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康舒大冒險 第十二章

  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聲從聖母院的內部傳來,就像我現在的心情一般。

  「那、那……」我哭笑不得地道,「那你剛剛說的這一大串話,不就一點都派不上用場嘛!」

  「派不派上用場,這點倒還無法論斷。」絲芬妮卻道,「雖然沒有證據支持海拉克耶斯的理論,但同樣的,也沒有證據可以否定他的理論。」

  「啥?既然沒有證據,那不就是假的嗎?」我越聽越迷糊。

  「我說博康舒啊,你看得到神嗎?」絲芬妮卻反問道。

  「神?我哪看得到神啊?」我忍不住叫出聲。都這個節骨眼了,絲芬妮還在打什迷糊仗?

  「我也看不到,既然我和你都看不到,那你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神?」絲芬妮卻一點都不打算放過我,繼續追問。

  「這……應該有吧?不然大家每個禮拜上教堂上心酸的嗎?」我愣了愣。這我倒從沒想過。

  「……絲芬妮,你想說什?」佐菈本來已經放棄討論了,但聽見絲芬妮越扯越遠,臉上出現了警戒之色。

  「子爵閣下,別誤會,我沒有不敬的意思,只是我想讓淫胚明白,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是無從求證的。」絲芬妮對著佐菈道:「比如說神的事情。」

  說完,絲芬妮把手中的短枝扔到長廊外頭。

  「課就上到這裡吧,我們真沒有時間了。」絲芬妮口氣凝重地道,「只能祈禱海拉克耶斯是對的。」

  「等等,我還是不懂啊!」我立刻道,「而且你還是沒說明要怎打倒虛霜娜啊!」

  「博康舒!」手上一緊,原來是佐菈抓住了我的右手,「算我拜託你,閉上嘴跟著我們走好嗎?」

  我轉頭望向佐菈,灰頭土臉的紫發少女正用她那對鮮紅的眸子筆直地看著我,臉上的表情不容我再多說一句。

  佐菈到底是為什這堅決地想要去挑戰虛霜娜呢?雖然我知道虛霜娜曾經讓她丟了很大的臉,而且地底下還有很多慘遭其毒手的小孩子,但是榮譽和憐憫真的值得我們賠上生命嗎?

  「走吧,再拖下去,你就得自己一個人去找虛霜娜了。」絲芬妮道,率先往黑夜中靜靜矗立的聖母院走去。

  「自己一個人?怎回事?」我驚道。

  「因為你四周的防禦越來越弱了。」佐菈道,一邊還把我往前推。

  走進聖母院的本廳,這兒的溫度竟然更高了,幾乎是夏天的感覺。

  我們從後門進入本廳,再順著迴廊進入設計成十字形的大禮拜堂。

  此起彼落的呻吟毫無間斷,簡直就像是來到哪個滿地傷兵的戰場。

  十幾個人,有男有女,正倒臥在禮拜用的長板凳之間,身上堆滿了張牙舞爪、支芽橫伸的毛球,嘴裡不斷發出哮喘似的呻吟。從他們的衣著和四周堆放的雜物判斷,這群人並非神職人員,甚至不是巴黎市民,而是遠地來的旅行者。

  「為什這種時候會有這多人在教堂裡?」佐菈奇道。

  「應該是周遊列國的朝聖者,運氣不好今天晚上剛好來到巴黎吧。」絲芬妮道,一邊往大禮拜堂的出口處走去。

  我和佐菈緊跟在後,三個人連體嬰一樣的並排走著,動不動就踢到前面的人的腳後根;為了避開那群人身上像海葵一樣扭動的生物,我們得沿著兩端的牆壁移動。

  抬頭一看,正門上方是聖母院的註冊商標:半徑五公尺的瑰麗圓形玫瑰窗,用彩色下班拼貼成聖母瑪麗亞的形象。可惜現在是夜晚,沒有陽光照射進來,玫瑰窗空有鮮艷顏色,卻無用武之地。

  一走出聖母院大門,我登時啞然,傻傻地看著眼前這荒謬的景象,下巴差點合不起來。

  如果我沒記錯,現在應該還是晚上,但是聖母院外面的天空卻是金黃色的,雲朵上的光暈看起來不像夕陽也不像朝陽,既不炫目也不給人溫暖之感。

  金黃天空下,是一片朝著四面八方綿延開展的超巨大廣場,黑色的磨石地上鑲嵌著許多銅條,無數交錯的直線和斜線,不斷朝四周延伸,放眼望去,除了地平線,什都看不到。

  這又是怎回事?聖母院前面的這座華格納廣場雖然大,但沒有磊到連附近建築物都看不見的地步啊!沒記錯的話,聖母院出去往右邊轉馬上可以看到蜿蜒的羅士河,廣場中央也有路易十四豎立起來的記功碑,四周更有許多太陽五花了龐大預算修建的餐館、公園、人工島嶼一類的東西……

  但現在什都看不到,只有大得像是中邪的華格納廣場。

  「好大的廣場啊……」佐菈低聲道,「狗王真是大手筆……」

  喂,傻丫頭,你別鬧了,來巴黎幾天了,又不是剛來……呃,等一下,我想起來了,這陣子佐菈她們都浸泡在巴黎的時裝大道裡,確實是還沒看過華格納廣場。

  「不是,廣場本來沒有這大啊!」我連忙道:「本來只要一走出聖母院就可以直接看到對面的華格納宮東門的,現在怎會……」

  「或許是因為虛霜娜的魔法太強大了,魔法陣中心附近的空間已經陷入混亂,華格納廣場才會顯得這大。」絲芬妮道,一邊把聖母院門口兩旁的集雨桶憑空招引過來。

  不知為何,集雨桶裡的雨水是沸騰狀態,咕嚕咕嚕地冒著滾滾白煙。雖然熱也沒到這個地步吧?

  「把衣服丟進去吧,想洗臉的話也可以順便洗洗。」絲芬妮道。

  「喂,這不是聖水吧!」我驚道:「這是雨水耶!」

  「唉,博康舒,你應該知道外地的朝聖者在進入聖母院之前都會先在門口禱告吧!」絲芬妮歎道。

  「知道啊,這是規矩嘛!」我道。

  「所以集雨桶裡的水,其實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間斷地接受虔誠禱告的洗禮,是最潔淨的水,懂了嗎?」絲芬妮道,一邊把手中的衣物扔進集雨桶中。

  唔,絲芬妮這番話倒還有點道理,於是我和佐菈也跟著把手裡的長袍扔了進去。

  浸了一會兒,絲芬妮就用手把裡頭三件衣服拿了出來。那個水雖然在冒白煙,但似乎一點都不燙。

  佐菈取了點聖水把自己臉上手上的灰塵洗去,露出白嫩的臉蛋來;感覺好像已經很久沒看到她這可愛的模樣了。

  「淫胚,你不洗一下嗎?」絲芬妮一邊清洗自己上半身,一邊問道。

  「喔,我沒關係……等一下……我目不轉睛地看著絲芬妮在那對豐乳上來回擦拭的纖纖玉手,」可以的話……我比較想幫你洗……「

  「都什時候了還在講這種話,快洗洗啦!」佐菈怒道。

  嘩啦一聲,凍徹骨髓的冰水直直從我頭上倒下來。

  「哇啊啊!好冰!」我冰得又跳又叫,卻見到手腳上白煙靄靄;那冰水竟然一下就蒸發了!

  「啊,我忘了你不敢洗冷水,真對不起咧。」佐菈笑道,把手裡那空了的集雨桶扔到一旁。

  「什對不起,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我大叫,雖然身上的水已經干了,但我還是在發抖。

  「好了,你那樣也算洗過,趕快把衣服穿上吧。」絲芬妮則早已把見習僧侶的長袍套好穿上。該死的,這會兒沒得看了。

  套上麻作的長袍,三個人這會全都茶溜溜的,一副龜孫子樣,只有頭露在外面。不過這幾天穿慣了絲綢啊、埃及棉啊、羊毛做的衣服,換上麻布衣後一時之間還真不習慣。

  「走吧。」絲芬妮低聲道,緩緩踏出第一步。

  我們三個人手牽著手,宛如出外遠足的小孩子一樣,慢慢走過華格納廣場的磨石子地,只是心中一點都沒有遠足的輕鬆愉快。

  走在前面的絲芬妮步伐飛快,我和佐菈得在後面半走半跑地跟上。

  「……比想像中還遠,我們用飛的好了。」這前進了一會,絲芬妮道。眼前的景色完全沒變,幾乎看不出我們有前進。

  接著她轉過身來,作勢要去握佐菈的手。

  「啊!」絲芬妮動作一僵,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這……聖母院還在我們後方?」看著我的上方道。

  「什?」我大感困惑,也跟著轉身。

  「咦,我們根本沒有前進嘛!還留在原地!」佐菈回頭一看,也驚道。

  只見聖母院的玫瑰窗裡,瑪麗亞小姐低頭俯視;院門兩邊,雕成聖徒塑像的門柱也靜靜地敞開雙手,彷彿是在歡迎我們的歸來。

  「難道還有什我們沒發現的機關?」絲芬妮皺眉道,左看右瞧地四下張望起來。

  「啊!怎會這樣!」突然間絲芬妮一臉驚恐,尖叫一聲,臉上的表情將我心中的不安推到了極點,「這到底是怎回事?」

  如果連三人中最聰明的絲芬妮都這樣驚慌失措,表示情況恐怕已經糟到不行了。

  「這應該是虛霜娜設立的結界一類的東西吧!」佐菈道,望著廣場的另一端,略成弧形的地平線,「會不會是用什魔法困惑我們的感覺,讓人以為好像走很久,但其實只是在原地不動之類的……」

  「不!比起原地踏步,這裡還有更古怪的現象。」絲芬妮語氣焦急,「你們有沒發現,這個廣場上少了什?」

  「少了什……少了很多東西。」我道,「附近的建築物都不見了,只剩下這座教堂……」我看了看左右。

  「剛才那些飄來飄去的怪東西不見了。」佐菈卻道:「……而且,那股令人噁心的魔力也感覺不太到……」

  傻丫頭這一說,我才發現廣場上完全沒有毛球的蹤跡,一顆都沒有。

  「等一下!現在完全感覺不到魔力了!」佐菈頓了頓,驚道,神情茫然地望著絲芬妮,「魔女,這是怎回事,魔法陣的中心不就是在附近嗎?」

  「對,這很奇怪,我們與魔力中心的距離確實要比剛才更近了,然而魔力反應卻顯得更弱。」絲芬妮顯得非常困惑,「就算空間產生了混亂不協調的情況,也不可能會影響到我們對魔力的感知能力才對……」

  「但是現在這個狀況……我完全沒有頭緒,怎可能在魔法陣的中心卻完全感應不到魔力呢?」絲芬妮道,翡翠眸子裡充滿迷惑。

  「那……我們該怎辦?」我問道。

  「嗯……先回聖母院好了,我得仔細想想這是怎回事。」絲芬妮歎道。

  然後,就在我們一起往聖母院入口方向移動的瞬間。

  聖母院不見了,那該死的教堂消失了,眼前只剩下浩瀚無邊的華格納廣場!黑色的磨石子地,金黃的天空,靜止不動的去,以及令人暈眩的無方向感。

  「什?不……不見了?絲芬妮!這是怎回事!」我立刻大喊。這真是太恐怖了,我們竟在巴黎市中央,而且學是在華格納廣場上遇難?

  但我的呼喊只是淡淡地被四周的虛無空間吞噬,因為絲芬妮也不見了,我的右手掌心裡空蕩蕩的,明明剛剛還握著她的手……

  「絲、絲芬妮?喂~~~」我嚇呆了,連人都憑空消失?

  「博康舒!你看前面!那個是什東西!」佐菈用力拉了拉我的左手,指著前方順道。

  抬頭一看,一根大約三四層樓高的方柱聳立在我和佐菈前方數尺之遙。方柱很細,青銅材質,大約一人可以環抱,表面刻有很多象徵英勇的圖像,柱底部有一圈圍欄保護,頂部則是削尖如錐。

  「這個是……路易十四的記功碑?」我仔細端詳道:「怎會突然跑出來了?」

  「記功碑?那從這邊到狗五的皇宮還要多久?」佐菈問道。

  「唔,在正常狀況下,記功碑的位置是在華格納廣場的正中央,所以再走一分鐘左右就可以到達華格納宮東門前了。」

  「嗯,那我們快到了,再加把勁吧。」佐菈點頭道,牽著我的手,往前邁步便走。

  「等等啊!」我連忙道:「絲芬妮不見了耶!我們不去找她嗎?」

  「為什?去哪找?」佐菈反問道。

  「喂……喂!」我驚道,「我說大小姐,我知道你平常看她不順眼,但這種時候沒有絲芬妮幫忙,只憑我們兩個人是要怎在這一望無際的鬼地方找到華格納宮,然後再幹掉裡面的虛霜娜啊?」

  「那你打算去哪裡找魔女?」佐菈單手插腰再次反問。

  「這……」我愣了愣,觀察四周,除了莫名其妙蹦出來的記功碑,華格納廣場依舊像是片無沙的沙漠,浩瀚無邊。

  「我也不知道……」我低聲道。

  「那就不用找了,就只剩我們兩個了。」佐菈道,繼續往前走。

  「可是……絲芬妮突然不見了耶……一個人怎會憑空不見呢?」我還是膽顫心驚,深怕下一個不見的就是我。

  「那還用問?」佐菈卻毫不猶豫地回答,「除了虛霜娜幹的好事以外,沒有第二個解釋。」

  「呃……這樣說也是有道理……可是……」我嘴裡一邊咕噥,一邊被佐菈不由分說地牽著我向前走。

  過了好一會,佐菈停下腳步,回頭一望。

  「……還是完全沒動。」她道。

  我跟著轉頭一看,記功碑還立在剛才的地方,和我們的距離完全沒有改變。

  不會是想讓我們在華格納廣場裡迷路然後餓死吧?這要是傳出去可還真是好笑哩!華格納廣場也不過半里方圓,竟然會有人在上面迷路餓死……

  佐菈靜靜地站著,然後突然坐了下來,我也跟著坐在她身邊;從佐菈的行動判斷,她大概是認為不管再怎走,結果都一樣的。

  「唉,早知如此,當初要是你們聽我的,早早離開巴黎就好了嘛。」我不禁歎道。

  「你又來了,別再講那些懦弱的話。」佐菈道。

  「現在絲芬妮也不見了,我們又陷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連出不出得去都不知道,還提什打倒虛霜娜呢!」

  「一天到晚魔女魔女的,你煩不煩啊!」佐菈怒道,「一整個晚上就看你和魔女講話,你也講夠了吧!反正也沒法子找她,你安靜一點會死啊!」

  我一聽,不禁一愣。

  佐菈小臉漲紅,轉過頭去。

  「哎唷~~你莫非是……」我嘿嘿笑道:「在吃醋嗎?」

  「誰、誰會吃你這種人的醋!」佐菈怒罵道,一掌往我腦門劈來,我連忙閃過。

  「嘿嘿,早說嘛,你之前也可以和我說話啊。」我笑道,雖然目前處境危急,不過心情竟突然輕鬆不少,「難道你一路上都在默默地生悶氣嗎?」

  「誰要跟你說話!」佐菈一怒,粉拳往我臉上捶來,「你開口不是說要逃就是要回家,再不然就是要人家陪你做那檔子事,聽了就生氣!我才不跟你講話呢!」

  「沒辦法啊,難道光憑我們幾個人就能打得贏那個惡魔般的女人?」佐菈的拳頭沒用真力,所以我可以輕易接住,「看看現在巴黎變成什樣子,華格納廣場變得都跟整個法國一樣大,那傢伙可以辦到這種事耶!」

  「哼!沒膽就沒膽,藉口一堆,今天就算對手是牛頭人我看你也是一樣只會逃跑。」佐菈道,一邊想要把手抽回。

  「當然跑啦,我又不像你,可以把人當布丁切。」我硬是抓著佐菈的手不放。

  「放手啦!」佐菈掙扎半天,卻沒有真的用力,大概是又怕不小心搶手把我打昏吧。

  這鬧了一會,折騰整夜的疲勞突然湧了上來,我放開佐菈的手往後一躺,仰臥在廣場的地板上。

  「……你怎啦?該不會在這裡睡覺吧?」佐菈見狀,不禁問道。

  「我們走了一整個晚上了,難道你都不累?」我歎道。

  「你真沒用,才這一點路就喊累。」佐菈道,仰頭看著金黃天空。

  「喂,你是傳說中的夜靈,我只是個普通的學生罷了,平日唯一的運動就只有摸黑挖墳而已啊。」

  「嗯,那個運動蠻適合你的。」佐菈竟然這回了我一句,還面帶訕笑之意。

  唔,這丫頭什意思啊,莫非是說我很適合當盜墓賊?這實在是太瞧不起我了!也不想萬一我沒從事這種高尚的活動,你這死丫頭現在恐怕已經真的掛在憂藍格森林裡了。

  ……雖然想要這樣反駁,我的身體卻已經沒有力氣了,只想好好躺著,睡上他一覺。

  「喂!博康舒!你不要真的睡啦!」才閉上眼睛,佐菈就用力搖晃我的肩膀。

  「反正……我們哪裡也去不了……你就讓我休息一下好了……」我咕噥道,真的很累。

  「哎喲,你不要睡啦!」佐菈低聲道,說什也不讓我閉上眼睛。

  「吵死了……嗯……」我不理佐菈,一意孤行地準備進入夢鄉,至少睡著的時候可以忘記身邊險惡的處境。

  「你不要睡啦,博康舒!」佐菈的語氣顯得有點害怕,「你快點起來,我跟你講一個秘密!」

  「不用了……啊~~」我打了個呵欠,「我不想知道……」

  「死豬頭,你不想知道你之前夢到的那個女人是誰嗎?」佐菈惱道。

  之前夢到的女人?嗯……那個蛇蠍美女?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她是誰?」佐菈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不禁從地上坐起身。

  「嗯,雖然不是很有把握,但應該八九不離十吧!」佐菈點頭道。

  「那我姑且聽聽好了,你說她是誰啊!」

  「記不記得之前我跟你講過卓古拉家族的傳統信仰?」佐菈道。

  「好像有這回事,便我想不起來是什了,你們好像信一個什女神的不是嗎?」

  「黑夜女神啦。」佐菈糾正道,「黑夜女神,冥絲笛雅。」

  「哦,那和我夢到的女人有什關係?」我奇道。

  「……你夢到的女人就是冥絲笛雅。」佐菈低聲道。「……大概是。」

  「啥?你是說黑夜女神就是那個下半身是蠍子的傢伙?」我驚道,「真的假的?」

  「嗯。」佐菈點頭道:「冥絲笛雅在傳說裡面,下半身就是毒蠍和眼鏡蛇。」

  「……這種傢伙你們也把她當神?」我大感詫異,「看起來像惡魔多些吧?」

  「你要是於這樣對女神不敬,我就動手打你喔!」佐菈威脅道,「反正,我聽見你說的那個女人下半身是蠍子的時候,就覺得她一定是冥絲笛雅女神了。」

  「那……那你幹嘛一直不說?」我不禁問道。

  「因為那時我還不敢肯定,不過聽了魔女講那一堆長篇大論之後,我才確定那一定是冥絲笛雅女神。」佐菈的臉上突然露出燦爛的微笑,「所以,我們一定打得贏虛霜娜,因為冥絲笛雅會保佑我們。」

  呃,這兩件事到底有什關連?親眼夢見蛇蠍女的是我耶,傻丫頭明明啥都沒看到,到底是憑哪一點咬定蛇蠍女是冥絲笛雅,又憑什說一定打得贏虛霜娜?

  「幹嘛啊你?你不信喔?」或許是看到我臉上的表情,佐菈不悅道。

  「不不……我哪敢不信?」我無奈道,「現在這種情況下,你說什我都信。」

  「你什意思!」佐菈越聽越怒,往我頭上便是一陣粉拳侍候。

  「喂,不要動不動就打人行不行?」我邊躲邊道。

  「哼,你這個人就是欠……啊!」佐菈才罵到一半,卻驚道,「博康舒,剛剛那根柱子不見了!」

  我跟著轉頭一看,本來應該在我們後方好好立著的記功碑也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了之前絲芬妮和聖母院的經驗,這一次我沒有那驚恐,不過心裡依舊十分不安。

  「這個鬼地方到底是怎回事?」我低聲咒罵,「東西一下出來,一下不見,這裡真的還是巴黎嗎?」

  「天空的顏色也變了。」佐菈站起身,仰頭道。

  我跟著站起,往上一瞧。

  金黃天空正逐漸被鮮紅染指,靜止不動的雲朵顏色變得很快,已經完全變紅,看起來像是吸滿血的棉花。

  過了一會,整個天空都變成紅色的,而雲朵更燃燒了起來,天上到處是一團一團的火雲。

  雖然眼前景象實在是詭異到極點,不過看起來還蠻壯觀的。

  「真討厭,好想趕快離開這裡……」佐菈低聲道,這次我也和她有同感。

  然而詭異的現象並非僅局限在天空上,我和佐菈四周的廣場地面,突然一下子多了一大堆的黑影;明明附近沒有半個人,但卻滿地都是影子。

  黑影們緩緩地朝著同一個地方前進,看起來就像是一條流速緩慢,但河面異常寬廣的河流。

  「哈哈……」我不禁笑了出來,短短一個晚上,大概就把我這輩子能看到的所有怪事全看完了,真是想不笑都不行啊。

  「真奇怪……」佐菈皺眉道,「從哪裡跑出來那多的影子……」一邊望著向影子大河的彼端。

  「……博康舒,前面那個綠綠的是什東西?」佐菈眺望了一會兒後,問道。

  「什綠綠的?在哪?」我睜大眼睛,不過只看見黑壓壓的地平線。

  「這裡一直往前,有一個綠色的東西,方方的。」佐菈伸手指著前方某處。

  「我的眼睛沒你好,看不見。」

  「那一定是那座什宮了!」佐菈擅自如此判斷,「快!虛霜娜就在眼前了!」說完一把抓住我的手,興奮地往前大步奔去。

  「喂喂!華格納宮可不是綠色的呀!」我被佐菈拖著,也只好跟著跑了起來。

  不過,正如同之前一樣,我們跑了好一陣了,四周的景象卻完全沒有變化,佐菈所說的綠綠的玩意也沒有從地平線下浮出來,顯然還是完全沒有前進。

  「這樣跑下去只是浪費力氣而已,我們還是坐下來等吧!」我停下腳步道,「說不定奧運會它就自己靠過來了。」

  「嗯,好吧。」佐菈點頭道,「這個地方好像不管我們怎走都無法前進似的。」

  話才說完,地上的影子們立刻起了變化。

  本來一直朝著我們正前方遠處奔流的無數黑影,突然間全都停了下來,而且方向一轉,朝著我們的後方移動。

  一開始,黑影們還拖著學生的步伐緩緩行走,但很快地便開始拔足飛奔。

  「哇哇!他們是在趕去哪裡啊?」我驚道,「跑得這急?」

  「看起來像是在逃跑耶……」佐菈也道。

  然後,就在剎那之間,一座密林唐突地出現在我和佐菈面前,安安靜靜,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正看望去至少有一百公尺寬,十幾公尺高。

  「哇啊!」我被嚇得往後倒退一步,「這……這東西從哪蹦出來的?」

  這一定是佐菈剛剛所說的那個綠色又方方的玩意了,仔細一看,這密林的形狀確實方方正正,十分不自然。

  嚴格來講,甚至也不能說這是密林,因為根本沒有樹,只是一堆籐蔓荊棘之類的植物東疊西湊地捲在一起構成的。

  低頭一看,地上的黑影們雖然作勢要努力逃離,但仍舊被這個巨大的籐蔓方體給吸入其中。

  「這就是華格納宮嗎?」佐菈問道。

  「華格納宮哪有這多爬籐……等等。」我本來想否定,但我發現這群籐蔓的輪廓越看越眼熟,像是一個六比四的長方形;華格納宮東門也是這種形狀,「說不定……真的是華格納宮……」

  「不過這樣我們要怎進去啊?」佐菈望著那層盤根錯節、長滿尖刺的籐蔓,「連入口在哪都看不到。」

  「如果這真的是華格納宮,入口就在這裡。」我指著籐蔓方體正中央一塊特別外凸,略正方形的部位,「因為東門的入口部分做得比兩側的柱廊要向前突出一些。」

  「嗯……如果有火的話,就可以把這些礙事的籐蔓燒掉了,不然可得花上一番力氣才進得去呢……」佐菈看著糾結得難分難解的爬籐,思忖道。

  我相信一定是有人聽見了佐菈的要求,因為就在下一秒鐘,籐蔓方體附近的地面上出現了十幾個焦紅的熱點,熱點上的磨石子地融化,噴出滾燙的熔岩。

  「危險!」佐菈抓著我往後跑。

  熱氣很快在籐蔓上生起火舌,大炎立刻蔓延開來,轉眼形成一個巨大的火焰方塊。

  烈火甚至還衝上天空,似乎順著一道無形的梯子,一路竄上了雲端,然後在高空分裂成無數的火蛇,歪歪扭扭地朝四周飛去。

  籐蔓化作焦炭,轉眼灰飛煙滅,消失無蹤。

  在格式嚴謹的雙柱長廊簇擁下,呈現大理石的顏色;完全用石材雕琢而成的華格納宮東門,從火焰中緩緩浮現出來,卻沒有一絲被火舌摧殘過的痕跡。

  相對於華麗的別宮和離宮,作為法國國王正式官邸的華格納宮的外表十分樸素而且方正,東門整體就是一個長方形的構圖,幾乎沒有任何花俏可言。

  地上的黑影們不斷擠入,或是說被吸入東門之內,讓門內深邃的通道顯得十分黑暗,宛如有條黑蛇正緩緩爬過似的。

  我和佐菈在東門前方呆立了一會兒,直到四周熱氣散去,地上的熔岩也冷卻成了尖銳的石頭為止。

  喀啦、喀啦……腳步聲從東門內傳來,完全聽不出是什東西。

  「有什東西從裡頭跑出來了!」佐菈警戒道。

  「希望不是什斷手斷腳,尤其不要是斷頭的人。」我不禁緊張道,這可是出了聖母院後第一次遇見其它生物呢,但有紅道的前車之鑒,我對這鬼地方可是非常沒信心的。

  但等了好一會,那個奇怪的腳步聲依舊在東門裡,遲遲不出來,而且還不時傳出類似撞牆的聲音。

  好不容易,在我們困惑的目光注視下,聲音的主人終於出現了。

  當我和佐菈看見它從東門裡走出,或者該說成滾出的模樣,一時之間,都不禁睜大了眼睛。

  因為我們完全沒有料到,從鬼屋般的華格納宮裡出來的,竟是個這平易近人的玩意。

  那是一隻烤乳豬,不但烤得金黃酥脆,渾身油光閃亮,甚至連貫穿身體的鐵叉都還沒拿下來呢!

  就看它四隻豬蹄七歪八扭,空著一張被切成兩半的肚子,半走半跌地滾下門前階梯,搞得滿地豬油。

  烤乳豬走到我們的面前,跳了兩下,又轉身吃力地順著原路走回去,豬鼻子抖唯恐呀抖地。

  我和佐菈這才回過神來。

  「嘿,烤乳豬會走路……」我不禁笑道,本以為會出來一群殭屍或什的,豈料竟然是道菜!

  「哼,這傢伙大概是虛霜娜的使者,她在邀我們進去呢。」佐菈冷笑道,握著我的手,但大步向前。

  我們越過烤乳豬,進入華格納宮的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