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到此地步,我知道再也不能為了自己與玲的感情,而妄顧幾位女生的死活。我後悔因為一時糊塗而做了會傷害別人的事,如今只有盡力補救。我曾有想過直接把所有事告訴莉,說翠已經知道一切,如果你不收手,最終只會引火自焚。但回心一想,又並不希望以威脅的方法逼使莉去就範。她會有今次的行動完全是因為心存有恨,假若被她知道自己的計劃快將失敗,以其高傲性格,說不定會老羞成怒而作出更激烈的行為。我不能讓莉心中的仇恨擴大,我一定要說服莉,使她真心地放棄計劃。
而和之前的日子相比,此刻我是充滿信心,自覺只要冷靜地跟莉分析,其實是不難將她說服。因為直到現時,莉仍是處於佔優形勢,她不但俘虜了明的心,更掌握他偷情的證據。只要不急於一時,日後大有折磨的機會,根本不用冒這種風險。
在別過翠後,我立刻致電莉,但她的電話卻關上電源,這個晚上我撥了很多次,始終都沒有找著。
接著的一天情況同樣,莉仍是沒有開機,我心生奇怪,作試探式的致電給明,他倒是很快接通了電話。
我裝作詢問婚禮當日的編排,順道閒聊幾句,明的表現很正常,絲毫沒有異樣。說話間更透露這幾天莉原來一直在其身邊,兩人距離婚禮當日只餘一個星期,莉在香港又沒其他親人,會陪伴著明亦屬正常。而大概是因為害怕我的來電會被明發現,加上這時候莉已經不需要我的協助,故此她的電話都總保持在關機狀態,可這樣子卻使我沒有機會接近莉的身邊作勸導工作。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我心急如焚,可又苦無對策。雖然知道莉就在明的身邊,也總不能無端白事說要跟他的未婚妻說話,以惹其懷疑。最後只有守候在莉的家門前,期盼可以遇上女孩。然而三天過去,莉連一次也沒歸家。在事情毫無寸進下,這天我接到翠的電話。
「聰哥,你取回帶子了嗎?」
我拖拖拉拉的道:「還差一點,不過你放心,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相信聰哥你,其實我今天打給你也不是催促,我想告訴你,玲姐已經知道了莉結婚一事。」
「玲知道了?你告訴了她?」我大驚問道,翠否認說:「沒有,是玲姐自己猜出來的。我上次不是告訴你曾問過她妹妹是否快要結婚一事?原來玲姐聽後亦起了疑心,打電話到莉所說的日本學校詢問,結果校方表示並沒有這個學生。於是玲姐今早致電給我,我本不想說出來,但玲姐很聰明,多問兩遍,我就推推託託的都告訴了她,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應說的都說了,現在怪責翠也是沒用,我更關心的是玲的反應。翠表示玲在聽到妹妹的計劃後表現得十分傷心,並說一定會制止莉的胡來。
我聽後心裡一沉,玲有病在身,我實在不想牽動到她。但事至如此,誰也沒法改變,也許正如翠所說,解鈴還需繫鈴人。莉的計劃因玲而起,亦只有玲,才能使其解開心結。
然而縱是如此,我仍是沒有放棄遊說莉的打算。畢竟現在距離婚禮只有四天,不知道玲能否在這段時間改變其妹心意。加上莉的電話一天關機,玲又遠在加拿大,甚至能否與莉取得聯絡亦是疑問。
我一面期望玲可以把形勢扭轉,而另一方面自己也沒鬆懈下來,我知道這段時間莉是住在明的家裡,但如無意外,那一晚的影帶她應該不會帶在身上,以免被明發現。如果要進行計劃,莉在婚禮舉行前始終要回到舊居,去取回這關鍵性的物件。
我繼續在莉的家前守候,一連三天都不見芳蹤。然後到了婚禮前的一天晚上,終於看到拿著手袋的莉在眼前出現。
「伴郎哥,明天就是你好友的大日子了,這種時間你不是應該伴在他身邊的嗎?怎麼卻找上新娘子的門前?」莉看到我,沒有半點詫異,反而調侃般笑道。
我知道這時間不能說出太刺激的話,只裝作若無其事的說:「沒有,這些日子都找不著你,所以有點擔心。」
莉聳聳肩,毫沒戒心的從手袋取出鎖匙:「擔心什麼?我又不是小孩子。這段時間那禽獸都要我住在他家,明天是婚禮日子,他的外公很守舊,說婚前的一天我倆不能見面,要明天由新郎來此迎接,所以我今晚才回到這裡。」說著又補充笑說:「當然我亦要來這拿一些重要東西。」
從莉的態度,我想她仍未發現玲已經知道一事,婚禮瑣事繁忙,也許她根本從來沒有上網跟玲聊過。我有點失望,期盼通過玲而令莉改變心情的願望落空。
只有盡自己努力,希望能有奇蹟出現。
莉開門入屋,我隨後跟了進去,作不經意的問道:「計劃進行得怎樣?」
莉把手袋拋到沙發上,漫不經意的說:「很順利,那禽獸沒有半點懷疑,而且更可能因為那兩天對我不貞,覺得心中有愧,這段日子對我十分好。」
我聽後遊說道:「這樣就最好了,那你有沒打算要放棄計劃?」
莉不明的回頭問我:「你是什麼意思?」
我揚著手,冷靜地分析說:「其實你有沒想過,如果你現在收手,那將會對大家都有好處。你知道明對你是真心的,的確他是通過不了測試,但男人逢場作戲,我認為你不必動氣到那樣子。只要你忍得過這一次,那一切都會完滿收場。」
莉冷笑道:「你到這時候仍想說服我嗎?」
我搖頭說:「不,我只是為了大局設想,你現在已經有明通姦的證據,你隨時跟他離婚,一樣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沒必要在婚禮上搞那種事。」
莉哼著道:「我告訴你,我並不稀罕他的錢,我只是要他顏面全失,不能再在家人面前抬起頭來。他害我姐姐成為色情片的女主角,明天就要那禽獸嘗嘗自己擔上男主角的滋味,讓他知道姐姐的痛苦。」
「好吧,即使你要下明的面子,亦不用在婚禮上播出影片,事後放上互聯網,也足夠叫他頭痛,根本毋須做那麼危險的事情。」
莉不同意道:「這種自拍影片每天在互聯網上無日無之地出現,不消一會就被遺忘了,會夠在婚禮上播出那麼震撼嗎?我要的是每一個認識明的人都看到,讓所有人知道他們家中那唯一的繼承人是多麼醜陋。」
我勸解著道:「這樣有意思嗎?你只是為了出一口氣,誰也不會得到好處。
你口口聲聲說要為玲報仇,但即使給你成功了,玲的病情也不會好起來。我認識的玲是一個善良的人,我相信若她知道,亦一定不會認同你的做法,相反只會因為你的偏激行為而傷心。玲是受害者,我不認為你為了她而製造更多的受傷的人,她會感到高興。」
莉有點不耐煩的說:「你不要拿我姐來要脅我,我忍受了這麼長時間才到達這一步,不會因為你的三言兩語而改變。」
我激動的道:「不!你一定要改變,這不單是為了明,亦是為了你。明的家族有頭有面,婚禮上發生了那種事,一定不會輕易放過犯人。如果被別人知道這一切是你的陰謀,那你就是犯了法。這不但會毀了明,亦會毀了你自己。」
莉不在乎的道:「沒關係,只要能夠讓那禽獸下地獄,我可以不顧後果。」
莉的想法比我預料的還要固執和堅定,而她對明的怨恨亦遠比我所想的強烈。
我發覺自己是太天真了,現在的莉根本沒有權衡過輕重,她只一心要把明置之死地。我知道並不可以用言語去說服,最後只有退而求其次,先想辦法取回影帶後再算下策。
我低下頭來,歎口氣說:「好吧,如果你真的堅持,我也不會勉強你,既然事情我亦有份參與,那麼你願意讓我繼續助你一把嗎?」
「哦?」莉對我的提議感到意外,我向其說明:「正如剛才所說,如果被人知道一切是你的安排,那你亦是犯了案。但如果影片是由一個憎恨明的人去播放,那麼事件中你就只是一個單純的受害人,因為知道丈夫不忠而要離婚,所有事都變得合情合理,沒人會懷疑你。」
「一個憎恨明的人?」
「那個人就是我,婚前派對是我安排的,四小花亦是我去約的。即使被人發現了,整件事也可以解釋為因為我痛狠明,而故意偷拍他的出軌作為報復。」
莉狐疑問道:「你肯把一切責任揹到身上?」
我搖頭說:「我說的是即使被發現,當然在可能的情況下,我亦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因為擾亂別人婚禮是一條不小的罪行。我們必須在影帶前做些手腳,例如是加入20分鐘正常的內容,在播映途中才突然轉成明交歡的畫面,那樣就有足夠時間讓我離去,而不會留下痕跡。」
莉不解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影帶交給你?」
我點頭說:「對,前陣子我有份替明準備當日播出的影片,也乘機燒錄了一份。今晚有一晚時間,我回去把影帶烤貝在光碟上,然後再在前面加工,插上你倆早前拍的溫馨片段,明天帶到會場,乘著大家不覺時把其調包。」
莉盯著我說:「你為什麼突然好心,肯這樣幫我?」
我歎氣道:「因為你是玲的妹妹,我不能眼白白看著你把自己推向不歸路而不作援手。」
莉仍猶疑的說:「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堅持道:「你一定要相信我,這不是一件你想得那麼簡單的事,萬一失敗。
你甚至要坐牢,如果你因為今次的報復而出了事,最傷心的將會是你的姐姐。」
莉想了一下,似乎有點動搖,她低下頭來,以雙眼審眼著我:「你沒騙我?」
我把握機會,繼續遊說:「我沒必要騙你,的確我不想你用這種方法對付明,但既然你已經決定,我也不希望失去可以再次見到玲的機會,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對玲的愛。」
思前想後,莉考慮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向我妥協。她回到睡房,從裡面取出一盒影帶,上面寫著婚前派對那天的日子。
我知道那就是我要的東西。
莉手握影帶走近,我正想接過,她卻擁起我身,小臉直瞪著我,再次問道:「你真的沒騙我?」
「我真的沒騙你。」我掩起良心說。
莉揚起嘴唇,以命令式的語氣道:「親我。」
我沒想到她會有此要求,錯愕一下,但見女孩已經閉起雙眼,為了得到她的信任,只好朝著那兩片紅唇吻去。
那是一片很香很軟的嘴唇,有種火燙的觸感。和玲的溫柔相比,莉一向給我一種堅強的感覺。但在吻下的這一剎那,我發覺她其實亦是一個脆弱的人。過去所有的臉孔,都是強行偽裝出來的假面具。
我和莉曾有兩次的性接觸,但說到接吻則還是首次。和做愛時那帶著侵略的感覺並不一樣,這一吻是十分柔和,我倆誰也沒有伸出舌頭入侵對方的口腔。只讓唇間觸碰,可這種輕吻卻更有一種交心的感覺,彷彿似是向對方的一種諾言,亦像是兩人立誓的一個儀式。
「嗯……」
兩唇分開,莉的眼波悸動,不再有平日的硬朗,換成無比嬌柔,女孩平靜問道:「你剛才說,你幫我是害怕姐姐傷心,那若不是因為姐姐,你會否為我傷心?」
我咬著兩唇,點一點頭:「我跟你認識的日子不長,但也知道你是好女孩,即使你不是玲的妹妹,也不會把你不顧。」
說這話時,我發覺自己用上了住年欺騙女人上床時的語氣。雖然我所說的都是真的,經過幾個月的相處,我對面前這小女孩已有一定感情,但此刻的態度卻像在不經意的迷惑著她。莉聽後把我抱得更緊,眼裡閃出感動,並在我耳邊說出一堆數字,我奇怪問道:「這是什麼?」
莉幽幽的說:「是姐姐在加拿大的電話號碼。」
「玲的……電話號碼?」
莉點點頭:「對,既然你答應不會騙我,我亦無條件的相信你。那禽獸已經叫我很失望,我希望我此刻相信的人,不會再令我失望。」
「莉……」我猜不到莉會說出這樣的話,登時呆住半刻。莉的說話叫我察覺明的出軌,其實亦令她十分傷心。也許莉也和我一樣,是有幻想過明是可以通過考驗,讓她對男人重拾信心,可惜這一切都已成幻滅。她今次所做的事除了是替玲報復,亦是替曾相信過對方半秒的自己報復。
「還有,答應我,即使日後你跟姐姐和好,也要分千份之一的愛給我。」莉抬起頭來,咽嗚的道:「經過了今次,我想我不會再信任男人,我的下半生就只有跟姐姐渡過。你們可以一起,但請不要不理我。」
說到這裡,兩條溫熱的淚水隨著莉的臉龐流下,那一個楚楚可憐的臉蛋,使我感覺到她一直強忍的情緒已經在這剎那崩潰下來。這段日子莉看似事事佔盡上風,但背後其實是飽受壓力,一個只有二十歲的女孩子要離開家人,獨個在陌生地方進行她的復仇計劃,本身就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
摟在懷裡的莉褪去堅強外表,只餘一顆軟弱的心。然而我不知怎樣告訴她,我對她信誓旦旦的承諾,實際只為取得她手裡的影帶:更不可想像當她知道玲已經得悉一切的時候,她是能夠怎樣面對她的姐姐。我感覺上莉已經把自己趕入絕路,不能回頭。這種時候我沒法子把真相說出口,只有柔聲的說:「傻瓜,像你這樣可愛的一個女孩子,是沒有人會捨得不理你。」
莉聽了,臉上現出一絲喜悅,半哭著說:「謝謝你,我一直沒說出口,其實我很害怕,我明天就要嫁人了,是瞞著我的父母姐兄,嫁給我一個憎恨的人,我真的很害怕。」
有人說女人在婚前一天是會份外感性,雖然跟明的只是假婚,但亦足以牽動莉作為女孩子的心情。我不知可以說什麼話是安慰她,只有把她視作親妹的牢牢抱緊,在再沒親人的此地,我已經是唯一可以安慰她的男人。
「我希望我的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可以看到我穿上婚紗的樣子,我從來沒想過連結婚也要向他們隱瞞,我真的不想就這樣過孤獨的婚禮。」莉痛哭著,這是認識她以來,首次在我面前放聲大哭,或許,這才是莉的真正性情。
「莉……」
沒有往時的傲慢態度,亦不會像過去每一次的向我挑釁,面前的莉是不曾有過的柔弱。可是擁著她那溫軟身軀的同時,我再次感到自己是一個卑鄙的人,經歷了那麼多事情,直至這一刻,我仍是以手段去達成目的。為了取得影帶,我在欺騙著莉,卻反得到她傾出心底說話,那內疚感在心底裡抑壓著,叫我喘不過氣來。
跟莉相擁了好一段時間,女孩才緩緩地放開我,並把影帶交到我的手上。我推說回家整理內容,先行離去。可是走到街上,卻沒歸家打算,只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流連。我當然不會真的替莉剪輯影帶,甚至沒有放入錄影機的打算,為了保住女孩們的私隱,我背叛了刻前對莉的承諾。
是一個給予我信賴眼神的承諾。
完成了要做的事,心卻是無比的痛。我騙了玲,亦騙了莉,縱使每次都有冠冕堂皇的借口,縱使是為了阻止一場鬧劇的發生,但所做事的下流,就從來沒有改變。
這夜回到家裡,我倒在床上輾轉反側。不知道在明天那決定性的日子,可以怎樣面對玲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