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凝香 第五十三章 秘藥

  鬼面人十有八九就是方群黎,既然午後已經露面,那進城落腳也實屬正常,再說雍素錦這張字條也沒說出詳細住處,南宮星就算想要趁夜偷襲,也暫時沒有目標,只能擱下。

  飯後南宮星和諸人一起又將事情前前後後仔細梳理了一遍,卻對他們這次突然中途罷手依舊找不到半點頭緒。

  凝珠這次才算是把暮劍閣此次劇變從頭到尾詳細瞭解了一番,她心思雖然機敏,嘴上卻一貫頗為嚴實,即便想到了什麼,沒有幾分把握之前也不會貿然講出,只是旁敲側擊的問了南宮星幾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便默然不語,一直自顧思索。

  「既然最拿得準的就是幕後指使,那不就簡單多了。」薛憐原本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在旁悠然自得的撥著琴弦練習指法,聽他們話頭差不多已斷,才開口道,「小星,你去找到方群黎和李嫦落腳的地方,咱們聯手把他們殺了就是。」

  「這當然也是個辦法,只要能尋到機會,未嘗不可。」南宮星微微頷首道,「不過那兩人都極為狡猾,恐怕不那麼容易捉到行跡。」想到雍素錦特意送來的字條,他又趕忙補充道,「而且方群黎的命我已賣給了人,你可千萬留他一條命給我。」

  薛憐撫摸著腰間的彎刀刀鞘,微笑道:「他若是武功差些,我就留給你。他要是武功好得很,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南宮星略一估量,道:「按推斷他應該比柳悲歌略勝一籌,穩妥些估量,恐怕與我應該在同一層次。具體如何,就只有交手過才能知道了。現在畢竟連他用的是什麼武功都還看不出來,說什麼也是空想。」

  薛憐帶著幾分期待道:「他若真與你相差不多,那也不失為是一個好對手。不然的話,這城中目前只一個關凜值得一戰,未免也太無趣。」

  「他們又不是來和人正大光明決鬥,你想盡興怕是難咯。」南宮星略帶調侃道,「不如趁著這幾天悠閒,把琴好好學學吧。」

  薛憐一拂琴弦,笑道:「這東西比刀難練,氣人的很,回頭我非得自己買上一張,好好砍上幾刀洩憤不可。」

  眾人閒談一陣,各自回房休息。

  南宮星不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想了想唐昕恢復頗快,今夜再度春風應該不是不行,在床上等了小半個時辰,估摸著其他人應該都已睡下,便翻身下床往唐昕臥房去了。

  不料敲門片刻無人相應,問了走廊頭尾靜候差使的丫鬟,才知道唐昕被白若蘭叫去了房裡作伴。

  他思索半晌,在臥房門外兜了幾圈,終究還是決定忍下,悻悻然回到自己床上,一想到兩位佳人同床共枕也不知在說些什麼,八九不離十和他有關,也就沒了再行招妓的慾念,一番遐思之後,閉目凝神行功入睡。

  照說方群黎既然已經到了,那就要提防著他有所行動。

  次日南宮星一大早醒來,便忙不迭出門披星戴月趕著太陽還沒出頭在城中走了一個大圈。

  不料還真讓雍素錦說中了,如意樓分舵內收到的情報根本沒有打探到方群黎和李嫦兩人,不僅如此,昨日趁亂捉到的幾個被收買的亡命徒,原本關押在一處隱秘院落,一夜之間,都被殺人滅口,在那裡看守的兩名弟子也沒能倖免,被人一爪一個捏碎了喉頭。

  從兩人的傷處推斷,殺人者的武功竟像是西域逆龍道的路數。

  昔年魔教狂龍道縱橫中原多年,後因朝代更迭兵禍四起,加上自身內訌不斷被逐出關外,分裂為逆龍道與異龍道兩股勢力,彼此爭鬥同時,也在謀圖重歸中原。只是無奈天不作美,關外萬凰宮異軍突起,牢牢鎖死了咽喉要道不說,還對兩支邪道敵意極盛,直接將他們擋在了大漠之中。

  這些年雖也有數名高手偷偷潛回,卻恰趕上天道狼魂明爭暗鬥,巨浪滔天捲入其中當即便丟了性命,沒掀起半點波瀾。

  因此這魔教二道雖說名頭響亮武功也大都陰邪詭異威力驚人,中原現今一輩的武林同道,卻還真沒多少仍會感到害怕。

  再說魔教被逐之時流落了不少武功秘籍在江湖中,拿到之後加以修煉的也不在少數,所以單憑看上去像是逆龍道武功一事,並不能判斷是否有西域魔教高手到來。

  死去的兩名弟子真正告訴南宮星的只有一件事。

  這湖林城中很可能也已有了內鬼。

  而且,已經到了並不忌憚敗露存在的地步。

  南宮星不敢再輕信旁人,匆匆記下了當日的情報之後,便托舵主王判為他準備一份名單,要包括所有曾在西三堂任職的樓中弟子,一個也不能落下,曾在哪一堂辦事,也要寫的清清楚楚。

  為不打草驚蛇,南宮星並未點明目前嫌疑最重的三人,而是叮囑王判列出名單的時候,其中有與正副堂主交往親密之人,便幫他特別標注一下。

  回去之前,他拐到唐昕留下暗記的地方遠遠瞄了一眼,尚未有回應出現。他母親畢竟是唐門出身,即便如今暗記早已有所變化,他至少也能分辨出是不是唐家的傳訊。

  到了晨光應至之時,天邊卻湧來了片片濃雲,將剛剛探出頭來的金烏霎時吞沒的不見蹤影。眼見金蛇狂舞,耳聽霹靂震天,南宮星忙去買了蓑衣斗笠,披在身上還未走出街角,天地之間便已扯上了細密珠簾。

  雨落,風起。

  這種天氣,當然不會再有什麼早市,街邊見得最多的,只剩下了帶著一身慵懶撐起油傘,匆匆將一夜情郎送上小轎的貼心花娘,和打著赤膊為了幾十文錢風雨無阻的轎夫。

  頃刻小路就已泥濘不堪,南宮星只有轉往青石板鋪就的大道通途,望著雨幕之下陡然變了一番氣質的朧湖,緩緩往千金樓的方向踱去。

  平日裡都在街上的人此時都守在了家中,而在千金樓裡連著泡了數日不曾離開半步的人,卻帶著女伴撐傘到了街上。

  迎面走來,於情於理都該招呼一聲,南宮星將斗笠微微掀高,笑道:「唐兄好雅興。」

  唐炫攬著身邊佳人纖腰,也不去理會她隱忍掩飾仍不由得露出幾分的不悅神情,笑道:「煙雨晴天都常見的很,我早看膩了,這種大雨倒是頗為新鮮,不出來轉轉豈不可惜。」

  「唐兄玩得盡興,也莫要讓身邊姑娘染了風寒才好。」雖說那花娘踩著木屐手上油傘也頗為寬闊,但風雨之下,衣裙終歸還是點點染濕,南宮星看在眼裡,不禁出言提醒。

  唐炫微微一笑,道:「不會,我又不是真只摟著她而已。」

  南宮星這才留意到,那花娘衣衫雖已被打濕,面色卻依舊紅潤,額上甚至還略有香汗,那花娘也忙柔聲道:「謝公子好意,奴家不冷。唐公子的手可暖得厲害,蒸的奴家身上熱騰騰的。」

  沒想到他竟捨得把內力用在這種地方,南宮星笑道:「唐兄果然憐香惜玉,小弟佩服。」

  唐炫淡淡一笑,道:「不及你,你是必定不捨得叫她冒雨出來的。」

  兩人談不上有什麼交情,南宮星正要出言告辭,唐炫卻突然道:「你身邊那兩個姑娘,你喜歡誰多些?是白家那丫頭,還是我堂妹?」

  南宮星笑道:「唐兄身邊的紅顏知己,難道都能分清喜歡的份量,排出座次不成?」

  唐炫淡淡道:「只是在江湖上解個悶,自然不需要計較那麼清楚。真到了三媒六聘的大禮之時,我自然得分得清夫人小妾。」

  南宮星眉心微皺,拱手道:「唐兄到底有何指教,不妨明言。」

  唐炫唇角微勾,道:「你既然分不清喜歡哪個更多,那到了婚娶之時,是否該講究一個公平合理?我唐家的姑娘,不論姿色才幹,應該都不會輸人太多的吧。」

  「阿昕的確是個無可挑剔的伴侶,」南宮星面上也沒了多少笑意,道,「只不過蘭姑娘於我有捨命相救之恩在前,情投意合在後,我只能保證,不論將來誰進了我南宮家的門,不論名分如何,我南宮星絕不會虧待她半點。」

  唐炫默然不語,靜靜的看了南宮星片刻,忽道:「若是白家那丫頭嫁不成你了呢?」

  南宮星回望著他,好似答非所問一樣道:「要是有人對阿昕不利,我必定會要他千百倍償還。她既然成了我的女人,背後所仰仗的就不會再只是一個唐門。」

  唐炫又默然片刻,微笑道:「並不一定是出了什麼天災人禍,我是說,萬一白家的丫頭移情別戀,看上了旁人呢?」他故意誇張的拂了拂自己的衣衫,「比如,在下也算是一表人才英俊瀟灑,她要是對我鍾情非我不嫁,南宮兄該如何是好?」

  南宮星將斗笠向上微微一推,曲起食指,將斗笠邊緣的水滴輕輕一抹,搓了搓指肚上的雨水,再垂下手時,臉上已徹底沒了一絲笑意。

  唐炫笑了笑,道:「怎麼,真要這麼個人,你便打算殺了他麼?」

  南宮星這次沉默了許久,四周的雨幕越來越密,伴遊的花娘完全不知這兩人在做什麼,想要出言催促卻又怕得罪貴客,轉眼胳膊都已酸了,正自為難,唐炫卻將另一手橫亙過來,接下了傘柄,反往她那一側傾斜了幾分。

  「你答不出來麼?」唐炫頗有幾分訝異,看著南宮星濃眉越鎖越緊,竟好似正在心中推演什麼百般複雜的事情。

  又過了許久,南宮星才長出了一口氣,道:「我的確答不出來。」

  唐炫挑了挑眉,笑道:「這我倒真沒想到。江湖上不少號稱殺伐決斷的人物,若是有你七分武功,都能痛痛快快的一殺了之。說不定,還要順手滅個門什麼的。」

  南宮星眼底竟有了幾分迷茫,他微微抬頭,望著漫天鉛雲,緩緩道:「從蘭兒十二歲起,我就托人留意著暮劍閣的媒妁往來,其中也用了不少不能見光的手段,只為等到我武功有成,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邊,憑自己的本事去贏取芳心。」

  「而我從未想過若是她不喜歡我該怎麼辦,也從未想過被排擠掉的那些提親的人中,是不是會有能讓蘭兒過的更好的男人。」他輕輕歎了口氣,道,「我此刻才恍然大悟,我之所以能在她面前不緊不慢,並不是自以為的怕嚇到她,怕傷到她,歸根結底,不過是我早已將她視同佔有罷了。」

  「多虧唐兄,你讓我認識到了自己自私的一面。」南宮星的臉上又浮現出一絲笑意,「不過我承認,在蘭兒的事上,我就是這般自私。我此前沒想過蘭兒心儀別人會是什麼結果,以後,我也依舊不會去想。因為唯獨這件事,我絕不會讓它發生。」

  唐炫將身邊花娘的手捧在口邊呵了呵氣,轉而握在掌中,道:「看來,你對喜歡誰更多些,明明分的很是清楚吶。」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你不論何時問上幾遍,我依舊會說,我心中從未將她們分過。」

  「唐昕也在其中。」

  「阿昕自然在其中。」

  「既然一視同仁,那你為何不能把正妻的位子給了她?」唐炫盯著他道,「我這堂妹心思機敏,又識大體,你納上多少房小妾,只要還對她有情,她就絕不會有半句怨言,她擇婿嚴苛,如今選定了你,就必然是死心塌地。若說哪裡不如,不過是個庶出的出身,你想必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吧?」

  南宮星皺眉道:「你苦苦糾纏這樣一個名分,到底為了什麼?阿昕自己都不曾向我提過,他也不會示意你來幫忙,莫非你是見不得唐家的人矮過他人一頭麼?」

  「矮一頭的事並非主要,」唐炫帶著頗有幾分誇張的神情道,「我只是知道我那堂妹的性子罷了。她其實頗為心高氣傲,不然也不會在唐家那種地方耽擱到這種年紀還未定下親事。她在唐家處處想爭一頭,到最後終身大事上,卻做了小。一想到她將來回娘家被人指指點點要受的委屈,我這當哥哥的心痛啊。」

  笑意又回到了南宮星的眼底,他將斗笠壓了一壓,道:「那你大可放心。到時她已是我南宮家的人,只要有我在,我家的人,在哪裡也不會受屈。即便是她娘家。」

  唐炫沉默片刻,哈哈一笑,道:「你我兩個江湖遊子,卻在這裡盡扯些家門禮節,倒像是南宮世家和唐門要聯姻一樣。可笑,可笑。」

  南宮星拱手道:「唐兄即使是說笑,小弟也已記在心裡。」

  唐炫微微頷首,再度攬住身畔佳人纖腰,信步走開,口中笑道:「南宮兄,另一件事也請你好好記在心裡。」

  「請講。」

  「今後行走江湖,莫要忘了你還有個叫唐炫的朋友。」

  南宮星扭頭道:「算起來,咱們不應該是親戚麼?」

  唐炫並未回頭,只是遙遙一笑,道:「唐某有不知多少親戚,數也數不過來。而朋友,卻並不太多。」

  看著唐炫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之中,南宮星略覺感歎,輕輕出了口氣,才緩緩轉回頭來,望著前方幾乎空無一人的長街,邁開了步子。

  也不知究竟是這天氣的緣故,還是方群黎他們的確又在做什麼新的謀劃,這場雨斷斷續續的下了兩天,而這湖林城中,也風平浪靜了兩天。

  兩天裡最大的波瀾,就是鐵爪鴛鴦發動了城中所有捕快衙役,開始挨家挨戶的詢問搜查,就連一向被官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千金樓,也在雨中迎進了一批精幹官差,將所有留宿的客人挨個訊問了一遍。

  南宮星他們不得不坐在金姨的密室中,百無聊賴的喝了半個時辰的茶。

  直到次日傍晚,湖林城才算是雲散雨收。

  夕陽晚照,青空如洗,夜色恍如水中墨暈,淡淡在在蒼穹漾開。

  湖中水月勝景,重又引出遊人無數,南宮星正要趁著外面熱鬧起來,再去分舵詢問一下情形,卻迎面碰上了折返回來的唐炫,兩人略一頷首權作寒暄,擦肩而過之際,唐炫突然低聲道:「我堂妹留的暗記有回音了,你叫她去看看吧。」

  南宮星略一思量,當即便折返叫出了正在觀摩薛憐學琴的唐昕,陪她一道往留暗記處趕去。

  其實本不想太多過問他們唐家的私事,不過南宮星實在有些好奇,便在路上問道:「阿昕,你和你那堂兄關係很不錯麼?」

  唐昕怔了一下,頗有些不解的打量了一下他,察言觀色片刻,才頗為謹慎道:「倒也不是,不過炫哥這人從前在唐門的時候就對弟弟妹妹極為關照,我年紀算和他比較近的,比起那些他走後才懂事的小孩子當然要好得多。」

  南宮星並沒打算將唐炫與他的交談和盤托出徒增煩惱,只是輕描淡寫問道:「阿昕,將來咱們總有一天要一起生活。你屈居蘭兒之下,當真心甘情願麼?」

  唐昕微微一笑,鳳目一斜挑眉道:「要說一點也不介意那是騙人,論起來我哪樣也不會比她差,怎麼可能徹底服氣。只不過……」她略顯落寞的接道,「誰叫當年在山裡遇到你的那個不是我呢。」

  她微微搖了搖頭,旋即又展顏笑道:「不過就算是我也不成,不管那時候還是現在,有狼撲上來的時候,我還是做不出攔在你前面被咬上一口這樣的傻事。」

  南宮星攬住她的肩,輕輕拍了一拍,不再多言。

  凡是名門大派,一旦有人先後到達某地,一般都會有約定俗成的暗號和聯絡地點。唐門常用的是城門口佈告位和城隍廟東西兩牆,湖林城的城隍廟規模雖大,卻頗為冷清,香火不旺,唐昕就選了此處的東牆留信。

  院牆內疏於打理,樹木雜草倒比廟外還要茂盛,平白可惜了如此一塊風水寶地。南宮星還如此前陪同時一樣從牆上隱在樹後,讓唐昕在他視線中行動。

  但院中並沒旁人,只有兩個婆子在正殿跪拜祈福,唐昕匆匆在牆角隱秘處觀摩一番,便起身走了出來。

  「不只是行簡大哥來了。」折返路上,唐昕頗有幾分疑惑的說道,「光看記號,就還有另外兩個。」

  「哦?」南宮星微皺眉心,問道,「看的出是誰麼?」

  唐昕頷首道:「當然,那兩人的暗記還是我在家的時候做的。一個是唐行濟,比我小不幾天的堂弟。另一個是唐青,我堂妹。」

  「唐行簡暗中召集的對抗天道的年輕人中,有他們兩個麼?」

  唐昕一怔,跟著立刻點了點頭,道:「行濟是,唐青不是。小星,你到底在懷疑行簡大哥什麼,還不到說的時候麼?」

  南宮星嗯了一聲,沉吟道:「要看你明日之約能帶回來什麼消息了。」

  閒談幾句,就已到了千金樓的隱秘後門,南宮星一邊推門,一邊小聲道:「你今晚還和蘭兒一起睡麼?」

  唐昕頗為無奈的咬了咬唇,輕笑道:「是她纏著我,我總不好得罪她。咱家這蘭姑娘,可是挺會吃暗醋的呢。」

  南宮星趁門內四下無人,扭身將她摟在懷中親了片刻,才意猶未盡的放開,邊走邊道:「乾脆我晚上摸進你們房裡去算了。」

  唐昕摸了摸被他吮紅的唇瓣,媚眼橫勾吃吃笑道:「我不介意,你不怕蘭姑娘生氣就好。」

  可還遠不到能一箭雙鵰的時候,南宮星只好無奈一笑,道:「幸好那晚你幫我出的徹底,幾天功夫倒也忍得住。」

  唐昕轉了轉眼珠,輕聲道:「你要憋得慌,倒也不一定非要在房裡睡覺時不是。我看那湖心遊船上,隨波擺盪的也多的是。」

  南宮星心中一樂,牽起她手道:「還不到那地步。」

  快到廊下之時,唐昕頗為好奇道:「對了,小星,你打算什麼時候單獨去找蘭姑娘呢?咱們這出門在外的,你不會打算真等到三媒六聘行大禮後吧?」

  南宮星只是笑道:「沒辦法,她這不一直纏著你麼。」

  「你要真想,我還能不幫你閃出空檔麼。」

  「不急,」南宮星悠然道,「真心以待的女子,總是要耐心些的。要都像你和崔冰這種急性子,到省了我的事。」

  「你當我想急麼,」唐昕故作嗔態,抓起他的手掌便輕輕咬了一口,「我又不是不知道主動上門的不值錢,誰叫你一直防賊似的防著我,你要是肯照逗弄蘭姑娘那樣逗我,我也樂意被你逗上十天半個月的再乖乖就範。」

  「咳咳。」花池另一頭突然傳來一聲頗為尷尬的乾咳,唐昕橫眼望過去,就看到白若蘭臉色有些發紅的站在那兒,目光游移道:「我……我看你們半天不回來,就想著在這兒迎迎。」

  唐昕輕笑一聲,竟絲毫也不覺得尷尬,反而輕輕一甩撒開南宮星手掌,快步趕到白若蘭身邊,一張手臂便把她摟在身側,道:「是你那好哥哥又在和凝珠卿卿我我,叫你沒地方待了吧?」

  白若蘭點了點頭,撇嘴道:「薛姐姐找僻靜處練琴去了。」她反拉住唐昕的手並肩往回走去,還不忘補充道,「對了,我可沒說過要乖乖就範。」

  唐昕撲哧笑了一聲,低聲道:「是是是,貞節大事,非得上演一出烈女傳不可,他要摸進房裡,我幫你打他。」

  南宮星故意落在後面任她二人交頭接耳嘀嘀咕咕,不過耳力過人,還是聽到白若蘭頗為不解的小聲問了唐昕一句,「那檔子事兒……就那麼有趣麼?」

  唐昕臉色也有些微紅,扭頭遠遠看了南宮星一眼,貼過去在白若蘭耳邊說了兩句。

  跟著,兩人便一前一後連笑帶鬧得跑進了走廊。

  興許從她們開始練武之後,就不曾再有過這樣絲毫不加掩飾的嬉笑打鬧了吧。

  這個年紀的少女,江湖對她們來說,的確不是個好地方。

  也許,不論對什麼年紀的女人,江湖都不算是個好地方。

  南宮星走了兩步,不禁自嘲地笑了起來,仔細一想,江湖本就不是個好地方,何來對誰而言。

  真若力所能及,還是應該讓她們都遠離這些風雨才是……湖林本就是多雨之地,那場大雨停了一夜,隔日清晨就又飄起了輕霧薄煙般的水珠,如鏡湖面上圈圈點點,宛若無數蜻蜓順次掠過。

  這種天氣並不妨礙出門,唐行簡向唐昕約的是傍晚用飯,白日裡南宮星自然不肯閒著,依舊出門打探了一番。

  王判的名單早已備好,按南宮星的要求,凡與西三堂有關的人,都做了標記,王判辦事頗為精細,標注上的那十幾人,每個都額外注了一行小字,寫明當年隸屬的是赤索堂、監兵堂還是羽落堂。

  這位平素行事一貫小心的舵主應該是也察覺了什麼,遞上名單的時候,將其中幾個名字指了一遍,略帶猶豫道:「他們幾個,那晚守門的兄弟遇害之前行蹤有異。」

  南宮星盯著那幾個人名下的註釋,果不其然,俱是監兵堂中待過幾年的老資歷。

  他面上並未表露什麼,只是淡淡道了句:「知道了。」便拱手告辭。

  而方群黎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王判派出的探子沒有找到他藏身之處,朗琿錢莊佈置的眼線也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方群黎不露面,柳悲歌又不知所蹤,城中諸人群龍無首,便都各自悠閒度日,連關凜也難得一見的用布包了刀頭,拎著關刀上了遊船,劃入一片煙雨之中。

  南宮星本想親自去看看鐵爪鴛鴦那對夫婦,沒想到那兩人也銷聲匿跡,只留下一群小捕快加班加點的拿著一張被改過的圖沒頭蒼蠅一樣找那個根本不存在的「南宮星」。

  難道是兩日大雨,就澆熄了他們的滿腔熱情?還是說已經找到了什麼線索,正窩在衙門裡苦心琢磨?

  暗流湧動的河水,往往最為危險。

  若不是還有人在千金樓等他,他倒真想索性下水試試深淺。

  將名單細細梳理一番之後,就到了唐昕赴約的時間,南宮星當然不能放她獨行,但唐行簡約在了一處酒樓,他也不方便明目張膽與她結伴赴約,為安全起見,他只好托薛憐與唐昕同去,他自己留在千金樓中,暫負起護衛職責。

  白若雲無事可做,這幾日除了練劍間或沉思,其餘時間大都和凝珠膩在一起,而他和凝珠一旦到了一塊,白若蘭便只有識趣的暫且離開,唐昕在的時候她纏著唐昕,唐昕不在的時候她還能陪著薛憐,如今那兩人都不在,她就只有去找南宮星。

  看她神色頗有幾分扭捏,還帶著一絲若隱若現的惶恐,南宮星不禁有些奇怪,幫她倒了一杯熱茶,順勢坐在旁邊,柔聲道:「蘭兒,你這兩天怎麼好像躲著我一樣?」

  白若蘭忙抬起雙手擺了擺,道:「沒、沒有!」

  這一扭身,正對上他炯炯目光,心中一陣發虛,她不由得又低下了頭,囁嚅道:「我就是……不知怎的,一……一見到你,就覺得心慌。」

  「哦?」南宮星登時喜上眉梢,湊近她道,「是怎麼個心慌法?」

  白若蘭咬著嘴唇猶豫片刻,小聲道:「就是渾身都不自在,從上回你在屋裡親我叫唐姐姐取笑那次之後,我心裡就不對勁兒了。像你現在離我這麼近,我……我就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感覺怎麼都彆扭,哎呀,心裡好慌。煩死了!」

  越是在意,便越會手足無措,知道自己的心意終於得來了不相上下的回報,南宮星笑逐顏開,雙臂將她從側面一圈,偏頭看著她道:「那我這樣摟著你,會不會好點?」

  白若蘭臉上騰起兩朵紅暈,別開眼不敢看他,紅紅嫩嫩的舌尖稍稍吐出飛快的在唇瓣上轉了一圈,輕輕道:「沒有,心裡……心裡更慌了。感覺那裡……跳的跟擂鼓一樣。之前……之前明明你親我的時候才會這樣。」

  「那說不定我親親你,反倒會好些呢?」南宮星忍住笑意,將臉又湊近了一些。

  白若蘭的鼻息已明顯的急促起來,猶如嬌喘,她低頭略一思索,突的將身子一轉,咬牙道,「說不定你說的對!」話音未落,她抬手一托捧住了南宮星面頰,竟自己主動親了上來。

  南宮星心中狂喜,一口便吮住了嬌軟丁香,一邊輾轉糾纏,一邊將她往自己懷中一抱,兩人密密貼合在一起。

  若說機會,這裡是無人琴房,白若雲又正和凝珠耳鬢廝磨,唐昕薛憐遠在他處。若說心緒,白若蘭顯然已是情根深種,患得患失在前,心慌意亂在後,僅是唇瓣相貼就讓她通體火熱嬌軀如酥,一雙小手在他背後摸索不休。若說火候,白若蘭青春健美,先前的親吻愛撫便足以證明,這朵花苞早已露潤欲滴,含羞待綻。

  而她心中摻雜的那一絲絲害怕,不過是心底明白會和南宮星發生什麼之後,處子本能的恐懼而已。

  琴房並不是很合適讓心愛的姑娘初嘗雲雨的地方,但南宮星乍一知道一直等待的終於到來,當下就有些情不自禁,口中品嚐著嬌羞丁香,手掌靈活無比的一鑽,便探進了白若蘭的領口之中。

  那飽滿嫩滑的酥胸,隔著薄薄一層抹胸,瞬間便吸住了他急切的掌心。

  白若蘭勉強抽回小舌,被他吻著含糊道:「小星,夫妻……夫妻間要做的事,你……你要做了麼?我、我有點怕……」

  「這地方並不太好……」南宮星喘息著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手指卻已經解開了她的裙帶,正摸索著去揉搓她嬌俏的臀峰,「可我想要你,想要的已經按捺不住了。」

  若是早知道自己袒露近日心緒會讓他變得如此急切,白若蘭興許會考慮換一個更恰當的時機再講,這裡連張床都沒有,不過是間琴房……她心中一緊,陡然想起了那日哥哥就是在這裡凶悍無比的侵佔了凝珠雪白的身子,難道,她也要和小星變成那樣麼?

  轉念一想,哥哥如今和凝珠整日膩在一起,那副濃情蜜意令人羨艷的樣子,不就是從那晚之後麼……她抿了抿嘴,原本抓著裙腰的手掌,不知不覺便鬆了開來,顫聲道:「我……我不像唐姐姐,我……什麼都不懂……你可……不許嫌我笨。」

  「不會……」南宮星週身的熱流都湧到了胯下,他急切的將手往她裙中探入,緊繃而充滿彈性的雪股之中,指尖才不過觸到一縷捲曲毛髮,便已感到了近在咫尺的濕熱溫軟。

  「這之後……我就不會再見你心慌了吧?」白若蘭眼底濕潤,近乎珠淚盈盈。

  「你看凝珠姑娘見你哥哥還會心慌麼?」他啞著聲音匆匆答道,雙手一摟將她打橫抱起,向著琴榻便走了過去。

  可偏偏好事多磨,還未走到榻邊,他就聽到了一串敲門聲。

  跟著,門外傳來了薛憐略帶促狹笑意的聲音,「唐姑娘回來了。」

  唐門的弟子小氣到不肯請吃頓飯的麼?南宮星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只好幫面紅耳赤的白若蘭拉起衣衫,在她半裸香肩上輕輕一吻,低聲道:「蘭兒,真是……好可惜啊。」

  白若蘭眼底竟也有些惋惜,她偏了偏頭,突然笑了起來,道:「不打緊,今晚起,我就不叫唐姐姐來陪我睡了。」

  說罷,她心中大羞,旋身一擰閃開了兩步,摀住領口潮紅肌膚,柔聲道:「去吧,事情要緊。」

  南宮星壓下興頭,匆匆開門,面色略顯尷尬的同薛憐打了個招呼,便依薛憐指點往唐昕房中去了。

  敲開門後,唐昕剛在桌上擺好了簡單飯菜,見他來了,忙又加了雙碗筷,倒像是候在家中的小婦人般。

  唐門的事自然不好讓他人聽到,南宮星閂好房門,坐在桌邊苦笑道:「我還道你們約在酒樓,便要用過晚飯才回來呢。」

  唐昕稍稍一想,便道:「啊喲,我是不是回來早了?怪我怪我,忘了咱家的蘭姑娘最近總被他哥哥嫂嫂擠出門,是不是恰好壞了你的幽會啊?」

  南宮星只得笑道:「不打緊,來日方長。你這邊的消息更重要些。」

  唐昕側目瞥他一眼,抿唇一笑,幫他夾了些菜,道:「我也好奇行簡大哥究竟要做什麼,旁的閒話過後再談,我先說行簡大哥交代我的事吧。」

  南宮星肅容道:「嗯,你講。」

  唐昕的神情略顯古怪,似乎對唐行簡的囑托有些費解,不過略一猶豫,還是道:「他先是解釋了一下,說他並不真的相信你是兇手,只是為了唐門聲譽著想,不得不隨他們一道過來,真有什麼事,他一定會在暗中斡旋。」

  南宮星目光閃動,似乎在期待什麼一樣道:「這並不算是對你的交代吧。」

  「嗯,他彎彎繞繞說了很多話,我很少遇到他這麼囉嗦的時候,著實有點不太適應。」唐昕沉吟道,「我出來後細細回想了一下,他那些話其實都在圍繞一件事,你非常優秀,是絕佳的拉攏人選,而且憐香惜玉弱點就是女人,就算是不為自己感情單純為了唐門,也要想法設法把你攻陷。聽他的意思,我若是出師不利,唐青就會來接我的班,負責勾引你。嘖,真是只差沒說讓我這幾天就趕緊和你睡覺了。」

  南宮星絲毫不感到意外,托著下巴微笑道:「和我所料的倒是相差不遠,我就知道他九成九會要你來做這事。」

  唐昕眉心微蹙,頗為疑惑的看著南宮星,跟著又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包放在了桌上,道:「行簡大哥還說,為了做做樣子,這幾日咱們要是和那些人起了衝突,他可能會假意出手,他怕咱們避不過暗器,帶來了特地向別的門派求來的秘藥。」

  「秘藥?」

  唐昕點了點頭,一邊將紙包拆開,一邊道:「因為是極珍貴的藥丸,且只有兩顆,他特地交代讓我找個沒旁人打擾的時機,這藥服下後,咱們還要互相幫助運功一個時辰消化藥性,照他所說,這藥用了之後,半個月內百毒不侵,並且能對功力有些許提升。真有這麼神的話,倒不失為寶物一件。」

  說到最後,紙包敞開,露出了兩顆深棕色的藥丸,圓滾滾擺在紙上,其中一顆已經被捏成兩半,一半完好無損,另一半卻缺了小小一塊。

  看旁邊另一張桌上唐昕擺放的瓶瓶罐罐,毫無疑問,一回到這裡,她就已將這秘藥驗過。

  而驗過這秘藥的她,此刻鳳目之中卻盈滿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