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紅樓 第一章 秀色女尼

  「師姐、師姐……」

  水月庵後院內,智能兒追在一位清秀少女身後,卻見她只顧收拾出門物品,不由得拉長聲調,嬌嗔道:「你倒說說呀,那寶二爺是不是會妖法?」

  「唉!」

  智善兒雖是智能兒的師姐,但芳齡也大不了多少,同樣是個小尼姑。

  被智能兒纏怕的智善兒無可奈何地歎道:「師妹,我又不會法術,怎麼會知道?師父還在後山等我採摘野菜,要不我問明師父後再告訴你,好不好?」

  「原來你也不明白!」

  智能兒失望地低下頭,隨即又急切地抬起頭,雙目閃現期待之色凝視著智善兒,道:「你一定要記得問師父,不然人家一定睡不好。」

  「好、好、好!」

  智善兒做起師姐倒還有模有樣,學著自己師父的口吻,寵溺調侃道:「師妹可是我們水月庵的小寶貝,怎麼能不聽你的呢?嘻嘻……」

  話音未落,收拾妥當的智善兒就已背上小背簍急步向外行,她已被智能兒纏了一個早上,還是早點逃離為好。

  「師姐、師姐……」

  智能兒鍥而不捨揚聲呼喚,問道:「前晚我們聽見師父房中那奇怪的聲音,師父生病了嗎?怎麼……唔!」

  智善兒加快腳步,本不想理睬智能兒,卻不料智能兒出口之言足以驚天動地,稍微懂事的她頓時大驚失色,急速返身摀住智能兒的檀口,還環視著四周,生恐有其他人聽到。

  「師妹,你記住,這事千萬不能說,更不能傳到外面,不然會出大事的!」

  智善兒微微鬆開玉手,神情無比肅穆,讓不諳世事的智能兒心神緊張,下意識點頭記住智善兒的話。

  「師姐,為什麼不能說?師父不是病了嗎?」

  智能兒壓低聲音說道,小心翼翼生怕秘密外洩,可芳心卻無比好奇。

  「我也不是很明白,反正不能說就是了!」

  智善兒重重跺了一下腳,一邊向外走,一邊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而且越想臉越紅:師父不會真是……偷情吧?但房內明明只有她一個人,啊,難道……師父在自瀆?太羞人了,自己怎能這樣想呢?

  想到這裡,智善兒自責不已,卻始終抹不去盤旋在腦中的羞人意念,而且這羞臊的詞語還是從自己師傅房中無意翻到的禁書《綺夢仙緣》上所見。

  念及此處,智善兒腦中靈光一閃,頓時恍然大悟,芳心怦怦直跳:既然師父房中藏有此等禁書,那她會情不自禁也就不稀奇了,嘻嘻……嗯!以後不看了!

  再好看也不看了!

  明白過來的智善兒想及偷來的禁書,不由得大感羞愧,但卻從未想過將禁書付之一炬的念頭。

  「智善,為何這麼久才出來?」

  靜虛師太輕聲責問,使智善兒從無限遐思中驚醒過來,未待她抹去眼底心虛的光華,靜虛已經向前走,道:「走吧,有幾種野菜山頂上才有,我們要快一點。」

  「嗯!」

  智善兒乖巧地疾步跟隨靜虛,可往日尊敬的目光卻悄然發生變化,她凝望著靜虛的背影,眼中卻閃爍著揮之不去的好奇與迷惑,還有一絲淡淡的火花悠然閃爍——少女情竇初開了。

  「師父,山頂那麼高,咱們就在山腰隨便摘幾種野菜吧,寶二爺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

  「賈家於為師有恩,怎能隨便應付?唉……」

  靜虛突然歎息一聲,因為智善兒隨口一問,她塵封多年的記憶突然翻起波瀾。

  原本靜虛是京城富戶之家的少奶奶,不料家遭劇變,被錦衣衛抄家滅口,一家上下唯有她因與賈家沾親帶故,因而僥倖得以活命。

  痛不欲生的靜虛本想追隨亡夫而去,然而滅門的血仇卻讓她不得不選擇悲傷的活下去。

  當靜虛將復仇的希望寄托於賈家,手持導致滅門的證據向賈政等人尋求幫助時,膽小的賈政卻只能抱以同情心,因為錦衣衛權勢滔天,賈家不想受到牽連,唯一敢做的只有收留她這遠親。

  對此,靜虛感到心灰意冷,就此遁入空門,十幾年過去,在機緣巧合下,她成為水月庵住持靜虛師太。

  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靜虛雖稟性端莊,但心懷仇恨的她根本不能真的六根清淨,更何況還曾經為人妻子,嘗過男歡女愛的滋味,即使是木魚之音終日環繞,也磨滅不了生理的煎熬。

  心煩意亂的靜虛在午夜夢迴時無法安睡,無聊下只得翻出上一任住持的藏書打發光陰,卻在箱底無意間翻出珍如寶貝的《綺夢仙緣》身處在迷霧中的靜虛終於看到指路明燈,而且從那被翻捲的書角可以看出上一任住持必然也遇到與她同樣的苦惱,而解決的辦法就是……自瀆!

  「吱!」

  一聲輕響,少有人跡的庵堂大門悠然而開,無所事事的寶玉走入水月庵。

  「咦……呢?」

  寶玉詫異地環目而視,由於庵堂除了靜虛師徒三人之外,只有幾個打理雜事的老婆子,加起來不到十人,可如今,寶玉一眼望去渺無人影。

  寶玉瞬間意興索然,在庵堂內轉了一圈後正想離去時,一聲歎息從禪房內飄出,飄入六識超人的玉耳中,引起他極大的興趣。

  「唉!」

  智能兒坐在蒲團上,玉手托著下巴,身子不停扭來扭去。

  智善兒的警告沒有抹去智能兒心中的迷霧,反而生出無窮的好奇心,她已經坐在這裡苦思好久,但就是不明白其中原因。

  智能兒再次一聲長歎,煩悶地自言自語道:「太奇怪了,師姐又不肯說,我該問誰呢?」

  「什麼事不明白?」

  智能兒話音未落,推門而入的寶玉正巧聽到她的呢喃自語,輕笑道:「跟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

  「啊!」

  寶玉的出現嚇了智能兒一大跳,心驚神亂的她從蒲團上跳起來,欲蓋彌彰的雙手連搖,道:「沒……沒什麼,真沒什麼。」

  好玩!不枉自己來這一遭,呵呵……寶玉心中戲謔流轉,調侃道:「你真的沒有想什麼嗎?」

  「沒、沒……沒想。」

  智能兒使勁地點頭,此時此刻她想起智善兒肅穆的警告,不由得更加慌亂。

  「可是……」

  寶玉故作苦惱之狀,上下掃視著智能兒,看得智能兒不自在、心情緊張,隨即「認真」的反問道:「聽說只有傻子和死人才不會『想』,可我怎麼看也看不出你哪點像傻子呢!」

  「你……」

  智能兒終於明白被寶玉戲弄,雖是又急又氣,但她自幼身在佛門,怎麼樣也說不出罵人的話語。

  情急之下,智能兒只得嬌嗔道:「哼,不跟你說了!你肯定就是師父所說的壞人,人家才懶得理你,我要去唸經了!」

  「哈哈……」

  對智能兒的責罵寶玉不惱反喜,再也忍不住心中強烈的笑意,肆無忌憚地暴笑出聲。

  見羞臊不安的智能兒果真要邁步離去,生恐無聊的寶玉急忙擋在門口,連連拱手作揖,道歉道:「別、別!我適才只是開個玩笑,智能兒師父大人不記小人過,就不要與我這等小人一般計較了。」

  逃路被堵的智能兒剛要開口斥責,卻被寶玉好笑的動作和故意討好的話語逗個回嗔作喜。

  智能兒剎那間喜笑顏開,對於寶玉恭維的「師父」兩字受用不已,道:「嗯!

  本大師就原諒你這『小人』一次,嘻嘻……「說完,智能兒忍俊不禁地笑起來。

  悅耳的笑聲化解先前尷尬的氣氛,也在悄然間拉近兩人的距離,智能兒暫時將寶玉的「危險」放到腦後。

  智能兒的純真與可愛深深感染了寶玉,在輕言淺笑中,他再也不覺無聊,意念微變下,他也放棄調笑的念頭,就像初次相識但卻很合胃口的朋友般,兩人相談甚歡,言笑無拘無束。

  歡樂的時光如梭如箭,寶玉突然雙耳一顫,抬頭一望,原來不知不覺竟已到了晌午時分。

  寶玉開口打斷智能兒滔滔不絕的歡聲,笑道:「智能兒,你師姐她們回來了,正在四處找你呢!」

  「是嗎?」

  智能兒豎耳凝神細聽,卻未聽到想像中的呼喚,不由得半信半疑地凝視著寶玉,懷疑道:「你是不是故意騙我?我怎麼沒有聽到?」

  「呵呵……可愛的智能兒師父,你要是不信,到門口聽一聽。」

  不倫不類的稱呼配合寶玉一臉笑意,完全沒有半點說服力。

  「哼,我才不上當呢!」

  智能兒微翹小嘴,玩心大起地道:「就算師父與師姐真的回來,我也敢藏在這兒不出去。」

  「智能兒,還不出來幫忙做飯!」

  可智能兒話音未落,靜虛的話語已經清晰傳入她的耳中。

  「啊!」

  剛才還「一臉勇氣」的智能兒好似受驚小兔般跳起來,一邊跑向門口,一邊連聲討饒,情急之下竟將「好心」的寶玉當成擋箭牌:「師父,寶二爺要參觀禪房,所以徒兒才帶他到這兒,一時沒聽到您的聲音。」

  因為靜虛的呼喚十分響亮,智能兒按常理認為靜虛已在門外,她急急地拉開房門後,門外卻毫無身影,微微一愣的她還未反應過來,寶玉開心的笑聲已經揭曉答案。

  「哈哈……智能兒,好玩吧?」

  法力妙用造化無窮,區區聲音變換自然是小菜一碟。

  「好你個寶玉……」

  智能兒再次受騙,半真半假地瞪了寶玉一眼,可眼中的喜意卻超過應有的生氣。

  未待智能兒完全罵出聲,寶玉指了指天色,輕笑道:「你看現在什麼時辰了,師太真的要回來了。」

  「下次再與你算帳!」

  當「算帳」兩字傳入寶玉耳中時,智能兒已消失不見,畢竟靜虛平日雖然溫和,但對弟子偷懶卻從不輕饒。

  一念至此,智能兒不由得跑得更快,並將一切責任都推到寶玉身上,心想:都怪這傢伙不停胡說八道,否則自己怎會開心得忘記時辰呢?

  咦!我怎麼不怕他了?遲鈍的智能兒心海一顫,終於想起這問題,眼底迷霧不由得再次增加。

  「唉,現在要幹什麼呢?」

  智能兒一走,寶玉再次清閒下來,因為鐵檻寺的人潮正是洶湧時,王熙鳳自然抽不開身。

  無聊的寶玉左思右想,最後鎖定消磨時光的目標——可愛的小尼姑智能兒。

  對了,還有她口中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姐智善兒,最好再讓她們的師父靜虛替自己弄點好吃的齋菜,這日子就好過了,嘿嘿……想到純天然的齋菜,寶玉的肚子立刻鳴叫起來,雖然修道之人餐風飲露也可過活,但他卻是一個特殊的異類,對紅塵美味貪戀不已,大吞口水的同時,眼前更閃過靜虛那風韻猶存的姿容。

  「師太,你錯怪智能兒了。」

  當寶玉趕到前廳時,正值靜虛準備責罰智能兒一刻,及時趕到的寶玉當然不會放過此等英雄救美的機會。

  寶玉一臉真誠,柔聲為智能兒開脫道:「都怪我一人閒著無聊,所以請她帶我在庵中四處閒逛,一時看得歡喜,竟忘了時間。」

  「二爺乃是貴客,我們自應招待,倒是貧尼疏忽了。」

  地位尊崇的寶玉出面,靜虛怎樣都要賣他幾分情面。

  靜虛話鋒一轉,頑皮的智能兒反而變成待客有禮的好徒弟,她輕揮衣袖,柔聲道:「起來吧,是為師錯怪你了,還不趕快謝過寶二爺。」

  「不用,小事一樁。」

  寶玉對過分的客套大感難受,發自真心阻止智能兒下跪的舉動,隨即平和的笑道:「師太,能開飯了嗎?呵呵……我有點餓了。」

  望著不好意思搔頭傻笑的寶玉,一大二小三個女尼同時臉露笑意,最為活潑的智能兒更忍不住笑出聲。

  寶玉此等言行放在常人身上,就算不顯寒酸也是缺乏教養,但在他坦然的目光下,一切都變成赤子天性的率真豪爽,非但未損他俊朗貴氣的形象,反而增添幾許男兒灑脫之氣。

  「二爺你稍等,我這就做幾道拿手的野菜請你嘗一嘗。」

  寶玉的平和不知不覺間感染靜虛拘謹的內心,本性溫和的她也放下佛門的謙稱,自然微笑著與寶玉笑談。

  「師父,我幫你吧。」

  犯了錯的智能兒歡快的跟上靜虛的腳步,既是想將功贖罪,也是為了親手做飯報答寶玉的援手之恩。

  「小尼智善見過二爺。」

  靜虛與智能兒離去,智善兒當然得留下來招待寶玉。

  二人獨處,智善兒禮貌的正式請安,因為適才寶玉不凡的舉動,她的拘束也少了幾分,一邊合十施禮,一邊大著膽子仔細地看了寶玉一眼。

  由於智善兒也是少見男人的小尼姑,芳心一顫,智能兒初見寶玉時的震驚也在她的心房重現。

  智善兒比智能兒稍大,再加上禁書的「教導」下,少女情懷早已悄悄綻放,那心靈的悸動更是猛烈,明亮如水的美眸中,動人的異彩久久不散。

  寶玉也是首次認真打量著智善兒,見其果然如智能兒說得那樣青春秀美,不由得大為驚歎又是——個標緻人兒。

  真不知道是這水月庵風水太好,還是她們日日誦經念佛感染仙氣,師徒三人竟然都是如此秀美脫俗,沒有半點紅塵俗氣。寶玉感慨之餘,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嗯,她們會不會是天天吃素菜吃成這樣秀氣呢?呵呵,瞧那小腰瘦得都只剩一把,好在雙峰沒有受到影響,屁股也還算得上挺翹渾圓,否則就……

  「二爺、二爺,請上座。」

  綺念連連的寶玉竟然在智善兒面前走神,而智善兒見寶玉久不回應,不由得感到更加慌亂,可順著寶玉的目光,她立刻明白寶玉心中所想,白嫩的臉頰瞬間紅霞密佈。

  寶玉終於反應過來,對於自己竟會如此失禮大感難堪,他強壓下心中雜念,面容發熱地道:「小師父多禮了。」

  自己為何這麼急色?寶玉暗自詫異:自己雖然多情,可還沒到如此地步,看來心魔還在呀,唉!

  「二爺,請喫茶!」

  「謝謝!」

  寶玉出於習慣柔聲道謝,隨即下意識伸手去接茶杯,此刻他思緒還在翻騰,大手沒有接住茶杯,卻將柔若無骨的小手抓在五指之間。

  「啊!」

  驚叫聲中,茶杯落地碎裂。

  智善兒連男人都很少見到,更別說:「親密」接觸,只覺得心海一顫,如觸電般的酥麻瞬間鑽入她的心窩。

  寶玉久經考驗,倒未有太大感覺,但出於男女間的禮貌,他還是立刻鬆開大手。

  「二爺,我……我去看看師父她們午膳做好了沒有。」

  智善兒剎那間心亂如麻,她終於理解清晨時智能兒的心情,玉臉羞紅的她結結巴巴地找了一個借口,就慌亂地逃之夭夭,至於待客之道早就拋到九霄雲外。

  飢腸轆轆的寶玉並未苦等多久,色香味具全的精緻齋菜就擺到他的面前。

  「二爺,請嘗一嘗。」

  靜虛在廚房一番忙碌,原本略顯蒼白的玉臉變得紅潤,更多了一絲成熟美婦的嫵媚氣息。

  剛從山上採摘的野菜其鮮美滋味非親身嘗試絕不能體會,寶玉終日吃著山珍海味,因此第一口菜下肚,立刻驚歎道:「好吃、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二爺,慢點吃,不夠蔚房還有。」

  靜虛見寶玉出乎意料的狼吞虎嚥,她唇角微微一顫,心中最後一絲拘謹消散一空。

  幽靜的偏廳內,只有寶玉與靜虛單獨相對,不知智能兒兩女是因為上下尊卑之別,還是因為芳心那難以平復、難以解釋的莫名悸動,不約而同地「消失」了。

  片刻,齋菜的美味讓寶玉大感滿足,讚歎道:「師太所煮的齋菜真是人間美味,寶玉要不是機緣至此,定會抱憾終生!」

  寶玉的話語雖稍微誇大,但對美食的回味卻發自真心,未加思索的話語脫口而出:「要是一生都能吃到師太煮的齋菜那就太美妙了。」

  靜虛可不是那兩個不懂塵世的小尼姑,剎那間腦中一震,若不是寶玉清朗的雙目沒有絲毫歪念,她一定會誤以為對方是在向自己示愛。

  要想一生吃到一個女人的飯菜只有兩個辦法,一是請她當廚子,另一個辦法就是將這個女人娶回家。

  念及此處,靜虛不由得羞澀頓生,其實佛門尼姑也是女人,半路出家的她自然而然就想到羞人之事。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自己在想什麼呀,尊貴的寶二爺又怎會向一個中年尼姑示愛呢!雖然明白這是胡思亂想,但靜虛藏在僧袍下的嬌軀依然滾燙,無論怎麼默念佛經也起不了太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