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面 第八十四章

  周靜宜數次伸手想強行將路昭惠從樹旁拉出來,都被路昭惠伸手拍開了。

  「路姨,別這樣。李老闆碰到那樣的事,我們也都很難過。但那都是那些壞蛋干的。是他們殺了李老闆啊!你怎麼能這麼想不開呢……」周靜宜此刻急的聲音當中都帶著哭腔了。對於李朝,她當然是沒有任何好感的,但對於路昭惠,周靜宜不僅僅是攀附和利用那麼簡單,她對路昭惠是真有感情的。

  周靜宜都無法接近,旁邊的陳瑩和齊英原本和路昭惠也不熟,這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對方或者協助周靜宜,只得在旁邊傻傻的看著。周圍的僱傭兵礙於性別原因,也都不方便上前拉扯路昭惠,只得圍在周圍警戒的同時,注視著事態的發展。

  見到周靜宜沒法,賀強不在猶豫,上前走到了路昭惠的身邊,伸手按住了路昭惠的肩膀,嘴裡告罪道:「路總,別讓我們這些做下屬的為難。走了這麼久,您應該是累的走不動路了,沒問題。我老賀別的沒有,就有一把子傻力氣。接下來的路,我背您……」

  一邊說,一邊伸手便想強行將路昭惠抗到自己的肩膀上。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情況發生了。路昭惠趁著賀強動手拉扯自己的瞬間,將手伸到了賀強的腰間,把賀強別在腰帶上的手槍拔了出來,接著打開了保險,握著搶把,手指壓在扳機上,將槍口頂到了自己的下顎上。同時尖聲大叫起來。「放開我,再動,我現在就開槍自殺!」

  突如其來的變數令賀強大吃一驚。他是真怕路昭惠立刻就開槍自殺,慌忙送開了手,連連後退了幾步。

  路昭惠將槍抵著下顎。慘笑著望著賀強說道。「賀強,對不住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你沒說錯,我是累了。不過不是走路走累了,而是我的心累了。謝謝你這段時間一直盡忠職守的跟在我身邊忙前忙後。當初你和你的兄弟為什麼接受了小朝的僱傭,我心裡有數。這次出發前,你和你兄弟們的事情,我已經做了妥善的安排。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不在了,你和他們就沒辦法在集團公司裡繼續呆下去。另外,我還想跟你說清楚一個事情,我安排你們並不是因為你那個時候拚死把小朝從那地方給帶出來,而是因為我認為你確實擁有能夠擔任集團公司安保部主任的能力。這一點我確信我絕對沒有看錯人。所以,現在請你尊重我這個集團公司副總的決定。並執行我接下來給你下達的指令。」

  「您、您說什麼?您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李總不在了,您就是集團公司的一把手了,不止是我和我的那些兄弟,全集團公司上萬人可都需要您來維持啊!」賀強雖然僅僅跟隨了路昭惠一個多月,但很顯然,他已經從心裡認可了路昭惠作為自己領導的現實。聽到路昭惠這樣說,哪裡不明白,路昭惠這是要交代後事了。

  「沒錯,小朝不在了,我就是老總。但我是女人,女人總是很任性的。」路昭惠一邊慘笑著,一邊搖了搖頭。接著望著賀強道。「你跟著趙大師、唐先生他們,設法帶這裡其他所有的人都安全的離開。回去之後向董事會的其他董事匯報,就說我意外身亡了。具體細節,你們這裡這麼多人,自己去想了。董事會會依據集團公司的章程處理善後的……別動,動一下,我就立刻扣扳機……」

  路昭惠意識到另一邊的唐輝唐先生正將手按到了那柄純銀匕首上的時候,再一次歇斯底里的叫嚷了起來。

  唐先生的飛刀,我和周靜宜都是見識過的。當他將手移到刀把上的時候,我心裡還暗自叫好,期望著他突然出手,打落路昭惠手上的手槍。但沒想到路昭惠這一路上渾渾噩噩的,但現在竟然變的如此敏感,察覺到了唐先生細微的身體動作。

  面對路昭惠的自殺威脅,唐輝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神情,只得緩緩的又將手從腰間存放匕首的刀套上縮了回去……

  「罷了,若是人一心求死,旁人說什麼都是沒用的!好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她想一個人留在這裡,就由著她了。其他人,想活命的,就立刻出發!」面對這種情況,最後是趙老頭出聲結束了此刻這種僵持的局面。

  跟著,趙老頭一把扯住了我的手,強拉著我,從路昭惠面前大步走了過去。一邊走,老頭一邊衝著周邊的人斥罵道。「一幫猶豫不決、拖拖拉拉的傢伙,想陪著她在這裡一塊死,就他媽的都留在這裡好了。另外,也別指望我們這些人活下來之後會回來這裡給你們收屍。人各有命,富貴在天。想活命的,跟我走了。」

  老頭力氣奇大,我竟然就這樣被他硬拽著向前走了數十米,見到趙老頭拉著我不再理會路昭惠後,唐輝和那幾名僱傭兵護衛隨即無奈的跟了上來。見到唐輝等人跟隨,我也被趙老頭強行拽走,周靜宜終於哭了出來。哭雖然哭,但此刻的她終究還是不想陪著路昭惠一塊在這裡等死的。所以,當陳瑩、齊英兩人開始行動後,她也只能哭哭啼啼的跟著一塊離開了路昭惠。

  賀強意識到路昭惠此刻肯定不會跟著再走後,也只有朝著路昭惠深深的鞠了一躬後,轉身大步跟上了隊伍。

  賀強離開時,我正好回頭觀望路昭惠的情況。卻見到她在賀強轉身離開後,整個人軟軟的坐到了地上,靠在樹旁,全身微微的顫抖著,配上周圍的景物和天空陰暗的光線,這畫面,便如同一張油畫一般,定格在了我的腦海當中……

  跟著隊伍向前走又走了一小段路。我扭頭向拽著我的趙老頭低聲說道。「到現在還沒有聽到槍聲,我想,我們或許還有機會把她給拖回來。」

  趙老頭斜著眼睛瞟了我一眼,淡淡的開口道。「你小子之前拿了那個羊毛氈在石台哪裡遮來擋去的當我沒注意到麼?」

  聽到老頭這麼一說,我立刻想到了查爾瓦之內發生的事情,跟著臉一下子漲的通紅了起來。

  老頭注視著我此刻臉上的表情變化,目光閃爍,片刻之後,他歎了一口氣,鬆開了我的手道:「罷了,你既然還想著設法去勸解她,也由的你了。你是紅蓮,自己想做的事就放手去做了。離開隊伍的時候小心些,莫讓其他人發現了,又把別人也拉下水。」

  說著說著,老頭和我同時放緩了行進的速度,任由其他人員從我們身邊逐一超過。當確認我們兩人已經落到了隊伍最後方後,我解下身上的自動步槍,遞到了趙老頭手裡,藉著經過一棵大樹旁邊的空擋,側身藏到了樹後,待得確認隊伍已經離開了我的視線之後,我隨即轉身朝著過來的方向狂奔而去,此刻的我最害怕的便是聽到突如起來的槍聲,然後過去看見一具冰冷的屍體。

  不過萬幸的是,一路奔跑回來,那聲音都沒有出現。當我繞過最後一棵遮擋著我視線的樹木時,我見到路昭惠靠坐在樹下,似乎沉浸在某種思緒當中,她雙手反拿著手槍,右手拇指卡在扳機上,手槍槍口正好對準了她堅挺鼻樑下此刻有些慘白的嘴唇……

  見到這種情況,我心裡咯登了一下。正想出言阻止,但轉念一下,那樣做恐怕反而會起到反效果。此刻的我靈機一動,向她走去的同時,跟著採用了一種在外人聽來極為冷漠甚至是可惡的語調開口朝著路昭惠輕佻的說道。

  「想知道槍口放進嘴裡什麼滋味麼?那味道,和你兒子的雞巴可完全不同哦!」

  如我所料,當路昭惠聽到人聲的瞬間,她本能的將槍口抵近了自己的面部,但當她聽清了我整句話後,臉上瞬間露出了極度憤怒的表情,抬頭望向聲音來源的同時,將手槍的方向調轉了過來,指向了我此刻所在的位置。但她看清是我之後,臉上憤怒的表情隨即又變成了意外和迷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肯定在想我怎麼又轉回來了吧?你放心,我回來沒打算勸你什麼。只不過想趁著還有時間,打算過來收取你曾經答應給我的報酬而已了。」我故意嬉皮笑臉的說著,一邊暗自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路昭惠此刻被我沒頭沒腦的話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思維在我的帶動下,不知不覺的轉移到了我此刻提到的「報酬」上去了。所以,當聽清了我後面的這句話後,她本能的開口問道。「報酬?什麼報酬?」

  「在檯子哪裡,我拿那塊毛氈幫你們母子遮擋。雖然你沒明說,不過你那意思應該是只要李朝能夠保住性命,你就會替我安排女人吧?」我嘿嘿的笑著,近一步的接近了路昭惠。

  路昭惠楞了一楞,目光散漫、跟著似乎是回憶起了在石台哪裡的一些具體細節,臉上禁不住泛起了紅暈。意識到此刻距離已經足夠了,我明白成敗在此一舉,當即朝她撲了過去……

  路昭惠猝不及防之下,被我撲倒在了身下。我此刻的目標並非她的身體,而僅僅是她手中的手槍而已,因此我右手死死的捏住了她的右手手腕,左手食指卡進了扳機和槍把間的縫隙。事實證明,這個舉動極有必要,因為當我左手食指插入縫隙的同時,路昭惠也本能的扣動了扳機,但因為扳機被我的左手食指阻隔,無法扣到底,因此子彈也就沒有順利觸發。

  意識到路昭惠手裡的槍打不了之後,我一邊用右手肘部抵上了路昭惠的胸口,同時扭動身體,仗著身體優勢將路昭惠死死的壓在了身下。而且為了分散路昭惠的思維和注意力,我嘴裡也沒有閒著,延續著之前胡說八道的思路繼續的引申了下去。

  「李朝死是個意外,但你答應我的報酬是一定要給的。你要在這等死是你的自由,可我出去了,到哪裡找那些漂亮女人睡覺去啊?所以,對不住了,你死之前,怎麼都得把你答應我的報酬給兌現了。」

  路昭惠聽到我這樣說,一時間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我則利用她這片刻的失神,順利的將手槍成功的從她手裡給搶奪了過來。

  槍一到手,我立刻滾到了側面,接著麻利的將已經上膛的那顆子彈給弄了出來,同時退下了彈夾,將裡面的子彈一顆顆快速的彈到了地面。當這一切完成之後,我坐在地上,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我可不信路昭惠有本事能從我手上再次搶走手槍,並順利完成裝彈上膛自殺的整個過程。

  當我完成了這一切,抬頭望向路昭惠的時候,她狠狠一個耳光扇到了我的臉上,瞬間,我感覺到臉部傳來的了火辣辣的疼痛感。而路昭惠跟著跪在了我的面前,哭天搶地的嚎哭了起來。想必此刻她也明白了,想要再次用自殺威脅我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望著眼前痛哭的路昭惠,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雖然我的目的是為了救她,但我很清楚,我之前的言行對她而言實在是有些殘酷了。不僅當著她的面揭破了她和兒子李朝之間的不倫戀情,更利用她因此遭到的心理打擊而剝奪了她自殺的權利。

  明白這些,我禁不住有些自責。但轉念一想,我似乎很難再想到其他的方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便又只能伸手扶住了對方的肩膀,盡力勸慰她道。「路姨,原諒我出此下策了。若不這樣的話……」

  我話還沒說完,路昭惠猛的抬頭,死死的盯著我。那瘋狂和凶狠的模樣,讓我瞬間將原本還想說的話給生生嚥回了肚子裡。可接下來路昭惠的行為則徹底讓我陷入了完全的被動。

  路昭惠抬頭之後,接著便如同瘋子一樣直接用頭撞上了我的臉,同時伸手反過來將我推倒在了地上。

  「你要報酬?你要報酬?行啊……我給你、我給你……」

  路昭惠推倒我之後,整個人撲到了我的身上,嘴裡喊叫著,對我又是毆打、又是撕咬。我當然不可能真正對她還手,只能伸手緊緊的箍住了她的上身,並試圖限制她的行動。

  「你是要女人是吧?這裡沒有其他女人,我就是女人,我給你!我給你,你要不要?你要不要?」路昭惠哭著、喊著、在我懷裡掙扎、扭動身體。

  「你們男人不就是要女人麼?行啊……我給你,你來要啊……你來要啊!」路昭惠意識到我力氣比她大的多,她很難從我懷裡掙脫之後,叫喊的更加瘋狂,最後更是張嘴一口咬到了我肩膀靠近脖子的位置,這部位就在她眼前,她自然毫不猶豫的下了口。

  她咬的異常凶狠,雖然隔著衣服,但我也禁不住痛的叫喚了起來。聽到我喊痛,路昭惠便如打了興奮劑一樣,掙扎的更加用力,同時鬆口,又一次張嘴想要咬我其他的位置。

  我此刻也顧不上想太多了,意識到她下一口肯定會更狠更痛,我只能扭頭,用腦袋頂上到了她頭部的側面,努力將她的頭別開。

  「你不是要女人麼?我就是女人!來啊……我給你,你敢要麼?你敢要麼?」路昭惠的頭被我頂到了一邊,找不到下嘴的機會,隨即再次向我開口挑釁起來。

  此刻的我終於被她瘋狂的舉動弄起了火氣。聽到她挑釁般的叫喊,我熱血上頭,回應的叫嚷起來。「你以為我不敢麼?我他媽的就要了……」

  我側過頭,趁著路昭惠想要下嘴的擋兒,直接用嘴迎了上去。當我和路昭惠的嘴貼上的瞬間,路昭惠顯然呆住了,整個身體一鬆,我則用力的翻了個身,將路昭惠壓在了自己的身體之下。

  「操你媽……別以為你有錢有勢,老子就不敢把你怎麼樣!不聽老子的話,老子在這裡就他媽的強……」我將路昭惠壓在身下,鬆開嘴,衝著她一陣亂罵,但當注意到她眼淚汪汪雙眼的瞬間,我終於冷靜了下來,收住了最後的髒話。

  接著,我和路昭惠就這樣彼此對視著。片刻之後,路昭惠閉上了眼睛,而我在呆呆的望著她美麗容顏後,終於再一次低頭,吻上了她柔軟的雙唇。這一刻,我忘記了一切,我只知道,我身體下面壓著一個美麗的女人,至於她是誰,她多大年齡這些,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女人的嘴唇冰冷,但卻柔軟。我鼻腔內,充斥著她秀髮間淡淡的香氣,這香味令我感到了一種難以名狀的留戀。那感覺和幼年時奶奶給我的感覺有些接近,但卻又完全的不同……

  「不像奶奶,而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嗯……難道是媽媽!對哦……我剛出生,媽媽就死了。我都不知道在媽媽身邊會是怎樣一種感覺,或許、或許就是這樣的吧……」

  不知不覺,我沉迷在了這種感覺當中。我只想就這樣的趴伏在路昭惠的胸前,呼吸著她身上的氣息……原本死死箍住對方的雙手也因此鬆弛了開來……

  雖然我鬆開了手,但路昭惠並沒有趁機從我的身下掙脫,尤其是我在二次親吻了她的嘴唇後,不自覺的將頭貼靠在她胸前之後,她的手輕輕按到了我的頭頂,來回撫摸了起來。

  撫摸了一陣,我猛然驚覺了過來。連滾帶爬,略顯狼狽的從路昭惠的身上爬了起來,挪到側面,跪在路昭惠身邊。連忙開口道歉。「對、對不起、路姨,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路昭惠沒有看我,她平靜的望著枝葉縫隙當中天空打斷了我的話道:「你只是想救我,不用說了。我知道。」

  聽到路昭惠的話,我楞了一楞,再觀察了一下路昭惠此刻的表情,我禁不住長吁了一口氣。雖然此刻的她依舊是滿臉淚痕,但終於見不到之前的那種瘋狂和迷茫之色了。那個我熟悉的,冷靜、理智的成熟麗人終於又一次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扶我起來,我有些乏,身子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我俯身,將路昭惠扶了起來,攙扶著她才走了一步,她整個人便差點又栽倒到了地上,我見狀,意識到她在之前同我的糾纏當中,無意間已經徹底透支了體力。此刻居然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想著壓也壓過了,親也親過了,便乾脆彎腰側身將她整個橫抱在了胸前。而路昭惠也極為自然的將手搭在了我的脖子後方。伸手指了指她之前靠坐的大樹,我隨即將她抱回了樹邊,靠著樹幹,扶著她靠坐了下來。

  之前的糾纏同樣消耗了我大量的體力,在路昭惠靠好後,我貼在她的身側,也坐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你是傻瓜麼?在我這裡浪費了那麼多時間!現在就算我不打算自殺了,我們兩個恐怕也追不上前面的隊伍了。你來救我的結果就是陪著我一塊死了。」路昭惠先是沉思了一陣後,隨即開口帶著幾分諷刺般的意味開口說了起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也認了。畢竟我是男人,是男人就要說話算數,履行自己曾經的承諾了!」路昭惠此刻說的,我當然也意識到了。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對於即將到來的血雨總有一種莫名的不以為然。雖然我親眼目睹過它的可怕和恐怖。可我還是覺得,就算如同路昭惠預計的那樣,我現在回來救路昭惠的行為也是值得的。

  「承諾?我可不記得你對我承諾過什麼事情啊?」路昭惠眨了眨眼睛,低頭側臉,意外的向我看了過來。

  「你是貴人多忘事啊。你忘了,在公園茶座哪裡,我答應過你,你想哭的時候,我會過來你陪著你一起哭了。之前一直沒機會履行這個承諾。現在你傷心、難過。我當然需要履行之前的承諾,過來陪著你了。」我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為自己,也為路昭惠尋找著一個除了回來救他之外,此刻返回這裡的「合理借口」!

  聽了我此刻的說法,路昭惠一下子呆住了,臉上連續變換著複雜的表情。過了半天,她忽然噗嗤一聲的嗤笑了起來。「難、難道說,你愛上了我了?我的老天……我可是已經半截子快入土的老太婆了。你小子真的是傻瓜,身邊有靜宜那樣的絕色美人,竟然會不顧死活的跑來陪著我一塊死,你是瘋了,你真的是瘋了!」一邊說著,路昭惠一邊哭笑不得的連連搖起頭來。

  路昭惠的話同樣令我瞬間陷入了思索當中。「我是傻瓜?也許吧,我從來不否認這一點!我真的瘋了麼?路昭惠說的沒錯,周靜宜現在其實已經算是我的女人了。有她那樣的絕代尤物陪伴,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我怎麼會頭腦發熱不管不顧的跑回來救她呢?難道像路昭惠所說的,我無意之中愛上她了?真的是這樣的麼……要說我不愛路昭惠,那當然是錯的。我很欣賞路昭惠,不單單是欣賞她豐滿艷麗的外貌,還有為人和才幹,這其中恐怕同樣存在了男性對女性的那種單純的肉體慾望。但要說是愛情,卻又和我對周靜宜的那種感覺完全不同。似乎在路昭惠身上,存在著某種我從未體驗過,但卻格外想要獲得的東西……那是什麼……是什麼?」

  我一邊思索著,一邊開口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愛上你了。真的,但我知道,你對我很重要。別的不說,你認了阿光當乾兒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阿光一定會發瘋的。你可能不知道,你和阿光的媽媽,就是我的嬸嬸,真的很像,我指的不是容貌這方面的,而是那種氣質,嗯,或者說那種感覺。在地宮裡的時候,我對你就有一種隱約的非常熟悉的感覺,但卻說不上來究竟是為什麼,直到出來後,阿光見到你,我才意識到了這點!」

  「是麼?原來你是為了不讓阿光傷心,所以才跑過來救我的……」路昭惠聽我這樣說,臉上不經意的閃過了一絲略微失望般的神情。

  「不是這樣的。你對我而言,也是同樣重要了。你要出事,阿光固然會傷心,而我一樣也會感覺到非常痛苦的,而且我確信,我的痛苦不會比阿光的更少。而我真的不想去經歷那種痛苦,所以我回來了,陪著你一塊死的話,雖然有些不甘心,但至少我用不著去經歷失去重要的人的痛苦,因為,我已經經歷的太多。我已經經受不起又一次的類似打擊了……」我抬頭望了望空中逐漸開始聚集起來的黑色雲團,同時打量起了此刻四周的地形情況。

  按照沙馬的說法。森林中其實存在許多可以躲避血雨的場所和地點,她也曾經有過計算錯時間,而被迫進入那些場所躲避的經歷。只是這些場所和地點空間都很小,一般都只有能容納一、兩個人的空間。之前,我們人員眾多,那些場所和地點當然不用考慮,但此刻,只有我和路昭惠兩人的話,這些場所便成為了我和她躲避血雨的希望之所在了。

  「原來如此,謝謝你了。我之前覺得,小朝既然已經不在了,那我也就沒有任何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意義了。看來是我想錯了,原來對於你和阿光而言,我還是有存在的必要的啊。」路昭惠聽了我的解釋,情緒又稍稍的恢復了一些。

  「你太小看自己了吧?不止是我和阿光了,你對這世界上的很多人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你死了,他們會傷心、會難過、會悲痛。比如靜宜,她要知道我有機會來救你,但卻沒來救,她肯定用大耳光扇我,對了,比你剛才那下扇的還重;還有賀老大,他剛才那樣子你也都看到了,他可是盜墓賊,心高氣傲。目空一切,可在你面前,要不是死繃面子,我估計他剛才都會哭。你太自私了,你好意思讓這些關心你的人傷心難過麼?」說到這裡,我頓了頓,接著說道:「最重要的是,你考慮過李老闆他的感受沒有?」

  聽我提起李朝,路昭惠的身子禁不住的再一次顫抖了起來。

  「你覺得,他會希望你陪著他一塊去死麼?他和你不僅僅是母子,還是最親密的愛人!我媽媽死的早,我小時候因為這個,經常半夜裡睡覺最後哭醒過來。我不管我自己能活多久,但我肯定是希望我媽媽能夠長命百歲的。我想李老闆肯定和我想的一樣,不管他遭遇了怎樣的經歷,但他肯定希望你能夠堅強、幸福的生活下去。別忘了,你不止是他的媽媽,還是他最愛的女人……將心比心,我可以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但我希望靜宜能夠一直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所以,為了他,你也應該放棄自殺的念頭,堅強的活下去才對!」我注意到了路昭惠的狀況,隨即側過身子,將她攬到了自己的懷中,任由她趴伏在我的懷中抽泣、顫抖……

  路昭惠從我的懷裡支撐起了身體,用手抹了一把滿臉的淚水,抿了抿嘴,強作笑臉的對我點了點頭道。「我真懷疑你究竟是不是干記者這行的了。這嘴皮子利索的……行,我承認,你說的這些有效果。現在的我暫時不想死了。接下來怎麼辦?我們是追前面的大部隊,還是繼續坐在這裡等著那個什麼血雨掉下來?」

  聽到路昭惠明確表態了,我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

  追趕前隊顯然已經不可能了。不過藉著路昭惠剛才趴在我懷裡抽泣的機會,此刻的我已經對如何應付即將到來的血雨有了幾分把握。我扶著路昭惠站了起來,朝著林子東面的某個位置趕了過去。剛才我見到那邊方向的叢林之中,似乎能夠看到一處人工建築物的邊角。

  如果我沒判斷錯誤。哪裡應該存在一處類似於古城當中其他建築物的廢氣石屋或者土屋。雖然不敢確定那建築物的屋頂是否還有留存。但即便沒有,我也想到了方法。

  沙馬曾經說過。血雨這東西很怪,似乎對服裝、纖維這些東西並不存在腐蝕效果。假若那個建築沒有屋頂的話,我可以脫掉身上的衣服,設法利用牆角的位置,用衣服這些製作出一個用於避雨的狹小角落。雖然血雨有可能還是會從衣服的縫隙當中漏下,但此刻我已經別無選擇,只能想著前往嘗試一下。此刻的路昭惠已經燃起了求生的本能,既然她想活,我便決定竭盡全力延長我和她的生命,哪怕是短短幾秒、幾十秒也是值得的!

  路昭惠此刻也本能的預感到了危險迫近,因此全力陪和著我的拉扯。最終,在血雨落下前一刻,我和她終於衝到了這座位於樹林中的破敗石屋面前。看清石屋的瞬間,我忍不住有了一種向要向全宇宙所有的神明祈禱和感激的念頭。

  這石屋居然還剩半截屋頂,遮擋的空間雖然頂多只有五、六平米,但絕對足夠我和路昭惠避雨求生了。

  拉著路昭惠剛剛衝進房間,一滴血雨便落在了附近植物的樹葉之上,發出了「滋滋」灼燒聲響。路昭惠貼著石屋最裡的牆壁,驚恐的望著血雨落下造成的恐怖奇景,方才意識到若留在外面,她和我會是怎樣一種下場。

  看了一會後,路昭惠挪動身體,轉移到了牆角的位置,因為這裡是距離外面血雨最遠的地方,她能更多的感覺到一些安全感。原本打算坐下,但她意識到這裡堆放著一些物品,隨即把手伸下去摸索,摸著摸著,從堆積的土灰之中摸出了幾張布片和一個鐵罐子一樣的東西。

  我見狀也湊了過來。路昭惠看了看這些布片之後得出了自己的判斷。「這些似乎是用來包裹嬰兒的裹布和尿片啊,還有這鐵皮罐,應該是裝麥乳精的。我記得七、八十年代的時候流行給孩子吃這東西。奇怪了,難道說過去有人曾經帶著小嬰兒跑到這裡來麼?咦,你看這裹布,邊角上還繡了『平』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