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艷史 第十章 殿下楊欣

  絕對未曾料到,這個稚氣未脫的大男孩,突然之間就變成了一頭瘋狂的野獸!

  他突然出手,快得叫寧兒尚未來得及動念之間,楊欣就已一抓抓住了她的衣襟,只要再稍稍用力一扯,就一定會撕斕她的衣裳,叫她裸露胸膛。

  馨兒急著正想喝阻,他眼光一瞪,那眼神竟將她鎮懾得開不了口。

  寧兒已急得快要哭出來了,楊欣突然猛地將她粗魯地摔開,口中如野獸似的呵呵咆哮著,拔足疾奔而去。

  馨兒這才驚魂甫定,急去扶起寧兒,驚慌道:「他是怎麼回事?」

  「他……有病!」

  「那怎麼辦?」

  「去追。」

  說來容易,待得她二人追出不遠,才發覺已經看不到他的蹤影。

  這下子她二人又迷路啦!

  幸而那大男孩吃了太多的丹藥補酒,空氣中仍留有那些特有的藥香氣味。

  這兩個小女孩一旦開始對他有了好感,竟也不顧自己危險,一心只掛念著他的病,略一分辨空氣中的味道,就加緊腳步追了下去。

  果然他又發作啦!

  那股淤積了太多的內力,一陣左衝右突,又再度繞回到丹田之下,有如火焰一般地焚燒。

  雖然這樣的慾火焚身,他卻在理智未失之前,毅然逃開寧兒寧兒那樣一對如花似玉般的美貌女子,衝回這間密室,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滾。

  芸娘到底是出去辦什麼事,到現在仍未回來?

  柳含笑睡中驚醒,大吃一驚,急忙將他緊緊地摟住。

  她著急問道:「你又發作啦?」

  其實不用問,一眼就已瞧出他那種如野獸般的眼睛,反身緊緊抱住了她,在她身上又親又吻,又撫又摸,口中喃喃哀求:「我要!」

  對他真是又愛又恨,不忍心讓他繼續受這慾火焚身之苦,只好伸出玉手,輕輕扶住了他那條害死人的巨炮,讓他對正自己的玉門關……

  尚未完全就緒,他就已迫不及待地板關而入,而且一闖就到底。

  一陣撕裂般的痛楚,柳含笑忍不住慘叫一聲。

  一口氣尚未喘得過來,就已被他一輪毫無保留的猛攻,上氣已經不接下氣啦!

  這次她尚未得到充分休息……

  這次她完全沒有心裡準備……

  這次更是少了一個冷靜的旁觀者從旁指道提醒,她那本就極脆弱的敏感之處就已遭到連續不斷的強烈刺激,又將她推上一層又一層的情慾高峰。

  她心慌意亂了。

  她已經洩身太多次了。

  她已精疲力竭了。

  她在危急中扭過頭去,希望能從壁上圖形中,找到有什麼可以挽救的方法,卻看到一段古文字……

  古文生澀敖口,意思是說要用處女,最好是有武功修為,懂得吐納導引的……

  那古文解釋,是因為處女未經人道,精門未曾開過,陰精未曾洩過,比較容易冷靜地用吐納導引之術守住情慾。

  許真陽的評語是:女人只要一次洩身,就會一洩再洩,而且越洩越容易。

  柳含笑看到這裡,不禁長歎一聲,不久之前她也是個武功高強,懂得吐納,從一「洩身」的處女,但是已經錯失良機啦!

  果然又是一陣不由自主的悸動,一陣暢快淋漓的高潮,又一次聲嘶力竭地地放聲大喊:「我死啦!」

  寧兒馨兒正巧尋到左近,聽到柳含笑的呼叫,急忙衝過來要救。

  誰知入目所見,竟是她二人從未見過的模樣,不禁大驚失色,不知所措!

  柳含笑陰精一洩如注……

  但是那個傢伙卻並未得到適當發洩,仍然是堅挺巨大,因為慾火中燒而使他本能地挺槍猛攻,直撞得柳含笑精門再也沒有機會關閉,陰精一洩再洩,哀聲求道:「寧兒馨兒救救我!」

  寧兒馨兒早已看得心驚肉跳,驚心動魄!

  「我們怎麼救你?」

  「快把我替下來。」

  「可是,我……」

  抑含笑已到最後開頭,緊急大叫:「寧兒把衣服脫光,到我身旁躺下!」

  寧兒震驚,幾乎要拔腿而逃。

  馨兒即一把將她捉住,立刻動手將她寬衣解帶……

  三下兩下,就已將寧兒剝得精光,將她按倒在柳含笑身旁躺下……

  「然後呢?」

  柳含笑道:「快車他上馬,我受不了啦!」

  馨兒道:「怎麼牽?又上什麼馬?」

  這個慾火中燒的傢伙不用誰牽,他已自動拔槍下馬,轉移目標,向寧兒發動攻勢啦!

  寧兒未經人道,卻要猛然面對他這條巨無霸,那堪一擊,開始連連慘叫起來。

  柳含笑自己精疲力竭,爭取時間調息運氣,一面指著石壁上的圖形,向馨兒道:「從第一固起,詳詳細細念給她聽。」

  馨兒見到石壁上那許多圖形,吃驚道:「這也是練功嗎?」

  柳含笑一面調息,急切道:「快點念,別叫寧兒吃了大虧。」

  馨兒只好清清嗓子,開始大聲念道:「夫天地陰陽……」

  柳含笑阻道:「序文不必念!」

  馨兒一怔,只好跳過序文,但是古代文字既無標點更無段落,那裡才是正文開始呢?

  耳聽寧兒在那健壯的體格之下,輾轉嬌啼,不由得毫無由來地一陣臉紅心跳!只得強自鎮定心神,隨便找一段文字開始念道:「……抱元守一,樂而不淫,陽根外吐,陰蚌內含,走龍門,上曲骨,停大赫……」

  她又失聲驚呼道:「這龍門、曲骨、大赫,都是人體任脈穴道名啦!」

  柳含笑道:「不錯,你可知道這三個穴道在那裡?」

  馨兒道:「當然知道,都在丹田附近,從恥骨開始,向上排成一直線。」

  柳含笑轉向寧兒道:「你聽清楚了沒有?

  這寧兒正在努力應付著他的「陽根外吐」,自己拚命要「陰蚌內含」,百忙之中開口回答道:「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還不趕快照做?」

  寧兒也正自感覺到她的「陰蚌」之內,因為那條陽很不斷地搗動,漸漸地開始有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覺,正是馨兒剛剛說的恥骨之上,丹田之下的「龍門穴」附近。這是巧合?還是那圖上文字果有先見之明?

  寧兒趕緊凝神提氣,催動內息,將那一絲酸麻之感,通入「龍門穴」,向上推進「曲骨穴」,再引導進入「大赫穴」。

  經過這樣一走,酸麻得快要忍不住放蕩形骸的慾火,竟然變成練武之人極難擢得的「內功修為」,歸存於「大赫」,融入丹田之內。

  內功修為得到濡益,自然神神清氣夾,樂而不淫……

  只聽得柳含笑又道:「再念第二圖。」

  馨兒果然又念道:「……和合四象:藏眼神,凝耳韻,調鼻息,緘舌意!砷庭失火,山根水熄,人中定宴,地合赴席!」

  馨兒水自驚道:「這神庭在前額髮際,山根在兩目之間……」

  柳含笑接口道:「不措,人中在鼻下,地合在頡尖。」

  所謂頡尖,就是下巴,這四個穴道恰巧部在臉上。

  寧兒果然心領神會,將那股起於前額「裨庭穴」的一股火熱填燥之意,逐入兩目之間,鼻樑上端的「山根穴」內,果然變得清涼無比。

  楊欣又在強烈地衝刺,寧兒承受著那種撞擊,當然也是一樣被挑動她那最最柔弱,最最敏感之處。

  那就是「人中穴」上莫名其妙地一陣無感跳動,就像是人們最常遇到的「眼皮跳動」那樣,又比那種更使人心煩意亂。

  「人中定宴」?人中怎麼不定宴而是跳動?那麼「地合赴席」又是什麼意思?

  一想到位在下巴尖端的「地合穴」,立刻就莫名其妙引得口腔內,分泌大量的口水。

  道家吐納者稱口水為「玉泉」,寧兒當然懂得,立刻一口一口,配合內息嚥入腹中,果然受益無窮。

  這次馨兒已不用再聽吩咐,又開始念第三圖:「……攢簇五行:東魂之木,在志室;西魄之金在血府,南砷之火在長強,北精之水在至陽,中意之土在命門……」

  這次的五個穴道,卻在腰背之上,又分為「足太陽膀胱經」、「手厥陰心包經」,以及「督脈」三個經脈。

  就這樣一圖一圖的念下去……

  寧兒也就老老實實,按部就班地照著練。

  楊欣拚了命在她的肉體上發洩慾火,而她卻能以逸待勞,將他努力挑起的刺激,反應成珍貴無比的「內息」,緩緩融匯,積存體內。

  許真陽設計這種「練功」之法,簡直是妙透了,又能享受性愛,又對內息有益……

  一想到性愛,她就體會到這可愛的大男孩是如何在自己身上努力,像是音樂家一樣,不斷地撥動她身上一根根緊繃住的神經,發出美妙的音樂來。

  這是多麼協調又融洽的交媾藝術。

  多麼快樂,令人捨生忘死……

  只這一念之間,寧兒已放棄了練功而去享受性愛。

  等到她喜然驚覺,已經收剎不住啦!

  這時她已經被情慾的浪潮拋上了高空,再驚叫著,慌亂地顫抖著跌了下來……

  寧兒在一陣痙攣中登上了快樂的峰項,陰精洩了一地。

  馨兒吃驚道:「她不行啦!」

  柳含笑從調息運氣中睜開眼睛瞧瞧,歎了口氣道:「她竟能支持到第六圖上,真難為她啦……」

  馨兒道:「現在怎麼辦?」

  柳含笑道:「現在換你上陣練功!」

  她立時慌亂起來:「我,我……」

  柳含笑笑喝道:「行氣練功,最怕心煩氣躁,你只須沉著應付,能像寧兒一樣支持到第六關,就已經不錯啦!」

  馨兒望向寧兒,只見她只在這一場練功中媚眼含春,肌膚紅潤,嬌艷欲滴,就知她擢益良多。

  心中想道:我至少也要支持六局,絕不能輸給她。

  於是馨兒也毅然剝除自己的衣服……

  芸娘一日夜之間,已辦妥了許多重要事情。

  天剛二品,她又來到鍾王廟,卻叫她大吃一驚!

  所有的民夫、武士,因為昨夜鬧了整夜肚子痛,個個都疲累虛弱,此刻都橫七豎八地躺了滿地,居然有一個沒有倒下的,他正直挺挺地站在那兒。

  芸娘上前叫道:「顧平!」

  顧平卻相應不理。

  近前一看,見他手扶那話兒的醜態,知是被敵人點中了穴道……

  芸娘伸手為他解穴,才剛剛解了,他竟則不容緩地灑出尿來,原來他已瞥足了一整夜啦!

  芸娘又好氣又好笑,等他一泡尿撒完,才問他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顧平將昨夜裡發生的事報告了一遍。

  芸娘聽說凌玉嬌出現,大吃一驚,她竟然沒死?

  芸娘眼光四下一瞄,倒叫守候在枯井附近的凌玉嬌暗驚,急忙隱好身形,一面更要留意他們動靜,絕對不能讓他們危害到馨兒寧兒的安全。

  幸好芸娘不是來督導「填土」工程的,她反而命令顧平將所有民夫全部遣散,釋放回家,然後將所有控鶴監的武士集合起來,指派了新的任務,前呼後擁著一起離去。

  只片刻功夫,原來喧鬧的鍾王廟就變得一片寂靜。

  凌玉嬌大感意外,正打算親自下到井裡去察看,突然發現那芸娘又獨自去而復返,並揚聲大叫:「殿下楊欣在我手中,不信跟來瞧瞧!」

  芸娘說完,轉身就走。

  凌玉嬌驚疑不定,她知道芸娘所說的「殿下楊欣」就是指蓋奇,難道楊欣真的已經落到她的手上?

  這裡明明已經沒有別人,她是故意回來說給我聽的?

  她怎麼知道我還在這裡?

  她為什麼要說出來?

  或者只是她的「疑兵之計」?

  凌玉嬌驚疑不定,望望這口井,馨兒寧兒已經下去察看,未知結果如何……

  凌玉嬌略一猶豫,決定悄悄向芸娘方向跟去,瞧瞧究竟如何。

  誰知道才一會兒功夫,那芸娘已不見人影。

  凌玉嬌四下張望,正在猜疑芸娘可能會往那邊走了?突聞身後一聲輕笑。

  凌玉嬌回頭,發覺正是芸娘,她正巧笑倩兮地站在身後。

  她曾經一掌將自己打落井底,要不是井底有活泉……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凌玉嬌立刻運氣提神,雙掌一錯,就要撲上。

  芸娘卻急急搖手阻止道:「別急別急,我不是敵人,我是你的朋友。」

  凌玉嬌冷哼:「是朋友還會捉走蓋奇?」

  芸娘馬上糾正她:「不是蓋奇,是殿下楊欣。」

  「哼!」

  芸娘又道:「就是因為他,我才會變成你的朋友的。」

  「是嗎?」

  芸娘知她仍是不信,伸出她那雪嫩的右臂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凌玉嬌滿懷戒心,卻也好奇地走近看看。

  只見她那粉白右臂近肩處,竟有一片新近才褪去色澤的紅斑,不由驚疑道:「這是什麼?」

  芸娘道:「你真的看不出這是什麼?」

  凌玉嬌道:「會是『守宮砂』?」

  芸娘道:「不錯,你可想要知道我這守宮砂褪色,是失身於誰嗎?」

  看她瞼上充滿幸福甜蜜愛情,不被王止刻聯想到一個人,但是她堅持道:「是誰?」

  芸娘深深地沉浸在柔情蜜意中,口中吐出那個人的名字:「蓋奇!」

  這是一個多麼叫人刻骨銘心,瑰牽夢縈的名字。

  只因這一個名字,就足以讓兩個原本生死相搏的女人,結成同一條心。

  凌玉嬌歡呼道:「蓋奇在那裡,怏帶我去。」

  芸娘卻嚴正申明:「從此刻起,他不再叫蓋奇,他叫『殿下楊欣』。」

  凌玉嬌要計較的是那個人,怎麼會去計較他到底叫什麼名字,隨口應道:「行行,快帶我去見他。」

  芸娘一笑,牽起她的手道:「不急,你得先陪我去辦幾件事。」

  天色尚未大明,公雞早已啼了好幾遍。

  金陸城門仍然緊閉,兩個值班兵丁,各自抱著他的「紅纓槍」,蜷縮在城深處,正自好睡。

  「噹」地一聲,一塊石子擊中其中一名兵丁頭盔。

  石子跌落腳前,他摸摸頭醒來,發覺擊中頭盔的不是石子,而是一塊砰銀子。

  這才奇啦,難道老天爺特別從天上送銀子來給他。

  他拾在手裡,有此一莫名其妙。

  又是「噹」的一聲,另一塊銀子飛來,擊中另一名兵士的頭盔,反彈掉落,也是恰好落在他面前。

  這一塊比剛才擊中自己的大得多啦,他的福氣怎麼會比我好?

  他偷瞄他一眼,正悄悄伸手,要用自己這塊小的去換他那塊大的,誰知手背就被狠狠地打了一下。

  「這是我的……」

  原來他已被這塊銀子驚醒啦!

  袍澤之情,趕緊分辨道:「我只是幫你撿起來。」

  他伸手去撿,竟見面前一雙小巧秀氣的緞面繡花鞋,這雙漂亮的繡花鞋,穿在一雙漂亮的小腳上。

  這雙漂亮的腳,主人是一位漂亮的姑娘,而這位漂亮姑娘的手上,恰巧又拿著一塊比全世界任何東西看起來都要漂亮得多的——銀子!

  這位漂亮的姑娘,竟又說出最最漂亮的話來。

  她輕啟朱唇,嬌滴滴道:「我知道現在時間還太早,可是我和這位姐姐要進城去替『殿下楊欣』辦些很緊要的事懂,如果你肯開門讓我們進城,你們就可以賺到這塊銀子。」

  現在正是太平盛世,尤其這些日子來,控鶴監在金陵城大肆活動,那還有宵小敢出來活動?

  這每日開城關城早已形同虛設,反正再過一會也該照例開城的,這銀子不賺白不賺。

  這城門打開,芸娘就笑嘻嘻地牽著凌玉嬌進入,將那塊銀子塞到這兩名兵丁手上道:「二位大哥什麼時候下班呀?」

  「哈哈,再過一個時辰,城門打開,咱們就交班啦!」

  芸娘誠摯地道:「歡迎抽空到鍾山雨花台,南詔王子楊欣殿下備有流水席……上等的酒席,是你們金陵號稱第一的大酒家,叫……」

  「狀元樓?」

  「對,就是狀元樓。」她滿臉期盼地望著他們:「兩位大哥會來捧場嗎?」

  「會,當然會。」他二人不由口水直咽。

  「狀元摟的酒席,是我們這等身份之人,一輩子也難得吃得起一次的,當然是要去嘗嘗的。」

  「好極了……你能告訴我,這狀元棲在那裡嗎?」

  兵丁甲用手往前一指:「前面十字大馬路,向右轄就看到啦!」

  兵丁乙卻訝然道:「什麼,你們根本還沒有訂酒席呀?」

  芸娘已拉凌玉嬌急走:「我們這就去訂。」

  天色仍末大明,金陵城裡仍然冷冷清清。

  芸娘卻拉著凌玉嬌,來到這座號稱金陸第一的大酒棲門口。

  「狀元樓」三個金字的巨大招牌,在晨曦陽光下耀眼生輝。

  芸娘歎道:「這塊招牌不知道值多少錢?」

  凌玉嬌一怔道:「你說什麼?」

  芸娘卻已上前,用力拍著大門。

  像這種豪華大酒樓,當然每天部生意鼎盛,每天晚上都燈火輝煌地經營到深更半夜,那得休息?

  所以這一休息,不到中午過後是不會再開門的。

  芸娘拍了老半天的門,根本就不會有人理會。

  芸娘一怒,揚聲大吼:「再不開門,老娘就一腳把你這大門踢破!」

  這麼一個標緻姑娘竟然開口自稱老娘,凌玉嬌頗感突兀,轉而一想,她不是早就在控鶴監自稱「董娘」的嗎?

  像旅社酒摟這一領的營業場所,一向是三教九流、龍蛇雜處,偶而也會遇到有鬧事者,可是像今天這樣七早八早的,兩個漂漂亮亮的姑娘家也來鬧事,真是叫人難以置信。

  一名正在廳堂板凳上睡覺的小廝被吵醒,正嘟嘟噥噥地要來罵人,突然「砰」地一聲,大門果然被踢碎!

  木板碎片飛起,撞得那小廝額頭長包!

  芸娘已拉著凌玉嬌大步而入。

  那小廝正要破口大罵,忽地銀光一閃,一錠銀子撞進了他的口中,他忙不迭地吐出銀子,雖然撞掉了一枚大門牙,看到手中這塊銀子的份上,竟然發作不得。

  只見芸娘手中又托著另一錠更大的銀子,笑瞇瞇地望著他,那小廝立刻發揮「撞落門牙和血吞」的精神,急忙上前,將最近的一張桌子上的板凳放下來,又熟練地取下他一直搭在肩上的白布巾,將桌子椅子全都仔細地擦過一遍,這才請她二人落坐。

  芸娘見他乖巧,將銀子往他手中一塞:「這是賠你這扇大門的。」

  小廝道:「這……用不了這麼多。」

  「多的就賞給你!去把你們老闆、老闆娘、帳房先生、掌櫥大師父、領抬大班,全都找來。」

  那小廝握住銀子,恭身後退,一面應聲道:「是是,馬上找來……」

  誰知他退得急了,撞倒他剛才躺著睡覺的長條凳,連人帶銀子翻例地上,慌忙爬起,歉然一笑,這才調頭急奔而去。

  芸娘失笑,凌玉嬌卻大為不滿:「你是怎麼回事,撿到銀子啦?」

  芸娘道:「正是,而且撿到許多許多,多到你花都花不完。」

  凌玉嬌不屑道:「就算是撿來的銀子,也不該這樣子亂花,就像個暴發戶似的。」

  芸娘臉色一沉:「你以為我這樣做是為了誰?」

  凌玉嬌一征。

  芸娘道:「你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只是個乞丐,所以你們給他取一個名字叫『蓋奇』,也只不過是乞丐兩個字反過來念而已,因此在你們心目中,無論是多麼愛他、保護他,他永遠只是個乞丐而已!在潛意識裡,你們還是高高在上永遠是高過於他的。對不對?」

  凌玉嬌真的怔住。

  芸娘有些激動起來:「在我的心目中,他卻應該是至高無上的坐在龍椅上,接受群臣朝拜,萬民景仰的皇帝,至少他是個有朝一日就要繼承帝位,君臨天下的儲君,東宮太子——殿下楊欣!」

  這樣的一翻表彰,身份地位似乎都非蓋奇——不,是楊欣莫屬。

  就連凌玉嬌亦莫名其妙,有此一激動起來。

  只聽芸娘又道:「我不止是心目中認定他是王子,我更要用實際行動,把你們眼中的一個白癡殘廢破爛乞丐,變成真正的王子殿下,東宮儲君,甚至真正的繼承大統,登基為帝。」

  凌玉嬌嚇了一跳。

  芸娘道:「你要不要幫我?」

  凌玉嬌立刻應道:「要。」

  「那麼先要全力把他塑造成一個真正的王子殿下。」

  正說間,這家狀元棲的老闆、老闆娘、帳房先生、大師父等等人物,全都聽說店裡來了個「財大氣粗」的大財主,立刻都匆匆趕來。

  一見只是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財」再大,「氣」再組也只不過如此啦!這胖嘟嘟的老闆娘首先就哼了一聲,打算再去睡她的回籠覺。

  誰知芸娘卻伸手入懷,掏出一隻胡亂捲成一團的手帕來,往桌子中央一放,再慢條斯理地四面攤開……

  赫然出現一堆珍珠寶玉、翡翠珊瑚。

  這位胖嘟嘟的老闆娘頓時眼珠子都快凸出來啦!

  凌玉嬌出身金陵四大首富之家,也難得一次見到這麼多珍寶,不禁狐疑地望向芸娘。

  只見芸娘伸出她又白又嫩的手去,兩隻玉蔥手指泠起一串珍珠項鏈來,竟然暗運巧勁,將絲線扯斷!

  嘩地一聲,一串四十多顆晶亮珍珠,就叮叮噹噹地灑了滿地。

  真的晶光閃亮,眼花繚亂。

  眾人傻怔怔地望著這麼許多價值連城的珍珠在自己腳前跳動。

  芸娘卻嬌唱道:「還不幫我撿起來!」

  大夥兒立刻彎下腰去,七手八腳地搶著撿拾珍珠……顆顆渾圓晶亮,握在手中,心跳不已……

  但是這些終歸是人家的,只好都再次交回到芸娘手中。

  誰知芸娘連數都不數,全都再放回手帕中的那一堆金珠寶玉之中。

  這胖老闆娘竟在自己多肉肥厚的兩指之間暗暗的夾住一顆,據為己有,深怕芸娘會清查數目,竟有些暗暗發抖起來……

  芸娘竟毫不以為意,只是伸手拈起一顆珍珠來,在自己手中轉動著,欣賞著,一面輕聲道:「不知道這顆珍珠能換到多少銀子……」

  胖老闆娘忍不住開口道:「至少百兩白銀。」

  芸娘望她一眼:「你倒識貨……你們狀元樓,大約要多少天,才能做到百兩銀子的生意?」

  他們張口結舌,你看我我看你,然後又退開幾步,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半晌才由那胖老闆娘出面來回話:「客官要知道,咱們狀元樓在這金陵地面上……」

  芸娘卻打斷了她的話頭,直接了當地道:「南詔王子,楊欣殿下蒞臨,請你們到鍾山雨花台去出外燴辦流水席,酒食材料費用除外,每天一顆珍珠為酬,你們去是不去?」

  胖老闆娘嚇了一跳,一疊聲應道:「去,去,只有傻子才不去。」

  「好,你們現在就去採買辦貨,越豐含越好,這可是關係到你們『狀元樓』的招牌喲!

  胖老闆娘應道:「是是,現在就去辦貨。」

  芸娘水道:「記得把你們門口那塊金字招牌也帶去,架在雨花台的酒席前……順便打廣告。」

  胖老闆娘轉頭吩咐道:「聽到沒有,把招牌帶去,順便打廣告。」

  芸娘又道:「還要麻煩你一件事。」

  胖老闆娘急道:「是是,請吩咐。」

  芸娘道:「你們金陵城裡,那一家『錢莊』字號最老,信用最好?」

  帳房先生搶上一步道:「這個嘛,老朽每日經管銀錢出入,所以老朽最清楚,那是…」

  芸娘一擺手道:「現在就去找他請來,當面說話。」

  這位帳房先生果然很快找到那家叫做「源記」的錢莊老闆來。

  芸娘將手帕中這些金珠寶玉作成抵押,隨隨便便就換成四十萬兩銀子的「銀票」,厚厚的一疊,全都交給凌玉嬌保管。

  狀元樓的這位帳房先生也被芸娘高薪「挖角」,成了「殿下楊欣」的外務管帳,而且立刻走馬上任,開始記帳跑腿……

  俗語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芸娘因為曾經領導控鶴監,處理過許多大小案件,辦事能力很強。她利用這家酒樓的「地利」之便,很快地接見了美容師、裁縫師、各種工匠師,甚至戲園子老闆、鏢局的總鏢頭等……

  凌玉嬌一向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此刻只有耐著性子的等著,直到她把事情告一段落,這才忍不住開口道:「到底什麼時候才帶我去見蓋奇?」

  芸娘失笑道:「咱們現在就走,但是你一定要先答應我一件事。」

  凌玉嬌道:「從現在起,叫他『殿下楊欣』!」

  鍾山之側,雨花台前。

  一片寧靜的青山翠谷,小湖清澈,溪流淙淙……

  此時竟是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一條剛剛開僻出來的山路,兩側臨時搭建了許多帳篷,各式各樣的攤販、吃食、雜耍、民藝……簡直是百藝雜陳,與其說像是廟會倒更像是個市集。

  吸引了各色販夫走卒,提壺賣漿之流,也引來更多遊客,絡繹於途……

  芸娘牽了凌玉嬌的手,穿過這條帳篷與人群形成的攤販市集,忍不住向一位看來穿得很體面的遊客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這裡怎麼會這麼熱鬧?」

  那遊客回道:「不是什麼日子,而是來了位非常有身份地位的——大人物。」

  「什麼大人物?」

  「南詔王子殿下,姓揚名欣。」

  芸娘與凌玉嬌相很一笑,又向那人間道:「這南詔,不是在雲南滇池昆明嗎?跑到咱們金陵來幹什麼?」

  「王子只是經過這裡,聽說他帶了許多奇珍異寶,要上長安去進貢。」

  「好端端進貢幹嘛?意圖不良!」

  那人眨眨眼道:「可不是嗎?傳說他是打算向大唐公主求婚聯姻。」

  「那他幹嘛不趕快上京城去?」

  「人家這位王子殿下,仰慕我中華文化,他要一面遊玩一面上京……」

  「哦……」芸娘取笑地道:「那你們這些人又趕著擠到這兒來,湊什麼熱鬧呀?」

  「你還不知道嗎?這位王子請了金陵城裡第一大酒樓『狀元樓』,到這裡來出外增辦流水席,任何人都可以去大吃大喝一頓,等一會,還有一個『珍寶監賞大會』,只要有人認出那件珍寶的來歷,王子殿下就當場賞他黃金百兩,艷妓一名。」

  「醃雞?醃雞隨時可以吃得到,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那人一笑:「不是醃雞,是美艷歌妓。」

  「哦?」

  「聽說這位王子一早盡人間艷福,身邊帶著的那幾位侍女,就個個美如天仙……」

  說著說著,他這才發現眼前這兩位,竟然也是美如天仙,禁不住一雙色眼直勾勾地向她二人打量著。

  凌玉嬌一陣唔心反胃。

  芸娘亦很不得把他眼珠子挖出來,只不過她費盡心機放出去的風聲,真的有如此熱烈反應,相當滿意,拉著凌玉嬌急急穿越人群而去。

  在這條市集的邊緣,用矮矮的木樁釘在地上,形成一道簡陋的柵欄,用來限制遊客的活動範圍。

  警戒守護此地的竟是服色鮮明,刀槍耀眼,雄赳赳,氣昂昂的「控鶴監」的武士們。他們是從鍾王廟撤出來,經過顧平等八名紫鶴武士將他們重新整編,執行起「護守」的任務來柵欄之外,林蔭鬱翠,小湖清澈,一片如茵草地上,梅花似的搭起五座巨型帳篷,錦氈流蘇,演金垂簾!支柱是紅漆裒金的圓柱,攬繩亦是錦絲雜編金縷,五彩交措,金璧輝煌:尤其是正中央那座特別巨大的帳篷,竟是緊貼著一塊巨大有如石屏的岩石,更是增加無限磅磚氣勢。

  凌玉嬌不禁欽佩身邊這位芸娘的心思安排,以這樣排場來襯托一位出遊王子的身份地位,真是再恰當不過。

  突然她眼睛一亮,她見到中央帳篷裡,竟有一位金縷為衣,毓冕為冠的天仙美女——柳含笑。

  凌玉嬌歡呼一聲,奔了過去。

  經過那樣一番曲折離奇,甚至是生死存亡的折磨考驗,這裡見面,恍如隔世,也分外親熱,緊緊地拉住對方的手,爭著嘰嘰咕咕要一古腦兒向對方傾訴自己遭遇。

  一名自稱姓客的嬤嬤,領著四名清秀伶俐的年幼侍女,捧著新制的金縷衣。

  芸娘道:「請沐浴更衣。」

  凌玉嬌道:「我也要更衣?」

  芸娘道:「殿下楊欣的侍妾,豈能如此狼狽不堪……」

  柳含笑亦推她道:「快去沐浴更衣,待會兒再聊。」

  凌玉嬌道:「能不能先讓我看看……殿下楊欣?」

  柳含笑道:「放心,他很好,但是你現在不能見他。」

  「為什麼?」

  「寧兒馨兒正在陪他——練功。」

  凌玉嬌呸道:「你少騙人,蓋……楊欣他一點武功也不懂,練什麼功?」

  柳含笑輕笑道:「說是練功,其實是治病……」

  凌玉嬌一下子全都懂了,只是她弄不清楚這寧兒馨兒昨夜進入枯井時還是好好的,怎麼突然會病了?

  芸娘又道:「你說他一點武功也不懂?此刻你如要打嬴他,只怕也不容易。」

  凌玉嬌輕輕地哼了一聲,雖是不太相信她這句話,她卻絕對不會有半點「要打嬴他」的念頭。

  容嬤嬤與四名年幼侍女,服侍凌玉嬌入內沐浴更衣。

  紫鶴顧平,隔帳在外面稟報:「大學士李廷弼求見!」

  芸娘眼珠一轉,吩咐道:「去告訴他,殿下午睡未起,叫他到東帳候著。」

  顧平在帳外應「是」,轉身離去。

  柳含笑因家世關係,對官場略有見識,驚道:「這大學士李廷弼,不在中書省為官,跑到這裡來求見什麼?」

  芸娘道:「李廷弼從中書省外放江南督察鹽政,三年無法回京,大概是想藉『王子進項』為由,向中央『遨功』……」

  正說間,帳外傳來爭執之聲。

  顧平似在極力安撫,而對方聲音卻越發響亮,像是吃定了這外來小國一個王子。

  只聽那個蒼老聲音,大吼咆哮著道:「南詔至金陵,迢迢千里,怎麼毫無消息就突然冒出個王子來?」

  芸娘竟也暗驚,這果然是被明眼人看穿啦!

  顱平又在低聲勸解。

  那蒼老聲音更是得理不饒人:「這『南詔王子殿下』是真是假,頗堪尋味,你控鶴監之人莫也叫人愚弄而不自知!」

  芸娘暗怒:「這老匹夫竟敢瞧不起控鶴監!」

  那大學士又道:「只要讓老夫親眼瞧瞧他的『國書』,方始可信。」

  這位大學士竟然要驗查「國書」?

  柳含笑大驚失色。

  芸娘氣得一咬銀牙:「這個老匹夫,看我怎麼整你?」

  她一整衣服,掀開帳幔後門,迅速掠身而出,逕自撲向控鶴監武士聚集休息、調度之處。

  柳含笑不明其意,稍稍掀簾外望,看看那位大學士到底是何方神聖,敢來攪局!

  只見他六旬開外,鬚髮花白,穿著早已退色的朝服,更顯得他是那種「過氣官員」,四處打秋風者之流……

  那紫鶴顧平正在耐心與他分辯。

  突然傳來一陣呼喝:「控鶴監主到!」

  果然又是那種控鶴監特有的排場。

  呼喝之聲一路轟傳而至,數百軒昂武士,列隊而至,將此地團團圍住。

  六名紫鶴武士扛著一張鋪錦太師椅……

  芸娘端坐椅上,由他們拾著進場。

  柳含笑偷看中,心裡偷笑不己。

  這位「過氣官員」的大學士李廷弼卻看得心驚膽跳。

  他實在不解名震朝野的「控鶴監主」,怎麼會突然光臨小小一個附庸國的王子之處?

  芸娘的錦椅剛剛放落地面,紫鶴顧平立即面向芸娘單膝跪地,恭聲道:「屬下紫鶴顧平,恭迎控鶴監主!」

  利時間全體數百名武士全都單膝跪地,齊聲高喊:「恭迎控鶴監主!」

  所謂「運威」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這位文人出身的大學士,頓時被她這壯盛軍容震懾住了,張口結舌,不知如何自處……

  芸娘只是輕輕微笑著,向他由頭到腳,再由腳到頭地打著著。

  她這微笑眼光,竟叫那個剛剛還在這裡大呼小叫的大學士,汗毛直豎,坐立難安。

  芸娘又輕啟朱唇道:「顧平,這位朝廷命宮是誰呀?」

  顧平道:「啟稟監主,他是大學士李廷弼!」

  芸娘道:「李廷弼……李廷弼……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

  她這一番做作,李廷弼竟不知她到底是何用意。

  芸娘突然道:「對了,御史大夫裴蘊與楊素之子楊玄威謀反被收……」

  李廷弼嚇了一大跳!

  這裴蘊與楊玄威就是被控鶴監密探查得證據證據,捉拿歸案,送到「鹿鳴苑」去嚴刑拷列逼供,因而誅連甚廣!

  她怎麼會突然提到這件案子?難道這兩個人被嚴刑逼供之下,隨口攀上了自己不成?

  一想到這裡,李廷弼已驚出一身冷汗。

  突然間,芸娘站起身來,展開一道黃綾聖旨,大聲喝道:「李廷弼接旨!」

  這控鶴監不須由宮中太監為欽差,就可逕自下達聖旨,以便隨時隨地捉拿欽犯!

  管你有罪無罪,捉回去也是一陣嚴刑拷打,其刑之毒,其心之很,任你鐵打金剛也受不任,無罪也要招認有罪,要你供出誰就會供出誰來。

  控鶴監這種惡名照彰的事幹了無數件,李廷弼當然時有耳聞,一聽這位「控鶴監主」喝句接旨,頓時嚇得手足發軟,跪倒在地,連連叩頭:「下官李廷弼接旨,接旨,接旨……」

  他慌亂地拚命猛叩不已,以額觸地,砰然有聲。

  不消一會,就已血流如注,面目全非!

  芸娘只是冷冷地「嗯?」了一聲。

  李廷弼這才發覺自己失態,伏地恭聲道:「臣李廷弼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才有些兒朝廷命官模樣。

  芸娘一展黃綾聖旨,高聲朗誦:「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突然皺起眉頭喃喃道:「什麼亂七八糟一堆歌功頌德……嗯,正文在這裡。」

  然後又是官腔模樣土局磬朗誦道:「……差由大學士李廷弼,恭迎南詔王子楊欣入京,進謁天顏,沿途州縣軍民一體禮遇,不得違背……欽此謝恩!」

  她一念完,又剛地一聲,把那道黃綾聖旨一收,放回自己懷中藏好,看來是並不打算留給他。

  那李廷弼以為大難臨頭,突然轉變成為迎賓欽差……

  能從死裡逃生,真是驚喜萬分,感激涕零,真恨不得匍匐爬過去吻她的腳,那還有膽開口要那份聖旨。

  李廷弼驚魂甫定,磕頭道:「謝萬歲萬萬歲!」

  芸娘這才伸手拉他起來道:「恭喜大學士,賀喜大學士。」

  李廷弼額頭上血流如注,正用手掌拚命壓住,抖聲道:「喜從何來?」

  芸娘道:「你奉旨恭迎,沿途州縣都要一體『禮遇』,所謂禮遇,當然是要準備厚厚的一份禮。」

  李廷弼一征,原來是要藉這個題目,多聚膏脂……

  芸娘卻又道:「……可是,眼下這位王子殿下,已經富可敵國,那還在乎你們這一點點『厚褶』?」

  李廷弼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原來是嫌油水太少,這可該大大的搞他一筆才行。

  芸娘一直等他想通這些關節,最後才下個結論道:「放心,這位王子殿下不會用到你一文錢,你們這份厚褶,也只好由大學士你自己收著啦!」

  李廷弼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位「監主」,竟是在給他開僻這麼一條「財路」。

  李廷弼頓時對她感激不盡,恩同再造。

  芸娘卻眨眨眼道:「好啦,你先到東帳去候著,等王子殿下午睡醒來,好讓大學士你檢驗『國書』,判定王子身份真偽……」

  李廷弼利時又冷汗直冒,原來剛才他一番唬人之話,她都聽去啦!

  連聖上都得知有位王子要進京,才會有聖旨叫自己恭迎……」

  連控鶴監都由「監主」親自護衛,這王子身份還假得了?

  他那裡還敢檢驗國書?

  他是那顆蔥那根蒜?

  他又悔又恨,又驚又懼,連連罵自己道:「下官不敢,下官口無遮欄,下官該死……下官掌嘴!」

  他果然左右開攻,用力打自己嘴巴。

  芸娘只是望著他冷笑不已。

  這一笑,他更是莫測高深:心膽但裂,自己耳光越打越用力……

  一直打得雙頹紅腫,嘴角涔血……

  芸娘才冷冷道:「還想不想覲見王子殿下?」

  李廷弼連連叩頭:「不敢了,不敢了。」

  芸娘喝道:「還不快滾!」

  李廷弼連連後退:「是是,下官告退……」

  然後他就急如喪家之犬,如飛而去。

  柳含笑這才現身出來,笑道:「從此之後,他該學乖了吧?」

  芸娘不屑道:「且看他在那此一州縣官僚面前,又該如何耍威風?」

  凌玉嬌早已沐浴更衣完畢,在帳內靜靜瞧著。

  此時她才忍不住歎道:「你對他是不是太殘酷了些?」

  芸娘道:「是他先對王子殿下蔑視!」

  凌玉嬌道:「那也是……」

  芸娘截住她的話語道:「那也是實情?他就活該一輩子當乞丐?」

  芸娘激動地大吼道:「以前的日子我不知道,從今天起,要是有誰還敢看輕了他,我就跟他拚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