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紅樓 第三章 香菱認父

  「寶玉,你怎麼啦?不是凍著了吧?」

  香菱朱唇微啟,詫異地看著寶玉手中那不停抖動的燈籠。

  「不是,我只是在想事,走了神,呵呵!」

  寶玉心虛地用傻笑矇混過去,隨即靈光一閃,想出一個壞主意。

  「菱姐姐,要這樣走到別府還要不短的時間。」

  打定主意的寶玉閃現不凡的風采,誘惑的話語低沉而熱切:「你想不想早點到?」

  「早點到?是走捷徑嗎?好啊!」

  香菱按照常理想到唯一的辦法,雙眸不由自主望向四周,想找到隱秘的捷徑。

  「這已是最近的路了。」

  寶玉卻回了香菱好大一盆冷水,眼底的戲譫越來越深,道:「小弟只說可以早點到,可沒說有捷徑。」

  香菱也素聞寶玉喜歡說些驚人之言,近段時日也見識過他出人意料之舉,她下意識看了看四周,隨即忍不住嬌嗔道:「又賣關子了!有什麼好辦法就說,是不是你已經備好馬車,難不成我們還能飛過去嗎?」

  「菱姐姐果真靈秀不凡、美麗溫柔、善解人意……」

  寶玉滔滔不絕的讚美好似黃河奔湧般,聽得香菱大翻白眼,不由得懷疑眼前之人不是英偉不凡的寶玉,明明就是一個無賴。

  就在香菱快要忍不住暈倒時,寶玉突然正經無比地沉聲道:「姐姐說得不錯,我就是要帶你『飛』過去!」

  香菱剎那間美眸大張,仔細地掃視寶玉一番,卻找不到一絲嬉戲的痕跡,寶玉鄭重的語調終於讓她明白他不是在胡鬧。

  「寶玉,你可別嚇我!」

  見寶玉渾話連篇,又不是故意為之,香菱不禁想起寶玉出名的怪病。

  「菱姐姐,你看我像神志不清的模樣嗎?」

  香菱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寶玉的雙目,藉著朦朧的燈光,寶玉那好似寒星的朗目直直映入她的心海。

  「怦怦抨……」

  心房猛烈的跳動突然降臨,香菱沒發現寶玉有何不妥之處,反而覺得自己不正常起來。

  「那……那你怎麼會說渾話呢?V——紅雲悄然佔領香菱的臉頰,她再也不敢與寶玉對視,連話語也顫抖起來。

  「菱姐姐,你相信我嗎?」

  「我信!」

  香菱心弦一顫,莫名其妙地相信寶玉的話語。

  佳人的信任永遠是男人的動力,寶玉瞬間豪情萬丈,意念一動,滿天風雪突然朝四方後退,好似在朝拜寶玉般。

  「啊!」

  雖然香菱莫名地相信寶玉,但看著眼前這一幕,她還是不可抑制地驚呼出聲。

  雪花在無形的結界外旋轉飛舞,沒有寒冷的侵襲,飄逸的冰雪變得晶瑩剔透、美麗無比,彷彿一個白色的天地圍繞著寶玉兩人悠然旋轉。

  幾秒的震撼後,香菱的雙眸不由得閃現迷離之色,道:「寶玉,這……這是真的嗎?」

  寶玉兩人立身之處彷彿春天般溫暖,香菱如墜夢中,下意識隨著雪花一起翩翩起舞。

  寶玉並未出聲驚擾香菱的「美夢」,直到香菱緩緩回歸現實,他這才大手一伸,唐突地攔腰摟住香菱。

  「你……啊!」

  香菱本能的抗拒還未出口,驚叫聲已經搶先在舌尖上跳躍。

  飛起來了,香菱真的飛起來了!在寶玉的懷中,她飛上天空,脫離沉重的大地。

  剎那間,一縷暖流從香菱的心房油然而生,她看著寶玉近在咫尺的面容,雙眸突然恍惚起來。

  抱著香菱的寶玉此刻卻無暇感受馨香,其實他也是初次飛行,連這飛行法門也是與晴雯交歡後突然在腦海中憑空冒出來。

  寶玉初學乍練,難免有點緊張,俊朗的面容少有地認真,而他這透著幾分剛毅的氣息絕對是一把刺入女人心靈的利刃。

  風從寶玉的兩人耳邊吹過,寶玉的速度越來越快,香菱眼眸的朦矓則越來越深,就在香菱心房即將被「利刃」剌穿的剎那,她突然鼻翼一顫,緊接著玉臉飛速異變,朦朧依然,但卻多了幾分怪異的迷惑。

  片刻後,地面積雪輕輕一顫,兩道身影從天而降,穩穩站在紅樓別府的台階前。

  「菱姐姐,到了。」

  寶玉呼出一口大氣,胸膛一挺,等待著香菱崇拜的目光。

  不料香菱卻眼簾低垂、玉手緊握、身子不停發抖。

  「菱姐姐,你冷到了嗎?」

  寶玉下意識伸手去抓香菱的手掌。

  「啊,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

  兩人手掌碰觸,這樣的動作原本很隨意,可香菱卻猛然向後一跳,好像寶玉的手指是尖刺般。

  「怎麼啦,我嚇到你了嗎?」

  寶玉也被香菱的反應嚇了一大跳,心中有點不舒服。

  「沒、沒……沒有,我……」

  香菱的玉臉瞬間通紅,話語結結巴巴地說道。

  寶玉明明從香菱眼底看到女人心動的異彩,但感受到的卻是強烈的慌亂,還有幾分古怪的恐懼,彷彿他突然變成野獸般。

  「菱姐姐,有什麼說清楚,這樣一點也不好玩。」

  「寶玉,我……」

  香菱看到寶玉眼中的鬱悶,芳心反而更加慌亂。

  就在這時,別府的護衛出現了。

  「什麼人?」

  兩道身影自遠處一躍而現,挾帶凌厲的氣勢直逼而近,同時厲聲道:「私人宅邸,外人請速速離去!」

  「混帳,是我,通知甄先生他等的人來了。」

  兩個護衛今天運氣不佳,正好成為寶玉的出氣筒。

  寶玉可從沒有這樣疾言厲色過,兩個護衛頓時渾身一哆嗦,腳快的護衛立刻轉身通報,剩下的護衛則暗自叫苦。

  那護衛偷偷一看,寶玉的臉色果然面沉如水,而香菱則一臉通紅、神色怪異。

  這個護衛眼珠一轉,立刻想起寶玉的風流名聲,不禁暗自叫苦:慘啦,自己不識相,竟然壞了二爺的好事,以後定然前途盡毀。

  思緒轉動只在剎那之間,那護衛越想越後悔,緊接著突然靈光一閃,想出討好寶玉的好辦法。

  「二爺,小的為你帶路。」

  護衛身軀一俯,隨即神色恭敬地轉向香菱,突然揚聲道:「參見主母!」

  「我不是、不是,你誤會了!」

  香菱剎那間花容失色,玉手不停擺動,連頭也隨之快速搖動,芳心慌亂中,卻不禁浮上一絲淡淡的喜意,令她眼眸一片混亂。

  「哈哈……你這小子嘴還挺甜的,不過不要胡說。好了,前面帶路!」

  寶玉大手一揮,心情瞬間好轉大半,護衛這番小心思真是沒有白費。

  「屬下遵命,二爺請、主母請!」

  護衛歡喜得渾身發飄,呼喊主母的聲音更是積極無比。

  不待香菱再次搖手反對,寶玉搶先道:「菱姐姐,咱們進去吧,不要讓甄先生等久了。」

  提及甄士隱,香菱果然閉上檀口,乖乖地跟上寶玉的腳步。

  紅樓別府說大不大,說小也絕對不小,進入府門後,護衛歡天喜地退下去,寶玉則領著香菱走向大廳。

  走了幾步,香菱見四下無人,她咬了咬唇角,鼓足勇氣問道:「寶玉,你剛才為何不解釋清楚?」

  「我解釋了,不是叫他們不要想錯了嗎?」

  寶玉突然停步回身,差點讓香菱撞入他的懷中,他故作冤屈的面容下卻暗自偷樂。

  香菱暗自一咬銀牙,狠狠瞪了寶玉一眼,竟大罵道:「哼,你也不是好人,大壞蛋、大變態!」

  罵出口的剎那,香菱彷彿鬆了一口氣,而她眼底那盤旋的古怪神色也在這一刻被嬌嗔代替。

  「變態?」

  寶玉瞬間目瞪口呆,不由得心想:「大壞蛋」的美稱自己已經習慣,但這「大變態」又從何而來?還有香菱前後的古怪變化,難道……

  一股感應從寶玉的腦海浮現,但他卻怎麼也抓不住,反而弄得更加迷糊。

  看著寶玉那苦思的模樣,香菱不禁唇角一彎,露出報復快感的笑意,隨即從寶玉的身邊小跑而過。

  「菱姐姐!」

  寶玉完全是出於本能的反應,一把就抓住香菱的手腕。

  「寶玉,你……你想幹嘛?」

  香菱的身子又開始顫抖,不過與先前不一樣,嫣紅好似流水般迅速瀰漫她的臉頰。

  「我不想幹嘛!」

  寶玉一臉委屈,強忍著心中的笑意,調侃道:「我只想告訴你,你……走錯路了。」

  「唔……」

  香菱的銀牙咬住舌尖,羞得銀牙發癢,很想重重咬寶玉一口。

  香菱正用幻想報復,不料寶玉已經先有行動,微張的嘴巴牙齒清晰可見,直逼香菱而來。

  他要幹什麼?咬我嗎?啊……香菱怕了,身為人妻的她自然知道寶玉不會咬她,但卻比咬更令她「害怕」。

  近了,越來越近了,寶玉與香菱的唇舌距離越來越近,呼吸早已交纏在一起。

  「寶玉,不要,不要這樣……」

  香菱的聲音在反抗,但她的身子卻沒有閃躲,這一刻她的鼻翼不由自主顫抖一下,但朱唇不僅沒有退卻,反而勇敢地靠近一些。

  寒風呼嘯、天雷悶響,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身影破空而來,生生打斷寶玉的好事。

  「英蓮,我的女兒!」

  甄士隱已經等不及了,主動從大廳衝出來。

  「爹爹!爹爹!」

  看到甄士隱的剎那,香菱的熱淚滾滿臉頰,就從寶玉的身邊衝過去。

  唉,人家是有了情郎忘了父親,到我這兒怎麼反過來了?寶玉苦笑一聲,隨即腳步一動,走向悠然而現的妙玉。

  香菱與甄士隱相距三尺時不約而同腳步一頓,淚水眼中打轉,但多年的離別卻有一絲陌生,並同時緊張起來。

  「英蓮,是你嗎?」

  甄士隱雙唇顫抖地問道。

  「是我,我是蓮兒!」

  香菱已經好久沒有聽人呼喚過自己的閨名,自幼失散的她記憶已經模糊,唯有幼時撒嬌的話語時常在夢中閃現,她心窩一酸,突然脫口而出道:「爹爹,蓮兒要吃冰糖葫蘆。」

  旁觀的寶玉一愣,差點爆笑出聲。

  妙玉從小修仙練道,但也不禁唇角抖動一下,誰也沒有想到香菱與甄士隱見面後的第一句話語這麼無厘頭。

  旁觀的寶玉兩人不明所以,但身為香菱父親的甑士隱則身軀一震,淚水轟然奔流,道:「是我的蓮兒,真的是我的蓮兒!女兒,苦了你啦。」

  因事情過於巧合,其實甄士隱心底一直有著一絲懷疑,直到香菱說出幼時的話語,他終於相信一句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甄士隱父女倆抱頭痛哭,寶玉的計劃終於功德圓滿。

  得意一笑後,寶玉看向妙玉,內心強壓著興奮,沉聲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出發吧。」

  妙玉點了點頭,正要悄然離開紅樓別府時,寶玉突然又拉住她的衣袖。寶玉露出嬉戲的神色,他對這第一次的江湖之旅充滿嚮往,道:「妙玉,聽說跑江湖都要必備一套夜行衣,我們是否也要換?你看你這身白衣太顯眼了!」

  未待妙玉有所應答,寶玉已從懷中掏出一隻黑色包袱,更加興奮地說道:「這是我日間請晴雯縫製的夜行衣,樣式新奇,包你滿意!」

  「噗嗤!」

  寶玉手舞足蹈、眉飛色舞,看起來就像是個稱職的夥計,讓妙玉不由得笑出聲。

  妙玉對寶玉再無辦法,儘管她不停打坐調息,但道心的平靜總是一次又一次被他輕易打破。

  「唉……」

  妙玉無可奈何的一聲低歎,隨即彷彿墜入凡塵的仙子,嬌嗔道:「大笨蛋,你以為我們是那些俗世高手嗎?何須這夜行衣遮掩行跡,你的法力用來幹嘛的!」

  「喔!」

  寶玉表錯情、用錯心,不禁訕訕一笑,心中對於不用穿「戰袍」大感失望,不死心的追問道:「難道就沒有修真者穿夜行衣嗎?」

  「沒有!」

  妙玉翻著白眼,感到哭笑不得,可更讓她無可奈何的事情還在後面。

  寶玉穿上「戰袍」的意願已達偏執的地步,鍥而不捨的他毫不氣餒地道:「那我們就打破這不合理的規矩,誰說修道人不可以穿夜行衣,咱們今夜就穿給世人看好不好?」

  「不好!」

  妙玉話音未落,身子已經破空而去,倩影雖然飄逸動人,但怎麼看也有一點落荒而逃的味道。

  「呵呵……」

  寶玉達到真正目的,調戲妙玉總能令他無比愉悅,他隨即揮舞著夜行衣,一邊飛身緊追妙玉,一邊鍥而不捨地勸說道:「仙子姐姐,穿上吧,天多冷呀……」

  妙玉逃得更快,寶玉追得更緊,一轉眼兩人就消失不見。

  畫面一閃,兩道如虛似幻的身影站在一棟大宅屋脊上,而妙玉的飄渺長裙終於被夜行衣取代。

  「這下你滿意了吧!」

  妙玉恨恨地瞪了寶玉一眼,但那流轉的秋波卻讓她的威脅完全變質。

  「滿意、滿意,下回一定做一件樣式更好看的衣服。」

  寶玉的無賴等級不停上升,看著那緊貼妙玉身子、曲線畢露的夜行衣,他已經開始思索下一次的壞主意。

  「裡面有妖氣,不要再鬧了,小心露出形跡。」

  妙玉前一半話語透著羞澀,後半話語則平靜無比,在感覺到妖氣的一刻,除妖滅魔的天職令她再次成為飄渺的修真者。

  寶玉雖愛與妙玉調笑,但正事臨頭,嬉戲的表情瞬間換成剛毅冷峻之色,令妙玉不禁心弦跳動一下。

  「乾杯!」

  夜色雖深,但豪華的孫府內依然燈火通明,杯盤狼藉,孫紹祖與熊山君正推杯換盞、酒興大發。

  伺酒的婢女與舞樂的歌姬均是嬌軀半裸,一人一妖在觥籌交錯之間不忘倚紅偎翠,享受這淫靡的奢華人生。

  「居士,孫某敬你一杯。」

  孫紹祖笑容張狂,大手狠狠地蹂躪著懷中艷姬那飽滿的雙峰,語帶恭敬地道:「多虧你的妙計,我們已經搶了賈家大批貨物,這下夠他們受的了!」

  熊山君在孫紹祖此等凡人面前保持著一貫的高人形象,雖然也在裸女上大佔便宜,但神色卻平靜自若。

  「賈家雖受到一定的打擊,但這並不能真正傷到他們的根基,孫大人切不可掉以輕心!」

  「明白、明白。」

  暴戾的孫紹祖在熊山君面前卻似綿羊般低眉順眼,這既是因為熊山君確實說得在理,也是他胸前魔符長久潛移默化的效果。

  一提到賈家,孫紹祖不由得心中一熱,腦中閃現一張天生嫵媚的絕色面容,暗自狂吼:賈迎春,我一定要得到你!

  熊山君隱帶陰沉的面容閃現戲謔的笑意,調侃道:「孫大人,是否又想起那賈府的迎春美人兒?」

  「嘿嘿……」

  孫紹祖不知羞恥的一陣邪笑,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舔,道:「還是居士深知我心,這樣的尤物如果放過,我就不是中山狼了!哈哈……孫某已經決定盡快上賈府提親,如果能夠順利成為賈家的女婿,說不定還能令我們的大事事半功倍!」

  熊山君附和著陰笑幾聲,而廳中眾女早已被孫紹祖調教成人偶,對於他們的話語充耳不聞,只知用肉體取悅主人。

  趴伏在屋頂上的寶玉兩人同時身子一震,寶玉的雙目更迸射熊熊怒火,心情劇烈的波動差點讓他控制不了隱身的法力。

  「不要打草驚蛇!」

  一道冷靜的警告在寶玉的心間響起,此刻妙玉與寶玉心靈相通,根本無須唇舌的幫助。

  妙玉緊接著柔聲安撫道:「下面的中年男子必是妖怪所化,上次在賈府我曾與他交手,此妖雖法力不弱,但還不夠資格做出魔符此等邪物,我們只要跟蹤他,必能查出真正的幕後元兇!」

  寶玉點了點頭,終於恢復平靜,不過對於孫紹祖的恨意卻再次加深,腦中不由得迅疾轉動,暗自思忖解救賈迎春之法,心想:無論如何,絕不能讓迎春像《紅樓夢》中記載的一樣嫁給中山狼!

  「居士,孫某真是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

  孫紹祖再次舉杯相敬,酒興大發下話語不斷,頗有不吐不快之感。

  「搶奪香煙雖不能讓賈家傷筋動骨,但絕對能吸引賈家與薛家全部的注意,那趙兄的計劃絕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實施,哈哈……」

  熊山君也不由得對自己的妙計大為得意,這可是他在旋風真人的壓迫下絞盡腦汁才想出來,開始忘形的他也顧不得假裝清高,一陣邪笑後不由得意氣風發。

  「只要趙千戶行動順利,能成功擒獲薛蟠與知縣賈雨村,咱們手中就有扳倒四大家族的有力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