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碧海賓館,魏鵬把車停到了海邊的公路旁。望著海景,一根又一根的抽著香煙。將身上以及車內平時備用留存的幾包全部抽完為止。而時間也從下午行進到了傍晚。直到四周的光線模糊黑暗,已經完全無法看清遠方的景象後,魏鵬方才又鑽進了駕駛室內發動起了車輛。
汽車發動後,魏鵬習慣性的拿起了手機。手機上,數條未接電話和短信顯示在了屏幕之上。魏鵬大致瀏覽了一下,跟著逐一給與了短信答覆。前幾天,事務所又一名新進所的律師完成了自己的首次出庭,因為案件比較簡單,當庭便進行了宣判,到今天上午,案件相關的全部善後都已經完結。因此,小玉特意發了消息告之魏鵬事務所晚上集體吃飯和活動的地點。這一段時間,事務所的管理魏鵬徹底當了甩手掌櫃,所有的一切都由周鯤和姜小玉兩人商量決定。
魏鵬跟著給妻子莊惠發了短信,告之了參加事務所的傳統聚會活動的事情後,便整理心情前往活動地點。
魏鵬到達聚餐地點的時候,事務所內的大部分人員已經微醺。見到老闆終於出現,以羅鑫為首的一幫愣頭青一擁而上便將魏鵬圍在了當中,一輪罰酒轟炸之後,魏鵬迅速的敗下陣來,跟著便鑽進了餐廳為客人安排的休息室內躲避。一進房間,便見到蜷縮在角落當中的周鯤。見到魏鵬進來避難,周鯤自然知道魏鵬之前的遭遇,在酒精的刺激之下,周鯤指著魏鵬沒心沒肺的放聲狂笑起來。魏鵬平日應酬多,酒量並不差,雖然遭遇了羅鑫等人的突然襲擊,但終究還維持了幾分清醒。見到周鯤眼前的模樣,如何不清楚周鯤必然也遭遇了自己相同的待遇。因此見到周鯤發癲,倒也不以為意。踉踉倉倉的晃到了周鯤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兩個遭到手下員工逆襲的事務所老闆此刻如難兄難弟般勾肩搭背的靠在了一起……
「死阿鑫……這小子越來越沒大沒小了!居然煽動那幫死雜種圍著老子灌酒!看來這段時間讓他太輕鬆了!不行,我得想法子整治整治這臭小子!」周鯤靠在椅子上,醉醺醺的望著房間的天花板,嘴裡嘀咕著。
「說的對……事務所新的檔案數據庫不是要開始建立了麼?我看,就讓這小子一個人把這個事情給搞定!就不給他安排幫手……讓他天天加班,加到這小子連和妹子上床的時間都沒有……你覺得這主意怎麼樣?」魏鵬心有慼慼,立刻表示了同意,同時跟著便拋出了自己的整治羅鑫的方法。
「不、不怎麼樣……」周鯤此刻是真的有些喝醉了,說話也有些結巴和大舌頭了。「那檔案數據庫所裡急、急等著用呢!讓他、他一個人搞,他、他肯定磨洋工……到、到時候時間拖長了,受、受損失的是所裡。這樣搞,不、不划算!依我看,趁這小子出去嫖妹子,你和我私下裡去舉報丫的,送他進去關上幾天,然後再把他弄出來!這樣搞,老子才解恨!」
「我說你這主意才他媽的缺德呢!你搞清楚,他可是我們事務所的人!要因為嫖娼進去關了幾天。這不是抽咱們所裡的耳光麼?別人會怎麼看我們事務所!別人不會說阿鑫他品行不端……反而會說我們事務所無能!自己所裡的員工,嫖娼這麼屁大個事情,都要被關好幾天……那其他重點,大點的案子,我們所還怎麼接生意啊?」魏鵬咧著嘴,數落著周鯤,跟著把手伸進了周鯤的口袋裡。極為自覺的掏出了周鯤身上攜帶的香煙,彈出一根,接著給自己點燃。
「得,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這茬了……你、你說的沒錯!」周鯤雖然已經不清醒了,但對事物的基本判斷能力還具備。聽到魏鵬如此說,周鯤終究反應了過來。拍著魏鵬的肩膀大笑起來。
煙霧順著魏鵬氣管進入到魏鵬肺部,在焦油和尼古丁的影響下,魏鵬的大腦略微清醒了幾分。魏鵬低著頭,望著房間內鋪設的地磚,忽然向周鯤拋出了一個問題。
「我說大鯤啊……咱倆這些年送進去不少人,也保出來不少人。你覺得,這蹲監獄真的是對人的懲罰麼?」
「蹲監獄怎麼不是懲罰了?你想想……沒有人身自由……想去哪裡去不了,想幹什麼也幹不了。不想被欺負挨揍,就得討好獄警、牢頭。想想都他媽的憋屈……」周鯤對於魏鵬問出如此弱智的問題有些意外。但注意到魏鵬對於自己說法不以為然的表情後,立刻又進行了補充。「當然,這些都還不算什麼……關鍵是進去了,就見不著自己親人和朋友了。我跟你說啊……我去紅都那一個月,最讓老子痛苦和難受不是被監視、被限制行動!而是回不來,看不見你這個好哥們兒和我們家曉舟……老子那些日子,做夢都夢見曉舟哭著喊爸爸。你根本就不知道,老子那時候有多難受,多痛苦!」說到這裡,周鯤又想起了在紅都的「悲慘經歷」,在酒精的刺激下,跟著又放聲痛哭起來……
看著周鯤又笑又哭的發酒瘋。魏鵬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餐廳折騰了個把小時,周鯤方才從酒勁當中恢復了過來。優良傳統是必須要堅持的,所以當周鯤稍稍恢復了一點之後,便又和魏鵬以及姜小玉兩人率領事務所的成員浩浩蕩蕩的向某KTV殺奔而去。
這次聚會活動,周鯤和小玉已經安排妥當。所以到了地方之後,不需要魏鵬再操心什麼。魏鵬也就當了甩手掌櫃,在為他和其他幾個表示了不需要安排陪酒妹子的事務所成員安排的包間內,飲酒喝茶,而且難得在眾人的慫恿下,甩著五音不全的嗓子吼了幾句。不過在包間的事務所員工也發現魏鵬當天晚上除了唱了首歌,和眾人隨意的交談了幾句之外,更多的時間都在不停的打電話,似乎在聯繫著什麼事情。
活動結束後,魏鵬並未驅車返回家中。而是借口不願吵醒已經熟睡的妻兒跑回了事務所睡沙發。當事務所員工次日前往事務所上班點卯時,魏鵬又急匆匆的離開事務所外出辦事去了……
傍晚,吃過晚飯,莊惠將兩個孩子攆回了各自的房間後,開始清洗餐具打掃灶台。丈夫魏鵬前天晚上參加律師事務所固定的員工聚會之後,已經兩天未歸了。這讓莊惠感覺到心煩意亂。雖然魏鵬往日連續數日夜不歸宿的情況也是常有的。但不知為什麼,這一次,莊惠預感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息。
一個月前她正在和兒子魏宇親熱時聽到的那聲關門聲,讓她產生了某種恐懼感,到現在的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她和魏宇沒有再敢越過彼此之間的禁忌。這個家庭彷彿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平靜當中。
自己和丈夫魏鵬每日按時上下班,接送子女。此外便是日常的家務。如果要說有什麼特殊的變化,便是她的父親莊老爺子所在的單位組織單位上的離退休老員工前往江西廬山療養一事。為了方便照顧父親,母親崔瑩自費跟著一塊去了廬山。父母走後,少了兩個老人在耳旁的絮叨,加之丈夫每日回家後,除了吃飯便早早休息。這讓莊惠感覺到了一絲難以名狀的寂寞感。這種寂寞感促使莊惠再一次產生了想要找時間和機會同兒子魏宇私下親熱的念頭。
但不曾想,剛剛產生的些許的慾望,卻又因為魏鵬連續兩日外宿不歸而被澆滅的乾乾淨淨。莊惠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魏鵬不在,原本對她而言,正是和魏宇成就好事的大好機會。但魏鵬不回家,卻又讓她產生了極度的不安。這不安的心情使她根本無法將自己的心思放到同兒子偷歡的念頭上去。
而且這段時間兒子魏宇也發生了令莊惠頗為不滿的變化。這孩子似乎越來越沉迷於宗教信仰當中。一個月前聽到關門聲的那個夜晚。莊惠甚至在夜裡見到魏宇半夜裡起來跪在陽台上畫十字禱告,嘴裡喃喃自語著「我有罪……」之類的話語。這讓莊惠對那該死的基督教和耶穌基督產生了刻骨的反感和仇恨!在她看來,魏宇是她的兒子,是屬於她的心肝寶貝兒,任何敢於將魏宇從她身邊奪走的存在都是不可饒恕的。哪怕是虛無的上帝或者是也許存在過但早已死去快兩千年的耶穌也是一樣。
收拾完了灶台,清洗完了餐具。莊惠心神不寧的坐在客廳看了一陣電視,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心裡的那種不安,給依舊未歸的丈夫打了一個電話。
和前兩天一樣,魏鵬幾乎是立刻便接通了電話。這讓莊惠原本心煩意亂的心情又稍稍得到了一些緩解。
「老公……你今天難道還是回不了家麼?」
「老婆啊,我這不是忙著處理手裡的事情麼?所裡的,還有家裡面的!我跟你說啊……就是上次和你說的關於小宇去新加坡上學的事情,我這邊已經聯繫的差不多了。你得有個心理準備,估計很快小宇就要出發了。我這裡給你給你說一聲,別到時候我把小宇送走了,你揪著我說沒給你事先提醒啊!」電話那頭的魏鵬語氣有些興奮,不過在莊惠看來,這種興奮應該是事情即將辦成前的喜悅。莊惠並未當成一回事,所以莊惠接著帶著埋怨的語氣詢問道。「我知道了,你今天晚上又回不來了!那明天晚上呢?怎麼也該回來吃晚飯吧?」
「明天晚上?嗯,應該沒問題吧。不出意外的話,我現在手上的這些事情,到明天晚上之前應該都可以落實了。」
「那行,明天晚上我等你回來吃飯了。」終於得到了魏鵬肯定答覆的莊惠此刻心裡總算舒了一口氣。掛掉電話之後的莊惠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專心的觀看起了電視屏幕上播放著的言情劇集了。
而在電話的另一頭。上官麗萍擺弄著手中的一根飲料吸管,望著關閉了通話鍵的魏鵬微微皺著眉頭埋怨著。
「你不覺得你現在做的這些事情對她來說太殘酷了麼?」魏鵬將手機擺放在桌上,歎了一口氣道。「也許吧……但或許只有這樣做,才能一次性徹底的解決掉我和她以及這個家裡現在、過去發生的一切問題了。」
「是這樣麼?我可不覺得你身邊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她莊惠的責任呢?你難道就沒有責任了嗎?當然,站在我的立場上對你的所作所為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你大大小小也是個老闆,應酬、交際這些是必要的,包養幾個情人、玩玩婚外戀什麼的對於你這種身份和地位的人也算平常,我下面的那些人,比如文斌、趙勇他們,據我瞭解,也都多多少少有些這些方面的行為。當然,這是他們的私事,我這個做老總的也管不著。不過這些行為必然會對家庭和婚姻造成傷害,日積月累,莊惠因此而在你之外尋找心靈和肉體的寄托,就我這個女人的角度來看,似乎也是說的通的。」上官麗萍用吸管攪動著面前的紙杯飲料淡淡的說著。
「你說的沒錯了。所以,在對她進行懲罰的同時,我也在自我反省。之前跟你說的那件事情,算是我對我自己進行的自我放逐吧……」魏鵬表情鄭重的回答著。
「不過,你居然會想出這樣的處理方式,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能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想的麼?」上官麗萍抬起頭,盯著魏鵬的雙眼,彷彿想徹底看穿眼前的男人。
魏鵬平靜的看著上官麗萍,回答道。「套用你信仰的基督教來說的話,或者就是為了救贖吧……」上官麗萍笑了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謝謝你請我吃海鮮大排檔。順道告訴你一聲,這家的味道很一般,我們公司辦事處斜對面那家的味道更好一些。我知道你的考量,覺得我吃慣了高檔餐廳和酒店,帶我來這種大排檔或者會讓我覺得新鮮。你的想法是沒錯,不過選地方的時候最好先找人打聽一下我的口味了……」說完,上官麗萍施施然在兩名保鏢以及郭彤的簇擁下離開了魏鵬。而魏鵬再聽了上官麗萍臨走前的挖苦後,露出了苦笑的神情。自言自語著:「下次知道了……」第二天,莊惠和平日一樣,開車將兩個孩子送去了學校。接著來到美術學院上班。當天莊惠並沒有課程安排,所以上班時間都在辦公室內整理教案同時和其他幾個老師一起安排部分學生外出寫生的相關聯絡事宜。
傍晚下班後,莊惠按部就班的前往兩個孩子的學校接孩子放學。但當她來到女兒魏雯就讀的小學時,卻沒有見到女兒。女兒的班主任出面解釋。「小雯的爸爸之前過來把小雯接走了……」聽到老師如此說,莊惠也就釋然了。看來丈夫魏鵬想著連續幾天都沒有回家,今天回終於來吃晚飯了,所以順道提前接走了女兒。
得知女兒已經被丈夫提前接走,莊惠猜測魏鵬應該也提前去接魏宇了。想到這裡,莊惠也打消了繼續去魏宇學校接人的打算。而是轉頭去了菜市場買菜,畢竟魏鵬已經三天沒有回家吃飯了,這次回家,莊惠決定多弄幾個菜,好好籠絡一下丈夫的腸胃。
買好了菜,莊惠開車返回住所。到家前,她給魏鵬打了個電話,在確認魏鵬已經在家中等待後,她便同以往一樣,要求魏鵬到門口幫忙拿東西。
當車開到家門口時,她見到魏鵬站在門口迎接。莊惠停好了車,招呼著魏鵬過來提了東西,同時奇怪的問道:「雯雯和小宇呢?」丈夫魏鵬只是笑了笑並未回答。莊惠也沒在乎這個小小的細節。和魏鵬一起提了東西進了家門。
不過當把購買的物品放好之後,莊惠意識到了此刻家中的異常。
安靜……除了自己和魏鵬弄出的聲響之外。家中便沒有了其他的聲音,平日裡嘰嘰喳喳彼此拌嘴的一對子女竟然沒有了任何的聲響……
「老公……雯雯和小宇不在家麼?」莊惠心中疑狐不定,一邊習慣性的拿起圍裙準備套上,一邊再次詢問起了孩子們的下落。
「小宇中午的飛機,現在應該已經到新加坡了。雯雯我安排人送去廬山了。讓她先過去陪她外公外婆玩幾天了。」魏鵬在一旁幫忙整理著採購回來的食材,一邊彷彿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你說什麼?」莊惠手中的圍裙不知不覺中掉落到了地上,她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望著眼前的魏鵬。
魏鵬抬起頭來,一臉的莫名其妙。「怎麼了?」
「你剛才說什麼?小宇已經到新加坡了?雯雯你送到廬山去見她外公外婆了?」剎那間,之前的那種恐懼和不安瞬間充斥了莊惠的全身。她驚恐的望著魏鵬,再一次的向魏鵬確認道。
魏鵬眨了眨眼睛,平靜的望著莊惠道。「是啊……我上午就把兩個孩子都接出來了,然後把小宇送去了機場,跟著安排人開車送雯雯去了廬山。」
「魏鵬!」莊惠此刻的聲音陡然間高了八度。跟著,莊惠順手拿起了擺放在灶台上的一捆青菜,衝著魏鵬的臉上就砸了過去。
魏鵬早就預料到莊惠此時的會有的行為。當莊惠將青菜砸來的瞬間側過了身體,閃開了。
「魏鵬……你要幹什麼?你安排兩個孩子,為什麼事先都沒有告訴我一聲!」莊惠此刻真的是要抓狂了,見到魏鵬閃開,她跟著便衝了過去,一把抓住了魏鵬的衣襟,厲聲喝問起來。
「雯雯我確實沒有告訴你。不過安排小宇去新加坡,我昨天晚上已經提前知會你了!」魏鵬此刻顯得異常的平靜,他站在原地,任由莊惠抓扯著自己的衣服,沒有任何的肢體動作,只是用著自己以往只會在法庭上使用的那種平穩的語氣對莊惠進行著說明。
聽著魏鵬此刻的話語,再看著魏鵬此時的表情。莊惠忽然感覺到了魏鵬此刻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讓人毛骨悚然般的恐怖氣息。
她猛然間鬆開了抓扯著魏鵬衣服的雙手,全身戰慄著,一步一步向後退卻著,直到身體撞上了身後的餐桌……
魏鵬望著此刻面露驚恐的莊惠,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讓莊惠產生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和心理恐懼。連忙努力的向對方擠出了一絲笑容。
「我之前已經買了外賣了,所以你也不用做飯了。來,我們兩口子還是去客廳坐一坐吧……」魏鵬一邊說著,一邊轉身朝客廳走去。
「我們夫妻之間也很久沒有推心置腹的聊過了。我把兩個孩子都送出去,目的其實也就是希望找時間和機會,和你好好的商量一些事情。」莊惠呆呆的低著頭,這一刻,她忽然有一種徹底被魏鵬看穿的感覺。這種感覺迫使她在不自覺的狀態下,跟著魏鵬走進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