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舞 第百二十折 譬如昨日,白骨紅顏

  坐於碎甲間的狼狽男子哈哈大笑,睜大血絲密佈的濁眸,從紊亂的額前垂發間迸出獰光,很難分辨是陰狠抑或瘋狂。「拿你本破手札而已,這不沒點屁用?說得多值錢似,我肏你大爺!」啐了口血唾,口吻粗鄙,宛若市井流氓,這已是第三度變化,彷彿體內棲有三魂,令人捉摸不透。

  一旁梁燕貞終於回神,眥目欲裂,指著他顫道:「你是……顧挽松?你真是顧挽松!原來是你……我阿爹與你相交甚篤,你為何這般害我!」若非憐清淺拉住,已衝上前拚命。

  顧挽松斜乜女郎一眼,蔑笑:「你是梁鍞之女,卻未必是他的骨肉,更有可能是姐弟亂倫所誕下的孽種,你怎不去問你阿爹他是如何擺弄李川橫姐弟、傅晴章,乃至於你?身為血甲之傳,說得什麼蠢話!」

  「我才不是血甲之傳!」梁燕貞怒吼,渾身劇顫。

  「你一生都是,想跑也跑不了。」顧挽松哼笑道:「連我都不敢確定,這東洲五道間還有多少血甲傳人,但我唯一肯定的,就是隱於黑暗中的每雙眼睛無不盯著你,渴望親手劃開你的肌膚皮肉,瞧瞧鍛陽子的徒子徒孫體內,是不是留有他血洗天下的厲害傳承、究竟是個什麼模樣,也可能有人只是單純想找個支解你的借口而已。

  「你就算發瘋,對他們來說還是太過甘美的獵物,你可是梁侯的女兒、獨孤家老十七的女人,姐弟亂倫所生下的怪物,偏又有具迷人已極的好皮囊,更別提是已知金字部的最後傳承……恁誰都能在你身上找到下手的理由。待他們找上門時,你再哭喊著『我不是血甲之傳』試試,看看有沒有用。」說著咧嘴一笑。

  應風色連在一旁聽著都覺頭皮發麻,簡直不敢揣想梁燕貞的感受,然而他最想問的是顧挽松為何找上自己、找上指劍奇宮,雖說血甲之傳本就惟恐天下不亂,未必真有明確的目的,但總覺顧挽松從十年前便已鋪下若干陰謀種子,汲汲營營,不應以一句「血洗天下」便輕鬆揭過。

  「以你的武功,還不配抓我入降界。」果然滿霜率先發難,長桿一指,杏眸冷徹。「說!是誰指使你的?那人現在何處?」

  顧挽松仰頭大笑,還未言語,冷不防被女郎「唰!」一桿搠中左目,桿尖快到就像蜻蜓翅膀猛一顫,失形不過霎那間,顧挽松左眼眶中突然爆出鮮血,柔軟的眼珠化漿迸出,狂笑頓時成了慘嚎。

  「啊啊啊————我的眼睛!」

  言滿霜長桿連點,迅捷無倫地封了他兩肩穴道,讓他連捂眼都不能,如蛆蟲般在地面痛得打滾抽搐,又倏地被一桿撞起,重重抵在簷柱下痙攣著,半邊空蕩蕩的眼窩窟窿中泥血垂落,瞧著十分淒慘。

  「你還有一隻眼,但我未必有忒好的耐性。」言滿霜淡淡說道:「待我聽煩你的纏夾,又或死了心不以為能有答案,便從你的口牙卸起,一次一枚,你信不信我有這等功夫?」

  顧挽松疼得面孔扭曲,他的臉色本已極差,這下更是形似惡鬼,不知為何,應風色總覺他瞧著像是在笑,那是瘋狂而非瘋癲,並不是失卻神智的模樣,就算場面對顧挽松來說簡直沒法再更糟了,但似乎仍在降界之主的沙盤推演之中,是眾多可能性裡的其中一個,而非某種無可挽回的失控意外;這種游刃有餘的怪異從容,令青年心底莫名湧現不祥,然而卻毫無頭緒。

  以慘烈的程度來說,此刻的顧挽松就像第六輪降界當夜,在養頤家內遭同伴集體背刺的應風色,若易地而處,那時逃過一劫的他,眼下甚至想不到能平安脫身的辦法。

  「……這個問題,你似乎應該問我。」

  眾人聞聲轉頭,只見黑衣雪膚的美婦扭著葫蘆似的小腰,木屐跨過庵門高檻,小手裡拿了方雪白布巾頻頻擦拭,額角、雪頸,乃至露出交襟的高聳奶脯間掛著晶瑩汗珠,在他人身上興許有些狼狽不堪,於她卻是更添迷離艷色,直令人想伸舌舔舐,正是莫婷之母、擁有神醫之名的「冥迢續斷」莫執一。

  言滿霜柳眉微挑,並未答腔,但氣勢迫人欲窒,只消美婦說錯一句,顧挽松便是現成的榜樣。

  「天底下無色無味、內力難以察覺的蒙汗藥物,在我所知裡有三十七種。」莫執一抹著手信步而來,彷彿逛集子揀花布般,巧笑嫣然中帶著一絲慵懶,嘴角的淺淺梨渦既嫵媚又嬌俏,竟隱有少女之感。「這廝軟磨硬泡向我討了五種,我觀察這宅子裡的模樣,至少有三種能行。你若不急在這會兒要知道,給我三天的時間裡裡外外查上一遍,我能告訴你他用的是哪一種。」

  庵內偏間的房門推開尺許又迅速關上,卻是莫婷來到廊間,揚聲道:「……母親,解藥哪兒?」與接替儲之沁來偏間幫忙的洛雪晴並肩而出,一貫淡漠的俏臉上掠過一抹憂色。

  言滿霜明白她是喊給自己聽的,意思是「她是我娘,你盡量別傷害她」,對莫執一冷道:「因為你是莫婷的母親,這條幼稚的緩兵計,我便不同你計較了。我留著他的牙,是讓他能自個兒說,還是你覺得沒這個必要?」握著桿底的小手倏忽屈伸,「啪!」打落顧挽松一枚門牙,老人嗚的一聲側倒,顫抖著扭動了兩下。

  「我能取出你的連心珠。」莫執一面色微變,咬牙強笑道:「你點我的穴道縛在一旁,由婷兒執刀,我說她做,保證沒有風險。比起追究前事,往後怎麼安生過日子更重要罷?你可廢了他的武功,狠狠教訓一頓也無妨,留條命給我就行。怎麼樣?」

  按莫婷所說,她母親任性妄為,眼裡只有自己,是世間最不該做大夫的人,言滿霜不以為她同羽羊神之間有什麼交情義氣,能讓她跳出來保人;瞧瞧美婦人,再瞧瞧面色灰敗不成人形的顧挽松,女郎的目光移到了廊間微露憂色的莫婷臉上,心念微動,突然冒出一個看似荒謬、卻能合理解釋一切的答案。

  (原來莫婷竟是她倆的——)

  莫婷明顯不知此事,而莫執一並不想讓別人知道,自也包括女兒在內。

  言滿霜沒遲疑太久,她欣賞莫婷,不排除與這名小輩結交,但她們還說不上是朋友。將來莫婷若有恨,那也不是她的問題,顧挽松諸惡做盡,自己難道還沒有覺悟麼?

  莫執一察覺女郎的殺意,白巾一扔,左手高舉起一隻小青瓷瓶,寒聲道:「能救葉藏柯的解毒丹在此,天下間只此一瓶,竹虎那廝可沒有第二條毒源活臂。顧挽松若死,我便砸了瓶子,大夥一翻兩瞪眼!」

  梁燕貞大叫:「不可!」餘光見憐姑娘作勢奪藥,挽之不及,「垣梁天策」呼嘯而出,砰的一聲槍桿對撞,硬生生將長桿蕩了開來,卻未進逼,舉起左手作阻卻貌,急對眾人道:「且慢!大伙有話好說,先別動手。」向言滿霜露出求肯之色,難掩哀容。

  言滿霜果然未再進逼——橫豎顧挽松也動彈不得——另一廂的憐清淺卻無停手之意,纖掌翻飛,幾可雙手圈握的薄薄柳腰絞擰之間,身形若怒海扁舟,彷彿被騰挪閃退的莫執一帶著走,怎麼也甩不開;兩隻玉一般的小手一沾上袍袖,轉眼便束腕纏肘攀緣直進,整個人「爬」上莫執一的藕臂也似,淡紫衫影徑卷她左手,目標仍是藥瓶!

  (這是……《鶩下驚濤手》!)

  《鶩下驚濤手》乃漁陽七砦中,號稱武功第一的落鶩莊嫡傳武技,融拳、掌、擒拿於一爐,兼具「順勢而為」及「稍沾即落」兩大特點,練到極處時,能任意化被動為主動,忽從防禦方變為主動壓制的一方,可說是看起來毫不刁鑽,實際遭遇卻令人頭痛至極的一門絕學,據傳與鎮莊神功《明霞心卷》同為昔日金貔朝開國功臣舒夢還所創。

  「鶩」字雖是野鴨之意,但落鶩莊之鶩指的卻是「鶩舲」,也就是小船。扁舟隨怒濤擺盪而不覆,正是此功精髓,應風色曾於通天閣中翻閱過相關的記載,頗不以為然,直到此際見得憐清淺施展,才知是想像的貧弱局限了視野,鶩下驚濤手果然不凡,絕不在本山通天劍指之下。

  而女郎倏忽間撲向藥瓶的驚人速度,並無奪物之審慎,在應風色看來更像是意圖毀物,想起在養頤家當夜,女陰人冷不防將韓雪色踢回火場的突兀之舉,心念微動,茅塞頓開——

  韓雪色與葉藏柯,都是梁燕貞的「過去」。

  這女陰人是有意識地在抹消梁燕貞的過往!

  窺破她真正的意圖,應風色本想發動「無界心流」奪藥,卻在虛境中被冒牌貨叔叔打了回票:「兩刻間都別想了,最好也別遁入識海……我是無所謂,倒是你,想把腦子煮成一盅熱騰騰的打鹵豆腐花麼?」猛將他踢了出去。果然應風色回神一陣暈眩,伸手往鼻下抹得一縷殷紅。

  千鈞一髮之際,一人忽從莫執一身後冒出,六隻白生生的纖美柔荑三向對掌,清脆啪啪響落,莫執一與憐清淺已被來人隔開,正是莫婷。她見憐清淺退走,轉對母親一伸小手,沉聲道:「……拿來!」

  莫執一隨手掠了掠鬢絲,嘻笑道:「哎呀呀,你個丫頭來攪什麼局?娘差點便得手啦。」左手指根處與手背上的纏絲鏤空金飾微微一晃,又恢復成死物的模樣,原來她是故意讓憐清淺順籐摸瓜欺將上來,欲以素蜺針拿下她。

  憐清淺退回梁燕貞身畔,輕聲道:「力有未逮,小姐恕罪。」梁燕貞並未責備她,只道:「莫再輕舉妄動。」對她的魯莽獨斷沒有一絲疑心,足見信任。

  除言滿霜之外,在場還有一人也看出了莫家母女和顧挽松的關係,那便是應風色。畢竟他與母女倆都有過親密接觸,人在交歡時最不容易掩藏自己,哪怕未曾深談,肢體動作、對慾望最直接的反應等也足以透露夠多的訊息。

  莫執一素來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對他人感受全無同理,具有非常鮮明強烈的血甲門性格,只對莫婷才偶有例外,這已是她人生中並不多見的溫情;顧挽松若有相近的地位,那只能是莫婷的生身之父。

  莫婷似也明白母親不會給藥,餘光瞥見應風色鼻下有血,不用猜也知是三色龍漦運用太過所致,不覺多瞧兩眼,露出關懷之色。阿妍順著她的眼光回望,才發現阿雪竟流出鼻血,連忙取出手絹為他擦拭;本想問他那個女人是誰,猶豫之間,又將疑問生生嚥回。

  眼看情況陷入僵局,眾人的眼光又回到言滿霜身上。羽羊神既是她憑一己之力拾奪下來,自然也只能由她來決定生死,站在九淵使的立場,這廝最好是死得乾淨俐落,眾人自此重獲自由,再不用擔驚受怕,龍方颶色等人知曉厲害,能不造次那是最好;若還一意來為難,顧挽松便是現成的榜樣。

  兔也是四羊神之一,真要究責,算起來肯定是筆血帳,如令眾姝失卻寶貴的處子之身的地宮瓣室,便是出自兔神的謀劃,更別提柳玉骨等投靠龍方的玉霄派弟子。

  然而,葉藏柯卻是己方盟友,一力對抗竹虎與連雲社諸人,不能棄於不顧。拿廢了的顧挽松交換解藥,救葉藏柯一命,似不是很困難的決定,只是誰能保證陰謀家的陰謀不會死灰復燃,錯過了今夜斬草除根、徹底解決此事的機會,明晚還能睡得安枕麼?

  鹿希色動了動嘴唇,卻未出聲,姣美的杏眸直勾勾地望著言滿霜。應風色心中一動:「難道她是希望滿霜下殺手,來個魚死網破?」要是「應風色」在此間,他絕對會想盡辦法先保住那枚解藥,最多就是失信於莫執一,待穩住葉藏柯之後,回頭再找個理由殺掉顧挽松——以羽羊神作死的性格,不用擔心沒有生事的題材,更何況還有許多事須從此人嘴裡撬出。

  羽羊神是一定得殺的,但要問明白了才能動手。如他圖謀奇宮什麼、山上還有多少內應,用什麼把柄控制了冰無葉等,且不說這些情報牽連重大,甚至是價值連城,就為日後高枕無憂、毋須再擔心血甲之傳找上門,都不能輕易殺之。

  他猶豫著要不要開聲勸阻,又擔心適得其反,平白刺激了女郎,忽聽言滿霜冷道:「你們全都錯了,我其實不在乎他是死是活;憑這點微末本領,上門一百次我能殺他一百次,就像夏夜蚊擾,你總不會盡把世上的蚊子全都殺了,那是瘋子才做的事。」

  她環視眾人,忽然揚聲:「但他沒有能耐抓我入降界,代表這是別人所為。不知此人是誰,不知此人何在,就算殺了顧挽松,那人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我頸後設下連心珠,忽然將我投到某個陌生境域裡,再去玩另一場『遊戲』;我都尚且如此,你們呢?哪個敢說自己能逃過?」踏前一步,長桿戟指:

  「我不殺他,我會逼他說出來,誰來、拿什麼都攔不住,你想讓他多留幾個部位,毋須勸我,該當勸他!」

  「……你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丫頭。口氣忒大,不怕閃了舌頭?」

  聲隨夜風至,颯颯搖紅影,聲音居然是從庵內傳來。

  一抹高挑麗影似從廊底行出,頭戴紗笠,腰懸赤劍,裙裾間隱見雙腿修長;襟口鼓脹成團,不住彈顫如浪,居然是名身材惹火的女子。

  在場美女如雲,並不缺豪乳,除卻好身材隱於衣下的滿霜,鹿希色雙峰渾圓堅挺,莫家母女俱是又大又軟、手感十足的沃乳,連阿妍也十分有料,但在此姝前無不相形見絀。

  她的豐乳肥臀,不全是由結實的蜂腰襯托出來,而是原本就極富肉感。考慮到身量幾與男子同高,視覺上較莫執一更驚人的豪乳,實際尺寸怕不是瓜實一般,比應風色的腦袋要大得多。

  應風色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血脈賁張之感,回神祇覺強大的威壓撲天蓋地而來,身軀本能繃緊,瞬間進入備戰狀態,而那異樣的股慄始終未去。或許和一縷淡淡的血腥味有關。

  他從後門進來時,一連穿過三進宅院,雖沒功夫一間一間仔細瞧過,並不覺得屋內還有其他人。在女郎開聲以前,就像完全不存在似的,只能認為眼前的逼人氣勢是她刻意放出,如利劍脫鞘橫置,當者莫不膽寒;而越至近處,她的黑紗竹笠、海棠紅衫淡紫襦,乃至披覆的銀繡黑氅等漸失其形,只餘純粹的壓力;應風色在轉開視線前的最後一瞥,是她蜂腰後晃過的燦燦銀芒。

  (白……白髮?)

  白到沒有一根駁雜的及腰長髮,僅以一根彤艷的大紅帶子束於末端,與血色的劍柄劍鞘是她全身上下唯二的正色,紅到有些刺目。

  言滿霜自被揭穿「玉未明」的身份以來,不僅行事直來直往,毫不拖泥帶水,在嘴上更是絕不饒人;恁此姝殺氣如何精純,沒打過也不知高下,沒有氣沮於前的道理,她卻像是忽然啞聲也似,緊盯著來人,應風色發現她竟微微顫抖,不知是憤怒或恐懼。

  怪了,應風色心想。莫非滿霜……與此人有舊?

  忽聽一把瘖啞闇弱的嗓音笑道:「你總算肯出來了。拖拖拉拉半天,老子這隻眼,你拿什麼賠我?」竟是癱在柱底的顧挽松。

  「我本來沒打算出來的。」女郎冷冷說道。「你說這兒有條漏網之魚,值得我跑一趟,但你這廝滿嘴胡言,正事沒幹成一件,我原本是不信的,沒料到真有好東西;只教這丫頭取你一隻眼,算是抵了擾我清修之罪,小懲大戒,望你下回長些記性,莫再重蹈覆轍。」合著若未見著她口裡稱的「好東西」,便要眼睜睜瞧顧挽松死。

  她的聲音爽脆快利,十分動聽,果然開口又更添韻致,並未刻意壓低嗓子,也不似莫執一般嬌慵嫵媚,黏糯如蜜,是冷得很有味道的那種,令人忍不住揣想黑紗之下,會是何等的花容月貌。

  顧挽松低頭啐了口血唾,咧嘴笑道:「你找了忒久都沒找著,我特別給你備在這兒,怎麼說也是很有心了。誰想得到堂堂水月停軒門下、永貞祖師最鍾愛的小弟子筠縵師太,竟是洛總鏢頭那千嬌百媚的老婆陸氏?

  「我連她的私生女兒都替你找了來,這下子要維護師門清譽可就省事多啦,一劍兩命,毋須奔波,將知曉你在大桐山殺害筠靜師太,暨同行六名筠字輩師長,在湖陰楓林驛殺害筠莊和她的弟子,幾乎清光筠字一輩才得上位等醜事的所有人,全都埋葬於此,豈不是方便得多,杜掌門?」

  ——她是……「紅顏冷劍」杜妝憐。

  (原來她便是掌水月一脈的杜妝憐!)

  顧挽松這手是破罐子破摔,聽女郎的口氣,怕也不會給他好果子吃,但這番話說將出來,這名身段惹火的女子若真是杜妝憐,除了把與聞者殺掉之外,想來也沒有別條路。至於她事後如何炮製作死的羽羊神,已不關死人的事。

  只一處尚有疑義。

  杜妝憐乃永貞首徒筠心師太的弟子,入門早於陸筠曼,連年紀也大著兩歲,算來此際應是四十四、五上下;這般熟婦,恁如何悉心保養,也決計不能是這樣的身材。

  陸筠曼養尊處優,年過四十也不得不顯露出婦人體態;未至不惑的莫執一,再怎麼富有少女氣息,也無法維持青春最盛時的體型,總有些許歲月痕跡——當中並不全是不好的,如沉甸甸的乳袋折子、肥美梨臀等,自有少女所不及的魅力。

  以應風色多識麗人的眼光,這名黑紗白髮的女郎最多不超過廿五,曲線、步態同鹿希色和莫婷應在同一年段,若非發育豐熟,徹底脫去少女的青澀,光以線條緊致程度,年齡說不定還要下修,說是杜妝憐的徒弟還差不多——據聞其徒許緇衣芳齡廿二,恰恰是這個年段。

  女郎終於來到高檻前,人尚未跨出,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紅袖一揚,一物「啪!」飛出庵門,骨碌碌地滾落階下,曳開一條烏赤血路;及至停止滾動,才從浸濕的亂髮間透出一張瞠眼吐舌的扭曲面孔,赫然是陸筠曼!

  洛雪晴眥目張口,卻叫喚不出,被鹿希色一把摟住,如小貓般牢牢箝在懷裡,以免她糊里糊塗上前,枉送了性命。應風色腦中一片空白,料不到守了整夜的無乘庵,竟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首現犧牲。她是什麼時候來的,如何下得毒手?怎……怎能這般無聲無息?

  「……蠢貨。」自稱「杜妝憐」的黑紗女郎冷道,不知罵的是顧挽松抑或陸筠曼。「這種女人,不配我跑一趟。還好你值。」紗笠斜轉,竟是對言滿霜說。

  「當日我在鄔家莊清點屍體,怎麼數都少了一具,換作旁人興許就算了,無奈我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想起不見的是一名小小的女娃兒,被我一劍穿心,也許是掉到海裡被魚吃了。

  「後來在楓林驛殺筠莊,又是少一具屍體,同樣是女娃,雖覺蹊蹺,始終沒把兩件事串在一起,白白浪費了這十五年的時間,沒想到被我一劍刺穿的女娃居然沒死。讓人把那封匿名信送到斷腸湖、讓『言滿霜』骨灰得以回鄉的,是你罷?」

  言滿霜冷冷抬頭,輕聲道:「到鄔家莊那年我十四歲,也不是小女娃了,只是瞧著像而已。」

  杜妝憐點了點頭。「是《天覆神功》的復原異能救了你麼?很好,非常好。真是太好了。」黑紗一掀,竹笠沖天而起,搖散的燦然銀髮間,露出一張絕不超過二十歲的俏美容顏,銀眉沉落,眸光陰冷,姣美的紅唇微微揚起:

  「我不及問蠶娘的,只好來問問她老人家寶愛的小徒弟了!」

  (第十五卷完)

  神術煉金士

  試閱版

  作者:帥呆

  依畢達利校長所教導的方向,穿過大理石橋走到湖泊旁邊,從一個小宿舍再往前走了一段小路。這段路上的房子都是白色的,屋旁的矮叢鮮花是同一品種,在晚上看幾乎是完全一樣,根本不曉得那位葛羅立士教授的房子是哪一所。

  在房子之中來來回回差不多兩小時,突然感到一點異樣,其中一所較扁平的白色房子外,有隱約的一股力量保護著。在這小平房的四周,豎立了八支到腰高的小石柱,柱上雕刻著古老的咒語,力量就是自這些柱子築起。當我伸手虛按空中,發現有一片不軟不硬的半透明物質,這個就是所謂的魔法結界,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親手接觸到魔法。

  這種感覺太神了!

  門口的旁邊有個門鈴,我敲響門鈴後靜心等待。可是經過漫長的十五分鐘還沒有人出現,屋內可能沒有人吧,正當我如此想著打算離開之際,屋內傳出了聲音。再過五分鐘屋門才打開,一名穿著黑藍色巫師袍,頭帶深藍色有翼帽的老伯伯握著枴杖走出來,說:「找誰啊?」

  我向他行禮,說:「打擾你,是畢達利校長叫我來的,請問閣下是葛羅士萊教授嗎?」

  葛羅士萊皺起眉頭前行兩步,鼻子幾乎就貼到我身上,他嗅了兩嗅說:「畢達利那個老傢伙還沒死嗎?」

  「喔?!對不起,你剛才說……」

  「哼,早知道是他派來的混蛋,就應該讓你多呆一小時……」

  混蛋?

  這位葛羅士萊教授跟畢達利校長是深仇大恨嗎?

  畢達利校長為什麼叫我來?他跟我又有深仇大恨嗎?

  葛羅士萊唸唸有詞,他將結界的一部分解開,帶我走進他的研究所內。大學院的研究所就是不同凡響,內裡安裝了空氣對流的設施,五十格乘五十格的材料大鋼櫃,六尺高的設計圖板,昂貴的晶石切割機,還有最新的高速太陽熔爐等等。在大鋼櫃旁邊還安放了一幅油畫,畫著一名氣宇軒昂的高貴男子,半坐半躺在一張龍皮椅上。

  在我觀看著這裡的設施時,葛羅士萊坐到他的工作位置,說:「畢達利老鬼叫你來幹什麼?」

  「啊,我叫安格斯,是新入學的學生,校長要我把這個印章交給閣下。」將那個銅印放在葛羅士萊的桌面,他看也不看就繼續手上的工作。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小鬼。」

  「啊?校長叫我來把印章……」

  葛羅士萊雙目閃過狡猾和智慧的神光,笑說:「胡說八道,送個爛鬼教授函印來,何必找個會迷路的新生?是畢達利患了老人癡呆病,還是你有唐氏綜合症?」

  「唐氏綜……教授你說得太過分了!」

  葛羅士萊陰笑起來,說:「我從你身上嗅到窮酸的氣味,你是平民學生吧。」

  我霍然而起,說:「平民學生又如何?我不認為自己會比貴族差。」

  葛羅士萊的面孔陰暗下來,從手上拿出一顆水晶,奸笑道:「你剛才這句話我已經用魔力水晶記錄下來,你知道這所學院裡貴族和平民的比例嗎?若果我把這句話播出來,你接下來的三年絕不會有好日子過,嘻。」

  這個葛羅士萊確實欺人太甚,我轉身朝門口方向走,天花板上忽然吊下了一具握著鋼刀,穿著鎧甲的骷髏骨,這具骷髏骨受銀絲操控,像活人似的舞弄鋼刀守住門口。它的刀在我鼻子前半寸畫了兩畫,因為我從來沒學習過武技,只得站在原地不敢前行。

  葛羅士萊笑說:「沒有我批准,誰也走不出這個研究所……嗯……畢達利老鬼是否想……嗯……喂,窮鬼你過來,我有事要問你。」

  我沒好氣道:「本人名字叫安格斯,不是叫窮鬼。」

  「你爸爸沒有改名的才華,再怎麼想都是窮鬼比較好聽,你應該慎重考慮這個名字。我重新介紹自己吧,我的名字叫葛羅士萊·拉德爾,是這所珍佛明大學院的煉金系教授,剛剛受職教導今年的平民班。」葛羅士萊從工作椅上走出來,炫耀著手上畢達利交給他的教師用章,但他卻不是面向著我,而是面向著廁所。

  「打擾你……教授……我站在你左手邊……」

  葛羅士萊轉向左手面,對我笑說:「呵呵呵呵……再過兩年就一百三十歲了,難免有少少老眼昏花。」

  「教授你姓拉德爾?莫非是帝國四大貴族之一的拉德爾家族?」

  葛羅士萊苦笑起來,說:「雖然我姓拉德爾,但卻不屬於貴族,我的外曾祖母是一名僱傭兵,她跟亞梵堤·拉德爾曾經一夜風流生下了一名女兒。只因為我們流著亞梵堤的珍貴血脈,所以拉德爾家族才讓爸爸認祖歸宗,還保送我來學習煉金術,這些都是百多年前的事了。」

  我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牆上的油畫,如此說來畫中人應該就是亞梵堤本人,這位傳奇人物在帝國早已家喻戶曉,但還是首次見到他的容貌。站在我面前的葛羅士萊就是亞梵堤的後代,一切都如夢似幻的,若果爸爸在這裡,一定高興得暈倒兩、三次。

  「那麼,教授想跟我談什麼呢?」

  「呵呵呵呵……我年紀大了,很多實驗對我來說太過費力,所以需要一名對煉金術有興趣的助手。畢達利叫你來,相信就是這個原因。」

  我不禁愕然起來,問道:「當助手?但我沒學習過正式的煉金術,而且我想選擇的是攻擊魔法系。」

  葛羅士萊搖頭說:「你的精神力不足,學習魔法根本沒前途,專心跟我學習煉金術吧,包你要錢有錢,要馬子有馬子。」

  單就觀察力而言,葛羅士萊應該不在畢達利之下,可是他瘋瘋癲癲的性格跟畢達利的穩重相差太遠。當我思量怎樣婉拒時,葛羅士萊奸笑說:「不是嚇唬你,魔攻系的導師山齊士是個對家世血統很執著的大混蛋,這個仆街向來鄙視平民學生,我猜測他應該沒有出現在迎新生的聚會,對不對啊窮鬼?」

  原來魔攻系的教師沒出現是這種理由!

  這位老教授其實聰明絕頂,雖然他說話粗鄙,但卻完全猜中事實,而且這番說話更擊中我的要害,忍不住道:「身為一位教師,他怎麼可以歧視我們,我爸爸……我爸爸花盡財產才能讓我上學……太過分了!」

  葛羅士萊閃過狡黠的目光,一拍額頭說:「年紀大就是記性不好,當助手每月還可以領取三個金幣的報酬。」

  心口猶如中箭!

  「三個金幣?!」對貴族來說三個金幣可能不算什麼,但對平民百姓來說,每月三個金幣是夢幻一樣的優差。可是有這麼優厚的報酬,為什麼葛羅士萊找不到人來工作,還要花費唇舌來引誘我?

  思前想後,我警惕地問道:「請問這份工作有危險性嗎?」

  「任何科目都有危險性,但我是資深的煉金術師,只要調藥時小心一點,謹慎一點就不會出大問題。我可是偉大的亞梵堤後人,你可以放心將性命交託給我。」葛羅士萊突然露出跟他不協調的真誠笑容,可是老眼昏花的他卻是面向著廁所回答的。

  「不好意思……教授……我站在你右手邊……」

  「哎呀……你走得挺快啊。」

  「我沒有走動過……還是魔攻系比較安全……噢,我意思是比較有趣。」

  葛羅士萊見我不為所動,他一改之前的囂張作風,擺出一副可憐老人的嘴臉,老淚縱橫說:「年輕人應該尊敬老人家啊!最多我們一人讓一步,你選魔攻系當主修科目,同時以助理身份為我工作,我容許你使用這裡的參考書和器材作自修,還推薦你到魔法師公會的煉金術部門考試,這樣總該滿意吧。」

  這位教授的表情真是多變。

  看來這份工作不是普通的危險,否則葛羅士萊也不必這麼淒慘地懇求。然而他開出的條件實在太吸引,沒錢的我能學習兩個學系,還額外有三個金幣的薪酬,再大的風險也值得去冒。忽然之間有些唏噓,原來我的性命值三個金幣,不知應該算多還是算少?

  「好吧,我答應你。」

  葛羅士萊不知從那裡拿出一個蕃茄,五指一縮將它抓碎,茄汁還濺到地上,他一臉認真地說:「你答應就好了,但口說無憑,我們立紙為據。這幾年你都要為煉金研究院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如有違約將腸穿肚爛、性病纏身、梅毒上腦、痔瘡上口、死無全屍、絕子絕孫……」

  「嗄,我做兼職罷了,要梅毒上腦、絕子絕孫這麼嚴重?」

  翻過山嶺爬下山坡,穿過了結界後,在遠處的草叢裡突然傳來奇怪的聲音。

  這麼夜了,有誰會來這種荒蕪地方,更何況此處屬於學生禁地?

  大著膽子潛近草叢,才發現這是一把女性的叫聲,而且聲線有些耳熟。非常自豪的說,我已經是一個堂堂的男人了,一聽就知道這是女人的叫床聲。這下子我猶豫起來,是誰在這種地方幽會?我應該當沒事發生回去找糖果高興,還是將狗男女捉出來教訓一頓?

  本來我也想息事寧人,然而這女聲確曾聽過,很想知道這女人到底是誰。好奇心驅使下我小心爬近,視線從葉子間偷窺,沒想到最先入目的不是面部,而是剛好相反的底部!

  出乎意料之外,草叢裡沒有狗男女,只有一個女人光溜溜地躺在地上,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對分開的長腿,兩腿之間張開了的陰戶,與及屁股間的肛門口,遠一點的是兩個晃來晃去,活像布丁的肉團。她的性器官看得仔細分明,反而她的樣貌卻無法看清楚。

  跟糖果相比,這女人身材較為成熟脹滿,屁股相當大,而且有著濃密的恥毛,但由於天色甚黑,我沒法看到她的膚色和毛色。然而這女人身上有一些很奇怪的東西,看似是皮革一類的條索,將她的兩腿折疊縛起連到樹幹,在她的陰戶裡更插著了一條粗糙的木棍,大腿滿是一團團被虐打過的紅印,手腕也遭麻繩縛起來。

  心下暗吃一驚,這女人難道遭到強姦?

  當下顧不得了儀態,我立即搶出去問道:「小姐,你沒事嗎?」

  「啊!別看……呀……別看啊……要洩了……我洩身了!!」

  居然是醫療所那位香艷的大姐頭?!

  柏妮全身赤體,雙腳各被一條皮帶縛著連到樹幹上,她的手腕被一對金屬銬鐐鎖在一起,然而最搶眼的還是她下體插著的木棍。柏妮屬於豐滿的婦女型,跟糖果那少女型的青澀胴體全然不同,不但胸部鼓脹,腰部纖細,盤骨寬大,就連手腳都比較多肉,讓人聯想到壓在這團白肉上,一定會非常舒服。

  柏妮跟我對望了一剎,突然眼角流出淚水,但我可以確定那不是痛楚或羞澀,而是其他的原因。她咬碎銀牙,表情像是努力地忍耐,但她的堅持不出數秒就要敗北。柏妮全身劇震,肌肉痙攣,發出一聲慘叫後小咪咪噴出了黃色的液體,她高潮時的表情狀態都給我看光光。

  弊!

  被這一幕刺激,我體內的血液又再次失控,瘋狂向下體狂湧而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