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免受到前後夾攻,我一個鯉魚倒翻跳回入馬車內。
矮個子武器用手上沉重的大斧,向著馬車怒劈。我則看準機會用匕首去削的他的手臂,雙方攻防了十多招,我守得四平八穩,讓他難越雷池一步。
馬車內空間狹窄,越是身型矮小兵器短小越有利,因此持劍的刺客不敢冒然闖入,只守在外面等同伴把我趕出來。
驟然間一道銀光由矮子的背後劈過來,速度之快有若電光火石。
這矮子的功夫也真了得,斧頭一個回轉硬是接下這已避無可避的偷襲。定睛一看偷襲者使用的也是斧頭,而且是更為巨大沉重的雙刃巨斧,兩斧相交爆出了一連串星屑般的火花。
「小伊!」
危急間來相救的竟是我的小姑,年僅十三歲的伊蓮娜。
「不留活口。」
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四個字後,伊蓮娜以她的雙刃巨斧把矮個子掃得滾出十餘尺後,拋了一柄屬於死去保鏢的長劍給我,又再追殺敵人而去。
眼前的少女不是陌生人。伊蓮娜是我好色的爺爺晚年所生的女兒,她有一半熊族獸人的血統,表面看來是個文靜內向木訥寡言,不太受人特別歡迎喜愛,半大不小的少女。有著蒼冰色的藍眼,棕色的長髮紮成兩個包子頭。至於身材基本上可以是剛剛開始有點發育,實在沒有什麼可以稱道的。
可是這個還算可愛的小妮子,正身穿學校制服手持雙刃巨斧,充滿霸氣地斬殺敵人。而她恰好是身為我長輩的小姑,年齡比我還要小六歲。
爺爺死後他和父親同住了一年,後來因為和我的後母相處不來,不顧我的反對強行搬和我同住了數月。總而言之她是一隻難纏的小辣椒。
多了一把長劍,少了一個敵人。整個形勢逆轉過來,我躍出馬車之外,奮勇攻向和我同樣持長劍的刺客。
對方雖然經驗老到技術精湛,招式辛辣俐落有如水銀瀉地。但我以長劍進攻和匕首防禦的組合,也絕非他短時間內可以攻破。
三對三的戰鬥當中,我略處下風、柏保狄亞則稍佔優勢,而伊蓮娜卻佔盡上風,處處窮追猛打對手。
眼看久戰不利三個殺手終於分頭逃走,不知道他們是尚有援兵和陷阱,我們只得放棄追擊。
「給他們逃了。」伊蓮娜俏臉略顯憤憤不平,就像走失了獵物的猛虎。
「伊蓮娜你怎麼在這裡的。」
「我見你外宿不歸,所以出來找你。」
「胡說八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況且我何時回家也輪不到你來管。」
「目無尊長!」丟下這一句話後,伊蓮娜無意作出真正的解釋,只是自己一個人動手扶正馬親。
別看她身形嬌小,幾個大男人也推不動的鐵甲馬車,她一個人就辦得到。小伊坐馬沉腰奮起神力,一聲嬌叱後就逐寸逐寸的推動了這千斤重的鐵甲馬車。她這能人所不能的蠻力,都得力於她身上的獸人血統。
對於伊蓮娜的母系家族,我只知道他的祖父是一頭叫白什麼熊的族長,母親被他的好友一個叫約翰的人,騙財騙色淪落帝都為妓。至於她身上的獸人特徵,就只有她巧妙地藏在校服的帽子內,那對很可愛的棕色熊耳。
說來還真要佩服造物主的鬼斧神工,獸人女性除耳朵、尾巴之外,大多跟人類女性一個模樣。否則如果都像成莫師艾一樣,誰會有興趣去上。
「少爺、小姐,我們先趕回去白屋,這裡的屍體我會找人負責善後的。」柏保狄亞親自坐在駕駛席上擔任車伕,警戒地環視四方,再無異樣後就匆匆揮鞭開車。
「你怎麼找到我的,你用鼻子嗅的嗎?為何連斧頭也帶出來?」
「不想說。」小伊雙手抱胸低頭作沉思狀。
「小孩要聽大人的話!」
「侄兒不也要聽姑姑的話,你好像從沒有聽。」
我氣得悶啍一聲不再多語。
對於突然而來的小姑,就算她是一個喪父之後又被大嫂欺負的小女孩,我也不會同情心大發地讓她住在我家。但她連一個招呼也不打就住了下來,我雖然曾經叫她搬回去,但等她亮出那柄雙刃大斧之後我也就無話可說了。不過小伊的確是個乖巧的女孩,不用我吩咐就負責了所有的家務以及廚房工作。
我猜想她因為身世可憐,加上缺乏親人的關懷。所以性格獨立自主之餘,也變得內向木訥不善言辭。
像她剛才這樣突然來相救,絕不會是什麼巧合,必定是有人通知她的。這一點非常重要,但以她的性格既然不願意說,不管我怎麼問也是沒有結果的。
剛才的那些殺手們,是為了殺柏保狄亞還是為了殺我而來的。我還沒有惹下有能力僱用這種程度的殺手的對手或者仇人。如果殺手真的是為我而來,莫非父親真的打算把遺產給我?否則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理由。可能還會有其他殺手陸續出現,我究竟應否放棄去見父親呢!
想到如果遇襲時只有我一個人,必然死無全屍!我可不能不在意。
考慮再三之後還是決定要去,先不管得不得到遺產。我這個人可是恩怨分明得很,不管對方出於何種理由想殺我,我一定要好好回敬一番。我可不是整天想著隱居快活的縮頭烏龜,而是想創下一番霸業的人物,人家欺到頭上豈能再忍。
不久之後我們無驚無險地到達了父親的「居城」白屋,雖然它只是一間白色的公館,設計不算太華麗,樸實之中浸透著屋主的沉穩的性格。但是在黑道裡,白屋卻是一個傳說,不知有多少人曾闖入這裡想幹掉我老爸,當中許許多多都是名震一時的傳奇漢子,可全都無一例外地去見了閻王。
白屋對於我而言卻是一個心頭痛。子承父業,我在這裡出生原本這間屋將由我繼承。我也應該在這裡成長,可是除了逢年過節,家人生日我是不許隨便走進來的。
而這一切的開端,就是基於我早逝的母親。
當她因為紅杏出牆疑雲被趕出家不久,父親就另娶了一個叫娜拉的妾侍。現時我最關心的親人就是妹妹愛瑪。早在她還未出生時,她那妾侍母親就時常作威作福地欺負我這個元配的兒子,等到她懷有身孕就更加變本加厲。那時我就像憎恨父親和後母一樣,憎恨著這個還未出世、和我同父異母的孩子。
等到妹妹出世,因為生不出男孩子,那個臭婊子妾侍的那張哭喪臉,我一世都不會忘記,每當想起還會從心裡笑出來。
也許是上天作弄人,惡毒的母親卻生出一個內向善良膽小怕事的女兒,而且不知何解她總是喜歡親近我。愛瑪長得像她母親,這一點叫我很討厭。小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弄些蛇呀青蛙呀的,把她嚇個半死,那種感覺真爽快,然之後假裝事不關己出來安慰她,當然這一切都不能叫那臭婊子知道。
當我進入大閘之後,左右兩旁是恭迎我的幫眾,而在廣大的庭院裡,愛瑪正和她所飼養的那一大群貓貓狗狗坐在一起。
一見我進來,她就滿臉愁容地跑過來。
愛瑪今年十四歲,有著和她母親一樣黑色絲綢般的長髮,像宇宙般漆黑的一對眸子,姣好的鵝蛋臉,薄葉似的嬌艷紅唇。
年紀漸長的她,穿著的長裙由小女孩的可愛式樣,也換成大人的暴露艷麗款式。她雖然不喜歡,但她那個靠賣弄色相發財的母親,卻硬要她穿成這樣。
像今天的這件,下身是典型的圓圓闊闊的杏黃色長裙,好看是好看了。重點卻在上半身,把潔白的藕臂都暴露了出來,一直去到肩膀胸口開到極低,把她己微微隆起的胸部,以及小小的乳溝,都露了三分一出來。背後就更加過分,直到腰部為止都沒有任何衣服,去掩蓋她膩滑粉嫩的裸背。
活活便宜了我左右兩旁的一群禽獸幫眾看得口水直流。對於女兒的抗議,她婊子母親所說的理由,居然是全為了女兒好。女人穿衣服全是為了給男人看,他們恨不得你愈穿愈小,但是不穿就太低俗這樣子才剛剛好。
那賤婦的用心,我當然一清二楚。等我老爸死了,財產及幫會就全落在她和女兒身上。以愛瑪的性格怎管得著三山五嶽的黑道人馬,她自然想要一個多金、有背境的乘龍快婿了。
「哥哥……爸爸……爸爸他……」
愛瑪乳燕投懷般撲入我的懷抱,讓我的手放在她的纖腰和香肩上,任由她傷心地在我懷中低泣。
「沒有事的!有哥哥我在……」我輕拍著愛瑪的背部撫平她激動的情緒,內心不由得愁思泉湧。
原本我對愛瑪是討厭多於喜歡的,因為她擁有我所沒有的一切。而改變我們兄妹關係的關鍵,就是我母親的病逝。
當時我還是個孩子,只靠兼職的錢怎可替母親付醫藥費。事關母親的性命,我本意是不要臉地去跟父親哀求,可是我母親卻不許我這樣做。眼見母親日漸消瘦滿臉病容我快要瘋了。最後我唯一想到的方法,就是找愛瑪下手,要她去偷家裡的錢。
靠著愛瑪的錢,我才有辦法請醫生,雖然媽媽最後都沒有得救,但是這件事把我心中唯一的親人,由母親變成了妹妹。事情後來終於被那個婊子知道,她不止禁止愛瑪和我見面幾個月,還找爸爸的手下打了我一身。這個仇我早晚會報!
還有那一件讓我們兩兄妹飽受折磨的綁架事件。
「小姐不要再哭了!會引起人懷疑的。老爺他吉人自有天相。」柏保狄亞謙謙君子地拿出一條手帕給我妹妹。
在我眼中他就和別人一樣,對我妹妹別有用心。不過也難怪!誰叫愛瑪那麼引人遐思,她那奇貨可居的母親,又整天叫她穿那些布小到不能再小的衣服勾引男人。
像我這種人身上怎會有帶手帕,只能像世上其他有可愛妹妹的哥哥,心中帶著少許妒意看著她接過其他男人的手帕,去擦拭她梨花帶雨的臉蛋。
「艾利奧斯、愛瑪,我先行一步去見大哥。」小伊那張時常木無表情的臉上罕有地帶著愁容。
我頷首示意她先行一步,自己專注於安慰愛瑪止住哭聲。
我按著愛瑪的肩膀,一起走到花園中的一個大理石建的圓形涼亭內。
「爸爸萬一死了的話,我們一家人怎麼辦?」
「放心有父親留下的遺產,你不用憂心三餐一宿的,何況還有我這個哥哥照顧你。真有必要你和小伊都搬到我住的房子。」雙目哭得通紅的愛瑪,看得我真的心如刀割。
「不只這樣……」愛瑪欲言又止垂下螓首。
「不管怎樣哥哥都會保護你的,不會再像那一次一樣。」
我不由得回憶起小時候我們會一起被綁架的事。當時綁匪要斬愛瑪的手指好用來要脅父親,愛瑪拚命大哭向我求助,縱然我願意用自己的手指代替,綁匪卻沒有接受。最後我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綁匪斬掉愛瑪的尾指,當時紅花飛濺的一幕永遠烙印在我心裡。
今時不同往日,我已不再是無能為力的小孩,我決不會再讓人傷害愛瑪的。
「母親說只靠我們孤兒寡婦,是無法守護幫會的。如果父親過世的話,她會替我挑選一個丈夫作新幫主。哥哥我不想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或許我的戀母情結真的非常嚴重。就算愛瑪是自願的我也不想把她交給別的男人,更何況是在她不願意的情況之下。
「有哥哥在誰也無法迫你的。」我豪爽地拍胸口保證,不管愛瑪的母親臭婊子娜拉怎麼想都好,我也決不會答應。
在我的勸解和安慰為之下,愛瑪總算暫時放下擔心和憂傷的心情。
「我們去看爸爸吧!」牽起愛瑪柔若無骨的葇荑,大踏步往家中走去,一個已經把我排擠出去的家。
和富麗堂皇的大宅比起來,我那身粗衣麻布,就顯得極為不配。
直入裝飾得滿是金光,充滿臭婊子低劣品味的睡房,我見到睡在龍床般大的大床上,年滿五十的父親。
這個人就是我的父親嗎?我在內心自問,卻不敢相信。
統率五千幫眾的父親身上有股不怒而威的殺氣,平常人連看他一眼也不敢。
現在躺在病床上,雙頰凹陷額上滿是皺紋,出氣多入氣小。唯一不變的,就是一對充滿殺氣,叫人連氣都不敢吸大一口的凶邪之眼。
「來了嗎?艾利奧斯。」父親以充滿渴望和悔恨的眼神望著我。
「是的。」但我只有這麼一句冷淡的回答,破裂的父子關係不是輕易可以修補的。
「到現在你還在恨我趕你們母子出家門嗎?」
「換你是我,可以忘記得了嗎?」我一聲冷笑。
「當時是我錯了!枉我英明一世也會被一個自己所愛的女人欺騙。就算現在想彌補,你還會原諒我嗎?」
猶豫再三後我鼓起勇氣的問:「我一直想問你,但始終說不出去。今天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了,母親她真的有……」
「她的肉體雖然有,但她的心從來沒有背叛我,是我冤枉了她。」父親的一言一語都流露出無盡的悔恨。
這時候我並沒有真正理解父親的說話,只是感到有如墜落在失落的地獄中,原來就連我賢慧的母親也會幹出背夫偷漢的事來。
「如今我的生命已經有如風中殘燭,我把幫會和遺產都交給你,你要照顧好妹妹愛瑪,還有小姑伊蓮娜。我已經安排好了輔助你的人材,你願意接受嗎?」
見我沉默以對,父親竭力地再問一遍:「你願意嗎?」
無論語氣和表情,父親都是認真的,他除了對黑道上的對手,無論是對手下和家人都是言出必行的。只要一句答應的說話,把內心對父親報仇的慾望壓下,寬恕並接受他的補償。父親手下的五千幫眾和萬貫家財就都是我的了。
但對父親多年的積怨和不滿,又豈是旦夕之間可以消失的。我如果答應了就等於寬恕父親,讓他能安然地離開人世。假使我不答應的話,他將會抱憾而終,我則會獲得復仇的成功感。
遺產和幫會對一個在人生中大多數的日子,都是穿不暖吃不飽,每天為三餐煩憂的人,這個誘惑有多大吸引力呀!
可是!我遠不只是面子上放不下去,我才十九歲,有才能有青春,我相信自己絕對能夠實現自己的野心。如果要說再有什麼,堅定著我的信心,就是對母親的感情,她含辛茹苦地照顧我,從來沒有一句怨言,我萬不能背叛她。
「如果答應你會開心一點的話,那麼我就答應吧!」
我之所以會選擇答應,率直地說貪婪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是因為母親偷漢的事,我們三個人都受盡了折磨。既然可以選擇輕鬆一點的話,我情願放棄十幾年來被父親苛待的怨憤。更何況,唯有如此,我才有能力保護愛瑪。
「我沒有盡到教養你的職責。」父親就像一個年老力衰的老人地感歎,伸出他昔日強健有力,如今瘦削如枯骨的手握起我的手。
「最後我只能告訴你混黑道的日子不是簡單的,帝都內有二大幫派,我的拉夫朗幫和白鯨幫,中型的幫派就有七、八個,小型的更多不勝數。一個幫會能維持上十年已經難得。至於那些能夠維持幾十年的,就算幫派還在,幫主的家族已經換了好幾國。你是我的獨生子,我卻沒有好好地教養過你,怎樣才可以守護好幫會,不會成為一個敗家子,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努力了!」
「如果你不想走黑道的路,我也可以把幫派交給其他人,只把財產留給你。
但是黑道就是黑道,你不想當別人還不承認呢!何況我能爬到這個地位,背後不知欠下幾多血海深仇。那些人無法向我報仇就會找你。若果你真的決定這樣做,就千萬要離開這個國家隱姓埋名做過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