華倫斯坦和凡尼亞投降後,要莉亞娜黛確保他們生存,以不得違背薰的諾言為條件,癸將他們交給了莉亞娜黛處置,不列顛降卒則成為奴隸押回天涯海角。佔領全個蓬萊仙境,掃清殘敵後計算,海鄭聯軍陣亡和傷殘達四萬之多,沉沒的大型艦二十五、中型艦四十。至於敵軍,除敗逃的百餘艘敵艦和二萬多將士,其他十九萬人近乎全滅。
戰爭到了這地步,是再沒有力量能阻止海鄭聯軍進攻一舟島,龍家的根據地。為了能盡早展開邪馬台帝國攻略,防止龍青霞遷入神州國。青靄調動天涯海角和思明島的留守兵力,以及從征伐蓬萊仙境的大軍中抽調精銳。沒有休整和維修艦艇,動員近十萬兵力,計劃立即進攻一舟島。
出征前夕,由於癸記得森羅應是他的舊識,所以尚未完全康復的莉亞娜黛,利用新近完成的一項魔法,從幽鳳腦中讀取記憶,再以她的妙手劃出人像圖。好讓癸看看有沒有森羅的存在。之所以會如此複雜,原因非常可笑的是,癸這色狼腦海裡除海神的重要幹部外,根本沒留下任何男性相貌的記憶。
看著一幅幅素描畫,癸從中選出一張大叫道:「就是這可惡的混球!」
畫中人是癸少年時,與他爭奪海神繼承人之位的百名少年之一。
「這混蛋叫什麼名呢!」
對一臉苦苦思索表情的癸,幽鳳無奈的道:「他叫謝浩然呀。」
「沒錯沒錯!」
癸拍掌大叫,隨著腦中深處對此人的記憶浮現,他不禁又驚又喜。
在十年前那段充滿血腥味的日子,癸真是活在地獄裡。每天持續著無情的訓練,武術、江湖智識、歷史、兵法、用人術。衣食雖不缺,但未滿十歲的小孩,每天睡不過二個時辰。吸收智識的講解倒還好,冰天雪地只有一條短褲的耐寒訓練,沙漠中只給一壺水卻要獨自過十天,和能殺死自己就可獲釋的成年奴隸戰鬥。
蘭道夫以無限的資源去培訓他的後繼者,手段殘酷至極。由心狠手辣的武林高手作師傅,給最有營養的食物,剝削孩子遊戲的時間到無。
癸清楚記得蘭道夫說過的一句話:「這些小鬼雖然花費我不少錢來訓練,失手錯殺一兩個,根本不用在意,只代表被殺的小鬼沒本事。我只要一個勝利者就夠。就像養蠱一樣,將百種至毒的蟲放進壺中,讓他們相鬥至餘下一隻。」
這裡沒有慈愛的父母,沒有兄弟朋友之情,有的只是互相計算和殺戮。
百名少年中最終有七十餘名死於各種訓練和考驗中,餘下的二十九人則是死在互相殘殺之中。每隔一段時間,蘭道夫會安排比賽,讓這些小孩們互相戰鬥。
癸就在這沒有任何可溫暖人心的地方成長,身邊一切都是絕望。就算和其他小孩做朋友,想到要親手殺死他們,還不如只有自己一個。就連偷偷飼養動物,一經發現就會被處死掉。除蘭道夫的試練外,小孩們更被壓迫至全失去同伴意識,互相為生存而偷襲暗算。
在孩子們中,絕對多數人只有母親或像癸一樣父母不明,極小數人有父親。其中謝浩然就是少數,他的父親在他被虜回海神時遭殺害,母親因抗拒強姦而自殺。和含癸在內孤軍作戰的人不同,他拉攏和聯合最弱的數名小孩,暗中組成聯盟,成功逐個擊破個別的孩子。
當時他也曾有拉攏過癸的行動。
少年的謝浩然,己被師傅們稱讚擁有清奇的上乘練武體質,外表秀美俊雅如小女孩,可是剛毅的眼神讓人絕不會弄錯他的性別。
「卡爾,我想邀請你加入我們!」
「沒興趣!」
在熱得要命,滿是汗味的擠迫小房內,謝浩然於深夜時俏俏溜到癸床邊道。對他滿臉真摯的神情,癸當時的反應就只是握緊私下藏起來的自衛小刀。
「我們的環境你很清楚,一百個人中只能活一個,所以我聯合最弱的幾個人組成同盟。而最強的你,事實上受到所有人圍攻。不加入我們,很快就會死在別人的圍攻下。比起與所有人為敵,增加多名同伴,卡爾認為何者有利。」
「嘿!不可靠和暗藏禍心的同伴,比起正面的敵人更可怕。我有自信勝過所有人活下來,你別多費唇舌了。」
「別太自大了!你比起我也不過強一點點而已。還有你不想報仇嗎?我計劃在餘下最後幾個人時,我設法按排大家詐死,由我或你出任海龍的少主。到時我們才有機會向蘭道夫報仇。」
「報仇這種事留給你去做好了!我對父母可沒有半點記憶。一旦成為少主,到時就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我可沒你那麼傻。」
「原來你想做蘭道夫的走狗,算我看錯了你。」
癸之所以決絕,是出於他看穿謝浩然的為人。炎黃民族,武林俠客之後的出身。這個人不止以白道和正義者之居,更有那種強烈要親手殺死仇人的執念,為此可以不惜任何代價。他向最沒有獲勝可能的弱者,伸出希望和友情之手,聯合起來打倒其他人。可是癸根本不信他所言,用詐死去救同志的話。事實上謝浩然的聯盟是秘密的,表面上他們還是各自為敵,以免其他人也自組同盟對抗,暗中卻聯手格殺別的孩子。今天他會來找自己入伙,僅是因為癸擦覺出他們暗中組成聯盟,想以入伙來封他的口。
癸沒有為毫無感情的父母復仇的想法,連父母是怎樣死的都無法確定,說什麼復仇。命運將他置身於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使得癸認為唯有最強者才是生存之道,服從蘭道夫僅是他無法跳脫命運的控制。
接下來的幾個月,是更苛酷的試煉,不只比賽不斷,連飯菜都有可能被同伴下毒。直到最後只餘十人,進行在船艦墳場舉行的最終決戰。
地點是在一個海神棄置被捕獲,卻損壞至無法修復船隻的海域,四處都是擱淺和半沉的船,只能靠捉魚和吃屍肉維身的地方比試,能殺掉餘下九人的將會成為海龍少主。四周是負責監視的海神精銳和茫茫大海,根本無處可逃。
戰鬥一開始,各人自行乘小艇進入船艦墳場內。謝浩然集合同伴圍攻孤立的對手,癸則選了一名和較弱的人下手。
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但相互之間不止沒有友情,還各懷鬼胎的明爭暗鬥,這一切全只為了蘭道夫需要繼承人。
惡戰之後,癸在對手身上刺了三刀,劈下他的左手。握著和自己相差無多,十一、二歲在小孩與少年之間的對手頸項。雖然對方眼中儘是哀求之色,癸卻無情的收緊十指,直到對方一張小臉蛋漲得通紅,無法再呼吸為止。
殺人之後,癸既不後悔也不自責。蘭道夫像神一樣無情地,給他安排了這樣的修羅地獄作成長之地,不殺人癸自己也活不下去。何況要結束這地獄般的生活,唯有成為得勝者。
雖不像謝浩然那樣利用人,癸也自有他的手段。將對手殺死後的癸,把屍體切成二截。在腐壞的船板上弄破一個洞,把下半身藏進去;再把屍體的下半身放在離自己身體半尺之隔處,間隔處灑滿內臟和血液。忍住刺鼻的血腥味,癸靜待一切結束。
在癸詐死和殺害一名對手後,情況果然如他所料的一樣,謝浩然利用同伴,解決掉其他所有人。由於場面實在太過血腥,當謝浩然發現倒在血泊中的癸時,沒有細心視察,憑第一眼就認定癸死了。
之後謝浩然開始和同伴相議,如何讓同伴能詐死逃生,自己成為海龍少主。可是在謝浩然與同伴們分享食物詳談後,他們不久即毒發倒地。
中毒後在地上掙扎的數人,哀叫連連,不能相信和自己同心協力,一起走到這地步的謝浩然會下毒。
唯有其中一個平日較有心計的不甘心問道:「你……你的毒是下在那裡的?剛剛我的確撿查過。」
口吐藍紅的少年們怒極恨極,有些則還不相信謝浩然會下手殺害他們。
「把兩種無毒藥物,混合在一起就可產生致命劇毒的方法,你們也學過吧!大家平日相處,多的是下毒機會。我對不起各位,但是不親手宰了蘭道夫,我不甘心!這也是為了我們的雙親,還有被迫在這種環境下自相殘殺的九十五位同伴,請你們安息吧。」
謝浩然沒有像癸想像的大笑和意氣風法,反而詭下請求他們原諒。這哭聲和他悔恨的表情,都是真實的。到這地步他也無必要再騙他們。
就在這時,癸笑苦開口道:「你剛才算錯了,是九十四位。還有別貓哭老鼠假慈悲了!這不就像一面吃牛肉,一面說對不起牛嗎?」從腥臭的血污和內臟中站起,癸舉刀指向謝浩然。
擦掉眼上淚光的謝浩然振作起來,也拔刀擺出應戰的姿勢。同時暴喝道:「你住口!像你這種走狗,怎會明白必須下手殺害好友的悲痛心情。如果有第二條路的話,我豈會這樣做。」
被癸刺中痛處,使他勃然大怒。
「蘭道夫有那麼可憎嗎?我不像你,有值得要報仇的父母回憶。不過我殺人,就像是獅子、老虎獵殺牛羊一樣,是生存的必然法則,沒有需要悔恨耐疚的地方。但在我眼中看來,你根本像蘭道夫一樣,為達目的毫不重視人命。簡直就像一樣父子。」
謝浩然對癸的嘲弄表情的回答,就是持刀砍過來。匹練電光一閃,刀未至已有強勁的刀氣撲身而來。癸則躍起如同飛燕,倒翻下劈謝浩然。二人各自使出全力搏殺,這是幼龍與少獅的惡戰。
癸的招式迅猛不拘常法,天馬行空的視情況而動。謝浩然的反擊可亦詭異多變,當中還流露出一種浩然正氣,顯出他自幼修習正統武學的威力。
倒在地上垂死的四人,出於對謝浩然無奈的諒解,又或者被背叛和搶先了的不甘心。分成兩邊各自為他們打氣。
上百招的激鬥,一向不及癸的謝浩然,暴露出他一直暗藏殺手。使出真功夫後,他的戰鬥力僅略遜於癸,要殺他癸非付出高昂代價不可。
有了此覺悟的,凌空躍起後落在一名中毒者身上,立時踩得他內臟爆裂,讓對方即時死亡。之後隨手割下他的首級。
「生長在這種環境下,我一向以真小人自居。如果有一天得要親手殺死對方,那就不要和他們做朋友。而你這傢伙自認俠義,要為父母報仇,除掉蘭道夫這海盜王吧!」
自認胸懷坦蕩的謝浩然道:「沒錯!我不像你這走狗,不能報殺父母的大仇豈為人子。蘭道夫這魔頭人人得而誅之,我今天害了自己的兄弟,是迫不得已。」
「笑話!說不定蘭道夫也像你一樣,為了打倒別的大魔頭,而迫不得已做起海盜大王。正道自然該做好事,行事比邪道還要心狠手辣,還說什麼正義。在我看來不過是偽冒正義之名的偽君子。來!我把你對不起的這些兄弟們的首級送回給你。」
身在虎狼儇伺的環境,癸認為要活就只有成為最兇猛的獅子,殺害對手是求生的自然手段。深信自己正義的謝浩然,則是認為大義之所在,行霹靂手段只是環境所迫。
癸有真小人的自覺,謝浩然卻自認是為了大義,被迫便宜行事。遇到太多像謝浩然這種打著正義之名,行事詭詐陰險的人,是種下癸日後厭惡正義的主因之一。
被首級擲中的謝浩然,內心惶恐不安。他是真的把他們當兄弟,要殺他們是為接近蘭道夫的無奈之舉。如今看著他們一一死於癸手下,一時感情衝動的他,受到深埋心底的耐疚和自責影響,不自覺的出手去救。
連殺三人,癸打亂謝浩然的刀勢後,將最後的一人舉起,推向謝浩然。他本能的伸手去接,癸卻從後閃雷般出刀,利用這中毒傷者妨礙謝浩然的耳目,一刀接連貫穿二人的身體。
被癸在肚皮上開了一個洞,使內腑被創血如泉湧。傷口火灼般的痛楚使謝浩然再無力與癸打成平手。
癸以洪水爆發似的攻勢,手中刀接連進襲,在謝浩然身上劃下大小不一的傷口。
「沒為爸和娘報仇之前!我不能死在這裡。」
渾身流滿鮮血的謝浩然怒吼,將他的恨意和執念的貫入刀上,以奔雷的速度疾劈向癸,他絕不甘心死在這裡。
巧妙的將刀勢收起,硬接這凌厲一擊後,接下來旋身將謝浩然踢入大海之中。獲勝之後,癸俯視被染紅的海水,滿臉煞白的謝浩然抓著船身不放。
「其實我反而很羨慕你還有父母的回憶,可是一百個中只能活一個!只好請你移民到黃泉國。」
凝視著不放棄求生意志的謝浩然,癸走近船旁後舉刀刺入他的身體。激戰後獲勝卻並不痛快,在鬥智鬥力的比賽中,癸為了獲勝任何惡毒的手段,只要有需要他就會用。
死抓船身不放的謝浩然,感到身體轉寒,變得麻木,失去感覺。
「你不恨蘭道夫嗎?本來我們所有人都可以活得好好的,是他改變了我們的命運。」
嘴角掛著血死,離死不遠的謝浩然呻吟著問道。言詞中包含著他的不甘心和無邊的怨恨,自己怎能死在這裡。
「恨就有用嗎?我也想試試擁有家人的滋味,不過現實就是現實,再痛苦你還是得改變自己接受現實。」
癸一腳踢下去,讓他這死敵沒入滾滾波濤下消失無蹤。他是豁出性命去戰鬥,如今不過幸運獲勝。你能下手殺人,就要有被人殺的覺悟。若是敗的是他,可不會像謝浩然那樣滿懷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