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知如陰 第十二章

  這一夜,魏鵬睡的很沉。當瞭解到一些事情之後,這是魏鵬第一次躺在真正意義的床上睡覺。他太需要休息了,尤其是想到自己之後終將要面對那個他永遠無法與之割斷聯繫,卻又令他極度痛苦且避之不及的母親時,良好的休息就更重要了。

  至於妻子莊惠在夜裡連續幾次起床上洗手間,並每次都攜帶手機的情況,他洞察到了,但他不想去理會,也懶得去理會了……

  第二天清晨,魏鵬給事務所打了個電話,表示需要處理私人事務。讓姜小玉在他不在的時候承擔管理工作。跟著便決定前往岳母家接母親,並試探母親的態度。

  不過當魏鵬到達岳母家中時,卻並未見到母親。

  「你媽在這裡除你之外還有什麼熟人麼?她剛才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崔瑩一邊給魏鵬泡了茶一邊奇怪的問了起來。

  「熟人?」

  魏鵬楞了一下。魏鵬的家族包括魏鵬母親的家族同魏鵬現在所居住的城市相距遙遠。在魏鵬的記憶中,從不知道,在自己來到這座城市上學之前,自己的家庭同這座城市有任何的聯繫?

  「不可能吧,家裡在這裡的就只有我了。我媽除了我還有你們這些親戚之外,應該沒有什麼認識的人了。」

  「是麼?」

  崔瑩想了想,忽然記憶起了什麼:「對了,或者是和你媽一起來的人。我昨天去接她看見的她的時候,她旁邊好像還跟了兩個小伙子。只是看見我後,那兩個小伙子就離開了,只有你媽走過來跟我打招呼,然後就跟著我一起回來了,所以當時我也沒在意,以為就是火車上認識的同行旅客。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況,你媽確實在和那兩個小伙子說笑聊天。從神情上看,應該是很熟悉的熟人。」

  魏鵬聽到這裡思考了一下。突然意識到母親突然到來,恐怕沒有他原本想像的那樣簡單。

  見到魏鵬陷入沉思,崔瑩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從旁緩和一下魏鵬和她母親的惡劣關係,便又勸解道:「你媽還是很關心你的,最起碼對兩個孩子就很上心,昨天晚上和我們一起回來了,就是拉著小宇和小雯問這問哪的,還一人給了好幾百的見面禮。」

  「都問了些什麼?」

  魏鵬聽到了也跟著隨意的問了一句。

  「比如在哪裡上學啦,學校的地址啦,幾年級幾班啦,學習成績啦……今天早上本來還要跟著我一塊去送孩子們的,但我考慮著她剛到,還是在家多睡一會的好,所以早上起來就沒叫她,我自己把孩子們送去學校了……」

  聽到這裡魏鵬先是「嗯」了一聲,跟著又猛的想起了什麼事情一般,突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近乎兇惡的表情。惡狠狠的從嘴裡冒出了幾句話。

  「臭婊子,我原本還打算和你好好談談的,沒想到打主意居然打到老子頭上來了!你不念母子親情,就別怪我翻臉無情了!」

  崔瑩一雙漂亮的眼睛驚恐的望著魏鵬,認識魏鵬十多年來,她是第一次見到魏鵬如此兇惡的表情,要知道,即使是魏鵬知道了莊惠出軌,都僅僅只是頹廢和沮喪和痛苦,何時又流露出過這樣兇惡和仇恨的態度。

  見到崔瑩恐懼的看著自己,魏鵬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反應嚇倒對方了。在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後,魏鵬連忙給崔瑩解釋了起來。

  「你知道麼?我媽之前因為遺囑的原因和我爸還有小妹大鬧了一場。小妹當時氣不過,就動手打了我媽兩下。小妹動手肯定是不對的,但你知道那個臭婊子是怎麼報復小妹的麼?她竟然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兩個小流氓,暗中跟蹤小妹,找機會就想對小妹下手。有一次小妹下班下的晚了點,那兩個小流氓就決定在她下班途中動手。好在我妹夫平日裡警覺性高,那次因為小妹下班晚了,就刻意跑去接。要不是妹夫及時趕到,小妹沒準就吃了大虧了。」

  崔瑩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的聽著魏鵬述說的一切:「怎麼會這樣,對親生女兒都下的了手?你媽看上去不是那種人啊?」

  魏鵬用力的搖了搖頭,鄭重的對崔瑩說道:「瑩瑩,別用你的思維去想當然的看待我媽。也許很久以前她或者還是個正常的女性,但現在的她從某種意義上講,早都被我家裡的其他人排除在外了,以我對她的瞭解。現在的她恐怕已經到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程度了。如果你在火車站看見的以及你推測判斷沒錯的話,那兩個男的或者就是她之前找來對付小妹的那兩個小流氓了。而她帶那兩個小流氓過來,不是明擺著想威脅我麼?」

  「不對,她昨天晚上詳細的詢問了小宇和小雯的學校地址還有班級?難道?」

  想到這裡魏鵬快要抓狂了,表情再一次的猙獰起來:「這個臭婊子,以為帶了兩個混混過來就能吃定我了?操,也不想想我是做什麼的?找道上的人!可現在是在我的地盤上,我才是這裡地頭蛇……」

  崔瑩忽然抱住了魏鵬:「老公,別這樣,你現在的樣子好嚇人……」

  突然聽見崔瑩叫自己「老公」,魏鵬楞了楞,方才想起自己昨日和崔瑩的約定,再見到崔瑩害怕的如同受驚的小白兔般的表情,魏鵬方才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聽著,瑩瑩,你現在都沒意識到麼?她做奶奶的關心孫子孫女是沒錯的,詢問生活、學習什麼的也可以理解。但她為什麼要詢問學校的地址,甚至連班級都詢問的如此清楚?」

  魏鵬低著頭望著崔瑩。

  「你、你是說,你媽想對小宇和小雯下手?」

  崔瑩一聽到這裡幾乎驚呆了!崔瑩是個風花雪月般的女人,從來也沒有真正見識或者接觸過社會的陰暗面。即使曾經被他人欺騙和利用,但對於現實社會的醜惡也瞭解的極其有限。當聽到魏鵬的警示後,她一下子就懵了……

  「我估計沒錯的話,她很可能打算先說服我,然後讓我說服我爸修改遺囑,如果我拒絕了,她就會利用兩個孩子來威脅我。最不濟,她也能從我這裡敲詐一筆錢了,而那兩個男人,就是她為了以防萬一找來的幫手。好了,現在我大概已經明白她的想法和計劃了。瑩瑩,別慌,這事情就讓我來處理了。你收拾一下,然後就去我哪裡。她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的住所在哪裡,我擔心她最後會打你的主意……」

  說完,魏鵬立刻就轉身出門離開了。

  魏鵬的話讓崔瑩的心稍微安定了一點,想著自己留在家什麼忙也幫不上,崔瑩最後只能一咬牙,按照魏鵬的交代收拾了一下東西,動身前往魏鵬的住所了。

  出了門,魏鵬一邊快速的啟動了汽車,一邊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後,電話那頭傳來了悅耳動聽的女性接答聲:「這裡是天元汽車修理中心,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到您的麼?」

  魏鵬並沒有和女接線員廢話,而是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我找你們盧總,你告訴他,就說是魏鵬找他。」

  「您找盧總是嗎?先生您的名字是叫魏鵬是麼?」

  女接線員顯然並不瞭解魏鵬此刻的急迫心理,依舊不緊不慢的按照往常的接答程序予以確認。

  「我操你媽!你馬上給我叫盧永祥接電話!告訴他,老子是魏鵬!」

  魏鵬幾乎是對著電話吼了起來。

  過了十幾多秒,電話那頭傳來了盧永祥的聲音:「啊……是鵬哥啊,實在是太對不起了。那女的是新來的,不知道你,你可千萬別和她一般見識啊。這麼急找我什麼事啊?」

  聽見盧永祥的聲音,魏鵬才稍微壓制住了一點火氣。

  「你幫我個忙,查兩個從XX市來的人,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應該就住在火車站周邊的旅館裡。」

  「叫什麼名字啊?」

  盧永祥在電話裡問道。

  「老子不知道,要知道的話,我他媽的直接找火車站派出所抓人了,找你幹什麼?」

  魏鵬不客氣的說道。

  盧永祥從電話中聽出了魏鵬的火氣,也就不便和魏鵬爭辯什麼:「是男是女總該告訴我一聲吧?」

  「男的,年紀應該不大,昨天下午到的。立刻就去,我最多半個小時就到火車站和你會合。」

  說完,魏鵬掛掉了電話,一腳油門踩下去,直奔火車站而去。

  魏鵬作為律師幾乎必然會和罪犯打交道。因此,魏鵬除了同公檢法這些政府權力部門的人員有密切來往之外,也同很多遊走於社會邊緣地帶的人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按照現在流行的說法就是:「黑白兩道通吃。」而現在魏鵬聯繫的這個叫做盧永祥的汽修中心老闆便是這樣一個擁有著合法商人身份,但卻暗中涉及甚至從事一些非法行徑的「黑道中人」。

  在魏鵬居住的城市,盧永祥基本就是火車站極其周邊地區的「黑道大哥」。所以當魏鵬需要在火車站周邊找人的時候,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對方。

  當魏鵬趕到車站停車場,剛剛下車和盧永祥見面的時候,便得知到要找的人的下落。

  「你要找的人我幫你打聽到了,從XX市來,昨天下午到,臨時住在火車站周邊旅館的年輕男人就兩個。地點是在通達旅館。」

  看見魏鵬,盧永祥笑呵呵的迎了上來,跟著便把消息告訴了魏鵬,絲毫沒有因為之前魏鵬在電話裡朝他發火而有任何的不滿。

  魏鵬此刻反倒覺得自己之前孟浪了,只能紅著臉向對方道歉。兩人客套了兩句後,盧永祥便詢問其魏鵬查找這兩個人的原因。

  「什麼?這兩個傢伙來我們這裡有可能是想綁架你兒子女兒?」

  盧永祥睜大了眼睛,雖然他也是「黑道中人」,但綁架未成年的小孩子還是超出了他的道德底線的。因此當聽到魏鵬的推測判斷後,盧永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狗年養的,居然打算朝小孩子下手。鵬哥,你現在就打算一個人去對付那兩個雜種?我看我還是找幾個兄弟和你一塊去吧。」

  對方有兩個人,魏鵬正愁找不到幫手。見到盧永祥自告奮勇,便點頭同意了。幾分鐘後,魏鵬和盧永祥的弟兄十來個人便進到了通達旅館的二層。

  敲開了兩名男子居住的房門,兩個青年男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湧而入的盧永祥極其弟兄們一頓暴打。

  在確認兩個男人已經沒有反抗能力之後,盧永祥的弟兄們退出了房間在門口值守,房間內就只剩下魏鵬和盧永祥坐在椅子上盤問兩人。

  「真的和我們沒有關係啊!梅姐只是告訴我們跟著來這邊幫忙辦點事,事情辦完了,給我們一人一萬塊錢。」

  魏鵬畢竟是律師,對於「誘供」之類的招數算是熟門熟路了。所以只問了幾句便讓被莫名其妙挨了揍的兩個小混混說了實話。而魏鵬的母親名字叫做徐梅,兩人口中的「梅姐」,魏鵬明白,就是自己的母親了。

  「是麼?一萬塊錢?什麼事情這麼來錢啊?說的老子都想做了……」

  魏鵬唱紅臉,盧永祥自然就唱起了白臉角色,他狠狠踹了其中某人一腳,惡狠狠的逼問道:「快他媽的給我說?」

  「我說,我說……梅姐告訴我們,她兒子在這邊。還說她兒子不孝順,不願意贍養她,也從來不給她錢。她氣不過,就想我們過來幫忙把她孫子孫女給拐了,然後好向她兒子敲一筆錢,還說她兒子是當律師的,家裡很有錢……」

  聽到這裡,盧永祥愣住了。他並不是白癡,對方這樣說,他如何不清楚,兩人口中的梅姐很可能就是魏鵬的母親。畢竟「律師、很有錢」這兩條,魏鵬全都符合。

  想到這裡,盧永祥疑狐的轉頭望著魏鵬。之前魏鵬只是告訴他有人想要綁架自己的兒女,但究竟是什麼人?魏鵬並未明說……

  魏鵬並未理會盧永祥疑惑的眼光,而是繼續詢問道:「你們兩個是不是之前在XX市還跟蹤過一個女人?」

  兩個小混混現在完全受制於人,又是在別人的地盤上。所以也就有啥說啥把自己知道的都講了出來。

  「也是梅姐讓我們做的。那個女人是梅姐的女兒,梅姐說她女兒也不孝順,不給她面子,所以讓我們兩個教訓教訓她女兒……」

  「你們兩個就做了?」

  魏鵬不動聲色依舊慢條死理的詢問著。

  「本來麼,這是梅姐的家事,跟我們兩個也沒什麼關係。不過她說給我們錢,所以我們就……不過那個女人我們也沒怎麼著啊,剛剛堵住她,她老公就來了。我們兩個也就推了她兩下……」

  魏鵬不再詢問了,站了起來,朝盧永祥使了個眼色,然後朝門外走去。盧永祥雖然還有眾多的疑問,但見魏鵬出去,便也只能跟著出來了。

  出了門,魏鵬也不徵求盧永祥的意見,直接對門口的幾個人說道:「幫我進去再修理那兩個傢伙一下。只要不搞殘搞死,隨便你們怎麼弄。」

  幾個人見盧永祥跟著點了點頭,便再次湧進了房間對兩個小流氓開始了「教育」。見到其他人都進了房間,不再有其他人在場後,魏鵬給盧永祥遞了一根煙,跟著自己也點了一根。

  「祥哥啊,見笑了。說到底還是我的家事。」

  「大概情況我也算瞭解了,不過大鵬啊,那個梅姐真的是你媽?」

  盧永祥抽了一口煙還是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是我媽沒錯,不過你見過找流氓混混收拾自己的女兒,然後還想著綁架自己孫子孫女的媽沒有?」

  魏鵬森然道。

  「這……」

  盧永祥皺著眉,搖了搖頭:「真沒見過,別說沒見了,聽都沒聽說過。你和你媽究竟怎麼回事?怎麼搞的跟仇人似得?」

  「一言難盡啊……祥哥,這兩個傢伙不在,我媽一個人估計也搞不出什麼花樣了。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了!其他的事情你還是別問太多了好麼?」

  魏鵬歎了一口氣。

  盧永祥明白,這些事情都是魏鵬的家事,作為外人,他確實不方便過多涉入。見到魏鵬不便多說,也就不再追問什麼了。轉而詢問起其他的事情來:「那兩個傢伙你想我怎麼處理?」

  「算了,收拾一頓就這樣了,畢竟他們到現在也沒幹成什麼。我妹那邊也就是有驚無險。給他們點醫藥費,馬上買兩張火車票直接把他們送回去就成了。他們現在也該知道我們家的人不好惹,估計回去了也不敢再找我妹妹那邊的麻煩了。」

  魏鵬平靜的做出了決定。

  「這樣最好,成!這兩個傢伙後面的事情就交給我負責了。你現在要做什麼?」

  盧永祥問道。

  「那兩個傢伙不是說了,我媽前腳剛走,我們就過來了。我估計我媽接下來應該會去我孩子的學校。畢竟她是孩子的奶奶,而且昨天孩子們才剛見過她。找個由頭她估計就能把孩子給騙出來。然後呢,她應該會把孩子帶到這個旅館來和這兩個傢伙碰頭。所以,你把這兩個傢伙帶走以後,我打算就在這裡等著她,和她攤牌。」

  魏鵬一邊思考著,一邊告訴了盧永祥自己的打算。

  「需要我留兩個弟兄在這幫你看著不?」

  「不用了,我一個大男人還對付不了一個老太婆麼?何況我和我媽之間的事情終究是家庭糾紛,其他外人在場也不合適了。」

  魏鵬把煙頭扔在地上,跟著一踩滅。

  過了一會兒,盧永祥和一幫手下挾持著兩個小流氓離開了旅館。臨走前給旅館的老闆和服務員交代了一下,便無人再去過問兩個流氓居住過的房間以及獨自待在房間內魏鵬了。

  魏鵬先給崔瑩打了個電話,大致的告之了這邊發生的事情以讓對方安心。跟著搬了張凳子,靠在房間的門背後的陰暗處,靜靜的等待著目標的出現。

  過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傳來了高跟鞋特有的腳步聲。

  跟著是鑰匙開門的聲音,門開後,一隻豐滿雪白的大腿跨入了房間……

  一個穿著高腰開叉旗袍的女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一進門就說道:「事情沒成,要看你們兩個的了。」

  說完了話,才發現房間內空無一人。正在女人驚訝的時候,門被魏鵬關上了。

  女人驚慌失措的轉身望著突然出現的魏鵬,一臉的詫異。

  魏鵬挪了一下椅子,直接擋在房門前。跟著翹起了二郎腿。仔細的觀察著眼前的女人。

  適中的身高,體態豐滿,腰部少量的贅肉不但沒有損害其身材的觀賞性,反倒更增加了肉體對異性的誘惑。胸前滾圓突起的雙峰配上高翹的雙臀,便是所謂標準的「肉彈」。齊耳短髮、鵝蛋臉再加上濃艷的粉底妝,任誰都會以為這只是一個四十歲出頭的風騷艷婦。

  魏鵬努力的擠出了一點笑容,但語氣卻異常的冰冷。

  「媽,阿惠說的看來沒錯,你和十年前幾乎沒有任何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