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玉 第十七章 神捕

  玉若嫣往前一湊,南宮星也急著看盒子裡的東西,兩人一時不查,額角一下撞在一起,發出輕輕一響。

  南宮星稍有點不自在,急忙道歉退開幾寸,將盒底斜托,亮出裡面的東西。

  玉若嫣倒是神情自若,就像腦袋是石頭雕成的一樣,只是默默伸手拿出裡面的物件一樣樣撿出。

  一塊散銀,約莫三、四錢重;百十個大錢,仔細用絞三股的麻線穿著;一支軟金線纏的髮釵,用油紙包住紮緊;另有個做工精美的小胭脂盒,裡頭盛的面脂已經用了小半,一看就不是紫萍那點月例錢買得起的。

  攏共加起來,超不過二兩銀子,但紫萍年紀不大,升上大丫頭的時間也就半年多一點,扣去日常穿戴妝容所需,還能攢下這些私房,已是不易,看這份量,她還挺潔身自好,沒討好巴結個男主子謀求恩賞,只是手腳可能不太乾淨,不算是個好丫鬟。

  玉若嫣仔細檢查一番,盒子沒有夾層,面脂嗅起來沒有什麼異樣,髮釵是貨郎那裡就能見到的廉價首飾,僅僅樣子好看,不值幾錢,裡頭並非中空,兩股釵頭一片片捏掰扭轉,並無什麼特異之處。

  掂了掂大錢的重量後,玉若嫣請南宮星將碎銀塊也捏開兩半,穿錢的麻線都從中扯斷看了一看。

  這種查驗的勁頭,南宮星自歎弗如。

  可惜,還是一無所獲。

  怎麼看,這小心翼翼藏起來的,也不過是些私房錢而已。

  想必紫萍並不想將一生都搭在唐門,或是在外頭還有著情郎,於是悄悄千方百計存錢,等有機會,贖了自己的賣身契,重得自由。

  「沒什麼可疑。」南宮星將已經被翻查得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樣樣放回去,輕輕一歎,又從懷裡摸出一個七、八兩的銀錠,放進盒裡壓在最上頭,這才蓋好蓋子放回原處,將那半塊青磚小心推回,四邊一抹,便又成了一片好牆,只有仔細觀察,才能看到常被摳開的一道道印子。

  玉若嫣不置可否,只是起身繼續檢查一番屋內其他地方,又從衣櫃後一塊額外添加的擋板裡,找出幾件一看便是女弟子或唐家小姐穿舊不要的衣服。下人偷偷撿回主子丟的衣物,等將來離開捲進包袱本也是常見的事。

  不過,不管這衣服到底是不是紫萍藏的,玉若嫣還是耐心一件件打開伸展,將暗兜袖袋,腰帶內側一處處可藏東西的地方全部檢查過,這才略顯放心,向南宮星點了點頭,一起出門,帶著另一個幫忙的丫鬟往隔壁院去了。

  蘇木與蘇葉姐妹倆佔著一間整屋,查起來倒是不會與旁人混淆。

  來幫忙的那個丫鬟並不經常進出這姐妹的房間,在裡面指點了不痛不癢的幾處,就被玉若嫣請了出去,站到了門外。

  南宮星在旁看著玉若嫣四下檢查,目光專注心無旁騖的模樣,不自覺注意力就被吸引過去。

  她和此前的樣子,有了極為明顯的不同。

  此前地牢中那個她,就像個無處不做工絕美,精雕細琢栩栩如生的玉像,賞心悅目,卻讓人只想觀望,生不出幾分親近之意。

  而如今的她,正由內而外煥發出一中攝人心魄的奇妙魅力,如荒原逐鹿的狼,如厚雪掘鼠的狐,如睥睨蒼穹的鷹,如林間一瞥的虎,令人隱隱感到畏懼,卻又想要上前,細細感受那股充滿原始力量的味道。

  就連她轉頭時,頸側筋肉浮現的起伏陰影,都有著可以比擬嬌嫩處女雙乳之間的濃烈魅惑。

  發覺自己竟想伸手摸摸她耳後的時候,南宮星心中一凜,急忙向旁挪開兩步,運氣內功收攝一番心神,才克制住不住湧動的燥意。

  能在江湖傳頌中被推舉為四絕色的女子,果然都有其不凡之處。

  為了不誤正事,南宮星遠遠拉開距離,到另一側仔細查驗。這裡雖是女子住處,多有些隱私之物,但事急從權,他也懶得去避這種嫌。

  而且玉若嫣著實一板一眼仔細得近乎可怕。南宮星沒好意思細看的幾條帶子,一看就是洗淨了等著圍堵天癸水所用,內裡夾有草木灰,可以吸納不少污血,來月事期間不至於太過行動不便——她都一條條拆開,挑散了裡面的灰,還要指尖一蘸,放到鼻尖嗅上幾下。

  跟她一起辦事一天,南宮星就清清楚楚地瞭解,威震江南的女神捕之名,可不是單靠直覺和容貌就能搏來的。

  「玉捕頭,這三個丫鬟人微言輕,又跟在你身邊,你一旦出事,懷疑到她們頭上不過是遲早的事,你當真覺得咱們在她們身上能查到什麼?」南宮星將自己這半邊的各處角落,上頂下底均查看一番,忍不住起身問道。

  他在如意樓修煉多年,又被師父耳濡目染,實在不願輕易懷疑這種尋常下人。

  玉若嫣只淡淡道:「那要查了才知道。」

  說著,她已將床下摸出的一雙厚踩山靴拿起,讓南宮星運指力掀掉靴底。

  「這種地方,能藏下什麼。」南宮星苦笑著接過靴子,食指如劍一插一挑,便掀掉了一隻靴底。

  可當他掀開第二隻靴子的底後,一個小小的扁鐵盒子竟從中掉了出來,噹啷一聲,摔在地上。

  玉若嫣蹲下撿起,面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

  南宮星略感尷尬,忍不住道:「這地方藏東西,取放是不是也太過不便了?」

  「只是備用應急的話,便無關緊要。」玉若嫣打開鐵盒,看著裡面的暗灰色粉末,用小指指尖輕輕一蹭,湊到鼻端嗅了嗅,跟著神情一變,忙將蓋子蓋上,將指尖泡入旁邊木盆中洗淨,「得找人試試,這說不定就是亂心燈的本來面目。」

  南宮星伸手接過,笑道:「你躲遠些,讓我先試,我百毒不侵,裡面若是有什麼傷身的地方,我不至於真的出事。」

  不等玉若嫣開口,他就往旁退開兩步,一推窗側身靠在牆邊,掀開鐵盒蓋子,整個湊到鼻前,深深吸氣一嗅。

  一股並不明顯的淡淡眩暈隨著這口氣進入腦海,若不是提前凝神注意,的確不容易察覺到什麼異常,南宮星托著盒子,一邊繼續吸氣,一邊皺眉思忖,這若是文曲仰仗的藥物,生效難道不會太慢麼?

  不料剛想到這兒,方纔那股眩暈便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溫暖鬆弛的淡淡倦意,讓他整個人不願使力,恍如微醺。

  接著,他覺得腳下像是踩了棉花,方纔還清醒無比的意識莫名就朦朧起來,旁邊玉若嫣好像在說什麼,可他聽不真切,聽不清楚。

  明明聽不清楚,可身子裡卻好像另有一個魂魄,聽到了玉若嫣的話一樣,控制著他的手,將盒子緩緩放到了窗台上,腿也不再聽他的話,自發向後退去。

  退出幾步,一杯涼水兜面澆來,渾身一冷,南宮星渾渾噩噩的神智總算又被自我捕捉到了幾分。

  他急忙凝息運功,暗罵自己一句大意,收攝心神,片刻後,才將剛才那股迷亂之感驅散得乾乾淨淨。

  「這便是亂心燈?」徹底清醒之後,南宮星抬袖擦了擦臉上的水,皺眉道,「可方纔的事情我都記得啊。」

  玉若嫣搖頭道:「我對你說了好幾句話,你記得起哪個?」

  南宮星一怔,跟著心中一凜,「我……竟一句也沒聽到麼?」

  「你聽到了,還照做了。」玉若嫣面色凝重,道,「不過單靠這藥,就算你吸得很多,也做不到對你隨意下令,看來,這的確只是個輔佐的手段。這種東西加到燈中,混進蠟裡,或是摻入胭脂水粉,都可以讓人短時間內心防大弱。在此期間,不管是陰魁眼那樣損人心神的法子,或是奪魄大法、催心術、迷魂醉這樣的邪術,想必都可事半功倍。」

  南宮星去把那盒子拿來,不敢打開再聞,遞給玉若嫣道:「那,是否意味著這屋中姐妹兩個都參與在了陰謀之中?」

  玉若嫣搖了搖頭,道:「未必,這靴子是上下山道時候用的,內院大丫鬟很久也未必會用上一次,那兩姐妹一忙就整日不在屋中,下人的住處又不會經常上鎖,說是藏匿也可,說是被人陷害亦可。這種實證,拿來逼供,也未必能問出真相。」

  南宮星若有所思,跟著道:「那這事,我看就先別對唐掌事他們說了。」

  「為何?」

  「我擔心唐門為了絕後患,直接將三個丫鬟一併處理掉。」南宮星輕歎口氣,「別怪我多疑,我父母都是世家之後,家族利益比起幾個賤籍女子的命,不值一提。」

  「那也不必欺瞞。」玉若嫣墨眸微轉,在南宮星面上多停了片刻,忽而一笑,「我自然不會讓他們濫殺無辜。」

  南宮星呆了一呆。

  他不曾想到,原來玉若嫣的笑容是否發自真心,對她迷人樣貌的影響,竟然不遜色於方才認真查案之時。

  天女門有樣奇詭神功名曰飛花三笑,傳說練成之後可有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三笑散人魄的奪命威力,越是美貌女子,使用出來效果越是可怕。

  玉若嫣要是練了那門功夫,怕不是能打遍天下男子無人可敵。

  查出這樣東西,玉若嫣還是不肯停手,又在屋中仔仔細細搜尋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外面等著的弟子進來催促,也被抓來幫忙,查到最後,又來了一個奉門主之命過來詢問情形的年輕人。

  那是唐遠書麾下最有前途的下一代內門弟子,唐行澤。

  雙方認識之後,玉若嫣先將搜查結果陳列鋪開。

  這一間並不太大的臥室,最後找出了兩批疑似亂心燈的藥粉,都被藏在鞋中,一個在床下靴底,一個在樟木櫃子中一隻舊繡花鞋的鞋幫裡。此外還從桌上小妝奩裡找出一支經過機關變動可以打開空管的簪子,床上瓷枕的出氣孔內掏出了一個可以裝下不少粉末的小竹筒,竹管側面帶著一層薄糨糊,若只是晃晃枕頭,絕找不出。

  南宮星在旁幫手,眼見著玉若嫣指點下將這些找出來,真是歎為觀止。

  唐行澤大喜過望,忙將東西整理記錄,安排兩個弟子迅速報告門主。

  接著,玉若嫣就說起了那三個丫鬟的事。

  三個丫鬟其中必定有鬼,但一個鬼、兩個鬼還是三個都是鬼,還未嘗可知,與其他人之間是否還有聯繫,也需要細細斟酌。

  目前破綻露在蘇木和蘇葉姐妹身上,那麼,隔離關押之處就必須再度加強防備,小心其他內線前來救援。每批護衛一定要同時包括世子舊部、公門高手與唐門可靠弟子三方,彼此牽制監督。若無掌事一級的令符,任何人不得入內與那三女見面。飲食派專人從唐門大伙房裡任意選取,看守交接時帶去,三份打亂,隨機送往三處。不管被關押的三個丫鬟弄出什麼響動,即刻上報最近的掌事或捕頭,得到允許之前,不必理會。

  唐行澤聽完,皺眉道:「玉捕頭,孟少俠,恕在下冒昧說一句,不過是三個奴婢,若其中真有問題,令可靠的人遠遠押走,直接送去鎮南王府不是更好?」

  南宮星能聽得出,這位年輕才俊已經有了處理掉隱患一勞永逸的念頭,沒提出將三個一起活埋,已經算是正派弟子的氣度了。

  可送去鎮南王府,那邊怕是也懶得分辨三個丫鬟誰人無辜,八成要一併送去刑場,活剮了為世子報仇。

  玉若嫣神情不變,淡淡道:「處理三個丫鬟容易,找這麼好的釣餌,卻很難。那三人中就算沒有文曲,也一定有文曲最心腹的部下,如今隔離看管,他們一切後續計劃都會受到影響,打草驚蛇之後,不就該是守株待兔的時候了麼。」

  唐行澤一拱手,看向南宮星,謹慎問道:「孟少俠,你的意思呢?」

  南宮星心中,走江湖打打殺殺的命才是最賤一層,自然微笑道:「玉捕頭思慮周全經驗老道,我願惟她馬首是瞻。」

  玉若嫣並不等唐行澤回話,又道:「此外,煩請行澤公子給門主帶個話,將今晚在這裡翻查出來的幾樣藏匿手段告知,如果人力夠用,還請明天一早開始,就將唐門內宅大院的每間屋子,都按此細細搜查一番。文曲佈局良久,絕不會只留下這麼點備用材料,找出七七八八搜集銷毀,也能讓她後續計劃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那麼,我與孟少俠還有別處要查,就有勞行澤公子處理此地後續了。告辭。」

  說罷,她抬腿便走,腳鐐叮噹作響,轉眼就已到了院內。

  南宮星對唐行澤一拱手,匆匆跟了過去。

  難怪西南四州跟過玉若嫣的捕頭捕快都對這女神捕心嚮往之,南宮星才跟著跑了這一趟,就覺得無比舒服自在,不必去苦思冥想下一步要做什麼,按照指示辦事,就有充足收穫,幾乎從不無功而返,這簡直是公門中人夢寐以求的辦差情況。

  走到院外,南宮星看四下無人,才問道:「玉捕頭,時辰不早,我與家母還有約定,該往西堂那邊過去了。」

  「唐醉晚呢?」

  「她在這邊住一夜就是,都是她自家親戚,應該不必咱們操心。」

  玉若嫣略一沉吟,道:「好,回西堂。你去見過你娘,咱們再查下一處。」

  「深更半夜,你還要查什麼地方?」

  她腳下不停,彷彿不知疲倦為何物,明亮雙眸望著暗不見路的山林,淡淡道:「范霖兒。」

  南宮星沉吟道:「她住處我匆忙查過一次,沒找到什麼特異之處。而且,恐怕會有陷阱。」

  「我要查的,是范霖兒這個人。」玉若嫣面不改色,道,「我是女人,你不方便做的事,我來。」

  「這……就算你是女人,深夜硬闖寡婦臥房,影響怕是也不太好吧?」南宮星略感擔心,皺眉道,「范霖兒那兒應該是個一早就佈局的誘餌,中間引了我幾次,我比較小心沒有上鉤。」

  玉若嫣搖搖頭,「你在寡婦房裡被抓住,可能會被趕下山去,我被抓住,能有什麼?那要是陷阱,就更該由我去踩,看看到底埋伏下了一個什麼。」

  她提氣展開輕功,垂手抓住腳鐐,姿態看上去並不優美,但效率頗高,一起一落,便竄出數丈之遙。

  南宮星輕鬆跟上,在旁道:「這會兒趕過去,會不會太匆忙了?」

  「正是最恰當的時候。」玉若嫣一邊調息穩住身法,一邊撥冗回答,「那三個丫鬟被抓起隔離的事,此刻一定已經傳入范霖兒耳中,今晚她肯定要思索對策,說不定,還會聯繫她的上下線,如果拿到什麼東西,便能抓個正著。」

  「那她要沒拿著什麼呢?」

  「我道個歉,咱們再查別處就是。」玉若嫣淡淡道,「被我看下,她又不會有什麼名節上的損失。」

  為不影響效率,南宮星此後沒再開口,好讓玉若嫣專心提縱疾奔。

  等回到西堂所在山頭,玉若嫣看上去終於有了幾分倦意,不過雙眼還是如晨星一般明亮,也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意思,攀到山腰,看南宮星停下,便徑直往上走去,道:「我在范霖兒家院子大門對面林中等你。」

  離開時曾經過一次,倒是不必南宮星帶路。

  「好,我一會兒就去找你。」

  匆匆暫別,南宮星施展輕功趕去與母親的約定之所。

  等了片刻,唐月依出現,帶來的消息,說不上好。

  雍素錦依舊下落不明,霍瑤瑤和五公子武烈也都隨之不見,崔碧春已經通知附近分舵,差遣人手,調動普通百姓裡的眼線,希望能盡早發現他們三人的去向。

  西三堂總管岳玲自愧馭下不嚴,管教無方,惹出了許多漏子,親自趕往風絕塵處負荊請罪,風聞她將提請卸任,就此歸隱江湖。

  薛憐在峨嵋山上徘徊十餘日,先後誅殺峨嵋年輕弟子二十七人,上代劍客三十一人,元老八人,最終將逃回峨嵋山的清心道長當眾斃於刀下,負傷逃走。

  此戰震動江湖,江南江北傳言再起,均稱狼魂捲土重來,名門大派人人自危。

  眾人提到月狼之名時,想到的,終於不再是當年令人畏懼的何若曦。

  而是令人膽寒的薛憐。

  此外,江北地界連著出現了幾樁滅門慘案,行兇者選取的目標皆是隱姓埋名退出江湖的巨盜慣匪,還用了一些巧妙手段,將其偽裝為如意樓所做。

  北三堂總管孟飛已親自著手調查,三正六副九位堂主出動了五位,除此之外,南宮星的師兄葉飄零也已在那附近,聽聞調查期間還和清風煙雨樓門下一名弟子有了一些摩擦。

  短短數月之間,一直在暗處進行的交鋒,就似乎已浮上水面,隱隱激盪開來。

  說過大事,南宮星又問了一句唐青的情況。

  唐青被帶走後不肯遠離,如今還在距離唐家堡不遠的如意樓分舵中等待,前日接了一封南宮星的家書,是白若蘭在家放心不下寄來的問候,看過之後,她還萎靡了幾分,想來這次記憶受創,連累她的銳氣都被磨平不少。

  唐月依覺得這並不是壞事,她升格當了婆婆,心態便與當年和南宮熙大鬧時截然不同,對白若蘭頗為滿意,自然就不願意家中多出幾個不好管的小妾惹得後院起火。

  這種明敲明打的州官放火百姓禁燈,南宮星也無話可說。

  他總不能對自己親娘開口,叫她將心比心考量一下做側室的女人是什麼感受……不然一會掛了彩去見玉若嫣,可就是真真正正將臉丟在姥姥家了。

  換到南宮星講了一下這一天的事,唐月依略一沉吟,也覺得玉若嫣是個人才,留給六扇門實在可惜,鼓動南宮星這次辦事的時候多留心些,要是能瞅準機會,不必避諱,只管動用手段把人撬來。

  「別怪娘背後說你師父不是,」最後臨別前,唐月依頗為感慨地說,「風三姐的武功震古爍今,那是大家都服氣的,可她作為一宗之主,實在差點意思,當初要不是我和何若曦幫著裡裡外外搭架子,她那些人脈也都盡心盡力,如意樓還不知道要被弄成什麼樣子。我一直跟她說,這批總管拿來起步還行,一有合適人選,就該盡快換掉。可她這人念舊情,還對裡頭有的人心存虧欠,長此以往,那都是要命的隱患。小星,你得盡快磨練本事,若是風三姐失了手,這諾大一個攤子,可就看你的了。」

  「這也說得太遠了,娘,樓裡的各項事務,才運轉起來不過兩、三年,聽你一說,倒像是風雨飄搖了似的。」

  唐月依望著黑漆漆的林間,輕歎道:「江湖風雨,哪次不是說來就來。當年風光無限的七大劍派四大世家,如今除了唐門,還剩哪個?奠基就用了壞料,那裡禁得住大風大雨?小星,這次唐門的事情忙完,娘準備去樓裡幫你師父一段時間,你在外也爭氣些,上次見你師父,你可注意她鬢邊已經有了白髮?」

  南宮星心中一酸,點頭道:「那自然是見到了,師父勞心勞力,做的又是並不擅長的事,與師公天長日久兩地分隔,今年以來,又憔悴了不少。」

  「你師兄雖掛名在風三姐名下,可武功實際上都是冷四哥指點的,那人的武功邪得要命,練久了,會反噬心性,加上又是一個浪子脾氣,心無定所,如意樓靠他是不成的。」唐月依走出幾步,柔聲叮囑道,「小星,娘說這麼多,是為了提醒你,娘和師父讓你練一身武功,不是為了讓你事必躬親,處處沖在一線,只是為了讓你經歷江湖風雨也能得以自保。你應該磨練的方向,還是用人識人,非不得已,不要貿然以身涉險。懂麼?」

  「是,兒子謹記娘親教誨。」南宮星不敢怠慢,肅容拱手,正色回答。

  「近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唐門中一些反常的事,這裡似乎每隔十幾年,就會生出一場凶險內亂。」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收住話頭,道,「不多說了,總之,若是我猜測不錯,唐門此後會是個更加可怕的地方,咱們必須盡早辦完事抽身而退。否則,恐怕會被這百年巨獸一口吞下,屍骨無存。」

  不等南宮星答話,唐月依邁開兩步,又恢復了平時的果敢灑脫,一擺手道:「我知道你還有事,去吧,明晚再見。」

  話音未落,她秀足一點,倩影一閃,乳燕投林般消失在昏暗無光的林間。

  恍惚間,竟真如被山峰的陰影吞沒一樣。

  南宮星心中不安,忍不住追了幾步,躍上枝頭,見母親身法輕靈,轉眼已到了數十丈外,這才鬆了口氣,轉身往和玉若嫣約定之處去了。

  遠遠望見玉若嫣的身影後,南宮星先前就一直隱約徘徊在心頭的感覺更加強烈。

  他總覺得,玉若嫣的人,像是被鎖在了一個巨大的玉石殼子之中。

  冷漠,堅硬,只在很少的彈指之間——如先前那嫣然一笑的時候,才能讓人感受到,屬於鮮活生命的溫度。

  是因為她長年公門的需要?還是寄居於王府小心求存天長日久養成的秉性?亦或是……她藏起了真正的自己,為了某種目的?

  他提氣走近,相距還有數丈之遙時,玉若嫣就遠遠扭過了頭,彷彿能穿透一切的視線,輕而易舉地鎖住了他的身影。

  多少感受到了幾分唐遠明的不甘,南宮星眉心微皺,快步過去問道:「你聽到了?我明明沒發出什麼聲音。」

  玉若嫣淡然一笑,道:「我感覺到了。」

  「這聽著可有些玄奇。」

  「我本就在警戒著週遭情形,要發現一個人的動作,不必只靠聲音。」

  「不愧是雍家後人。」南宮星笑歎一聲,「佩服佩服。」

  玉若嫣沒再否認,只淡淡道:「既已來了,咱們去吧。」

  「你打算怎麼去?去了,怎麼做?」

  玉若嫣望向唐家這處院子,輕聲道:「你既然懷疑她是文曲的人,那她就必定有破綻。來了,去找就是。」

  「若找不到呢?」

  「她被我看看,又有何妨?」玉若嫣淡淡一笑,邁步走向院牆。

  「不走正門?」南宮星跟過去,明知故問。

  玉若嫣乾脆不答,貼牆走出兩步,一擺手道:「你不是已夜闖過麼,帶路。」

  探過一次的地方,南宮星自然輕車熟路,轉眼就摸到了范霖兒住處後面,指了指院牆裡,低聲道:「此處正對的就是,但這面的窗子動靜較大,最好從旁繞去前院,我帶著劍,挑開門閂就是。」

  「不必。」玉若嫣略一搖頭,彎腰提起腳鐐,抬足一踏,凌空越過院牆。

  南宮星忙展開身法跟上,剛一落地,就見她伸手一掀,打開了那吱嘎作響的木窗,就這麼縱身一跳,竄進了屋內。

  這窗子聲音足夠驚醒屋內睡死的范霖兒,南宮星急忙抬手托住回落木框,跟了進去。

  玉若嫣腳上帶著鐐銬,雙肩無法發力徹底,動作卻依舊輕巧靈敏,裙裾微揚,身影就已越過正在外間床鋪上揉眼的貼身丫鬟,衝入屋內。

  不想把事情鬧大,南宮星只好道聲得罪,上前將剛剛醒轉的丫鬟一掌震暈,扶回床上拉起被子蓋好。

  這時,裡屋已經傳出了范霖兒的低聲驚呼。

  「你……你是誰?」

  「范夫人,在下玉若嫣,特來查驗一些事情,還請配合。」

  范霖兒語調更加驚慌,「玉捕頭?你、你要查什麼事情,至於深更半夜,在我已經睡下的時候硬闖?」

  「不管查什麼事情,大張旗鼓提前說明,往往是查不到的。」玉若嫣說罷,取過桌上火鐮,先掐住燈芯嗅了一下,這才點燃,淡淡道,「夫人請往旁邊略坐片刻,搜查需要費些時間,夫人稍安勿躁。」

  「我、我若是不答應呢!」范霖兒有些著惱,聽上去似乎又有幾分心虛。

  南宮星本想跟進去,可轉念一想,若是范霖兒就是在等著坑他,這反而會壞了玉若嫣的事,便強自忍住,在外間憑著目力四下打量。

  「公門查案,沒有答不答應。」玉若嫣不再多話,伸手一拉,就將只穿了褻衣中褲的范霖兒拉離床鋪,端著燈台左右掃視,翻枕掀被,搜查起來。

  范霖兒咬唇坐下,神情萬般惱火,卻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

  她不懂武功,身嬌體柔,玉若嫣莫說只是被封住肩臂穴道帶著腳鐐,就是鐐銬枷鎖俱全,琵琶骨被穿,也能輕鬆制服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小家碧玉。

  要是男子夜半硬闖,范霖兒還可以大聲呼救栽贓一個圖謀不軌,無奈玉若嫣自己就是女子,還比她美得多,這借口並不好用。

  南宮星在外間站著,感覺胸中憋悶已久的一股濁氣就此鬆脫,長吁出來。

  范霖兒一直對他百般撩撥,這下總算遇到了剋星。

  范霖兒眼珠骨碌碌轉了幾轉,一眼瞥見玉若嫣雙腳之間鐵鐐叮噹作響,提高聲音道:「玉捕頭,你尚未脫罪,憑什麼來這裡翻查我的房間?」

  玉若嫣將被頭拆開,探手進去細細摸索,背對著她道:「唐門准我查,我便來查。你若願意讓羅捕頭他們來翻你的房間,我可以命人去叫。但今晚一定要查清,你也不許離開。過會兒我要搜身。」

  范霖兒臉色又變了變,委屈道:「搜我身做什麼?是懷疑我謀殺親夫麼?我死了夫君,無依無靠,就活該受你們這樣欺辱不成?」

  「這不是欺辱。」玉若嫣將燈座放在床頭,盯著靠牆一處明顯不對勁的縫隙,略一猶豫,單腿跪了上去,彎腰去摳。

  范霖兒驚叫一聲,上前拖住她的胳膊,慌張道:「不行,你……你不准再搜了!」

  玉若嫣反手一扭,將范霖兒胳膊擰到背後,跟著面朝下按在床上,單膝壓住,指尖一探,已經摳開了被褥下藏著的一個暗格。

  「玉若嫣!」范霖兒壓低聲音尖叫道,「你……你若是硬要搜那兒,我……我可沒臉再活了!」

  玉若嫣卻不理她,將暗格裡一個絲緞口袋掏了出來,鬆手站起,退開幾步,把燈台放回桌上,先用指尖隔著口袋按了一下,確認裡面是個木盒,才拉開繫帶,將裡面東西倒出到外面。

  范霖兒面紅耳赤披頭散髮,怒瞪著玉若嫣,尖聲道:「我……我若是羞憤自盡,那就是你逼死的!」

  玉若嫣不為所動,卡的一聲打開盒子,側身讓出正面以防暗器機關,衣袖掩住口鼻以防毒煙,將燈往遠處挪了挪,這才掀開蓋子。

  裡面並沒有什麼機關,而是用絨布包著一個狹長器物,配著一罐油膏,擺在裡面。

  玉若嫣微微蹙眉,拿起那布包捏了捏,展開拿出。

  一根多半是鹿角雕刻、龜頭活靈活現、陰莖粗長微彎、根部還留有個手握之處的假陽具,就這樣落在了玉若嫣的掌中。

  上面傳出了淡淡味道,保不準,范霖兒睡前才剛用過。

  那俏寡婦頓時成了被踩住尾巴的貓,只是羞於鬧大,不敢高聲,咬牙切齒尖聲道:「你可滿意了?我決心為郎君守寡,唯恐天長日久心癢難耐惹出禍事,托丫鬟帶了這麼個假東西,仔細藏著,你倒好,搜出來啦,我……我就是這麼……這麼不要臉,你可算是滿意了吧……嗚嗚……」

  她說著說著雙眼一紅,滴滴答答掉下淚來,一副羞憤欲絕的樣子。

  玉若嫣臉色微紅,但手卻依然握著那根角先生不放。

  墨玉般的眸子微微一轉,她將燈台挪近幾分,指尖插入那灌油膏中摸索一番,沒有摸到什麼東西,似乎就是潤滑所用,便又把那角先生湊到眼前,細細觀察。

  范霖兒淚眼婆娑抬起頭來,抽抽搭搭道:「你還不給我放回去,是……是要羞死我麼!」

  「范夫人,你要死,也是畏罪自盡,絕不會是羞死的。」玉若嫣冷冷說道,接著,指尖一刺,指甲藉著油膏潤滑,竟將那假陽具的龜頭後稜栩栩如生的包皮接縫摳開了一線。

  手指一捏,用力一拔,角先生的腦袋竟就這麼被扯了下來。

  這做工精巧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器具,原來是個粗長的圓筒,裡面用油紙包著,塞了不知道什麼東西,周圍縫隙還墊了棉花,想必是擔心被人晃動時候聽到聲音。

  南宮星方才就在門外暗處小心站定,偷偷窺探裡面,看到此處,心中對范霖兒都有些敬佩,這種藏匿東西的法子,別說南宮星先前沒找到,就是找到了,多半也不會細看,想到這裡面竟然還別有洞天。

  畢竟寡婦用這東西簡直天經地義,誰會相信這麼個拿來鑽洞的玩意裡頭其實有個洞呢。

  玉若嫣將油紙包一個個掏出來,緩緩擺在桌上,道:「范夫人,你還有什麼話說?這裡面藏的,若我沒猜錯,應該就是迷人心智的藥物,和輔助易容所用的備料吧?」

  范霖兒抹了抹淚,一抬頭,冷冷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什麼藥,什麼備料,我一概不知。這東西是我請貼身丫鬟去偷偷買的,我只管擦了油膏,插進屄裡解癢,這裡頭要放了東西,你們該去問外面睡的紫芙才是。她是唐門分我的貼身侍女,此前什麼來歷,我都沒問過,玉捕頭為何偏要懷疑我,而不去查她?」

  她霍然站起,語調轉為陰森凌厲,顯然已不打算再維持偽裝,「玉捕頭,我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寡婦,我拿這些東西,怎麼幫忙?怎麼送給別人?怎麼想,也該是滿山上下活動自由的丫鬟們更可疑啊。她就在外面睡著,你去查查,先查查她,可莫要冤枉了我這個好人呀。」

  「丫鬟動得了你房中的東西,卻動不了你身上的。」玉若嫣走到范霖兒身前,突然抬手將她褻衣活結扯開,「我先搜過你的身,再去查她不遲。」

  范霖兒雙手一抬就要護住胸口,但玉若嫣揮掌切下,一聲悶哼,就讓范霖兒臂膀垂落,無力再動。

  跟著,玉若嫣將她胳膊一拽,繞到背後解開抹胸帶子,向旁一扔,褻衣扒下,褲帶一拉,插腰一鬆,中褲也順著光滑大腿落了下去,堆在腳邊。

  不過轉眼工夫,玉若嫣就將震驚到呆若木雞的范霖兒剝得精赤條條,一絲不掛。

  那墳起美牝,油黑恥毛,嫩白小腹,圓潤雙乳,連著兩點嫣紅蓓蕾,頃刻盡數呈現在眼前,纖毫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