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綵過後是石鐵生致詞,渾厚的男中音,充滿著磁性,臉上掛著樣板式的笑容,從外表看還真是個不錯的人民公僕。
可是誰又知道,在他笑臉背後,隱藏著多少權錢交易?多少冤假錯案?多少司法黑幕?雖說就算換了肖少峰也不一定比他好到那裡去,可肖少峰是基層上來的,不敢說清正廉明愛民如子,可是至少該對民間疾苦比較清楚。可能是我一廂情願,可我還是希望今天的行為能為X市的弱勢群體帶來一些福音。
那個副手從廁所回來了,剛才他喝剩的那半瓶水已經被神不知鬼不覺處理掉了。他順手就拿過了中年警察手中的包,向石鐵生那裡走去,絲毫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剪完彩的各位領導已經掉頭往回走了,下一個環節當然就是那個什麼警民同樂匯演了,不過我會讓今天的活動到此為止的。
我深深地呼吸了幾下,盡量放鬆心情,將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現在的我就是一隻潛伏著的強壯豹子,正全力準備出擊,我的獵物自然就是石鐵生正從副手手裡接過的那個黑色皮包。
幾息之間,一行人已經走到近處了。我從面前兩個警察中間穿過,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左手抓住石鐵生腋下夾著的黑包,右手狠狠一拳鑿在他的左眼眶上。
事發突然,大家都被驚呆了,石鐵生更是不知所措地向後倒去。說時遲那時快,黑包已經落在我的手裡,我沒有半分停留,轉頭向右邊跑去,跑出四五步才聽見背後爆發出的驚叫聲。
等跑到濱江派出所門口,我扭頭一看,二十幾個警察和見義勇為者已經追了上來,後面還跟著一擁而上打算瞧熱鬧的人群。幾個反應比較快的警察,跑在前面,離我大約有十來米,其中就有那個打過我的齊一鳴。
我拿出吃奶的力氣向江邊跑,七十幾米的路程幾秒鐘就到了,前面是滔滔江水,後面是大群追兵。我裝作慌不擇路的樣子左右張望了一下,趁機將手中黑包的拉練完全拉開,然後轉身面對後方追兵。這個動作被我身體擋住,應該沒有人看得見。
兩秒鐘的遲疑,後面的警察已經追上來,跑得最快的七八個人成半圓形將我圍住,慢慢逼過來。要是他們一擁而上我還真有些頭痛,可是人的思維就是這麼奇怪,他們認為後無退路我就一定會掉頭突圍,打算生擒活捉。他們憑什麼就認為我不會跳江逃跑?事實上我也正打算這麼做。看到後面大群好事者都已圍將上來,我才開始有所行動。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我將手中的黑包用力向上一拋,力道巧妙,飛上去的包沒有旋轉而是直上直下,這樣做是保證包掉下來的時候裡面的東西一定會散落一地。
趁多數人的注意力都被高高飛起數米的包吸引住的時候,我突然趨前,全力一個膝撞頂在齊一鳴的胯間。只聽「格」的一聲,他連慘叫都發不出來,只在喉嚨深處發出「呵…呵…」的聲音,然後就滾倒在地上不停地痙攣。我對自己的力量有信心,這小子就算救下來,這輩子也休想再當爹了,希望他齊家不是就這麼一個獨子,要不我就太損陰德了。
我再不猶豫,扭頭奔出兩步,一頭扎進渾濁的滾滾江水中去。伸手掏出內袋裡的呼吸面罩套在頭上,把墨鏡摘下放入衣袋,將身體盡量下潛,雙腳一錯,將鞋子蹬掉,逆流而上,向河水上流全力游去。
袋內的小型氧氣罐存氣只夠用三十分鐘,我一直游到感覺呼吸困難才浮出水面。果然計算準確,這個地方是我前天來過的城郊一處樹林。我看看岸邊無人,濕淋淋地爬上岸,在小樹林裡,找到我藏好的毛巾和衣物,用最快的速度卸掉化妝,擦乾頭髮,換好衣服,再把換下的東西包成一包,裝在塑料袋裡提在手上,走出了樹林。
走到路邊攔了一輛的士坐了進去,進到車裡我才鬆了一口氣,把我已經成功實施的計劃梳理一遍。
剛才那個中年警察所做的就是將一大疊的法*功教材和兩張光盤塞進石鐵生的包裡,我轉身投水前已看到從空中掉下的包中散出的大量紙張。在「十。一」
這種日子裡隨身帶著這麼多的反動邪教資料,恐怕不是簡單解釋說是以前繳獲的就說得過去的吧?現場有市領導和起碼上千群眾目擊,這事兒也不是一個小小的公安局長可以隻手遮天的掩蓋過去的吧?
我回到小區,將包裡的衣物、假髮、墨鏡、氧氣罐之類的連著塑料袋一起丟進垃圾堆,點了一把火,看著它們在火中熊熊燃燒了五分鐘才放心地回到家中,一頭紮在床上沉沉睡去。剛才包括三十分鐘全力游泳在內的一系列高強度運動耗去了我大量的精力。
直到傍晚我才被電話吵醒,整個接聽過程中我沒說一句話,只是「嗯、嗯」
地點著頭。掛掉電話後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滿意足地大笑起來。這個電話的內容是石鐵生的手下今天下午在自己局長家中一極隱秘的保險櫃搜出七本存折和大量美金,還有就是那個狗膽包天的搶包賊,下游警方打撈了一天也沒有發現半點蹤跡,只撈到兩隻球鞋,怎不叫我好笑?
說實話,我們這次的計劃,還是有許多漏洞的:大庭廣眾搶公安局長包的小賊?小賊身手好到在幾十個警察面前從容逃脫?公安局長隨身攜帶能致自己死命的反動材料?副手當天突然莫名其妙地拉肚子?石家沒有搜出和法*功有關的片紙隻字……可是這些疑點和存折上的巨大數額比起來都已經不再重要了,肖少峰還是低估了這老小子,七本存折加上美金一共折合人民幣三百七十多萬。
花花轎子人抬人,你在位時犯點什麼錯有人幫你掖著藏著,官官相護嘛。你犯了事兒跌在泥裡,看看會不會有人不怕髒來拉你一把?再多的疑點也不會有人幫你翻案。廳級後台?撇開貪污證據確鑿不說,這年頭只要沾上那三個字的,國家總理來都沒有用。
接下來幾天整個X市都轟動了,全城男女老少,街頭巷尾都在談論著這件事兒。堂堂一個市局公安局長涉及法*功之事當眾曝光,且家中抄出三百七十萬人民幣,造成的影響該有多大多壞?看來石鐵生就算能保住性命,下半輩子也只能在牢裡度過了。
隔天深夜,我在家裡再次宴請了肖少峰。和上次不同,這一次,只有我們倆人,桌上也只有酒和兩碟小菜。
「來,我敬老哥一杯。功夫不負苦心人,咱們這把可算是賭贏了。祝老哥官運亨通,平步青雲。」我先舉杯致意。
「哪裡哪裡,該老哥我敬你才是,謝謝你這次幫了我一個大忙。老弟智勇雙全,福澤深厚,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呀。哈哈哈……」他忙舉杯還禮。
「老哥過獎了,我只是膽子稍大一點、運氣稍好一點而已。」
「老弟在我面前就不必過謙了,膽大一點?當著一兩千人,搶市公安局長的包,老弟此舉不但前無古人,肯定也是後無來者了吧?」他的心情真的是超好。
「老哥你說啊,咱們這次扳倒了石鐵生,會不會白辛苦一場,到最後反為他人做了嫁衣?」我說出了我的擔心。
「放心吧,老哥我也不是笨蛋。雖然我後台沒有他硬,可是,在省裡還是說得上話的。不是老哥我誇口,這次這個局長位子空缺出來,咱們可是十拿九穩的呀!」他得意之下什麼話都說出來了。
「那就恭喜老哥了,你看,以前叫肖副多彆扭?今後可以名正言順地叫您肖局了。」我再捧上一句。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哈哈哈哈!」什麼叫得意忘形,我今天可算是見識到了,再狡猾的老狐狸也有弱點。
「老弟你今天聲音怎麼這麼沙啞?沒事兒吧?」老狐狸到現在才發現我的異樣。
「沒什麼,可能是泡水太久,有些受涼了,睡一覺就好了。」假裝聲音沙啞的我剛好有個最完美的借口,「老哥,你最近權力交接可能會比較忙,等過了這段,我有件事兒想求你辦。」
「你這麼客氣幹什麼?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說,老哥一定給你辦到。」
我把一個折好的紙條朝他丟過去:「這裡有四個名字,老哥你幫我查一下他們的資料,我要最詳細的,能詳到什麼程度就詳到什麼程度。」
「嗯,小事兒,兩星期之內我給你信兒。」他打開看了看,折好放入上衣口袋,「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你和李天龍有仇,查他的底我沒什麼說的,那三個人你查來幹嘛呀?」
「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老哥你懂我意思吧?」這個問題我不想多說。
「呵呵,老弟你野心不小啊。行,回頭我給你看看。」不愧是老狐狸,一點就透。
「還有個事兒啊,老哥,你們局有沒有安排什麼擒拿格鬥培訓的?給我報個名,要招數最猛出手最狠的那種,花拳繡腿的我不要。」憶及那次李天龍安排的那場架我還有些不豫,當天要是他也一起出手,那誰勝誰負就尚未可知了。雖說現在有了肖少峰這個靠山,他不一定敢對我怎麼樣。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以眾欺寡這種事他也不是沒幹過,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再加強我自身的實力,以策萬全。
「老弟你已經這麼勇猛了還要學這些個幹嘛?是不是真想當全國散打王啊?
哈哈,開玩笑開玩笑。這個就更簡單了,我有個老同學在X市軍分區當政委,他那裡有偵察兵訓練。我給他打個招呼,你想啥時候去就啥時候去。」
「行,勞老哥費心了。」這真是我滿意的結果。
「嗨,咱哥倆客氣什麼?說句大白話,老哥能有今天全拜你所賜,我又不是姓石那廝,不知恩圖報我還是人嗎?」老狐狸也會有真情流露的時候?我有些懷疑。
肖少峰在我家呆了一個來鐘頭才走。把他送出小區後我回到家裡,從側面移開櫃上的兩個花瓶,打花瓶後面拿出一個SONY數碼攝像機來,按下「POWER」鍵,讓它停止了運作。
下午我已經測過鏡頭角度了,保證只照得到姓肖的,我卻絕不會出現在鏡頭內。今天我之所以提到扳倒石鐵生這件事就是為了讓他親口留下證據,沒起身給他倒過酒也是怕留下影像,後面那段我當然會剪掉。場景嘛,了不起我花點錢重新裝修一下,誰敢說錄像裡就一定是歐陸經典B座601室?
這叫有備無患,姓肖的今後要是記得這茬還則罷了,要是給我來個失憶,哼哼……這玩意兒可就派得上用場了,心黑手狠這招可是老哥你教給我的。
手中的攝像機在燈光下閃出冷冰冰的銀色金屬光澤,映在正在微笑著的主人臉上。
「喂,寶貝兒,怎麼?兩個晚上沒過去,你就受不了啦?這麼早就打電話過來。」三號早上我還在陽台上晨練,就接到艷姐打來的電話。
「阿桐,明天的旅遊我就不去了。」她的聲音似乎有些疲憊。
「怎麼了寶貝兒?好好的部門活動為什麼不去呀?」有些時候,遲鈍還真是男人的天性。
「沒什麼,我…我有些不舒服。」不善撒謊的她一說假話就有點結巴。
我腦中突然靈光一現,瞬間明白了她不去的原因。她是為了讓我放開手腳追求各位美女,怕自己在場我會束手縛腳放不開懷抱。我真笨,這麼簡單的事兒到現在才想通。
「艷…我…我…」知道了真相的我喪失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阿桐,你明白姐姐的心意我很高興。」聰明人之間,很多話是不用說出口的,「你別擔心我,姐姐三十多的人了這一層還看不明白嗎?我早就說過了,你好好放手去幹吧,有姐姐在背後支持你。嘻,我還等著有別的人叫我姐姐呢,這次給我帶兩個妹妹回來吧。」
最難消受美人恩,直到今天我才親身體會到這句古老話語的含意:「艷姐,你放心,這次你放棄這三天,日後我蕭桐一定十倍百倍給你補回來。」
「嗯,我相信阿桐,我等著那一天。自己在外面一切小心。」
電話掛了她殷殷話語仍猶在耳,如妻如母,亦姐亦妾,怎不叫我情難自禁?
如不好好報答我蕭桐真是枉為人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