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從來不知道,悲傷可以讓一個人難受到想死的地步。
那是真的覺得活著了無生趣了,真的,我現在就是這種情況。我的頭腦似乎停止了運作,對於外界的事物沒有了反應,我覺得我的靈魂已經隨著妻子的逝去而逝去,現在的我,只是一個空殼,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汪慧就在我得眼前,一點一點的走向了死亡,但是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
我的愛人走了,永遠的離開我了。但是她永遠在我的心中存在著。而我還活著,我活著卻像是死了,因為我的心已經死了。汪慧已不在人世,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我人生的支柱坍塌了,我所作的一切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以前不信神靈,但是我現在腦中只是不斷的祈求,如果有神靈存在的話,我願意做任何事,只要能讓汪慧活過來。哪怕是我粉身碎骨。
詛咒完可以詛咒的一切,我開始不斷的詛咒我自己。我覺得所有的錯都是因為我而起的,如果不是我,汪慧就不會死。如果當初我沒有被騙去搞傳銷,哪裡會欠下那麼多的外債?如果不是這樣,我和汪慧一定會安安穩穩的這麼生活下去。
當初從人販子手裡找到汪慧的時候,我就應該立刻和她遠走高飛,遠離這是非之地。是我一意孤行非要尋找什麼幕後的真相,早知道是這個結果,我……我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白癡啊,真相有那麼重要嗎?和汪慧的安危比起來,我寧願一輩子不知道真相,只要她能安全。
我為什麼沒想過這會把汪慧捲入無畏的危險之中?她和我不一樣,在這件事中連我都是身不由己,遇到危險的話汪慧又有什麼反抗的能力呢?為什麼我當時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呢?現在愛人已經離我而去,我卻……
是我,完全是我的原因斷送了我的妻子。我現在真的不想再做什麼了,不管是哪方面的人,該來就來吧,痛痛快快的給我一槍了結了我算了。
我坐在地上,靠著牆,旁邊有一個空酒瓶,空氣中飄散著濃烈的酒味,手裡還有半瓶。鳳舞坐在一旁,陪著我喝。
大概她也瞭解我現在的心情。作為曾經的朝鮮人民軍特種部隊的一員,她一定也曾看著自己的戰友犧牲在身邊。而且她也曾失去過她的父母,失去過至親至愛的骨肉親人。對於這種悲痛的經驗,她比我多得多。
所以她可以瞭解到,現在的我有多麼痛苦。
我拿起酒瓶,又灌了一口,白酒順著嘴角流下衣襟。鳳舞默默地看著我,也喝了一口。她的酒量真大,喝酒跟喝水一樣。或許她喝的本來就是水,管她呢。
我現在只想著怎麼去死,或許喝酒喝死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我還沒試過酒精中毒究竟是什麼感覺,就這麼昏昏沉沉的暈死過去,沒有痛苦直至不再醒來,就這樣吧……
「需不需要我幫你?」看著我癱軟如泥,鳳舞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麼一句。
「……幫我?你什麼意思?你能幫我什麼?你甭管我,我不用你幫……我誰都不用幫……你們誰都別管我……我就想這樣……」
我得舌頭發卷,吐字不清,眼睛的焦點也模糊不清。
「我只是看你……」
「你還幫我?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怎麼不來……你怎麼早不出現……你為什麼早不出現!?」我是真的喝多了,撒酒瘋似的大聲沖鳳舞嘶吼,彷彿要把汪慧的死全都怪罪到她的頭上。我的腦子裡已經亂了,反正什麼都不顧了,想說什麼說什麼,想罵什麼罵什麼。
「你別誤會,我知道你現在難過的想死,所以我問一下你,需不需要我幫你解脫一下。我的技術很專業的。」
「什……什麼?怎麼……解脫?」即使是醉了,但是鳳舞眼神裡那閃過的一道冷光依然令我條件反射似的渾身出了一層白毛汗,我現在感覺就像一隻兔子被豺狼盯上了一樣,某種動物的本能使我察覺到了危險。
「怎麼你還是不懂嗎?解脫就是不讓你在痛苦了,你要是想死我就幫你死好了。」
「你……你要殺了我?」我盯著鳳舞,雖然想過這種事,但是現在如此自然的從鳳舞的嘴中吐出來,我還是有些發懵。
「這不就是你現在所希望的嗎?」
「哼哼,果然如此啊,我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的,看起來你是真的等不及了啊。想對我下手了?我就說當初你莫名其妙的冒出來就有些不對頭,現在你不需要我了,是不是?好吧,你動手吧。你這個冷血的女人,利用完了我就處理掉,這不是你們這些人的一貫作風嗎?」
「利用你,這話大概也適用於你吧。你也是借助我才能活到現在。」
「那又怎麼樣?我他媽的現在不想活了!」
「好啊,我幫你死!」鳳舞的臉上浮現出盛怒,左胳膊一晃,我都沒看清楚她的動作,就覺得眼前影子一花,左臉就挨了重重的一擊,感覺就和被十幾斤重的鐵錘掄圓了砸上一樣。我被打的直接身子往旁邊摔了出去,然後狠狠趴在地上,眼冒金星,半邊臉疼的好像骨頭碎了那麼疼,嘴裡似乎有碎牙齒吐了出來。
我聽見了廉越的驚叫和腳步聲,還有鳳舞粗暴的呵斥。接著我被抓著衣領子提留起來,肚子上連挨了好幾下,疼的我五臟六腑都絞成一團了,我張嘴哇哇的吐著,胃裡帶著濃重酒味的液體吐了一地。
鳳舞盛怒之下痛打著我,廉越在旁邊呆看著,也不敢上前拉架。
「想死,我成全你,我現在就打死你!」鳳舞怒罵著拳腳好像雨點一樣向我頭上身上招呼,她的拳頭力量太重了,比男人都有勁,堪比職業拳擊手。我被她打的毫無招架之力,一方面是不想招架,另一方面根本就是無從招架。但是她打我打得實在是太疼了,疼痛刺激著我的神經,最後我疼得受不了本能反應的手舞足蹈開始胡亂抵擋。
但是我的水平比鳳舞來說還是差遠了,見我還手,鳳舞乾脆連擒拿手也用上了,幾下就抓我的胳膊。先是一腳踹在我的肋部,疼的我當時就蹲了下去,接著她一轉身就到了我的背後,我的胳膊關節扭曲到了極限,我甚至感覺筋骨都要給拉斷了,我疼的禁不住狂叫起來。
「你他媽叫個屁呀!」鳳舞狠狠在我的屁股上來了一下,我往前衝了兩步,撞在牆上。接著她從後面把我給頂住了。
我的胳膊暫時動不了了,一動就疼。我甚至想到了水滸裡面魯智深拳打鎮關西的橋斷,估計當時魯達也就是這麼痛打那個鄭屠戶的吧。她是真的想把我往死裡打?
「你不是想死嗎?怎麼了?又害怕了?你不是充硬漢嗎?現在又慫了?」
「你他媽的不是想讓我死,你就是在折磨我!有種的給我來個痛快的!」我可算是明白鳳舞的用意了,她是不是想解決我不知道,但是就算是她也肯定不會讓我痛痛快快的上西天,非要讓我吃夠苦頭才行。同時我發覺我的心裡並非原來所想像的那樣什麼都不在乎,從我剛才本能的抵擋鳳舞的進攻來看,我求生的本能似乎並未消失。
「來個痛快的?到底是誰沒種啊?想死自己又下不了手,我幫你死你又怕疼,你別他媽在這兒裝逼了!」鳳舞嘴上說著,但是還是鬆開了我。接著我就順著牆出溜下去了,身體經過剛才這一輪狂風暴雨之後好像被拆散了架一樣。
「你懂個屁,你……你怎麼可能明白我的……」我喘著氣,喃喃的嘟囔著。
「我懂個屁?哼哼,我要是懂個屁,你他媽連個屁都不懂!人真的等到絕望的時候,根本不用別人動手,早就自行了斷了。這種事我見過不止一次兩次。你還沒到那地步,差的遠了。我告訴你,你要是還是個男人,就給我站起來,給你老婆報仇!你老婆用她的命換了你的命,不是讓你這樣假模假勢的尋死覓活的。」
「我……等等,你說什麼?」我混亂的腦子裡突然被鳳舞說的一句話所攪動。
「我不跟你這種廢物廢話了,你想當廢物也隨便你,想清楚了過來找我。」
說著鳳舞一把拉著廉越進了裡屋,留下我一個人坐在外面的牆根處發呆。
給你老婆報仇?
這話是什麼意思?事情不是都已經結束了嗎?汪慧死了,張朝平也死了,還報什麼仇?屍體還是鳳舞她們埋的,報仇是什麼意思?我真的不明白,該死的都死了。難道說是張寧,我不覺得我和她有什麼特別的深仇大恨,我也沒心思再找她。說起來只要她不再找我就夠幸運的了。
至於有沒有其他的,我的腦子現在很亂,思考能力顯然不如以前。想了半天只是越想越煩。難道鳳舞真的發現了什麼另外的蛛絲馬跡?
想了半天,我艱難的從地上起來,鳳舞剛才下手還真重,普通人肯定爬不起來了。我的臉現在已經麻木了,摸了摸,嘴角有血,鼻子裡也有血。站起來的時候必須扶著牆,廉越從裡屋出來了,過來扶著我,把我給攙了進去。
鳳舞正在拿著電腦上研究那兩張光盤,其實也不是研究,因為顯示器上呈現的還是亂碼一堆,其實只是看著顯示器發呆。
我一瘸一拐的進來,鳳舞瞟了我一眼,冷冷的說道:「又不想死了?」
「你他媽下手還真狠啊,我是你仇人還是怎麼的?」我不知道該用何種態度對待她,其實她也是不想看著我就這麼垮下去,她的本意是想刺激我要我從悲痛中走出來,重新振作。但是她的刺激方式實在是有些太激烈了一點。
「你要是我仇人,早把你打成肉餅了,你還能站在這兒和我說話?」
「你用不著這麼關心我的。我想怎麼著那是我的事,我和你又沒什麼特別的關係,你是吃飽了撐的?」
「我想怎麼著那也是我的事。我關心你怎麼了?我就是吃飽了沒事幹,就想關心關心你,怎麼樣?姑奶奶我好歹和你搭檔過一段時間,這條路一起都這麼闖過來了,我還就拿你當朋友了!我還就是不想看著你這萎樣!不行嗎?」
鳳舞的話說得是口氣強硬,似乎在吵架。但是內容卻聽得讓我的心裡似乎暖了一下。我看著她的眼睛,那慣有的冰冷眼神背後,我似乎也看到了些別的東西。
我們的目光接觸了,鳳舞轉回頭不再看我。
「行,可以。我敢不答應嗎我?我這臉現在都沒知覺了。再不答應估計手腳就要廢了。」
我慢慢地挪到她的身邊坐下,鳳舞給我找來了藥酒和一些膏藥貼,廉越幫我脫下衣服。給我的身上傷處擦上,全身上下可以說是遍體青紅瘀傷,儘管很小心,仍是把我疼得直哆嗦。而且我的胳膊更是不能動,也不知道剛才被鳳舞扭了一下是不是傷到筋骨了。
「放心吧,我剛才下手是有分寸的,只是打你比較疼肉比較多的地方,沒動你的要害部位,以你的體質來說骨頭內臟是沒事的,頂多是疼幾天就沒事了。」
鳳舞說的輕鬆,但是我卻疼的直呲牙。打成這樣還有分寸哪,那沒分寸豈不是把我打殘廢了才算事。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兒?」
「你的皮帶扣裡面,我下了一個GPS的定位器,只要在A市,你的皮帶還在身上,我就能搞清楚你的位置。」
「什麼?你怎麼以前沒說?」我愣了,她這是什麼意思。
「以防萬一而已。」鳳舞面不改色。
「這麼說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行蹤?」
「只有你回到A市之後才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早出現?」我心中騰的又竄起一股邪火,儘管我知道鳳舞沒必要一定出現,儘管我知道換了是我的話我也會盡可能的利用鳳舞,但是事真地落到自己的頭上,我根本不能做到冷靜客觀。
「我為什麼要出現?自投羅網嗎?換了是你你會嗎?」鳳舞面對我的怒容根本就是不屑一顧,那語氣冷冷的像是在嘲諷我。
「你……」我氣結,其實我明白我只是在藉故濫撒胸中的悲悶之氣。鳳舞和我從一開始就講明了只是合作而以,她沒有義務為我去拚命。而且她也受了傷,從她和張朝平戰鬥的情形看,當時她也是盡了力了。
汪慧對我來說是我的妻子,但是對鳳舞來說卻沒有多麼重要,在她這種曾經出生入死的人的眼裡,一條人命也許不算什麼。
我只能強壓下衝動的情緒,長出了一口氣。說老實話,我沒資格去怪別人,要怪只能怪自己的力量太弱了,連老婆都保不住。
說到底,我只個普通人。
「說說吧,你到底發現什麼了?你剛才說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穩定了一下情緒,知道現在亂吵吵什麼問題也解決不了,還是說正題吧。
鳳舞打開光驅,把光盤取出,拿在手裡晃了晃。
「你不覺得奇怪嗎?解碼程序到手了,光盤裡的數據依舊是讀不出來。你難道就沒想過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我怎麼知道?是不是要用特別一些的電腦之類的……或許這台筆記本配置不夠高……」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件事一開始就是莫名奇妙的。
「我覺的事情不對勁兒。這裡面……我覺得張朝平弄不好也被人給耍了。」
「你是說他的後面還有人?」
「很有可能還有別人,因為現在出現這種情況本身就說明問題了。但是也未必是他後面有人,或許……我總覺得他說的那話有點兒……奇怪。」鳳舞皺著眉頭,似乎在想什麼。
「什麼話?」
「算了,先不說這個。我覺得這裡面肯定是有一個是假的,但是現在咱們沒辦法判斷。你說的電腦的問題應該不可能。」
「怎麼沒法兒判斷?肯定這解碼器是假的嘛!」
「你怎麼知道?」
「廢話,讀不出來數據那還不證明這就是假的。」
「萬一這光盤是假的呢?」鳳舞出其不意問了我一個問題。
「怎麼可能呢,這可是張朝平親口承認的,他現在都沒命了,不至於用生命為代價來騙我們吧?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但是如果他也是被別人給騙了呢?」
「什麼意思?」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這光盤和解碼器就像一把鎖和一把鑰匙。兩者是互相依存的,如果離開了一方,另一方也就成了廢物對不對?」
我愣愣的沒說話。
「光盤如果沒有真正的解碼器給它解碼,那就沒有人知道它的內容究竟是什麼。同理,解碼器如果沒有真正的光盤來讓它解碼,同樣不會有人確定它是不是真正的解碼器。也就是說,兩者只有在都是真的的情況下相遇,才能互相發揮作用,從而也能讓人判斷出它們的真偽。如果兩者中有一個是假的,你根本無從判斷到底哪一個是假的。」
「就像現在的情況,又沒有什麼特別的特徵可以判斷,反正都是亂碼一堆,你說是解碼器的問題,我也可以說是光盤的問題啊。」
「那,那這不是……那誰知道到底真的在哪兒呢?」
「現在面臨的是三種可能,兩者各有可能是假的,或者全都是假的。如果全都是假的那就徹底沒有翻盤的希望了,說明我們,包括抓我們的那幾撥人全都被人耍了。我們還在互相之間打來打去的時候人家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東西給弄到手了。而我們甚至連是誰下的手,怎麼下的手都不知道。」
「有這個可能嗎?」
「對,我也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小,除非是神人。否則很難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天換日。組織和張寧那些人也不是傻瓜,他們追查的這麼緊,而且他們的情報來源比咱們有效的多,勢力也超過一般人的想像,應該會提防到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情況,如果發現第三者插手應該躲不過他們的視線。」
「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事實現在在咱們面前擺著呢。如果沒有第三人,那現在這事怎麼解釋?肯定是有啊!」
「你急什麼,我沒說沒有。但是可以確定的是目前這第三人隱藏的很深,而且兩樣東西已經至少得手了一半。我們只能做如下判斷,就是我們手中的光盤和解碼器有一個是真的,這樣我們才有籌碼和對方繼續對抗下去。就算兩個都是假的,我們也要裝著有一個是真的。」
「裝有什麼用啊?」
「因為我們現在沒辦法判斷哪一個是真的,知道嗎?所以我們必須裝著我們知道。假設第三人手中有一個真貨的話,他也需要另一個真貨來驗證後才能確定。
所以假設成立的話,那第三人現在也無法確定自己手裡的是不是真貨。即便他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那另外的百分之一也需要驗證認定。畢竟買家買的是全套的貨。「
「如果是這樣的話,弄不好張朝平還有另外一個合作者,這個王珂只不過是個被他利用的棋子而已。張朝平真正的合作者另有其人,而這個人顯然也是在利用張朝平,張朝平很有可能就是被這個人給耍了,一直到最後才發覺。」
「對,以張朝平這種狡猾的為人,很有可能。他必定是知情人之一,可惜已經死了,也不可能問出什麼來了。」鳳舞說著看了旁邊的廉越。
「你當時下手還挺狠的啊,看不出你開槍還挺熟練的。」
「我早就發了誓了,他怎麼殺的A,我就怎麼殺他。A被打了多少槍,我要成倍的還給他。再說當時情況危急,我也沒想那麼多,只顧對著他猛開槍了。等子彈打完了才明白過來把人打爛了。就算再一次,我一樣打爛他。」廉越似乎回想起了當時的情形,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後怕,但是更有一絲報仇雪恨的快感。
廉越對我說過她愛A,我現在非常瞭解她的心情。如果張朝平現在活過來站在我的面前,為了給妻子報仇我絕對能活生生的把他抽筋扒皮千刀萬剮。
鳳舞顯然也無意追究這已經成為既定事實的事情了,只不過她又歪著腦袋琢磨開了:「不過,你們想想看,張朝平既然這麼狡猾,肯定不會輕易的信任別人。
他自己也說過,在他們這個世界裡混的人都是那誠信二字當放屁的,其實都是互相利用互相欺騙,只不過是看誰的手段更高明一些,想必他和那第三人的合作也並非真心實意的,他們雙方都是沒安好心。恐怕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廢話,這種事情誰都知道,你講這個究竟什麼意思啊?」
「他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奇怪了。以他這麼狡猾的人,都被對方擺了一道。
說明對方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張朝平事先是否知道對方是這樣的人就值得商榷了。我想以他的經驗和性格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都是在互相算計的情況下還要與對方合作,這似乎不太符合情理。換了是你,就是普通的做生意,明知對方腦力不弱於你而且沒安好心,你還會和對方打交道嗎?更別說這次搞的還是如此危險的大生意,搞不好要掉腦袋的。而且就算對方沒弄過他,雙方互相約定的肯定是怎麼分好處,又有什麼來保持這個合約的約束力呢?「
「誰知道呢?如你所說,他們這個世界的人腦子究竟什麼構造我這個良民那裡搞得清楚,或許這些人天生就是神經病也說不定呢。否則腦子正常的人誰會選擇這個職業?」
「你算個屁良民!」鳳舞罵了我一句,然後回歸正題。
「你記不記得張朝平初時的樣子,能不能給我描述一下。他當時得手之後,是不是真的認為光盤和解碼器兩樣真貨都落在他的手裡了?」
我想了想,給鳳舞簡單描述了一下,當時張朝平的樣子確實是真的放鬆了,真的認為自己已經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對了,毛病就出在這兒。張朝平當時的心情肯定是認為自己已經把該找得都找齊了。那他還有什麼理由需要那個不知名的合作者呢?他沒有理由在需要他了。而那個人肯定也預料到了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他用什麼手段來防範張朝平甩了他獨吞呢?」
「那個人設法拿走了其中一樣真貨唄,這就是他的防範措施。」
「不對,這並不是十拿十穩的措施。那人要是有這本事,何不兩樣都一齊弄走。萬一失手讓張朝平兩樣都得了去,他豈不是落得一場空。張朝平這傢伙肯定是互相背著王珂和那第三人左右逢源,王珂和那第三人互相之間恐怕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以為自己才是張朝平唯一的合作者。利用王珂替他搜尋解碼器,那麼那第三人對他來說有什麼利用價值呢?」
「你怎麼知道那個第三人沒把兩樣真的都弄走?」
「我不知道,只不過這種可能性比較小。我們現在必須先考慮可能性比較大的情況。而且他要是有這本事,又何必和張朝平這種心懷鬼胎的人合作。」
「也許他也只是把張朝平拋出來當幌子而已。」
「這就不對了,說說容易做起來難。張朝平又不是傻子,哪有那麼好騙?若想取信於他只給空頭支票是不可能的。再說如果本身就對對方懷有戒心,那就更難了。以張朝平這樣賊精賊精的傢伙提防著某人,還能被某人不知不覺地耍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況且,因為張朝平死了,咱們現在沒辦法確定那個第三人的身份。但是張朝平的死是出於意外。那場槍戰的後果其實是很難說的,偶然因素實在太多。假如換個結果,張朝平把你們給收拾了,或者我沒有及時趕到,到時候會發生什麼?」
「他會發覺東西是假的?然後……」我終於有點聽明白鳳舞的意思了。
「然後他就會明白自己被人耍了,然後他就會去找那個人算賬!咱們不知道那個人的身份,但是張朝平知道。把張朝平逼的急了,很可能把那人的身份給洩露出去。那個人再能設計,也不可能連張朝平死在咱們手裡這種偶然事件也能算的到的。」
「也許他可以事後把張朝平滅口,這樣不就行了。」
「靠!你是電影看多了嗎?殺人滅口那是隨隨便便說說就能辦到的?張朝平一個大活人,手裡還有槍,那麼老老實實站在那兒讓你滅口啊?你當殺人是殺雞呢輕輕鬆鬆就能搞定?而且他還不是孤身一個人,手底下也有一幫人,你忘了那兩個殺手了嗎?那個人別說滅張朝平的口,事發之後自己能躲的過張朝平的追殺就不錯了。」
「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目前這兩樣東西裡面,很大的可能是有一樣真的。不太可能兩樣都是假的,那第三人不可能有能力這樣做。他也不可能用張朝平來當幌子,他同樣沒這個能力。因為這樣做實在是太危險,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很可能一個不好就引火燒身。」
「那究竟哪一樣是真的呢?就算張朝平現在活著,他也不可能確定吧。」
「張朝平如果活著,他不需要確定。他只需要知道出了問題去找誰就行了。
但是我們不一樣。我們不知道該找誰。而且我們也得弄清楚這裡面哪個是真的。「
「你覺得哪個是真的?」我問鳳舞。
「這個就難說了……」鳳舞摸著下巴,眼神裡流落出疑惑。「張朝平事先並不知道U盤解碼器的存在,也許光盤是真的?」她說的語氣並不是很肯定。
「也許他手裡的光盤是假的呢,當初那麼多箱子在一起,比別人動手腳的幾率也很大啊。」U盤的代價是汪慧的生命,我下意識的不願意U盤是假的。
「這也是……」
「你覺得呢?這裡面哪個是真的?」我問坐在一旁的廉越,談話一直是我和鳳舞倆人作主角,廉越基本上只是聽客,被我這麼一問,顯然也是在心裡琢磨了好久了,皺著眉頭說道:「我覺得,U盤可能是真的。」
「為什麼?」鳳舞問道。
「因為如果U盤是假的,那張朝平不會冒險露面跑來搶這個U盤。就算她有王珂作內應,但是仍有可能被其他人發現。正因為事先沒人知道有解碼器的存在,所以解碼器才是真的。否則恐怕早就被人拿走了,留這麼一個贗品在這裡一點意義都沒有,那真的一試不就試出來了。」
我還真沒想到廉越這個平時話不多的女人還挺有頭腦的,分析得還算是頭頭是道。
「而且,那個儲物櫃不是以你妻子的名義開的,現在那個小馬已經死了。誰還知道這裡呢?除了你妻子之外,沒有人知道。」
我和鳳舞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眼睛裡閃過的驚訝。廉越大概是旁觀者清,分析的比我們這些當局者真的要清晰的多。
而我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了小馬的面容,這個傢伙死得很蹊蹺,究竟是誰殺得他呢?汪慧在他的櫃子裡放了東西肯定不會讓他知道,那他為什麼會死呢?難道純粹是因為我曾在那裡出現過,所以要在我出現過的地方留下一具屍體好讓我多背一條人命。
我似乎有了一點清晰感,但是示意廉越繼續說下去。
「而且,光盤和解碼器雖然互相依存,但是畢竟解碼器是後來才有人知道的。
時間倉促下不太可能偽造的出來,但是光盤就不同了。很早就有人在打這個的主意,有充分的時間來偽造和準備,而且經過的人手關節實在太多,中間有些關係人已經死了,現在實在是已經弄不清楚了。所以別看張朝平好像一開始就持有光盤,但是光盤是假的的可能性反而很高。「
「有道理,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選擇向光盤下手。正因為被轉了太多次手,所以才容易混水摸魚。而且,相對於解碼器來說,有了光盤,就真的立於不敗之地。」鳳舞聽完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什麼意思?」我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畢竟數據是在光盤裡面保存著呢。解碼程序再牛逼也是人寫出來的。就算真的沒有解碼器,這世界上厲害的黑客和程序員多的是,並不代表這光盤裡的秘密就從此不見天日。而解碼器孤單一個的話,就真的是一錢不值的廢物。」
「那麼說,你是認定了光盤是假的了?」
「現在沒時間讓咱們在這兒繼續猶豫不決的猜迷,解決問題就是要快刀斬亂麻。現在我們需要的是迅速行動起來,如果必須要定一個的話,就定這個U盤。」
鳳舞看著我的眼睛,目光堅定。
「OK,你說了算。那咱們下來幹什麼?等那個拿著光盤的人上門來找咱們嗎?」
「不,那樣太被動了。你連那人是誰都不知道,說不定人家找上門來了你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咱們現在手裡面有貨了,需要的就是主動出擊!」
「怎麼主動出擊?」
「其實說來也不難。正因為真的解碼器在咱們手裡,所以那持有光盤的某人其實也不知道光盤內的真正內容。換句話說他就算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信手裡的光盤是真的,但是沒有解碼器解碼之前,他還是不能百分之百的確信。咱們要做的就是把他這百分之一的不確定擴大,讓他自亂陣腳,最終讓他露出破綻。」
「你是說最終讓他把自己手裡的真貨給想成假貨?」
「對,那樣他肯定會慌,只要他慌了,咱們就有機可乘。是人都有疑心的,這是天性,而且越是狡猾精明的人,你別看他表面上永遠是鎮定自若喜怒不形於色,其實心裡越是翻騰的利害。說白了,咱們就是和他玩兒個心理戰。這種是歷史上不乏例子,很多做大事的人離成功就差一步,最終就是讓自己的疑心把事業給毀了。」
「怎麼玩兒啊?你連那人是誰都不知道,你根本就沒法把信息傳遞給他。」
「你真的認為咱們不行?」
「怎麼?張朝平已經死了,除了他,還有誰知道?」
「哼哼。」鳳舞很神秘的笑了一下。
「你錯了,張朝平的死確實給咱們造成很大的障礙。但是這並不是邁不過去的坎!因為,我剛剛才想到,原來除了張朝平之外……」鳳舞的話語氣加重,幾乎是一字一字的說出來。
「至少還有一個人知道那個第三人的身份!」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了起來。
「而且……」鳳舞盯著我的眼睛,似乎直接看到了我的心裡面去了。
「你是我們之中最有條件找出這個知情人的人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