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場靜悄悄。
三十餘具白狼鱷的屍體散落河邊,血腥的氣息直傳到十幾里外。
食肉動物的鼻子超過一般的靈敏,很快被吸引過來。它們遠遠地瞧著可口的食物,卻沒有一隻敢上前。
這一切都因一名狼騎兵,正騎著巨狼巡視。他雖未發一言,但眾猛獸都感覺到無聲的警告。生活在這片土地,當然知道這兒的霸主。
扎西眼下煩躁加鬱悶。戰友都已出動,他卻只能幹坐。三十多隻白狼鱷是一大筆財富,他不能棄之不顧。他若離開,用不了一刻鐘,這些白狼鱷就會被聞腥趕來的猛獸搶光。
與不得不留守相比,和且殺的矛盾才是真正的苦惱。部落的群體生活很可能到頭。以後是加盟其他黑狼部落,還是獨自闖蕩呢。他為自己的未來煩惱。
「咚咚」蹄聲震震。
扎西靜心一聽,發現是狼騎兵離去的方向傳來。可是巨狼奔跑時不出聲,來客絕不是戰友。這聲音似奇蹄類動物,很像風吼獸。他疑惑地眺望遠方。
很快,六匹風吼獸加兩匹獨角飛馬映入眼簾。
扎西心中一震,「難道出事了?」
又旋即搖頭:「不可能,十五名狼騎兵啊。」
來客很快靠近,他看清正是趙無恤等人。看他們的模樣,似乎沒經歷戰鬥。
「難道追丟了?」
他心中納悶。
趙無恤遠遠地瞧見皺眉苦思發呆的狼騎兵。他對這個敢開罪上司為己方說話的狼人很有好感,距老遠便用精靈語問好。鑒於跟狼騎兵交流的困難,他已經深深後悔忘學精靈語。所在與且殺分開後,立刻抓緊時間開學。
扎西對他印象很好。禮貌地回應,跟著問道:「我的戰友呢?」
趙無恤剛學會一句,根本聽不懂。梅琳及時地道:「他們應該在後面。」
扎西聽出點味道,疑惑地問:「你們?」
「沒什麼,以武會友嘛。一點小衝突已經揭過去。且殺同意我們通過你族領地。」
梅琳輕巧地道。
扎西心中一震,掃視趙無恤等人。他對且殺可是太瞭解了。除非撞到南牆,否認不會回頭。既然是以武會友,恐怕結果是且殺失敗。傳說中渺小的人類竟能擊敗范尼部落第一高手,他豈能不驚訝。
梅琳把扎西地異樣全收進眼中,笑道:「還得謝謝你仗義直言。」
「我只是做我認為對的。」
扎西並不居功。
「現在皆大歡喜。我們告辭了。」
梅琳不再廢話。
「皆大歡喜?」
扎西心中一點也不相信,卻不便顯露。他禮送趙無恤等人離開。
未過多久,扎西率眾狼騎兵趕到。
扎西瞧著狼狽不堪地戰友,無話可說。這哪像簡單的以武會友,根本進行了一場大戰。唯一慶幸的就是戰友雖喪氣加憔悴,但無受傷。
且殺沒正眼瞧扎西。趙無恤太強,惹不起。戰敗的鬱悶無形中轉移到扎西身上。他越看越不順眼。乾脆地駕巨狼從扎西身邊經過,招呼也不打。
扎西本來還想嘗試一下和好,見且殺如此,傲氣上來,也無視狼騎兵頭領。
且殺扭頭見此,愈發惱扎西。怨恨地瞧扎西一眼。心道:「看你還能蹦達幾天!」
他回復正常,轉而對眾狼騎兵道:「帶上狼鱷。回家!」……
狼族領地果然安全。接下兩天,再未遇超強魔獸。趙無恤樂得輕鬆,轉而專注學習精靈語。克裡斯蒂娜、凱瑟琳和雪莉爾也跟著加入此隊伍。
唯一的例外是菋莉。她能聽懂精靈語。至於說,似乎忘記了。這印證了獸人身份和被封印的事實。她沒有再學,或許等解除封印,便能說。……
「見面既是有緣,小姐貴姓?」
趙無恤用中式精靈語調侃梅琳道。
梅琳瞪趙無恤一眼,不滿地道:「你這是精靈語還是漢語。」
「能講明意思,無歧義就成。」
趙無恤自得地道。
「別跟我說。你講的是精靈語就成。」
梅琳道。
趙無恤又想耍嘴皮子,前方傳來示警。
「有獸人過來!」
克裡斯蒂娜在天空傳話道。
趙無恤立刻收起嬉皮笑臉,問道:「有多少人?」
「像是四名狼騎兵在追一個。」
克裡斯蒂娜道。
「我們還沒出范尼部落的領地吧。」
趙無恤問諸女。
「應該沒出。」
梅琳道。
「我們走我們的,盡量不要惹麻煩。」
趙無恤下定決心。
眾女沒有意見。她們對獸人世界瞭解太少,能少一事最好。
很快,遠方顯露出一個嬌小地黑影疾馳,後面四頭巨狼緊追不捨。
趙無恤大訝,逃跑者單憑雙腳竟能不被巨狼追上。獸人中沒有弱者啊。他為避嫌,帶眾女閃離逃跑者的路線,停下。
數息後。黑影靠近。從其沉重的身軀看得出來,此人相當疲憊。後面的巨狼卻還有餘力。這樣下去。結果可能很不好。
趙無恤心中雖有不忍,但仍堅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眾女也不願因恕不相似的獸人再招惹狼騎兵。
只不過他們有心躲,逃命者卻不打算放過救命稻草。她忽然轉向,直接衝到趙無恤等人跟前停住。
四名狼騎兵見忽然冒出的六騎,採取了謹慎措施,沒有貿然出手。
逃命者大口地喘氣,來不及回復,直接扯住最前方的趙無恤地韁繩,用精靈語大聲地道:「怎麼才來接應,快幫我打走他們。」
趙無恤莫名地直瞅逃命者。大叫道:「話可不能亂說。」
精靈語雖超級難學,但對語言專家趙無恤來講並不是問題。短時說很費勁。聽卻相對容易多了。他沒有完全聽懂逃但聽清了兩個詞,「接應」和「打」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讓他猜出話中意思:此人故意告訴狼騎兵,他們是一起的!
他著急,直接用大陸通用語講。逃命者顯然聽不懂。這卻不是問題,她接著自顧自地道:「我沒怪你,你先把這四個傢伙打發走再說。」
趙無恤瞧著此人頭皮發麻,心中冒出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狡猾地逃命者一襲緊身黑衣。連頭都包著,只露出一對藍色的大眼,宛如兩顆寶石。胸前高聳挺立著兩座山峰,細腰豐臀,盡顯凹凸。觀其體型,當是一等美人。
狼騎兵聽到逃命者地話,手都握住武器。戒備地掃視趙無恤等人。
「我們不認識她的!」
梅琳見勢頭不對,趕緊解釋。
逃命者鬆開手,走向梅琳,嘴裡大聲地道:「大姐,別開玩笑了,我是小妹啊。」
梅琳直翻白眼。心道:「我何時在大荒原還有個小妹。」
她直斥逃命者道:「你到底是誰?」
狼騎兵沒有受梅琳地話影響,暗暗準備戰鬥。狼族的本性就是多疑。
趙無恤心知不妙。卻無法解釋。
「我當然是你的小妹啦。」
逃命者靠近梅琳,一對大眼顯得楚楚可憐。
梅琳被這清澈的眼神一震,心中生出一絲不忍。她駁斥的話沒有講出。
其他人的精靈語還不靈光,根本說不出話。
這樣一來,狼騎兵心中便認定了逃命者地話。他們對視一眼,準備行動。
「先別動手,我們真得不認識她。」
梅琳急分辨道。
「認不認識並不重要,擅入黑狼族領地就要受懲罰!」
一名狼騎兵傲然道。
「我們與狼騎兵首領且殺有協議,他允許我們通過狼族領地。」
梅琳道。
「不可能。首領不會同意。你這是睜眼說瞎話!」
狼騎兵鄙視地道。跟著招呼戰友:「動手。」
四隻巨狼開始加速衝鋒。狼騎兵們則揮舞起嚇人的狼牙棒,發出怪叫。
趙無恤聽著梅琳翻譯過來的簡短對話,很是不爽。狼族果然夠囂張。他心中冷笑,老子本來不想多管閒事,如今看來這大俠不能不做。他道:「看來得代且殺好好教訓一下你們。」
說著驟然躍起,直撲向正中地狼騎兵。
凱瑟琳早想領教狼人的武技,二話不說地策獸前衝,迎向最右側的狼騎兵。
天空中克裡斯蒂娜自然不願意閒著,目標直指最左側的狼騎兵。
梅琳見動起手來,趕緊摸出狼鱷王弓壓陣。
肇事地逃命者本來已悄無聲息離開隊伍。見趙無恤等人出手,停步遲疑。最終又扭頭趕回來。
梅琳分心留意到此人,心中暗暗鬆口氣。見過此人可憐的眼神,她真不忍動手。不過只要這人逃出二十米外,她絕對會毫不留情地射殺。他們可不會任人耍。幸虧這個狡猾的女子還有一點良心。
狼騎兵見獵物膽敢反抗,戰意更盛。他們一個個露出殘忍的笑容。不過他們的笑容很快就將凝固。
克裡斯蒂娜的攻擊最先趕到。無數火球如機槍子彈,排成一條線直襲狼騎兵。
這名狼騎兵以狼牙棒當盾牌,雙腿控制巨狼不停變向,試圖逃過「火球雨」地襲擊。
可惜,克裡斯蒂娜發射火球比吹口氣還方便。狼騎兵根本避無可避。火球速度再快,卻也比不過狼人的反應速度。克裡斯蒂娜強大地「火球雨」並不容易傷到狼騎兵。
此時紅雪的「霹靂閃電」變成為壓垮狼騎兵的最後一根稻草。
完全毫無徵兆,強大的電流通過,劇痛中,狼騎兵渾身一僵。他看到獨角飛馬,明白中了何暗算。
可惜已晚。克裡斯蒂娜的火球微微偏移,一串火球正中狼騎兵胸口,把他砸落狼背。
就在這時。趙無恤的鐵拳攻至。
當面的狼騎兵瞧著獵物凌空而擊,傾力揮出的一拳,毫無猶豫地放下狼牙棒,右手成拳,帶著全身勁力迎擊。
趙無恤心中得意。他通過二日前那戰知道狼騎兵對自己的力量很自傲,所以適才地攻擊選擇了展示力量,引誘狼騎兵以毫無花招地硬碰硬應對。狼騎兵果然上當。
兩拳相交,結果很明顯。倒霉的狼騎兵跟兩天前的戰友一樣,毫無花樣的倒飛出去。
趙無恤單足輕點巨狼,又逸往另一名狼騎兵。
凱瑟琳這邊距狼騎兵尚有十米時。凌空躍起,矮人長劍帶起一片劍光,直掠向狼人。
這名狼騎兵瞧著漫天劍光,收起輕視之心,手中精鋼長刀毫不猶豫地直扎劍花正中。
凱瑟琳知狼人力強,並不硬拚,一招不成即刻變招。她一劍快過一劍。瞬間攻出十劍。
狼騎兵發揮出一百二十分的實力,堪堪守住。他一絲反攻的機會都沒有。對方的劍實在太快了。
趙無恤這邊卻已解決戰鬥。倒霉的狼騎兵沒撐過三招就被丟了出去。趙無恤看只有凱瑟琳沒解決戰鬥,不耐煩地趁空一腳,把可憐的狼人踹了下去。
凱瑟琳收劍後,怒目而視。好不容易練手的機會沒了。
趙無恤嘿嘿一笑。他見狼騎兵不弱,生怕凱瑟琳收不住手。重傷狼人。這會使兩日前達成地協議失效。
凱瑟琳沒有多追究,轉身回去。
那個被火球擊倒的狼騎兵最先爬起來。他胸口焦黑。衣衫變成灰燼。小火球威力有限,沒能取他性命,不過胸口被火燒地滋味著實不好受。罪魁禍首又藏在天空,無法夠到。狼騎兵得不到發洩,陷入暴怒。他本想找其他人的麻煩,這時看到三位戰友比他好不了多少的被擊敗。那滔天怒火瞬間熄滅。
另外三名狼人先後爬起,都選擇了停止行動。
狡猾的逃命者詫異地瞧著這一幕。她沒想到臨時抓到的救命稻草如此強悍,彷彿吹口氣般,就把四名狼騎兵擊倒。真是太厲害了。她興奮地叫道:「殺掉他們。殺掉他們!」
梅琳聽到這唯恐天下不亂地聲音,狠狠地瞪了黑衣女子一眼。
黑衣女子一陣心虛,趕緊閉嘴。她可是把人家算計了。這些人如此強,宰她根本不成問題。她也不敢逃。天空中的獨角飛馬和強悍法師,梅琳手中的強弓告訴她,不負責任亂跑的下場。
梅琳直覺感到黑衣女子年齡不會太,眼神很像頑皮的妹妹,令人不忍呵責。她放下黑衣少女,轉而對狼騎兵道:「我們不想動手,希望你們能明白。」
狼騎兵不傻。對方能輕易擊倒他們。卻不追擊。顯然沒有惡意。四人齊點頭。
「我們跟且殺有約定,他允許我們通過范尼部落領地。你們回去後可以去問。」
梅琳道。
狼騎兵心中雖然仍不大相信。但是無法再做過分表示。對方已經手下留情,他們總要顧忌。
「你們走吧。」
梅琳不再多言。
狼騎兵恨恨地看眼黑衣少女,騎上巨狼。
黑衣少女毫不示弱地回視,眼中充滿譏笑。
狼騎兵掃眼趙無恤等人,掉頭離開。
趙無恤目送狼騎兵消失後,和眾女圍住黑衣少女。
黑衣少女微微驚慌,很快恢復正常。她從梅琳趕走狼騎兵的行動中讀出善良。他們可是毫不猶豫地趕走狼騎兵,留下她。
趙無恤肆無忌憚地用眼睛占黑衣少女地便宜,似想賺回勞務費。
「真是對不起,我剛才是迫不得已,如不把你們拉進來,我肯定會被狼騎兵殺掉。」
黑衣少女最終選擇採取主動,以楚楚可憐地眼神道歉道:「清你們一定要原諒我。」
趙無恤等人還真沒心追究責任。不管怎麼說,見死不救的行為太不厚道。他們若沒能力就罷了。明明有能力卻不施救,眾人事後肯定會產生心結。現在借黑衣少女地花招,眾人出手,也算免除可能的遺憾。
黑衣少女見四面五人,無一反應,硬著頭皮道:「你們想要什麼補償,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應。」
「先拿去頭巾再說。」
趙無恤不溫不火地道。
「面對恩人還蒙著面,這可不禮貌哦。」
梅琳用精靈語道:「你叫什麼?」
「我叫伊娃。」
黑衣少女說著扯下裹住頭臉的黑巾,絕美的臉龐即刻呈現在眾人眼前。
烏黑的頭髮散落在額頭。彎彎的眉毛細若銀鉤。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小巧可愛的鼻頭下,是一張緊抿的櫻桃小口。雙腮似雪,白裡透紅,笑起來還帶著酒窩。這真是一個精緻美人。
最與眾不同地是在頭頂,一對毛茸茸的雪白貓耳矗立在黑髮中。若不注意,或許會把它當成發卡之類的飾品。
如今深處獸人世界,眾人第一時間想到貓族。
「你是貓族?」
梅琳問道。
「貓族婷美部落,我是一名貓忍。」
伊娃道。
貓忍,貓族忍者,與狼族狼騎兵對應,都是精英獸人。
怪不得能跑得過巨狼,眾人釋然。
「你們是誰?」
伊娃問道。
「我們是人類,來自神棄之地。」
梅琳很乾脆地借用狼族的命名規則。
伊娃滿臉驚詫地掃視眾人,不敢相信。良久方道:「人族不是很弱嗎?」
「傳言不可輕信哦。」
梅琳笑道。
伊娃大點其頭。能輕鬆擊敗四名狼騎兵,如果還弱,那獸人中也沒多少強的。她又期盼地道:「你們肯原諒我嗎?」
「原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剛才實在不地道。」
梅琳微微不爽地道。
「我知道自己不對,可是沒辦法啊。」
伊娃又做可憐樣。
「不管怎麼說,你做的不對。」
梅琳道。
「我知道,我可以補償。」
伊娃急切地道。
「你有這態度,還不錯。」
梅琳滿意地道。
伊娃聽如此說,放下心來。
「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趙無恤插話對梅琳道。
伊娃聽過翻譯,道:「我是替好友報仇。」
原來伊娃是新晉的貓忍。她一起長大的好友,一個半貓人,被范尼部落的半狼人殺死。她一直謀求報仇。前不久探到范尼部落的狼騎兵要對付白狼鱷群,便借大部分狼騎兵離開,范尼部落防衛鬆懈地機會,潛入部落,暗殺掉那名半狼人。
貓忍最擅長匿蹤潛行。可惜伊娃是個新手,實戰經驗不足,被老練的狼騎兵發現行跡。她一路逃亡,奈何狼騎兵極擅追蹤,又相當瞭解貓忍地手段。她到最後也沒能甩掉狼騎兵。當然,她貓忍的名頭也不是白來,四名實力強勁的狼騎兵追了一天,愣是沒追上。只不過她的體力還是比不過巨狼,若不是遇上趙無恤等人,結局恐怕真不太妙。
「真的謝謝你們。」
她非常真誠地道。
「舉手之勞而已。」
梅琳輕描淡寫地道。
「你們真厲害,要是貓族戰士也這麼厲害就好啦。」
伊娃歎氣道。
「怎麼,狼族欺負你們部落?」
梅琳問道。
「實力不如人,當然要受欺負。」
伊娃理所當然地道。
「打不過可以跑啊。」
梅琳道。
伊娃直搖頭,道:「能跑到哪裡去,獸神領地到處都有強大的獸族和魔獸。」
「領地之外呢?」
梅琳探問。她沒忘當初克裡斯蒂娜和趙無恤討論時的擔心。
「不行的,我們不能離開聖壇。」
伊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