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動越來越明顯,毋須運功便能察覺。阿雪若還在外頭遊蕩,黑夜裡鐵騎湧至,見有活的、會動的還不殺了乾淨?小葉看不見她的神情,卻無法禁受那哀婉語聲,解開鋼鍊,便欲起身。
「想尋死便去,我讓小鬼年年給你掃墓,點燭燒紙。」獨孤寂敲了敲梁燕貞身下的衣箱。片刻,箱內竟也傳出敲擊聲回應。
這第三口衣箱本來就是阿雪的藏身之處。梁燕貞接下差使,與李川橫翻遍府內庫房,才找到這三口外型一模一樣的大箱子,第一口是普通的箱子,用以混淆,第二口設有夾層,剛好貯放那只障眼用的密匣;第三口卻是供人藏身之用,裡頭設置了巧妙的通氣孔,可容一名成年人蜷入其中,就算睡在裡頭也不怕窒息,更藏有數處覘孔,可秘密窺視箱外景況,等閒難以發現。
此箱一旦從內部鎖上,便無法自外頭開啟。
梁燕貞與李川橫讓人每日裝卸箱子,要掩護的便是這一口,晚上熄燈之後,阿雪即鑽入箱中,上鎖就寢,以防夜半倉促遇襲,或有刺客潛入。
女郎不知小阿雪是何時被藏進箱裡的,以獨孤寂神出鬼沒,似乎也不奇怪。可能是在自己沐浴之時,小鬼就被拎回藏妥,其後李、傅接連而至,直到十七郎現身為止,都未有能讓男童遁入箱內的時機。轉念一想:
「那……我和十七郎……豈非都教他給聽了去?」既羞且怒,回臂啪的一聲搧了他一記,脹紅粉頰,咬牙切齒:「放……放開我!」獨孤寂不閃不避,笑嘻嘻地受了,輕敲她股畔箱蓋,揚聲道:「小鬼,你在裡頭還好吧?有沒受傷?」衣箱內「叩、叩」應了兩聲,應是「沒有」之意。
「交代你給姊姊的糖丸,你不會獨吞了罷?」
「叩叩。」聲音比前度更響,可見被冤枉還是挺上火的,此節無分長幼。
梁燕貞想起阿雪塞進她口裡的那枚糖球,料不到是十七郎所給,唯恐是什麼不正經的物事,有些發慌:「你……你給我吃了什麼?」
「西山無回谷的『玉泥有合』,號稱天下催情藥物剋星,我在馬擔山下某個毛族女人身上搜到的,生得挺俊俏,約莫是怕被人強姦罷?既有這種好東西,肯定先讓小燕兒吃了再說。」獨孤寂道:「若無此物,說不定真得射一百回給你,我一個人是不成的,今晚便出不了手啦。」
馬擔山在央土境內,正是第二批護衛隊遇襲,以致全軍覆沒處。梁燕貞聽密使說時便覺奇怪,既然朝廷派的衛隊死得一乾二淨,阿雪如何能逃出生天?「西山的刺客也全死了,料想是護衛們拼了個同歸於盡,這孩子才能僥倖逃過。」劍塚使者如是說。
(這麼說來……早在那時候,十七郎便已暗中保護阿雪了麼?)
「只是順道去瞧了一眼,恰巧救得小鬼罷了。」彷彿看穿她心中疑惑,男兒愛憐橫溢地把玩她圓翹的雪臀,將磨成黏白薄漿的淫蜜,抹在汗濕的柔肌上,笑得微露犬牙。
「我是在濮陰見了你,才應下這件差使的。你在房裡弄自己時,老喊著『十七郎』,我一瞧這不是我那小燕兒麼?便讓人給顧挽松捎了口信,說這事就包在十七爺身上了。這小子沒敢偷窺你洗澡,只敢對著肚兜自己來,也算老實,我才隨便教了他幾招,看能不能派上點兒用場。」
小葉與梁燕貞沒料到當夜之事,全被他瞧在眼裡,又羞又窘,又是難堪,齊齊轉過頭去,倒是心有靈犀。
獨孤寂哼笑著隔空一掀,將少年倒掀入箱,見他掙扎欲起,隨手一記鋼鍊,抽得爐坑裡的炭塊火星連同那本浸濕的《焠擊青罡》飛入箱內,燙得小葉掙起摔落難以撐持,總算記得運起罡氣護體,勉力將炭塊撥出衣箱,衣衫被炙得坑坑洞洞,臂上身上冒出紅腫水泡,毋須細看也能知痛極。
少年忍著一聲不吭,滿身大汗,已無力起身——殺掉所有照金戺弟子,體力將近透支,若非憑著倔驢似的頑強意志,怕連站都站不起來。
獨孤寂雖帶笑容,眸中卻無笑意,冷冷盯著他。
「覺得屈辱麼?記住現在的感受,想法子變強,我傳授你的元惡真功,便是以憤怒、怨恨為餌食。你可以不喜歡它的滋味,但別愚蠢到拒絕它的給養。弱者沒有悲憤的資格,弱者連活著本身都是一種罪惡。」葉藏柯回瞪他,腮幫繃出牙床的線條,終於不再起身,「砰!」一聲躺落下蓋。
「十七郎,你……」梁燕貞只覺不可思議,喃喃道:「你怎會變成這樣?」
獨孤寂笑起來,尖銳突出的犬牙在焰火下森然發光,笑容如孩童般天真。
「小燕兒,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呀,是你記不清了,還是當時年紀太小了?」
男兒俯身捏她鼻尖,另一隻放肆的魔掌從身前環住她傲人的雪乳,揉得雪肉四溢,忽輕忽重的勁力拿捏巧妙,顯對女子胴體無比嫻熟。「要說起來,這些年我收斂許多。換作從前,這批廢物沒出兩濮就被我宰了,哪有現在忒多事?」
知阿雪便在身下,梁燕貞滿不願與他歡好,至少不要在這裡,況且地面震動之劇烈,已至無法忽視的程度,驚懼交迸,急道:「先不說這個啦。十七郎,咱們趕快離開!外頭還有馬——」忽想起那丑新娘和老嫗,不知她二人現下如何,有無遭照金戺弟子的毒手。
「你那些可跑不過千中選一的西山軍馬。更何況小燕兒,你的十七郎,是不會逃跑的。從來只有人避我,幾曾須得我避人?」獨孤寂含笑把玩她的綿乳,享受夠了才支起身,揚聲道:
「外邊車裡二位,如需庇護,請到此間來!若在外頭,請恕在下全力應對西山虎騎之際,難免波及,要是誤傷些個,只能說不好意思啦。」除了風聲蹄響,帳外不聞余聲。
梁燕貞聽得一愣:「他與何人說話?」伸手推他,忍著嬌喘嗔道:「放開……放開我,我要穿衣裳。」勉力扭著雪臀,將陽物退了出來,硬挺的肉棒大得驚人,拔出蜜膣時微微一卡,扯得女郎輕輕哆嗦,幾乎軟腿。
噗嚕嚕一陣氣水汩溢,強烈的液感湧至下腹,帶著令人臉紅不已的、放屁似的尷尬聲響,大股白漿從開歙的櫻紅嫩穴中流出來,有稀有稠,混著清水般的大把淫水,淅淅瀝瀝流了一地,宛若失禁。
女郎從沒遇過這麼丟臉的情況,恨不得鑽進地裡,然而淫水洩出時,帶著某種憋尿許久才釋放的痠麻,抽搐的膣肌根本止不住尿意。她趴在箱上顫抖片刻,好不容易淫水只剩滴答點落,跟著就尿了出來,微張小嘴,牙根酸透。
「你瞧,這就是我最擔心的情況。」
獨孤寂「嘖」的一聲,不避污穢,輕輕掰開女郎股瓣,翻看她劇烈充血的花唇和腫脹勃挺的陰蒂。他從前慣游花叢,動作既輕柔又靈巧,帶著某種大夫似的冷漠非情,但梁燕貞敏感到無法分辨真心,被撩撥得起不了身,趴著簌簌發抖。
「迷情春藥不是毒,並沒有解方。『玉泥有合』這種唬人的玩意兒,說白了就是先抑後揚:先抑制迷藥發作,給你足夠的逃跑時間;再加速血脈運行,加倍催發藥性,縮短身子化消的時間。
「你以為『牽腸絲』解了,其實並沒有,接下來才是緊要的關頭,陽精可不能斷。要是我真不成,還得讓那小子或其他男人給你精水,不然,你只好老老實實練那撈什子《蟢欲神功》啦。」說著歎了口氣,摸摸鼻子:
「我平生練武,向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只是這門功夫一聽就不是什麼好玩意兒,我沒打算讓你走上這條邪路,萬不幸只剩這條門路可走,我殺那姓傅的廢柴閹雞,可就殺早了些。」
梁燕貞欲焰復起,被他說得無比絕望——要是連十七郎都束手無策,世間還有誰能救她!再度被粗硬的陽物從身後貫入也只嗚咽一聲,頓覺心慌慌的渾無著落,只想尋求慰藉,邊流眼淚邊嬌喘:「抱我……十七郎……嗚嗚嗚……求求你,抱抱我……我看不見……看不見你的臉……嗚……」
獨孤寂罕見地斂起輕佻,拍她臀背低道:「別怕,小燕兒,有我在。我只是不想,讓你瞧我殺人時的面孔。一會兒我再射幾注與你,咱們解了這天殺的淫毒。」
轟隆震耳的蹄聲轉眼即至,梁燕貞這才想起外圍還有營帳、車輛圍成的假城,騎兵等閒難以移除,是有可能逼他們下馬步戰的;果然馬蹄聲越近,明顯察覺速度不快,至少在慣於馳馬的女郎聽來,不是放蹄衝鋒的節奏,應是來到近處才發現有假城,不得不重新計較。
叩叩的悶鈍聲響起,旋即馬蹄四散,轟隆一震,巨大的撞擊聲此起彼落,彷彿帳外有條巨龍擺尾翻身,梁燕貞嚇得蜜膣一搐,緊緊夾起。
不及驚叫,突然間一團烏影就這麼轟穿了帷幕,撕裂骨架掀飛帳頂,四面固定的火炬隨之飛去,半空中被風一卷,化成星墜流火;視界驟然一暗,風咆塵卷,那團烏影大如棚捨,刨地而來,一邊轟隆潰解著,完全遮去了一側的視野!
獨孤寂嘴角微揚,似見了什麼新奇之物,這意外的來襲並沒有令他驚惶失措,反倒激起了好勝之心,露出犬牙眥目一笑:「來得好!」左掌拍出,勁力所至,烏影陡地凹了個巨手印,指掌宛然,隱透金芒,隨即反向轟散,連同小爿頂殘剩的帳子同化齏粉。
這招「干清坤夷」乃是《神璽金印掌》的起手式,是當年「刀皇」武登庸在東軍時親自傳授。廿七式神璽金印掌堪稱武林絕學,卻非一味追求剛猛,而是剛柔合濟,兼容並蓄。
武登庸見獨孤寂資質甚高,卻學了一代魔頭「惡斧」元拔山的元惡真功,恐他心性有損,欲以神璽金印掌代之。豈料獨孤寂貪愛烜赫,以真功駕馭掌式,神掌在他手裡倒走上了剛猛無儔的路子。武登庸只傳三式便止,經不住少年纏索,又指點一路「攀附相思刀」。
烏影被金印掌轟出,依稀見得輪圈輻條,竟是圍作假城的馬車。
大帳毀去,兩人兩口衣箱並著一個風壓炭熾獵獵作響的爐坑,徹底暴露在荒野之中。
而這並不是唯一一輛錯位的馬車。
周圍飛沙走石、草屑揚卷,加上身處黑夜,騎士們所持的火炬無一刻靜止,視線極劣,但原本環著大帳的假城已然不存,除開被獨孤寂一掌轟碎的那輛,其餘七輛被拖得四處翻轉,宛若擂木。來人並非套了車拉走,而是於行進間拋出鉤爪,不管鉤住車輛哪一處,全不減速,直接拖行,半數以上的馬車都是翻覆側倒、刨地如犁的,而非輪行。
梁燕貞對馬軍極為嫻熟,梁府此番出行的都是大車,重量之沉,沒有輪子是拉不動的,行進間拋繩來拖,一扯之下,必定是戰馬折腿;能拖著車廂,像滾擂木一樣將周圍的營帳夷為平地,怕不是犀像一類的平地巨獸?
卻聽獨孤寂哼道:「好嘛,來的居然是挽曳隊,該說是你們絕招出盡,還是腦洞清奇?」梁燕貞勉力遮眼,果見鞍下的坐騎異常高壯,肩厚腿粗,馬膝之下生滿長毛,垂覆蹄上,彷彿套了只毛茸茸的褲腿,恍然大悟:
「這是挽曳馬!他們竟……竟派了『擎山轉』前來!」
「挽曳馬」指的是負重用的馬匹,多用以馱運輜重,不歸馬軍指揮,屬於後勤部隊,沒有戰鬥能力。
普天之下只有一支以挽曳馬組成的勁旅,即是韓閥麾下的「擎山轉」。
這支部隊只用產於雲州的挽繫馬種,奔跑不快而有長力,較常馬強壯,極為吃苦耐勞,作戰時人馬均覆重甲,馬後牽引擂木、鐵鎚、蒺藜等,拖入步兵陣中,所經之處,只能以「血海肉糜」形容,連梁燕貞都聽父親說過。
由潛道進入央土,拉貨物的挽馬毋寧是更好的掩護。這批二十餘名刺客分作幾撥,器械藏入車廂夾層,就這麼載進了央土,緩緩追趕,最後接獲李川橫的傳報,才著甲棄車,掩殺過來。
獨孤寂久聞「擎山轉」之名,見騎士全都是鐵盔明鎧,兜鍪上掛著鐵製鬼面,只露出一雙眼睛;馬匹全身覆甲,幾不露蹄,拋出的鉤爪以特製的環扣扣於鞍上,只一匹雲州的特種挽馬便能拖著翻覆的車輛狂奔,毋須減速,可見強壯。若被這等畜生正面衝撞,銅筋鐵骨都受不住。
「飛虎騎」雖是央土大戰時,西山韓閥最負盛名的無敵勁旅,但在東軍士兵心目中,最不想對上的卻是踩踏如泥的「擎山轉」。
眼見週遭狼籍,營帳、車輛、馬匹,乃至被隨意棄置的屍首,都已辨不出原本形狀,放眼望去,果剩一片白地。擎山挽騎馳過後,齊齊調了頭,重整隊形,雖拖巨物,彼此間竟無衝撞。梁燕貞魂飛魄散,哀求道:
「十七郎,我們快逃吧!擋……擋不住的,他們……他們要回來啦!」股間傳來一絲淡淡腥臊,水聲淅瀝,居然嚇尿了身子。
獨孤寂並不理會,緊了緊雙掌間的細鋼鍊,自顧自說道:「我的劍法是我大哥教的,他的武功天下無敵。當上皇帝後,底下人拍馬屁,說他最厲害的武功是『皇拳御劍』,他聽了不歡喜,總是一一糾正;末了不知是說煩了,還是認清那幫孫子的嘴臉,就不說了。其實這路劍法不叫御劍,叫《敗中求劍》。
「他年輕之時,有位退隱的老劍客教他學劍,當是親生兒子般疼愛,此前沒人對他這麼好過。後來仇家找上門,把老劍客殺了,還笑他的劍法不值一文,活該慘死。
「我大哥發誓報仇,改良老人傳授的劍法,用這幾招被嘲笑必敗的劍式殺死仇人。蕭先生說你的心志很好,願你一生莫忘,這路劍法就叫『敗中求劍』好了。」
鈍重的馬蹄聲轟然推近,如同地龍翻身,梁燕貞幾乎衣箱上滑落,獨孤寂卻恍若未覺,低頭看著雙手,泛起微笑。
「他教我第一式時,我只瞧一遍就學會了,練了半天,覺得乏味得緊,怎麼央求大哥都不肯再教我第二式,我就跑去跟別人學。有一天大哥從外頭回來,問我練得怎麼樣了,我說一天就練好啦,你不教我新招,我跟旁人學去,他只是大笑。」忍不住摸摸鼻子:
「原來我小時候這麼混帳的。誰要是敢跟我這麼說話,別說教武功了,打死都有分。」
獨孤弋並未生氣,甚至沒責備幼弟,只摸摸他的頭。
「這式『刑沖』,是神棍……嘖,別笑,我瞧見了。『神棍』是我叫的,你可得管他叫『蕭先生』。蕭先生學問大,他說這兩字是從命理讖學中借的,說了一堆我聽不懂,不過意思是對的。
「刑、沖,都是對著干的意思。你可以攻,也可以守,那不過是對手的感覺罷了,他覺得你留面子給他,多半就說你守;要是覺得你往死裡幹他,那就是攻。其實我們做的都是同一件事。
「天下間一切攻守,在你這招之前,全得趴下,到了這份上才能說是練成。知不知道為什麼?」
「因為……」男童有些遲疑。「我和他們對著幹?」
青年哈哈大笑。「對,因為是我們和他們對著幹,不管是誰,都得趴下。」
鐵盔鐵面的騎士衝出黃沙,連挽馬的臉上也覆著妖魔似的鋼色鬼面,二十餘騎分作兩撥,以犄角之勢箝來,打算以負隅頑抗的裸身男子為交會點,碾碎剩餘的一切。獨孤寂見有幾騎並未拖著帳篷馬車,而是換上鐵鍊蒺藜,這可是戰陣衝殺的配置,不禁發起了當年領兵征戰的豪興,虎目一眥,提氣喝道:
「刑沖克破無從來,歲運相並俱成災,束命七殺傷為病;十方授印,天子絕龍在玉台!」舌綻焦雷,邊吟邊打,迎面第一波的挽馬人立起來,倒地前鮮血溢出鐵面,竟被硬生生震死。
馬匹受驚,鋒線略微一阻,獨孤寂鋼鍊掃出,抽得一騎橫飛出去,連同車廂滾作一團,血木攪擰,隊形大亂。
沾著鮮血黃沙的鋼鍊卻未頓止,舞爪張牙,每下都劈碎、橫斷、抽飛了什麼,「擎山轉」諸人彷彿撞上刀劍槍矛砌成的堅城,無處不是尖稜戟出,光是靠近便能送命,而這堵牆居然還是活的,不容猶豫、避退,或試圖轉進重組,通通抓回了一把撕碎,無一倖免。
他們終於明白,那些面對「擎山轉」的步兵們臨死前,心中的絕望和恐懼。
獵人與獵物的角色在衝撞中的剎那間便已調換了過來。擎山挽騎奔馳過後,果然只餘下一片白地,連同鎖子連環甲俱被凌遲剮碎的肢體,難以分辨是人是馬,淺淺地漂在溶浸於黃沙塵泥的血漿之上。
遠方河灣的水風逐漸帶走腥濃血氣,卻帶不去戰場中心唯一挺立、兀自仰頭狂笑的赤裸狂人,月光映出一張猙獰獸面,原本的俊俏輕佻、蒼白虛無俱都不見,只剩下難馴野性,宛若虎兕出柙。
◇ ◇ ◇
「……你真是個畜生。」
多年之後,偶爾憶起,獨孤寂赫然發現這居然是她對他說的頭一句話,不覺失笑。
而在此際,在一片屍血漫蕩的修羅海中,直笑到了聲嘶力竭,他那眥目呲牙、獸一般的神情才凝住,排肋浮凸的單薄胸膛劇烈起伏。首先褪去的是笑容,慢慢就只剩下咻喘汗滴,最終除了疲憊虛脫,野人臉上空無一物,什麼也留不住。
還要再一會兒,自我厭憎才會越來越清晰,就像豐水期過後、在溪床上慢慢浮出的半腐屍體,不是這麼容易能被看見。
渾身赤裸的野人從蜜穴裡拔出陽物,裹滿白漿的肉莖儘管軟軟垂落,尺寸還是相當驚人。稀稠不一的精水稀哩呼嚕流了一地,梁燕貞的胴體泛起極艷麗的淡淡桃紅,只有非自律的部分還在抽搐起伏著,濕發遮覆的箱蓋上滿是水漬,難以判斷是汗水、涕淚,抑或失控淌出的津唾。
失去男子的握持,她從箱上滑至地面,美腿側疊,股穴撅翻,癱軟到了動彈不得的地步。適才獨孤寂運起全身功力應敵,渾身真陽迸發,出招之際,尤其是擊中敵人的瞬間,飽提的內元自渾身毛孔迸出,宛若無數肉眼難見的牛毛細針,穿出肌膚,連龍杵也不例外。
梁燕貞彷彿被戴滿了羊眼圈的粗硬巨物反覆刨刮,針毛還細韌得異常可怖,尖叫著攀上高潮,幾乎翻起白眼,然而快感仍持續堆疊,已至痛苦之境,美昏過去又美醒過來,其間不知往復幾度。萬幸男兒也已到了極限,再洩幾回身子,女郎怕要脫陰而死。
如此劇烈而頻繁的交媾,就算那撈什子「牽腸絲」是神仙用的春藥,這下也盡該解了。如若不成,拿來當作殺人毒藥原也使得——只不過殺的是男人。
獨孤寂露出一絲自嘲般的蔑笑,扔下沾滿了鮮血的鍊銬,閉目喘息,被河風一吹,喉頭微搐,一口鮮血毫無徵兆地湧上來,被他死死咬住,信手抹了抹嘴角,將喉血嚥回腹中。然後就聽見了那把冰冷太甚,不然其實還算是動聽的甜脆嗓音。
「你真是個畜生。」
十七爺是一有架掐便來精神的脾性,管它動手還動口,眼皮睜開,迸出一縷獰光,見翻覆在不遠處的馬車後方,那名雞皮鶴髮的老嫗慢慢起身,不知怎的陡然長高了,兩肩一開,居然甚是魁偉;光看體態輪廓,確是男子無疑。
一旁地面擱了枝未燃盡的火炬,映出「老嫗」胸口一點銳光。
噗的一聲銳芒收沒,「老嫗」踉蹌前行,染血的五指自從面上抓下一片漿皮,露出沾血白肌,竟是人皮面具之類的易容術道具。
身後一人抬起繡鞋尖兒,一把踹倒,分持的短劍匕首往那「老嫗」衣上抹淨,朝獨孤寂行來,赫然是那黑皮麻臉的醜新娘。
獨孤寂對醜女不感興趣,微微歙動鼻翼,滿地的血腥氣中,除了小燕兒的體香膣蜜,新娘身上還散發出一縷馨幽,乃是馥郁的乳脂香氣,較尋常女子乳肌上所嗅更濃,中人欲醉。
這要是天生的體味,也未免太厲害了些,偏又極其自然,不似人工香品,以十七爺當年遍采央土淑女名媛的風流帳,更相信那是某種極名貴的薰香,乃針對個別女子的沁泌調配,才能不受汗潮干擾,始終保持芬芳。這等衣香須出自知名的調香師之手,價比黃金;能在一名鄉下新娘的懷襟裡嗅著,這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獨孤寂嘻嘻一笑,斜乜著眼。「你是說我出手殘忍像畜生呢,還是這般行貨像畜生?」甩著胯下巨物,抱胸撫頷,無賴到了極點。
丑新娘將匕首交到右手,左手五指動作靈巧,邊走邊解衣紐,唰的一聲,大紅禮服迎風分開,脂郁更濃,露出底下的雪白中單,姣好的身段覽無遺:
飽滿的奶脯高高聳起,兩條細革帶子分系乳下斜肩,在單衣外勒出乳廓,環綁在胸肋間的那條幾被乳袋褶子夾住,猛一看還瞧不真切,只依稀辨得那如貯滿酪漿的布囊一般,綿軟垂墜的乳瓜;圓凹葫腰盡顯驕人青春,卻非單薄扁瘦,苗條中滿溢肉感,極能激起男兒的慾望。
兩條革帶在左脅下縛著一隻硬革制的劍鞘,貼近嬌軀,藏在寬大的外衣底下不易見得。丑新娘隨手將短劍和柳葉匕插了回去,脫下大紅禮服,覆在梁燕貞身上,淡然道:「這麼讓她赤身露體,供人窺看,還不算糟踐?就罵你這點畜生。」
她的口氣不僅冷,而且淡,換作旁人,早被獨孤寂一掌爆頭,不知怎的卻對她生不起氣來。況且他真沒想這麼細,被說得語塞,只摸了摸鼻子。
丑新娘替梁燕貞號了腕脈,撥開眼皮,又捏開嘴巴觀察舌尖,手法嫻熟,這份俐落讓人看得舒心,彷彿欣賞了一門精妙手藝;安撫似的摸她頭髮,輕道:「沒事啦,休息會兒。睡一覺起來就好了。」梁燕貞勉力睜眼:「多……多謝。」滑下衣箱,軟軟偎入丑新娘懷裡。
獨孤寂乾笑兩聲。「看來挺舒服的。要不是你長得忒丑,實在倒人胃口,我都想靠上去試試。」自然是指丑新娘傲人已極的奶脯。少女只乜了他一眼,淡然道:「有那份死撐面子爛嚼口舌的閒心,還是趕緊調息,固本培元為好。你超用身子到這等境地,莫不是壽星公上吊,活得膩煩?」
獨孤寂差點被她激得吐血,念頭一起,還真個是五內翻湧,經脈裡真氣紊亂,連想負手耍帥踱個方步都不行,顫巍巍地盤膝坐下,三花聚頂,五心朝天,趕在運功調理之前陰惻惻地瞟她一眼,露齒獰笑:
「你不知我是何人。若敢輕舉妄動,又或對她起什麼歹心——」
「……就該陪你再說一會兒話,讓夜風生生吹死你。」
少女歎了口氣,仍是寡淡如霰。
「獨孤寂,人稱『帝陵祀者』,又有新『東海雙尊』之說,論當今天下武功最高的十個人,無論誰來列這份榜單,其中肯定有你;若那些個難覓蹤跡的先代高人已不在世間,恐怕能排到前五,乃至前三——」忽然閉上了嘴。
獨孤寂微瞇著眼,彷彿剛射了一注也似,咧出發達的犬牙。
「說啊,怎不繼續說?看不出你奶這麼大,居然忒有見識,瞧著都不是太醜了呢。接著說,接著說。」
「好聽的已經說完啦,後面都不是什麼好話。」少女淡道:「你就算只剩一口氣,我也沒有勝你的把握。我很愛惜自己的性命,沒打算死在這種地方,更別說我同你們無冤無仇素不相識,也無動手殺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