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路昭惠此刻提出的這個問題,我也是一頭霧水。那些人進入山谷後跳儺舞,踏禹步的目的是什麼?我一邊思考,腳下卻沒停步,依舊牽著路昭惠繼續前行。不過路昭惠既然提出了問題,我還是需要進行回應,所以我接著就事論事的回復她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跳了,剛才你也看到了,其他影像中間,不是還有很多人都沒有跳麼!」
路昭惠點了點頭。「嗯,你著一說也沒錯了。跳儺舞的,好像確實只有一部分了。比如那兩個抱著小孩子的現代人,就沒有跳了……」
聽到路昭惠此刻提到保著嬰兒的那段影像,我禁不住心中悲痛起來。眼淚差點沒忍住就要流出來。
影像中的男性,我已經確定是我父親無疑了。而跟隨在男性身邊的女性,我推測,恐怕就是我那個從未謀面,甚至我如今都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的母親了。
我出生以及母親去世的具體情況,都是我成年後,叔父對我講述的!但叔父當時遠在部隊服役,正準備跟越南人干仗。家裡頭發生的事情,他也只能從父親和奶奶寫給他的書信當中瞭解。而此刻的我敢肯定,父親和奶奶在我母親的問題上,並沒有對叔叔說實話。
父親和奶奶為什麼這樣做,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我大概可以理解。叔父參戰在即,最忌心思混亂,父親和奶奶恐怕是考慮著安定叔叔的心,所以才對叔叔隱瞞了關於我母親的真實死因。
從偶然見到的濃霧之中的那段影像來看,我母親恐怕壓根就不是死於什麼產後婦科病。她應該是為了拯救尚在襁褓之中的我,同父親一道深入了此刻這片神秘莫測的山谷叢林,最終不幸在這裡死去的。母親的骨灰盒裡沒有骨灰,只有那枚用作念想的手鐲,此刻也都可以解釋的通了。
很顯然,當年我被順利的救活了過來,但母親卻不知道遭遇了什麼情況而不幸遇難。父親無法攜帶母親的遺體,最終只帶著我返回了故鄉。沒有了遺體,哪裡會有骨灰?
想到這裡,我咬了咬牙,竭力壓制住了內心的悲傷。呼吸急促的思考著。「如果我的猜測沒錯,媽媽的遺體到現在為止,應該還存在於這片山谷之中的某個地方。現在我既然又一次來到了這裡,無論如何,我都要設法找到。哪怕只剩一具白骨,我也要帶著她返回故鄉,和父親一同安葬……父親應該是非常愛媽媽的,要不然,他也不會當了整整十六年的鰥夫,直到不幸去世,都沒有續絃再娶了。」
就在此時,我忽然聽到不遠處濃霧之中傳來了些許人員高聲談笑的聲響。我大吃一驚,當即停止了大腦當中的思考,拽著路昭惠就近躲藏到了一顆樹木的背後。大樹的樹葉雖然早被血雨腐蝕的一乾二淨,但樹幹頗粗,勉強可以遮掩我和路昭惠的身形。
路昭惠把嘴湊到我的耳邊小聲詢問道。「怎麼了?發現什麼情況了?」
我一面做出噤聲的手勢,一面小心回應她道。「前面有聲響,好像有人過來了。」
路昭惠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小心謹慎的必要。隨即配合的閉上了嘴,和我一道,偷偷的把頭從樹幹旁探出,觀察起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可惜,這奇異的紅色濃霧太密。我們除了能看到依舊不時在四周霧中出現的種種影像之外,始終無法看清這霧中真實的具體情況。
就在我和盧昭惠疑狐不定時,那邊方向傳來了逐漸清晰聲響。確實有人過來,不止一個,而且還在彼此交談說話。
「……我覺得阿昌的推測才是最正確的!你們幾個的說法都太不著邊際了!」
聽到對方的聲音,我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心裡頭暗自嘀咕起來。「不、不會吧?難道是……」
「阿昌的正確?得了吧!照他的說法,這山谷和周邊區域被一個巨大的磁場所環繞。那磁場的中心就位於山谷中間的某個地方。磁場的磁性記錄了下了古代那些造訪過這裡人的具體影像!因為溫度的變化,磁性將記錄的影像發散出來,經過光線照射,最後在這些紅色的濃霧當中展示出來?」
「怎麼了?不對麼!你不覺得這就是對這些不斷出現的幻象最為科學和最為合理的一種解釋嘛!」
「當然不對了!照他的說法,那這座山谷不等於是一個巨大的錄像機?含有大量磁性的沙土、岩石就是磁帶裡的記憶磁條,這紅色的霧氣就是投影屏幕,自然光線就是將磁條記憶影像投射到螢幕上的投影光束?我們這些人就是電視機前電視觀眾?這也太他娘的狗血了吧?那如果下次再進到這裡的話,我們是不是也能看到我們這些人現在的影像出現在這些濃霧當中啊……喂……喂……你要幹嘛?」
說話的人似乎發現了同伴有所行動,扯著嗓子就嚷嚷起來。
我和路昭惠聽的清楚,正打算試探著把頭再次伸出去打望。卻沒想到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毫無徵兆的從身後傳進了我們的耳朵裡。
「慢慢的轉過來,敢亂來的話,馬上殺了你們!」
路昭惠聽到聲音後,呼吸瞬間變的急促起來。而我卻像沒事人一樣,慢悠悠的轉過了身子,同此刻無聲無息繞到了我們身後的人直直的打了個照面!同時開口說道:「猜到就是你,你這次可真遲到了……」
望著此刻王烈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我衝他微笑了一下。正打算繼續開口時,一個身影從樹頂飛撲而下,逕直將我撲倒在了地面上。
我忍著後背因為突然接觸地面而產生的疼痛,臉上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雖然沒看清人影的樣子,但我也清楚,會對我如此熱烈擁抱的,這個世界上便只有夏姜這個丫頭了!
幾分鐘後,我靠在樹幹邊,拿著王烈的水壺喝了一大口,解決了口渴問題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王烈遞給我一根煙,我接過來用他的打火機點燃。他見我吸了一口後,方才開口道:「你是說傑克弗雷德和蔡勇他們兩個,現在應該是和趙中原那個老傢伙在一塊了?」
「沒錯了。跟他們一起的還有二十來號僱傭兵。我和路總路上耽誤了,只能找了個地方先躲避血雨,現在就是準備過去和他們匯合。我建議你們也跟著一塊過來了。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那些巡山的陰兵恐怕快要出現了。」
王烈對我提到的陰兵似乎並不在乎,只是接著問起了襲擊我們並控制了夏禹城中心祭壇範圍的那些武裝分子的情況。「你不確定攻擊你們的就是馮遠風那些人麼?」
「理論上應該是,不過遭到攻擊後,我們一門心思先考慮的只是從城裡撤出去。彼此都在打槍,距離遠,我也都沒看清那些人具體什麼樣子。所以是不是馮遠風那幫人,我不敢肯定。」雖然我心理認定攻擊我們的絕對是程子龍和馮遠風那伙武裝分子,但我卻不希望我的主觀臆斷去影響王烈的思維,所以還是有啥說啥了。
王烈點了點頭,自己也點燃了一根香煙。同時瞟了一眼幾米外和夏姜站在一塊喝水路昭惠道:「這女人帶一幫人跑夏禹城這裡來做什麼?」
「還不是為了救她兒子,就是之前帶人進鳳凰山囚籠,身負重傷的那位李老闆了!」我歎了一口氣。「本來已經救回來了的,結果那些人一發手雷,把李老闆給報銷了!」
王烈不置可否的抿了抿嘴。「原來如此,也就萬美集團這樣的財大氣粗的,能請的動趙中原那老傢伙了!」
「聽口氣,你和他不大對付?」我皺了皺眉毛。
王烈淡淡的笑了笑。「談不上對付不對付的。那老傢伙太貪財了,只認錢不認人。有次認為我搶了他的生意,找到我倚老賣老。結果讓我給頂回去了……就這麼簡單。」
「是這樣啊……難怪他對我說你不懂禮數了!」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不是不尊敬老人的人。你該知道的,只是那次他自己開了天價,別人嫌貴,然後找到我。我那個時候出道沒多久,佣金比現在要便宜的多,沒多想,也就接了下來。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獅子大開口。關我什麼事了。而且我是怎樣的人,你該清楚的。知道有妖魔作祟,就算沒人出錢,只要我碰上了就會管。這都已經不是錢的事了……」說到這裡,王烈頓了頓道。「對了,你確定你和路總一路過來,就只碰上了我們,沒有遭遇到其他人員麼?」
「沒有了,這霧這麼濃,或許有人從我們周圍經過,但我們沒有發覺吧。發現你們也是因為你們這一路走過來的響聲太大了,我才提前聽到動靜的。」
「有可能了。我們是追著李勇那幫傢伙跟進這山谷的。也沒想到他們的目的地竟然就是傳說中的夏禹城。他們比我們對這裡熟悉的多,算好了時間,進來就藉著濃霧把我們給甩了。嗯……看來,他們早都計劃好了在夏禹城這邊匯合了。這樣的話,我們倒是不能輕舉妄動,需要從長計議一番了。」王烈伸手捏滅了煙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就在此時,天空中傳來了一聲沉悶的雷鳴聲。
我當即變了臉色。「不好,開始打雷,就意味著那些陰兵要出來了……」
王烈有些奇怪的望著我道。「陰兵過境,不招惹他們就可以了。你怎麼嚇成這樣?」
聽到王烈如此說,我方才意識到。這傢伙原來根本就不清楚這裡的陰兵和外面其他地方借道的陰兵有什麼不同。我之前提到陰兵時,他那滿不在乎的樣子,讓我誤以為他胸有成竹呢。明白了這點後,我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領道:「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啊?完了,要被你害死了!這地方的陰兵,不是你不招惹他們就沒事的!他們會主動攻擊見到的一切生物。而且、而且數量多到你數都數不清……」
伴隨著不時傳來的雷聲,我領著路昭惠還有夏姜、王烈等一幫人,急匆匆的朝著南邊的絕壁方向趕去。王烈在確實瞭解了我昨天傍晚看到的一切之後,方才嚴肅起來,認可了我帶著他們先去尋找趙中原等人的建議。我則心裡暗暗叫苦,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會和路昭惠停在哪裡和他們交談休息了。而應該一碰上他們,就立刻扯著他們一塊走。
也不知道從何時起,那些不斷閃現的影像片段停止了。濃霧的顏色也變深,如同鮮血一般鮮紅。不僅如此,隱隱約約中,這紅色的濃霧竟然散發出了淡淡的血腥氣……
向南快速奔跑了十多分鐘後,遠處終於出現了高聳石壁的輪廓。就在我以為勝利在望時,右側方向傳來了那種海浪拍擊沙灘一般的聲響。同時遠處紅色濃霧當中升騰起了一股鋪天蓋地般的黑色煙塵。
注意到這些後,那個和王烈一路爭論嗓門最大的傢伙叫喚了起來。「我操,這麼大票?」
跑在他身側的中年人比他冷靜許多。「過來還有幾分鐘,快走……」說完,朝我望了兩眼。此刻的我在這群人員當中,特別的引人注目。因為隊伍中的兩個女性,都和我牽到了一塊。只不過,拉路昭惠是我主動,而夏姜卻是毫無顧忌的扯住了我另一隻手。
路昭惠當然不清楚夏姜的來歷,看到她一見到我便粘上來時很有些意外。對於路昭惠好奇的眼神,夏姜卻是熱情的笑臉相迎,一副又見面了的摸樣朝她不時眨眼。這令路昭惠頗有些詫異。我當時忙著和王烈說話,也就沒給兩人相互介紹,跟著便帶著眾人行動。
路昭惠有城府,我沒主動介紹的情況下,也就沒有詢問夏姜的情況。倒是夏姜在跟著我跑路時,把嘴湊到了我的耳邊說:「這個女人,比上次,老了。」
我一開始沒明白夏姜什麼意思。跑了一陣方才反應過來。夏薑是見過路昭惠的,當然,路昭惠本人並不知道。當初我們在鳳凰山囚籠裡頭的一舉一動,可都在夏姜的跟蹤監視之下呢。
不過此時,我也沒空跟夏姜解釋什麼,說多了,她也理解不了。只是領著她們一路快跑。意識到陰兵大軍已經近在咫尺了。我急的冷汗直冒。
總算衝到絕壁之下,但只片刻之後,我又傻眼了!因為抬頭望去,我們眼前的這片絕壁上看不到任何洞窟或者可供攀登的搭腳石塊。我意識到,沙馬所說的那處絕壁石窟所在的位置,和我們現在到達的這片絕壁位置有偏差。
「怎麼回事?」王烈也意識到了這點,開口追問道。
「位置不對……」我望著他,一臉無奈的說道:「而且我不確定,我們現在該向左還是向右才能找到他們所說的那處絕壁石窟!」
「當然是向左了!向右那不提前就跟陰兵撞上了……」大嗓門緊跟在後面,大聲嚷嚷起來。
「可要是石窟是在右邊方向呢?」我此刻也沒了平日偽裝的涵養,朝著大嗓門直直的頂了過去。
「就算石窟在右邊,我們現在也只能朝左跑了。」路昭惠注意到我此刻已經有些心浮氣躁,連忙出言指明了我們如今實際的狀況。
就在此時,那種潮水湧動的聲響終於具體成了沉悶的整齊步伐。濃霧中,一排排裹著黑氣的陰兵隊列隱隱約約的開始出現在了我們的視線當中。
此刻的王烈反倒冷靜了下來,臉上露出了堅毅的神情。「你們繼續沿著左邊跑,我,周昌留下斷後!阿昌、你沒意見吧?」
隊伍中一名二十歲出頭的年青人回應道。「大家都繼續跑,我這裡能設法在多爭取些時間。」說著,年青人從腰間的布包裡掏出了一大把紙片似得東西,跟著抬手一揚,黃色紙片四散飛舞開來。
紙片飛散開來後,我才注意到,那不是紙片,而是一張張剪成了人形的黃紙人!
年青人望著紙人四散飄落到地面後,立刻閉目凝神,雙手在胸前捏了一個法訣,口中唸唸有詞了幾句,跟著跺了跺腳。雙眼猛然睜開。朝著眾人喊道:「成了,趕緊走。」
見到年青人主動施法,王烈也沒多說什麼。朝眾人揮了揮手,我們隨即依照王烈的指使,無奈的朝著左邊奔跑前進。跑了三、四分鐘,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吵雜的聲響,聽上去便如同發生了激烈的短兵搏鬥一般。但聲響只持續了短短十多秒後,便立刻消失了。
我注意到年青人的臉上變了顏色。而王烈則開口向他問道:「阿昌,你剛才放出去多少符兵?」
「起碼一百多張!」這名年青人看來便是王烈所說的周昌了。
「嘿嘿,好厲害!一百多符兵就只能撐這麼點時間?後面的陰兵怕是上萬了……」一直和大嗓門並肩同行的中年人搖了搖頭,滿臉畏懼的表情。
王烈接著向周昌問道。「你還有多少?」
周昌回應說:「出來的時候準備了兩千。之前對付李勇他們用了一些,現在準確數字我也不清楚,不過最多也就千把了。」
「一下放出去,你估計能撐多久?」王烈問道。
「符兵自身維持形態時間最多五分鐘。就算全放出去,不被陰兵砍光,五分鐘之後自己也會消失。所以最多就撐五分鐘!」周昌給予了王烈明確的回應。
王烈深吸了一口氣,停下了腳步。眾人見狀也都停了下來。王烈朝地面啐了一口然後抬頭望著眾人道。「你們別停,繼續走。我還是決定留下來會會這些陰兵!」
「你瘋了麼?那些陰兵可有成千上萬,又不是十個八個的!知道你厲害!你難道想一個人挑戰整個陰兵軍團麼?」大嗓門睜大了眼睛,跟看白癡一樣看著王烈。
王烈對於大嗓門此刻的表情毫不在意。而是咧開嘴嘿嘿的笑了起來。跟著淡淡的開口說道:「如果不想都被殺掉,必須有人留下來為其他人爭取時間。這裡我應該是最強的人。我留下,才能爭取到最多的時間!難道說,你想和我爭這份榮譽麼?」
「榮譽?榮譽你媽個逼了!我知道你能一人之力敵萬人!但那指的是人!是人!現在過來的是陰兵,是陰兵!陰兵的戰鬥力能和人相提並論麼?」大嗓門一聽,衝著王烈就嚷嚷起來了!
就在此時,路昭惠忽然開口望著王烈道:「你會跳儺舞麼?」
路昭惠此刻沒頭沒腦的這個問題,立刻將眾人的視線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儺、儺舞?會啊……不過只會兩種而已。」王烈楞了楞。
「那些影像裡面的人很多都在跳儺舞!他們為什麼在這個山谷裡跳儺舞,你們沒有想過麼?」路昭惠睜大了眼睛盯著王烈問道。
路昭惠剛說完。大嗓門旁邊的中年人雙眼一亮,猛的拍了自己大腿一下,開口道:「原來如此!之前看到那些人跳儺,我也有些奇怪!現在明白了!陰兵都是古代士兵的亡魂凝聚而成。古代打仗有古代打仗的規矩。開戰前,要舞蹈祭祀,儀式未完不能開戰!前面跳舞的那些人應該就是明白這個道理!之所以跳儺舞,目的應該是向陰兵致敬,或許就能因此而避免遭到陰兵的殺戮!」
「真的、假的?跳儺舞能在陰兵面前保住自己的性命?」大嗓門楞了楞,覺得中年人此刻的說法有些不可思議了。
我咬了咬牙,走到王烈面前開口道:「陰兵的速度比我們快,想跑恐怕已經沒機會了。要不你帶頭領著我們跳,沒用的話,最後無非也是拚個你死我活而已了!」
王烈臉部肌肉不自然的抽縮了幾下。最後猛的轉過了身,和我並排站在了一起,見到我和王烈在前面並排而列。其他人不需要我們安排指揮,也都兩兩的在我和王烈的身後排成了兩派。夏姜似乎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我們此刻正面臨著怎樣的危機。不管不顧的推開了站在我背後的中年人,強行霸佔了此人原本的位置。中年人見狀,只能後退了一步,他自然不好和夏姜一個女人爭執什麼。
「聽我的指揮,先邁左腳……右手平舉,掌心向前……右手下垂,左手前伸,掌心向前……右腳向前跨步,越過左腳……雙手向下,胸前交叉……」
王烈一邊說明,一邊帶頭比劃起了他的這種儺舞動作!而我,以及身後的眾人,有樣學樣,跟著他一塊在這峭壁旁的空地上舞蹈了起來。當我們剛剛踏完了第一次禹步,鋪天蓋地的陰兵在層層黑氣的籠罩下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望著步步逼近的陰兵隊列,我感覺我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但王烈卻面無表情,依舊機械的出聲,一邊動作、一邊說明著接下來的動作要領。
就在第一排陰兵眼看就要撞上我和王烈的瞬間,這些陰兵忽然停止了下來。在注視了片刻我們這些人此刻的舞蹈動作之後,前排的陰兵忽然集體用手中的武器發出了聲響,有的敲擊地面,有的自行拍打著手中的武器。並發出了有節奏的某種聲響……
我和王烈不明白它們在做什麼。只能繼續堅持著自己的舞蹈動作。先是第一排陰兵出聲,接著後面隊列的陰兵也都層層疊疊的重複起了前排陰兵的動作!
陰兵敲擊武器的聲響和天上的雷鳴聲在無形中形成了奇妙的共鳴!傳到我的耳中時彷彿變成了某種雄壯的戰歌……
「原野遑……遑遑;肆驅鏘……鏘鏘;戈矛揚……揚揚……」
我並不知道那戰歌具體的文字應該是怎樣的,但聽到耳朵裡大概便是這種聲音!讓我不由自主的聯想到了古詩《大明》當中最後的那段章節:「牧野洋洋,檀車惶惶……」
雖然不知道這些陰兵究竟在做什麼?但沒有攻擊我們,便說明我們跳舞有效果!意識到這點後,我們不禁對路昭惠提出的跳舞的這一建議充滿了信心!
首排陰兵在我和王烈前方駐足敲擊了一陣,似乎完成了某段戰歌的詠唱,跟著集體向左轉向了三十度的樣子,然後再次一拍拍,一隊隊的從我們這些人的身邊擦身而過……
所有的陰兵週身都被一層寒冷的黑氣所覆蓋,沒有任何一名陰兵的相貌能夠被人看清。只能隱約見到它們頭部眼睛大致的位置彷彿有兩團綠色的磷火在不斷燃燒著……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這些陰兵身上傳來的那一陣一陣透骨的寒冷!這時,已經不用王烈繼續出聲指揮了。王烈的這套儺舞動作非常的簡單,前後總共就踏三次禹步,手部動作也都是固定伸臂,推掌,交叉、上下變換手臂高低位置而已。隊列中的人,最多跳了兩遍也就都記住了整套動作。
在記住了動作之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自己舞蹈的速度。原因很簡單,旁邊一隊隊的陰兵過的沒完沒了。陰兵身上寒冷的氣息凍的大伙瑟瑟發抖。而要想不被凍僵,同時保住性命,加快動作,增加運動量暖和身體便成了唯一的選擇。
這一刻,這裡的人都明白了那些出現在紅霧影像當中的人為什麼不停舞蹈的原因了。不是他們不想停,而是一旦停止下來,會不會立刻遭到陰兵砍殺都還在其次,不運動的話,十有八九都會忍受不住這些陰兵身上的寒冷氣息。
所有人中,就只有夏姜,一開始還按著王烈的舞蹈姿勢跳,但跳著跳著,就變了動作……大家雖然都在跳舞,但腦袋卻也都在四下觀望。我見到夏姜變換舞姿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剛才大嗓門跳錯了一個動作,旁邊的陰兵隊列中迅速便有一隊陰兵集體扭頭,將綠色的磷光視線集中到了大嗓門的身上。總算大嗓門反應極快,下一個動作又恢復了正確的姿勢,那隊陰兵方才又集體恢復了正常行進的狀態。由此可見,陰兵應該一直都在注意著我們的行為。所以當夏姜自顧自變化舞蹈動作時,我和周邊的人員全都嚇出了一身冷汗。但結果那些陰兵卻沒有出現向大嗓門跳錯動作時的扭頭反應,就跟看不到夏姜一般。
這時,我忽然想起,夏姜可是靈女,或者在陰兵看來,她和我們這些活人不太一樣了。所以,無論她跳什麼舞蹈,陰兵也都不會在意吧!
就這樣,陰兵一隊隊的從我們這群人的身邊擦肩而過。為了活命,為了取暖,我們都只能玩命的不斷的重複著王烈教授給我們的這套儺舞動作。我很擔心路昭惠能否向我們這些男人一樣,堅持不斷的一直舞蹈下來。但事實證明,這個女人比我預想的要堅強的多,雖然她明顯因為體力不支,動作逐漸的遲緩了下來。但好在那些陰兵似乎並不在乎我們舞蹈的速度,而只在乎舞蹈的姿勢是否正確。所以路昭惠還是順利的同我們一樣,堅持到了最後一隊陰兵從我們的身邊走過,最終消失在了濃霧當中……
陰兵隊列消失的數分鐘後,包括王烈在內的所有人方才停止了舞蹈。
路昭惠顯然體力透支,見到眾人停止舞蹈後整個人軟軟的癱倒了地上。我見狀連忙連滾帶爬的摸到了她的身邊。拿起水壺給她餵水。夏姜看見了,立刻坐到了我的身邊,笑瞇瞇的指了指自己,磕磕巴巴的開口說道:「吾亦要、吾亦要……」
我知道她在朝我撒嬌,也只有一邊搖頭,一邊把水壺湊到她的小嘴邊,餵了她兩口。夏姜顯得極為開心,抱著我就要和我親嘴,就在我因為尷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粘人的丫頭時,王烈及時出聲招呼我,替我解了圍。夏姜對這個隊伍裡的其他人全都一副不當回事的態度。唯獨懼怕王烈,所以當意識到王烈要找我說話後,她立刻乖乖的鬆開了抱著我的手,嘟著嘴巴,身子挪到了一邊。
「接下來繼續找趙中原他們去的那個洞窟和他們匯合麼?」雖然跳了將近一個小時儺舞,這傢伙看上去感覺壓根就沒消耗什麼體力。一邊抽煙,一邊向我徵求接下來的建議。
「天已經黑了,馬上要下雪。一下雪,這地方就會變成冰窟窿。你、我不知道,因為你就是個怪物!不過我還有路總這樣的,肯定受不了了。找到他們,還有那個洞窟,熬過這個晚上再說。」
聽到我叫他怪物,王烈笑了笑,也不生氣,對於我的建議,他也表示了認同,不過當我轉身正準備把我和他商量的結果告之其他人員時,王烈在我身後淡淡的說道:「別老說我,你其實和我一樣,也是個怪物!被別人當成怪物不算什麼,但自己總不能覺得自己是怪物了……」
我聽到王烈這句話,禁不住低頭歎了口氣。我感覺我這次突然好像知道了很多東西,但另一方面,我也感覺到,某種未知的力量,正在引導著我,一步一步的走向一個前途未卜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