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晨我醒得很早,褲襠內有桀驁難馴之物,氣壯勢雄,沖天而聳。我摸了一把,暗自驚歎:「莫非那青陽丹還有壯陽之力?還真是大補啊!」
挺著這麼一桿硬槍,連穿衣系褲都有些礙事,想起今日是那賈涉忌日,若是這樣挺著走出去,簡直是大不敬呀。
正在屋內磨蹭,卻聽京東人語在門外叫道:「少主,起了麼?」
我應道:「亢總管,這麼早?」將門打開。
京東人語在門外探頭探腦,確定屋內沒有他人後,推門進來:「少主,一人獨寢麼?」
被娘子趕出新房這種事,心情大好時自己拿來說笑,還可稱的上是「閨門韻事」,但被旁人先行發覺,實非光彩,我沒好氣道:「沒錯!」
京東人語肅然起敬:「少主果然心誠,其實素衣齋戒就可以了,少主新婚才沒幾天,不必苛己過嚴!咳,這個,為先祖傳宗,亦是大孝麼!」
我聽了哭笑不得。為賈涉忌辰戒色,我壓根就沒想過,難道陸小漁有見於此,才趕我出房的麼?哼哼!苛己過嚴?把你的小妾送來試試,看我搞不搞?我這桿槍火氣正大著哩!
京東人語哪知我私下裡轉著齷齪念頭,讚歎了一回,道:「少主,今日來客必多,少主初到東府,恐怕有許多細情不知,讓屬下略為引介。」
這一課是免不了的,想必因我新婚,京東人語不好相擾,才拖到現在,一大早上巴巴的趕到我屋裡,臨時抱佛腳,填補我的「無知」。
「什麼?東府欠人九十萬貫?」
起初,我對京東人語追述昔日戰場榮光、東府眾人身世來歷、舊部遍及江淮、山東一帶等聽得頗有興味,尤其得知霍姑娘並非茅山弟子而是什麼乳山符菉派傳人呀,京東人語自己出身「六指神算門」呀,很是驚奇了一會,因這兩個冷僻門派我以前聽都沒聽說過,待他羞羞答答地講到府中欠了巨債,今日承位典儀是催債良機,很可能變為債主雲集、催討舊欠的場面時,我忍不住大吃一驚,叫出聲來。
俗言道「腰纏萬貫」、「萬貫家財」,可見萬貫已可炫富,九十萬貫至少抵得上十幾家巨富的家財!東府怎會虧欠這麼多?誰又借得出如此數目驚人的錢財?
經過京東人語一番耐心解釋,我才知道,賈涉榮耀南歸背後,其實遺留了一大拖累,就是北征多年,死傷的部屬達數萬人。這些人的妻兒老小為數更巨,除了一些人家有恆產、能自理生計外,需要長期救濟、奉養的孤兒寡母、老弱傷殘不下兩萬人。朝廷當然也給了撫恤,卻不足抵所用十之二三,自北邊重起混亂後,連每年恤金都斷了。況且東府舊屬中,朝廷的禁軍與廂軍不到一半,大部分都是亂地臨時義附的鄉勇、遊民,這些人中的傷亡,朝廷既無法冊記,也給不了恤金。
賈氏東府身為故主,與舊屬共歷生死,當然不能棄之不管,這一插手,就掉進巨債的漩渦,賈氏自身的資財,不過十幾萬貫,不足一年之用,賈涉無奈之下,一面大舉借債,以敷支用,一面將願意擔責而依附的舊屬組織起來,操持各行百業,指望「以人養人、以青壯扶孤弱」,只是初涉商海,亦須巨資,於是累債就更多了。所幸賈家功成名盛,天台賈氏又向有富名,賈涉女兒更入宮得寵,舉債並不為難,如此數年,掛在名下的積欠已達百萬貫。
賈涉去世後,東府背負巨債的內情給眾債主瞧出苗頭,催逼漸緊,好在原先受東府救濟的人中,老的老死、小的長大,每年所用大減,而棄甲操持各行的舊屬生計漸有起色,彙集起來,每年也有數萬貫的進項,礙於賈妃,眾債主也不敢追逼太過,於是入的入,出的出,東府才撐住了如今的架子。
雖說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無論如何,也改不了東府欠了巨債的事實。
身為東府少主的我,本以為東府高手眾多、舊屬龐大,正是一大助力,眾人復出意願甚強,或許還可用來對付全真教,哪知一大早起來,胯下還在硬幫幫的哩,卻莫名其妙成了欠債纍纍的冤大頭!
難怪東府眾人穿得一身灰僕僕的破衣裳,跟東華派錦衣華麗完全不能相比,寒酸得要命!想必這幫人十幾年來戰戰兢兢、焦頭爛額,都在四處弄錢吧?以至英雄氣短,沉寂無聲。我暗下怨歎不歇,吃力道:「姑姑……可知內情?」
「府中的日用支出,多年來一直仰仗娘娘貼補,娘娘當然心中有數,娘娘對具體數目很少細問,但大致情形是知道的!」
他娘的,之前沒有任何人提過東府欠債的事啊,連賈妃也沒露半點口風,還搞得少主之位爭論半天,像個香餑餑似的,我的婚事,至少在府內辦得也很風光,這些豈不是騙人麼?……對了,賈妃倒是曾對東府「光復河山」的大志持有微議,又說什麼「修身齊家,未嘗不是件無益於世的事」,難道便是因此而發的麼,「齊家」就是「還債」?這……這也太微言大義了吧?
「少主也不必過憂,東府所欠,有六十萬貫乃由『藏金閣』皆出,這一家自始至終,只有借出,從不催還,餘下三十萬貫,『天繡坊』占一半,這家的財東中『玉淵閣』是大頭,少主如今是陸幽盟東床貴婿,總好應付,麻煩的是剩下的十餘萬貫……」
「唔,亢總管,你挑明說罷,今日該如何對付?」
「其一,讓新娘子打個招呼,請『天繡坊』且莫催逼,沒有這家挑頭,其他人聲勢就大為削弱;其二,少主承位,所有舊欠都先認帳,打消他們中有些人的顧慮;其三將賀儀以及舊屬近期所得,統歸一處,準備打發最難對付的幾家催賬。」
「賀儀能有多少?」
「估計很不少,當年未依附東府從商的四方舊屬極眾,其中許多人如今家財甚豐,向來感念東府救濟孤弱之舉,如今得知少主承位,東府復起,看在先主公面上,定然給份大大的面子,多了不好說,兩三萬貫之數,總是有的,加上依附東府的各行半年所得,也有兩萬貫,合起來共有四五萬貫,分來給付,可以抵擋一陣了。」
「承位之儀如此匆忙,那些人都能知道消息麼?」
「今日本是先主公忌辰,大多本就會來祭祀,再者,前些日我們已放出消息,舊屬大多散佈江淮、山東,臨安附近最多,都在數日的行程內,互相間傳遞消息又快,該不是什麼問題。」
京東人語跟我說完這些,明顯地舒了口氣,又交代我一定要找陸小漁,千萬阻攔「天繡坊」催賬,便匆匆告辭,去忙備典儀的事了。
望著他行而匆匆的瘦高身影,我隱隱覺得,這次東府立主,多少有些對付錢財危機的盤算在內,只是誰也不便明說罷了。
老太君若有個三長兩短,東府失去賈氏的招牌,不能遮風擋雨,立即面對催債風暴。這樣的局面,不論是東府眾人還是賈妃,都不願看到的吧?
從情形看,賈妃對我這個侄兒很是疼愛,這是假不了的,為何卻將我推到風口浪尖?真不知她作何打算。
而東府眾人口口聲聲「復出、復出」的,就很可笑了,若不還清巨債,什麼雄心壯志都是瞎喊。這幫人江湖習氣,不將錢財放在眼內,以至我前幾天竟一點苗頭都看不出來。
其實,我何嘗不是跟他們一樣呢,對巨債累身,也只是隱隱擔憂,毫不具體,更拿不出法子。既然拿不出法子,我的擔心豈不是白擔心?自幼修道的我很快將憂懷拋開,步於湖岸,只為清晨的空氣歡喜,體內更時時湧動著采練青陽丹後的拔升之感,直到晨霧散盡,陽光鋪射,僕從走動,整個東府都似醒轉,我方回屋,換了一身素袍,來找陸小漁商議。
我轉述了京東人語的話後,卻得到了另一番說法。
「讓『天繡坊』不催賬,這我可以拿主意,很容易辦!」陸小漁答應得很爽快:「不過,亢總管說用籌集來的款子打發別家催賬,其實完全不必!一文錢都不要給!」
「哦?」
「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向來債主最大的擔心是無主的爛賬,東府立新主,他們聽到消息,當然要趕來,察探一下新主的情形,催債倒是其次。娘娘如今恩寵不減,東府名望未衰,當年辦的又是善事,朝廷雖沒出錢,卻一直暗中支持,東府的信用未失,只要你給他門立據,承諾五年內還清所有欠款,去了他們的擔心,指定不花一文,全部打發了。」
「可是五年光陰,從哪弄來那麼多錢還賬?」
「筠哥兒,你一向不理俗務,對東府的瞭解恐怕還沒我多!」陸小漁坐於妝鏡前,順手插上一朵珠花,衝我一笑,道:「亢總管記的只是出賬,東府欠債固多,聽起來嚇人,可是十幾年前耗費十數萬貫起頭經營的各行各業漸成規模,更是不可小窺,聽說」以青壯扶孤弱「這個主意,是當年待字閨中的娘娘出的,真是高明遠見!你知道這些鋪席、作坊如今值得多少?以每年所得來看,往少了說,也值六十萬貫!」
「啊,」我驚喜道:「亢總管對這些難道不知道?」
「亢總管多半算的死賬,那些鋪坊,東府每年從中抽用銀錢,擺在明面上的東西當然值不了那麼多,頂多也就十數萬貫,值錢的是熟通各行的愈萬的人,這些人節衣少食,多年來與東府一道擔責,忠心耿耿,誰也奪不走。還有更值錢的呢,是散佈四方、遍及各行、渾如一體的行鋪商網,當年爹爹身挾萬金,起意要做布帛買賣,見了東府上通官采、市賣,下聯桑織、販運的布行,登時打消了念頭,不敢與其對撼。可見這些鋪坊力量多大?有朝一日,不說欺行霸市,領攜行會,席捲厚利是能做到的,因此這些鋪席、作坊雖不起眼,其實個個價值千金,統歸起來能值多少?誰也不能輕估!」
我對商經一竅不通,但也聽得心下砰砰直跳,眼見光明,於是更向嬌妻虛心問教:「這麼說,若是債催得急,這些鋪席、行坊都可高價賣錢?」
「不必賣,若要賣,東府也做不了主!」陸小漁道:「據我所知,這些鋪席、作坊統統抵給『藏金閣』了。『藏金閣』從不催賬,便是因有鋪坊作抵,又有官府居中作保,全不擔心之故。再說,東府所操持的各行,形如活水,每年都能掙來數萬貫銀錢,若不是東府每年都抽乾他們的利頭,放水養魚,所得更巨!因此,東府若想還清積欠,就得靠這些鋪坊,不到走不動棋,不能動這念頭。我為何說將籌來的款子留著?就是不僅不賣,還要將款子放進最掙錢的行當,換來更多的錢,這樣,才有希望五年內還清欠款!」
「我明白了,多謝娘子施教!」我恍然大悟,心間如洞開一竅,渾身上下通明暢快,對一面梳妝一面侃侃而談的美妻,越瞧越愛,忍不住摟過她頭頸,一頓亂親。
「呀,」陸小漁仰唇吐氣、吁吁掙扎,嗔道:「才梳好的頭,又被你弄亂了!」
我見陸小漁排拒之色不厲,心上又喜又癢,眼見屋中他人,因議事走得精光,便躡足過去將門關上,悄步走回。
「你想幹什麼?」陸小漁音色喉啞,神情緊張。
「不幹什麼,我要好好疼疼娘子!」
「啊!」
陸小漁拘於身份,不便大聲掙叫,香唇玉頸被我侵佔不說,酥軟如綿、欺霜賽雪的雙峰也落入我手,賞玩揉捏不歇,只裙下玉壺,她守得甚嚴,始終沒有得手。
「你……你個中山狼,人家費神為你打算,你就這樣…這樣欺負我!」
「這也是獎慰麼!」
陸小漁嬌喘吁吁,我則陶醉無限。她身仰妝台,襟口被我拉開,露出尖飽滑圓的梨形玉乳,窗外恰有一柱陽光投射其上,雪艷之色,更增玉透,我癡迷不已,撥弄著她鮮艷紅嫩的乳頭,只想埋頭含吮。
「嗚嗚……不要……你再弄……我可惱了!」
她莊容已被我撩亂,鼻發嬌膩之音,身姿既狼狽又嬌媚。
我胯下巨陽堅聳,只逗她:「這一根怎麼辦?」
「你去找浣兒,或是藍藍、小菁,我都不管!」
「它現在只想你,渴極了!」
「渴了麼?」陸小漁俏臉暈紅,一咬貝齒,突從身旁撈過茶杯,竟將杯中水往我襠處傾倒!
「哇!」我跳腳不歇。
陸小漁臉上紅暈迷布,吃吃嬌笑。
褲襠淋漓,茶汁尤溫,想是她適才端到妝台喝的,我正色道:「這茶是西湖龍井還是碧蘿春?」
「喲,」陸小漁一怔,掩口笑道:「你還計較這個麼?」
「當然,它本想嘗一嘗娘子裙下的茶湯,如今被灌了個滿腦糊塗,若不知道喝的是什麼茶,豈不屈死了?」
「呸!」陸小漁羞得耳頸皆赤,卻忍不住勾頭直笑。
從陸小漁房中出來,我當即去找了京東人語。
京東人語聽了陸小漁的籌劃,不住點頭,隨即歎道:「少夫人真是女中陶朱!
聽說『玉淵閣』一向由她掌旗,看來所傳不假,若是東府早有少夫人在,我們上上下下愈萬號人,也不用這麼多年被巨債壓得喘不過氣來了!「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我心中一動,忽生奇想:」錢財之累能令東府沉寂多年,泱泱萬人,振翅難飛,全真教規模龐大,若受錢糧之困,豈不亂更是要亂成一鍋粥?全真教高手再多,也是有限,畢竟不是個個道士都能餐風飲露的,若能對其舉教生計有所打擊,那就好像行軍打仗,燒敵糧草一般,這背後一刀,可比殺他幾個道士強多了!「心生此念,更是浮想聯翩:」全真教高手只重修煉,多半便如我一般,對商經一竅不通,這便是其弱處,東府既有現成根基,暗下佈置,實力夠時,再攻他個冷不防,萬千教眾,剩下光棍十八子,看他還囂張到哪去?「
我再也想不到,這個早上的一番波折,竟讓我豁然開朗!前路雖依舊模糊,卻如有明燈照路,甚覺振奮,一時不由遐思紛紛。當我回過神,再去看身旁時,京東人語早不在了。
承位典儀設在將軍廟後邊的家廟中,廟宇相連,難分彼此。本來賈氏家廟供奉包括賈涉在內的歷代先祖,乃是主廟,但賈涉為人謙恭,有長者之風,對屬下的戰功毫不吞瞞,杜小天戰功彪炳,名極一時,朝廷為提振武風,罕見地給他立了生祠,於是「將軍廟」之名以客欺主,連府中之人,也以「將軍廟」稱呼後山眾廟。
待老太君等府中人祭奠過賈涉後,廟門放行,候於將軍廟外的東府舊屬紛紛湧進家廟,先祭賈涉,再參見新主。由於廟小人多,竟不能侯齊了眾人,再行典儀,都是獻禮記冊、面見新主後,短言數句,便由人辟道引出。而我聽了眾人的賀詞,都回一句「辛苦」「有勞」「仰賴諸公」等,詞句雖短,大半天下來,也覺口乾舌燥,不勝其煩,但一眼瞥見宋恣等揮汗如雨地大收禮金,不由精神倍增,應對如流。
後來,我聽東府眾人轉述,眾舊屬給我的風評分別是:「少年精幹,詞捷才敏」……不枉我挺直腰桿,背詞辛苦呀!
「秀拔出塵,神清氣朗」……目光如炬呀,連我的真身乃修道之士都看出來了。
「詞氣清揚,有林下之風」……乍看也是說我像道士,但細一想,原來用的都是形容女子之詞呀。
嗯,看上去都像好話,不過,誰有貶評,也不會說出來吧,總之,以風評而論,眾舊屬是對我很滿意了。茅山祖庭方面,宋恣早間接到飛鴿傳書,上頭只附有賀詞,不知何故,竟未及來人到賀。
眾債主在廟廳與我朝相之後,都被客客氣氣請到一間屋子,好茶招待。我抽空去了一躺,「藏金閣」送來厚厚的賀禮,人卻沒來,「天繡坊」因陸小漁的關係,幾乎是對我執屬下之禮,餘下的眾人,大概見了外邊浩浩蕩蕩的聲勢,也都極為恭敬,沒有一人敢出言無禮。亢總管先向眾人引介我,說我是賈涉長孫、賈妃寵侄、茅山護法,如今新娶了「玉淵閣」陸家大小姐,最後嚇了我一跳,竟扯出我是張天師垂青的法外弟子!我則說了一番仰承關照之類的話,然後信誓旦旦,宣佈要振興東府,攜手眾位,為國為民盡綿薄之力,對還賬之事,隻字未提。眾人唯唯而應,看神色都有些沮喪,亢總管卻站到我身畔,宣佈新主已有籌劃,東府將於五年內清還包括本息在內的所有借款,萬貫以上五年還清,萬貫以下三年還清,並立據為憑。
「天繡坊」首先贊成,不少債主也欣然答應,剩下有些原是跟風行事的,也去領了字據,最後有四五家,似有異見,卻默不應聲,我與亢總管打了個眼色,借外邊有事告辭而出。依照計策,我離去之後,亢總管就會強硬起來,凡事推到我身上,宣稱新主籌劃已定,他不能做主。
最後結果是,只有一家寸頭很緊,好死賴活要去了一千貫。眾債主此來適逢新主承位,不能空手,都備了賀禮,禮金總計有兩千多貫,算下來,東府不僅未出一文,倒進賬一千多貫。
早在我應酬眾舊屬時,賈妃悄悄讓人送來兩萬貫,顯是預知今日之局,打算助東府渡過難關的,卻不知後事有變。當日的賀儀,折算下來竟達五萬貫!京東人語與宋恣推測,這其中恐怕有許多是因錯過我的婚宴,而暗暗添補禮金的。加上東府的鋪坊收上來的三萬貫,這回風光大典,竟卷收了十萬貫之巨!
晚膳後,我與東府眾人不約而同的聚在藏收賀儀的屋子,圍坐一張桌子,七、八雙貪婪的眼珠環視琳琅滿屋的禮品,又匯聚到桌上的禮單、賬冊。
京東人語首次面對這麼多不用立即拿去還賬的現錢,只搓手喃喃:「想不到,想不到……」
宋恣痛心疾首:「我錯了!……這回搶親速娶真是個餿主意,少主的婚事應該好好辦,大張旗鼓的辦!並且娶妻娶妾,應該分兩次辦!」
轅門首搖頭歎息:「晚了,如今說這個晚了!大伙仔細想想,還有什麼名目?」
胡九道:「不晚,不晚,這回吃虧下回補!我們集眾之力,給少主找他十房、八房老婆,每回都他娘的風光大辦!」
霍姑娘撲哧一笑:「那少主豈非成了……」說著,吐了吐舌,面色一紅,連忙打住。
關西魔哈哈大笑:「種豬或是種馬!若是有錢可賺,何樂不為?」
吳七郎道:「竭民膏血,國忘無日。十個八個未免太多,三個五個,我倒覺得甚為合宜!」說著,亦忍不住微笑。
眾人歡顏而笑,京東人語拍桌而叫:「爾等沒見過錢的窮漢們!為人不該如此無恥!有話至少應該藏在心裡,擇機再論……呵呵,諸位,諸位!少主有話,大家洗耳恭聽!」
我原詞照搬,將陸小漁的說法又述了一遍。眾人只道今日應對債主的做法乃亢總管的主意,沒想到竟出於小漁的閨中獻策,都是大為驚奇。
其實陸小漁當時就事論事,隨口道來,尚稱不上是深思熟濾後的謀劃,她的「放水養魚」之策,一經道出,也未見有多出奇,但眾人聽了卻很是歎服尤其是陸小漁對東府眾鋪坊的大膽估評,大出眾人意料,細思卻極有道理,經她金口一評,東府彷彿當真憑空多了六十萬貫似的,帶給眾人不少振奮。
轅門獸道:「聽了這席話,我腰桿都覺粗了幾分,原來咱們東府的境況並沒那麼糟呀!」
吳七郎笑道:「六哥,你本就腰粗,不要拿這多作遮擋了。」
眾人望著轅門首的肥肚囊,不由都樂了。
宋恣歎道:「少夫人不愧是商賈出身,識見非同一般。往日我們收了點錢,惟恐放在手裡留不住,急忙忙送去還債,想不到這錢還能這麼用。」
胡九也道:「難怪玉淵閣暴富,人家竟是這麼使錢的!」
關西魔笑道:「如今這會使錢的主兒到了咱們府中!少主不是娶親,而是娶了個活寶貝回家!」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暢言歡笑。巨債未清,生財之道,八字還沒一撇,卻一個個都是發財在即的嘴臉,無形之中,陸小漁尚未露面,威望倒先樹立起來了。
我暗中早已打定主意,要將東府這駕負重而行的廢棄戰車,全向轉入斂財之道,以備我將來對付全真教之用,此際見眾人士氣可用,正宜趁熱打鐵,於是勉勵眾人,上下一心,走出欠債泥潭,從此多多發財,屆時再圖東府東山再起之計!
東府眾人的「復出」雄心,多出於留戀往日風光而生的衝動,原本全無頭緒,對我「先攬財、後遠圖」之論,皆無異議,財帛動心之下,紛紛響應。
回到當前,對籌來的款子,眾人都覺宜盡快發用,早一日放出,便早一日生金嘛,卻都沒什麼好的生財主意,只有待陸小漁摸清東府各業的情形後,再作計較了。
眾人臨去了,還戀戀不捨地掃視滿屋新獲錢財,聲言從今夜起,府中要加強戒備,而轅門獸竟賴在屋內,不肯出來,揚手道:「你們走,你們走!我要在此屋睡覺,沾些財氣!」
關西魔道:「很好,只不要弄髒了那尊玉觀音!」
轉眼發生了一場慘絕人寰的「魔獸大戰」,卻沒有一人從旁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