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面 第一百八十八章

  「那是什麼東西?出什麼事了?怎麼在城裡面?」身旁的馬國富禁不住驚呼起來!

  對於普通人而言,遠處院落中發生的情況更為模糊,在馬國富看來,城內院落中出現的那一對閃耀著白色光芒的巨大羽翼就如同憑空冒出來的一般。沒人回答他的問題,因為其他人同樣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而大致猜到了具體細節的我已經衝下了城牆……

  「是老娘還是夏姜?」我不顧一切朝著院落狂奔而去。

  奔跑中,我聽到院落方向傳來的新的聲音「還楞著幹嘛?都上啊……攔住她,攔住這丫頭!」

  黑夜裡,母親的高聲呵斥我聽的清清楚楚,也因此我終於確認了發生變化的具體對像——「是夏姜,這丫頭居然再一次變化了!」

  耀眼的巨大羽翅左右搖晃著扇動了起來,我剛剛趕到院落門口,背生羽翅的身影已經騰空而起……我抬頭看見了夏姜那熟悉的面龐,此時的她週身散發著刺眼的白光。但雙眼卻是閉著的,身後的羽翅保持著緩慢的運動頻率,令其身體懸浮在空中。

  衝進院子,只見母親以及春日、觀雪等一幫人此刻也都集中到了院子內的空地上。但除了母親還有袁芳芳外,包括春日在內的一干「聖女」們全都癱倒在了地上,從她們痛苦的表情上可以確認,在我抵達前,她們似乎受到的打擊和傷害。不僅如此,除她們外,還有幾個相對陌生的面孔。似乎是暫住在了附近院落的逃亡者,他們在聽到母親叫喊後,就近趕了過來,不過很明顯遭遇到了春日等人相同的經歷。

  見到這種情況,我毫不猶豫的向夏姜體內植入了紅蓮火苗,但就在火苗進入夏姜身體的瞬間,漂浮在空中的夏姜陡然睜開了雙眼,面無表情瞟了我一眼後,扇動翅膀,身體瞬間上升到了更高的空域,並轉身朝著城外飛馳而去。

  「住手,別傷害她……」母親顯然很清楚我之前具體做了什麼,連忙出聲阻止。不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即便我對夏姜植入了火苗,我也不可能對夏姜使用「星炎」能力並試圖對其傷害。但也因此,此時的我只能無能為力眼看著她朝城外飛去。確認了她飛行的方向後,我隨即轉身,打算對其定位追蹤,卻又被母親給喊住了!

  「別追了……追不上的!你兩條腿還能跑贏她的翅膀麼?先過來幫忙救人!」

  雖然心有不甘,但想到城門口還被陰兵堵著,追也頂多追到城牆這樣的現實,我只得遵照母親的指示留在了院落當中救助起了倒地的一干人等。

  沒過多久,王烈、關悅然、孫聰等人也都緊跟著湧進了院落裡面當中。確認有人做事後,母親隨即將我和王烈喊進了一間土胚房內。

  「……用不著擔心什麼!那丫頭只是被城外的陰兵給喊走罷了。我剛剛才想明白了原因,之前的反應慌張了一點。」此時的母親似乎恢復到了平日正常的狀態,姿態慵懶的靠在牆壁上淡淡的對我和王烈開口解釋起來。

  「是這樣麼?你不會又對我們隱瞞了什麼吧?」此時的王烈不再掩飾對母親的不信任,直接把話攤開來說了。

  「隱瞞了又怎麼樣?難不成你還打算對我動手麼?我可是有靠山的哦……」母親話是這麼說,但卻立刻縮到了我的身後,很明顯,她跟夏姜一樣,本能的對王烈擁有一種天然的畏懼。雖然母親此刻的行為近乎無賴,可我也只能強撐著擋在了她跟王烈之間,同時轉身進一步的向母親詢問起來,既然她說她弄清了夏姜之前變化的原因,但我也希望知道這其中具體出了什麼問題。

  「你說她被陰兵喊走了?這到底怎麼回事?那些陰兵不是應她召喚而出現的麼?難道反過來陰兵也能召喚她不成?」

  「嗯哪……你說對了。某些時候,因為某些原因,像她和我這樣的存在會同其他人或者生物彼此締結一種非常密切的關係。按照普通人的說法可以叫靈魂契約,也可以說是一種以生命或者神格力量為代價彼此間相互的義務和責任。比如西方傳說中人可以向惡魔出賣靈魂以獲得惡魔的力量又或者你們這個行當裡的召喚師,降神師之類通過奉獻自身精血以及其他貢品之類臨時獲得神魔之類賜予的力量其實說白了都是這種關係的體現罷了。種種這些只存在方式、方法以及彼此聯繫強弱大小之間的不同而已。而一旦建立了這種精神或者靈魂之間的聯繫後,聯繫的雙方都可以通過這種聯繫在某種情況下要求獲得另一方的協助!很顯然,現在那些陰兵向夏姜提出協助的要求,夏姜因此必須對它們的要求做出反應!」

  母親說明的語速非常快,幾乎就是嘰裡咕嚕一下就說了一大堆!我聽的暈頭轉向,雲裡霧裡一般。反倒是王烈似乎很快就明白了母親此刻意思,但他在意的並非母親解釋的內容,而是這一解釋的可信度!

  「是這樣的麼?還是說這僅僅是你個人的猜測而已!」

  「是我個人的猜測……怎麼了?別忘了……我和她是同樣的存在!這個世界上我比你們更瞭解和清楚她此刻的具體情況。所以你必須,也只能相信我的這一說法和解釋。」母親說這話的時候根本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看著我和王烈此時沉默不語的樣子,母親眉毛一揚,以教訓般的口吻持續了下去。

  「你們倆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畢竟,這丫頭一直都在你們兩人的監護下一直到現在。但我想提醒你們……夏姜可不是正常意義的人類!人神也罷,仙女也行,你們難道想要把她當成女兒一般留在身邊看護招呼一輩子?她呆是呆了點,可終究會有依照自我意識去行動的一天。很明顯,現在只不過已經到了這一天罷了!別忘了,她可是擁有幸運以及戰爭兩種神格力量的強大存在,你們難道以為她離開了你們就會陷入危險當中不成?反正我覺得她剛才的變化未必就是什麼壞事……外頭那些人受傷也不怪她,責任在我,因為我當時沒弄清楚狀況,命令她們對夏丫頭實施了阻攔行為。結果你們也都看到了,夏丫頭雖然發生了變化,但僅僅只是把人弄翻在了地上,都是一些皮外傷而已。從這點推斷,我們完全沒必要為她擔心什麼。」

  母親的言語間充斥著一種漫不經心般的隨意,王烈雖然始終維持著僵硬的表情,但當母親說完後,他卻終於只是搖頭輕歎了一聲便立刻轉身離開了房間。

  對於王烈此刻的反應,我心中有數。我和他都清楚母親此刻的這些說法根本就是在推卸責任或者說強詞奪理。但她卻清楚了點明了夏姜在王烈心中的某種「定位」……正如母親所說,雖然只是幾個月的時間而已,但對王烈而言,其實早都已經將夏姜視為了近乎於「女兒」一般的存在。王烈黯然離去,與其說是被母親說服,倒不如是被母親說破了心事的一種逃避行為。

  而事實上對夏姜抱有類似心態的絕非王烈一個人,韓哲那傢伙只怕也是如此!當得知夏姜從夏禹城出來後陷入睡眠後,那傢伙不管不顧的就跑去了西昌。那感覺就真的跟他的寶貝女兒被人拐騙了一般……

  我腦子裡思考以上亂七八糟的分析和判斷,母親則冷不丁的開口向我問起了另外的問題。「知道要找的東西在哪裡了麼?你去找他後,一直都呆在他身邊,以他對你的信任和重視,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他感應到的具體位置了吧?」

  母親的問題問的頗為突兀,我幾乎不假思索的便做出了回答。「不在兩座土城裡面,而是在城外那座神殿式樣的建築當中,不過陰兵堵在外面,暫時出不去,之前我們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天亮之後再出城嘗試通過陰兵隊列去哪裡一探究竟。」

  「原來如此,公公說兩儀和紅蓮應該都能感應那東西的存在,不過相對而言,兩儀對周圍環境以及氣息這些的敏感程度要遠強於你的紅蓮,神廟哪裡距離這裡不算近,他覺察到了而你沒感覺也說的通。嗯……你要不要現在留這裡休息一下,養養精神。我去替春日那幾個丫頭療傷。完了回來找你。」母親說著,露出了妖艷的笑容,伸出白皙嫩滑的手指從我下頜位置劃過。

  「現在這種情況你難道還想……唉,外面陰兵在跳舞祈天,你也說了,夏姜很可能是被它們給召喚過去了。我真沒這心思了。你還是安心照看春日她們幾個了,我回城門哪裡去監視外面的情況。」

  母親撅起嘴,一臉失望的表情。但卻也沒有再說什麼挽留的話語。我在跨出房間的一瞬間,鬼使神差似的回頭朝母親望了一眼。結果見到母親低著頭,雙手抱胸背靠著牆壁,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我眼皮不自覺跳動了一下,但終於還是大步離開了院落。

  返回城門的途中,我忽然感覺到了四周的光線有些不對勁,一抬頭意外的發現原本星光燦爛的晴朗夜空不知何時突然間就聚集起了層層疊疊厚重的烏雲,雲層中有莫名的紅光閃耀。緊接著,一粒水滴掉落在了我的臉上,片刻後,大雨傾盆而至。空曠清朗的古城旋即籠罩在了淅瀝的水聲和朦朧的視線之中……

  守衛在城牆上的馬國富和宋奎等武裝護衛人員愈發緊張起來。突如起來的降雨嚴重影響了眾人的視線,他們此刻已經完全觀察不到城外陰兵的具體動向了。

  意識到這點,王烈隨即同馬國富商量了起來,建議馬國富帶領其他人員下城休息避雨。城牆上的預警監視工作則完全由他和我還有黃炎棟三人負責承擔。知道繼續留下也發揮不了作用,加之對我們三人的絕對信任,馬國富領著宋奎等人撤離了城牆。

  經過了短暫的沉寂後,王烈打破了城牆上的安靜。

  「老黃,你那預感現在還在持續麼?」

  「是的……始終沒有消失!」黃炎棟此刻已經知道了夏姜突然自主離去的情況了,同樣顯得有些垂頭喪氣。王烈點了點頭,扭頭將視線投射向了遠處漆黑模糊的雨夜當中。

  我因為對眼下的氣氛有些難以適應,隨即接過了話頭。「老黃……我想知道,你這種感應危險的直覺從來都沒出過差錯麼?」

  對於我的問題,黃炎棟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進行了誠實的回應。「……有過,但迄今為止,只有一、兩次而已。雖然有過先例……但我堅信,小心無大錯。所以哪怕我的這種直覺有過錯誤的預感,但我還是認為在我產生了危險預感的情況下,你們不適合離開這古城了!」

  「……別介意,我沒懷疑你預感的意思。你也知道……咱們都屬於特殊人群的範疇,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直覺產生時具體會是什麼一種情況了……」黃炎棟最後幾句話說的頗為堅決,我意識到他可能會錯了我此刻的意思。要知道在處事方面,我同樣認同遵循謹慎的原則,對於黃炎棟阻止我和王烈出城冒險的決定是理解的,隨即決定轉移一下話題。

  「具體什麼情況啊?嗯……身體會出現不舒服的感覺,然後心情突然的低落、鬱悶,還有就是有時腦海裡會出現一些模糊且模稜兩可的景像這些……那些景象能夠反映出接下來可能發生事情的後果了。」黃炎棟從我說話的語氣中明白了我此刻僅僅只是想要聊天的真實意圖,也就隨意向我介紹起了他直覺產生時的具體情況來。

  「原來如此……那這次預感你腦海裡有沒出現那種景象畫面?」擁有紅蓮能力的我對於其他同樣擁有特殊能力者的情況始終充滿了好奇。黃炎棟擁有的能力雖然不像我的紅蓮還有王烈的兩儀擁有自己的專屬名稱,但很顯然也是極為有用的特殊能力了,我不由得將交談深入了下去。

  「……嗯,出現畫面直接反映在腦海中這種情況並不是太多……而且是否出現好像也沒什麼規律可循……」黃炎棟可能也想同人交流排遣心情,正要進行更進一步的說明時,王烈猛然將扭頭,望向了右側延伸的城牆。他這突然的舉動立刻引起了我和黃炎棟兩人的警覺,在停止交談的同時也朝那方向看了過去。緊跟著,一道緩慢的身影漸漸出現在了我們三人的視線之中……

  無論是我、王烈還是黃炎棟都沒有對來人喝問。原因也很簡單……此刻城牆上的留守人員只有我們三人而已。馬國富宋奎等人即便上來,也只會從我們所在位置左側的階梯位置出現。雖然連接城內和城牆的階梯並非只有城門口這一座。但除了馬國富為首的武裝人員之外,很難想像城裡其他人會在現在這種時候登上城牆吹風淋雨了。

  可疑……因為太可疑的原因,也就沒必要浪費口舌去試圖招呼詢問對方的具體身份了。只管做好可能的應對準備工作即可……我的雙手升騰起了兩團火焰,黃炎棟右手反扣了一柄匕首,王烈的身體四周則迅速出現了一層若隱若現的游動氣流。

  對方走路的姿態頗為奇怪,搖搖晃晃就如同喝醉了酒一樣,在此時顯得異常詭異。王烈皺了一下眉頭,右手伸出捏了一個法訣,眼前藍光閃動,來者的身形最終靜止在了距離我們三人十多米的地方。這距離下,我們終於看清了此人的外貌形體。

  出現在城牆上的似乎是個女人,被雨水淋濕的衣物包裹這她略顯豐滿的身體,披散的頭髮遮蓋了她的臉龐……因為看不見長相,我們三人倒也沒人認出她的身份,但她的體型身材這些卻著實令我感覺到了眼熟,不止是我,王烈和黃炎棟也露出了似曾相識般的疑惑表情。或者覺得對方是女人,黃炎棟的警惕心理隨之降低,再加上我這個紅蓮以及王烈這個兩儀就在身邊,他隨即移動腳步向這可疑女人走了過去。

  當他走到女人面前正要伸手撥開對方覆蓋在面部的長髮時,女人忽然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原本被王烈「兩儀縛」定住的雙手忽然抬起,一把抓向了黃炎棟的脖頸。女人的動作固然極快,不過黃炎棟作為經驗豐富的獵魔師自非泛泛之輩,事出突然的情況下依舊做出了完美的應對……在低頭俯身躲過了對方雙手的同時側身踢出了一記掃堂腿,將這女人勾倒在了地面。藉著轉身的慣性調整身體平衡的同時,手中匕首翻轉在女人的手臂上狠狠的割了一刀……女人再次發出了之前的淒厲叫聲。但緊接著數聲類似於骨骼碎裂的聲響從女人的體內迸發了出來。

  王烈同黃炎棟有著異常的默契,在黃炎棟出手之後,他的攻擊隨即如期而至……只一瞬間的功夫,我的眼前便只有一具癱在地面來回扭動抽搐的女性身體了。

  確認對方再無反抗能力後,黃炎棟彎腰撥開了覆蓋在女人臉上的亂髮,接著露出了詫異的表情,當我和王烈趕到他身邊後,也都一臉的難以置信!

  原因無他,這個突然出現在城牆上的詭異女人居然是張露!此時的她完全沒有了美貌婦人的那種風韻,一張臉因為痛苦而扭曲到近似猙獰,張著嘴不斷的發出咿咿呀呀的古怪聲響,身體像節肢動物般來回扭動顫抖著……

  黃炎棟也不說話,快速的從身上抽出了幾張符咒,麻利的貼到了張露的身上,符咒接觸張露身體的瞬間,張露的身體隨即停止了顫抖和扭曲,接著閉上了雙眼,頭部表情安詳的扭向了側面。

  「還好,咱倆都沒下狠手,這女人現在睡過去了!怎麼回事?鬼上身麼?但有點不太像啊……」黃炎棟伸手按在張露的脈搏處,確認其生命體征的同時嘀咕著朝王烈望了過去。

  「不是鬼上身。這女人是被強大的妖魔直接精神控制了!」王烈表情嚴肅的站在一旁,一邊說,一邊朝我瞟了一眼。我從他的眼神中感覺到了某種耐人尋味的意思。

  「被強大的妖魔操縱?你難道是說……」我當然明白王烈言語中所蘊含的意思,正打算開口確認的時候,悅耳動聽的女聲在我們身邊響了起來……

  「他的意思就是說,我對這女人實施了精神控制罷了!」

  母親此刻居然換上了她之前那身招牌似的斗篷裝束,不慌不忙的從左側的階梯位置走上了城牆,接著如同散步般來到了我們的面前。

  「難道不是麼?這城裡能夠直接壓制常人自我意識並對他人實施徹底精神控制的,如今除了你之外,應該沒有別人了!夏姜當然也有這個能力,不過一則她未必懂得如何操作,二則,她現在已經離開了。而且以我們對她的瞭解,她也不大可能會幹這種事情!這樣一來,你難道不是唯一的嫌疑人麼?」王烈表情僵硬的望著母親,再也沒有掩飾起對母親敵視的意思了。

  「哼哼……想不到堂堂兩儀,居然也才這點見識!」母親的言語中充斥著輕蔑的意味。「你說的不錯,直接壓制他人的思維,對人實施精神控制這種事情一般情況下只有天妖、人神這一等級的存在可以辦到。但你憑什麼在排除了夏姜嫌疑的情況下,就直接認定是我操縱了這個女人呢?難道你認為如今在這崑崙核心裡,就只有我和夏薑是這一等級的存在麼?」

  聽到母親這話,我注意到王烈的瞳孔猛然間收縮了一下……

  王烈這一細微的表情變化,母親當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接著開口道:「……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你又不傻,應該清楚,在我和夏姜帶著你們進入這裡以前,這裡始終都存在著跟我和夏姜類似,甚至比我們都還要強大的存在!為什麼說比我和夏姜強大,因為那東西能讓我都感覺到害怕!夏姜也一樣……只不過她比較遲鈍了。我從進入核心之後便感覺到了那東西的存在,夏姜則是直到不久前才本能的感受到了那東西給我們帶來的壓迫感。我試圖安撫她,可終究還是沒成功。她之所以發生變化,並離開我們自行同陰兵匯合,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的本能告訴她,跟陰兵們在一起,比跟我們在一起更安全而已。我也是剛剛才弄明白了這一點。」

  「是這樣的麼?」王烈冷笑了一聲。「哼……我可不覺得你這種解釋就能洗脫自己的嫌疑了。如你所說,這地方確實有其他跟你和夏姜一般的存在。但我能猜到它大概的位置,它應該還遠在螺旋塔那裡面。當年周穆王的九鼎封印,針對的對象應該也就是你所說的那個東西了。不過距離是硬傷,就算它遠比你和夏姜的力量更為強大,我也不認為在距離如此遙遠的情況下,它能壓制這個姓張女人的思維意識並對其直接進行精神控制的!」

  「那可不一定了……」母親刻意的伸出手指在王烈面前搖晃起來。「你這僅僅只是常識!一般情況下是如此……所謂的神識力量確實受到距離的限制。不過如果一個人萬念俱灰精神瀕臨崩潰的情況下,即便是我,也能在超出正常距離的情況下對一個人實施精神控制的哦!」

  「你說什麼?你是說這女人之前遭到了強烈的精神打擊和挫折?所以被遠在螺旋塔的那個東西的神識所控制操縱了?」王烈的眉頭皺了起來。理性是王烈最大的優點之一,即便他對母親已經產生了嚴重的不信任,但當母親的說法存在一定合理性的情況下,他也能夠迅速的去思考這其中的可能性。

  「不信?那……我現在就在你面前,我有沒有對這女人實施精神控制,你應該能夠判斷的出來,讓老黃撕掉這女人身上的符咒,你再看看!」母親歪著腦袋,朝蹲在張露身邊黃炎棟微笑了一下。

  望著黃炎棟此刻躊躇的表情。王烈開口說道:「老黃,把符菉撕了!」

  見到王烈態度堅決,黃炎棟歎了口氣,隨即伸手將已經貼附在張露身上的符菉逐一去除。當最後一張符菉從張露身上被揭下後,原本已經熟睡了的張露身體再一次劇烈的抽搐顫抖起來……眼睛也再次睜開,並將視線投射到了現場的四人身上!其眼神中充斥著貪婪的神采,同時還伸出了舌頭舔舐起了自己的嘴唇,並發出了「桀桀桀桀」的奇怪笑聲。

  嘶啞聲音,劇烈扭動的身體,詭異的笑聲再加上漆黑的雨夜。我彷彿看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因飢餓而掙扎的某種獸類!一切直到黃炎棟掏出新的符菉切斷了那可怕怪物對張露身體的控制後,才徹底歸於安靜!

  母親兩手一攤道:「看見了沒?我可就站在你旁邊。我有沒有在操縱她的身體?你應該判斷的出來……如何,還繼續懷疑我麼?」

  王烈並未對母親的言語做出任何反應,只是凝視著再次陷入沉睡的張露,嘴裡喃喃自語:「看上去,它好像很餓……難道是想吃我們?」

  母親對於王烈此刻的這種忽視她存在般的態度似乎並不介意,反倒在王烈喃喃自語後再一次接過了話頭……

  「……你沒準猜對了!對於核心區域裡面的某些存在而言……你們人類本來就是食物!不僅是食物,同時還是奴隸!極樂淨土?伊甸園?呵呵……真不知道編出這些說法的傢伙到底懷著怎樣的居心了!這崑崙核心……對這裡的某些存在而言,就是一個巨大的養殖場!人類……不過是曾經被圈養的牲畜罷了!」意識到我、王烈還有黃炎棟都因她此刻的話語而面露驚駭之色後,母親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起來。

  原本柔媚的聲線,在這雨夜中顯得異常妖異……

  面對母親的笑聲,王烈原本略顯駭然的表情反倒漸漸變得安定了下來,對於母親此刻張揚的態度,他沉默以對。母親和王烈彼此間的猜忌我和黃炎棟早都看在眼裡,在我看來,一味的夾在中間和稀泥並非長久之計,黃炎棟此刻的估計同我的念頭差不多,也因此,我們兩人都選擇了旁觀。母親也在極度放肆了一陣後,漸漸的平復了下來。

  當笑聲停止,王烈的嘴角隨即朝上一揚。「食物也罷、牲畜也罷、奴隸也罷……僅僅是曾經!現在這年頭,已經是我們人類說了算的時代了!我肯定是沒興趣被誰當做食物的,骨頭太硬,我怕它咬我的時候沒準會咯了它的牙!倒是你和夏姜……居然都不吃人!想必在相同的存在之中,你們也都算是異類了吧?」

  「異類?嘻嘻……這你就說錯了!事實上我和夏姜也是可以吃人的哦……實話告訴你吧,神仙、妖怪其實都是吃人的。至於我和夏姜為什麼不吃,原因很簡單。因為沒吃過人,這人肉究竟什麼味道,我們是不知道的。相比之下,我們對於人類的飲食很滿意,並且已經形成了習慣。突然更換飲食類別,沒準會引起身體的不適應。我沒得過病,不知道得病是什麼一種感覺,但認識的人中因為疾病而痛苦的樣子我卻是經常能見到的。而很多疾病都是因為亂吃東西而引發的,嗯,大概就是這樣吧。」母親披著斗篷的時候喜歡低著頭以遮蔽自身的樣貌,不過此時卻難得在王烈面前高高昂起了頭顱,展現著自己傲人的身姿以及絕世的容顏。

  「喔……這習慣好!希望能一直維持下去了!」王烈點了點頭,接著抬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張露道:「這女人出了什麼事情?怎麼會突然精神崩潰被那玩意兒趁虛而入控制了心神?你知道麼?」

  「當然知道……但這其中涉及到這女人的某些隱私。我雖然不是基督教的牧師,沒有為告解人保密的義務。不過因為某些原因,我更希望能替她保留最後一點點的人格尊嚴。所以在這個問題上,你可能需要自己去調查和瞭解了。」母親雖然拒絕了王烈的提問,但語氣卻顯得柔和了許多。當然,這也是因為王烈之前的詢問語氣同樣發生了變化。

  出乎我的意料,王烈對於母親此刻的這種回答並未表示任何的不滿。而母親則在回答完了王烈的問題後直接來到我身邊,然後強行把我拽下了城牆。我意識到母親應該是找我有事,所以跟著她來到了城內附近的一處土屋當中。結果一進房間,我便看到了春日與觀雪等一干人。

  此時的她們顯然已經經過了母親的治療,攔截夏姜時受到的損傷已經完全恢復。見到母親帶我進來後,當即圍攏了上來。而這其中,居然還增加了一個袁芳芳。

  我發現到了一個問題:包括袁芳芳在內,房間裡的幾個女人一個個都裝備齊整,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就在我弄不清狀況的時候,母親將我的背包遞到了我的手上……

  「這、這怎麼回事?隊伍計劃明天天亮才出發啊?」我接過背包,條件反射般的背到了身後,但還是開口詢問起來。

  「等到明天天亮就走不了了!那東西已經覺察到了這隊伍的存在了……它對張露進行精神控制的原因其實是在查看這古城還有這個隊伍的具體情況。如果我的預計沒錯的話,繼續跟著這隊伍一塊行動的話,我們之後的計劃將寸步難行了。」母親一邊說,一邊拉著我走出了房間,春日等人默不作聲的緊隨其後。

  「什麼?可黃炎棟的預感說將會有危險的事情發生,這古城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時候出城會非常危險!」我沒有抗拒母親的拖拽,而是告之了她黃炎棟的直覺判斷。

  「他預感危險就什麼事情都不做了麼?夏丫頭自行其事的走了……沒了她這個幸運寶寶,我必須要調整我的原定計劃了!」

  嘈雜的雨聲掩蓋了我們這個小隊伍的行動聲響。在多數人都安心呆在房屋中避雨、休息的情況下,母親拉著我,帶著春日、觀月等五聖女再加一個袁芳芳飛快的趕向了另一處登上城牆的階梯。

  母親對於此刻的安排顯然早有準備,她可能估計我會有牴觸情緒,因此一離開院子便開始對我講述起了之前發生在張露身上的事件。我則在了震驚於事件內情的狀況下,不知不覺便被她拖到了這遠離城門口的另一處城牆之上……

  「不、不會吧……那孩子品性惡劣,可真惡劣到了這種程度?張露可是他老媽啊……這種事情他真能幹的出來?」

  「有什麼幹不出來的?那小雜種就是色鬼投胎……和老媽亂倫固然刺激,可他照樣想嘗嘗其他女人是什麼滋味了……對他而言,在這種地方,用自己老娘當資源,換取跟其他女人做愛的機會,有什麼不可以的?」

  「這、這不合常理啊……姓江的那傢伙可是成年人。劉睿就是一小屁孩……姓江怎麼可能跟他這麼一個小屁孩玩什麼換妻、換母?而且交換的那女人難道就願意被劉睿這麼一毛都沒長齊的小傢伙做愛?她一腳就能把劉睿從她身上給踢下去嘍!而且、而且他不是之前才跟張露做過了麼?這才過了多長時間啊?就想著換個口味找其他女人了?拜託……就算是黃色小說也寫不出這種情節吧?」

  「張露被精神操縱的事實你也看到了……否則你以為什麼事情能讓她精神崩潰到散失自我意識的程度?」

  「這……你既然知道這城裡出了這種事情,你都沒想著出面去制止一下?就任由他們這麼亂來?你只要動動小手指,不就能阻止了麼?」

  「阻止?我幹嘛要阻止?他們吃飽喝足了在一塊玩群P關我什麼事?你當我是警察麼?這種事情都要去管?來……抓住繩子!」

  在對母親講述的事件難以置信的心理支配下,我糊里糊塗按照母親的吩咐抓住了一根繩索,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母親把從城牆上直接給推了出去。

  當我憑藉著本能順著繩索滑落到城外的泥土之上時,我才意識到我居然就這樣從古城裡出來了……

  母親割斷了城牆上的繩索,接著一躍而下,落在了我的身側。最先下城的春日出現在了我和母親身邊。

  「……您猜的沒錯,大部分陰兵已經從城周邊消失了!只有城門口哪裡還有幾個方陣而已!」

  「知道了……別管那些陰兵還有這破城了。走……立刻去那座神廟!」

  母親拽著我,低聲招呼觀雪等人向神殿建築所在的方向奔跑而去。

  我順從的由著母親拽著一路行動……她們沒人注意到我此刻正瞇著雙眼,黯淡的金色光圈正在我的瞳孔四周閃耀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