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凝香 第五十七章 夜雨中宵

  唐昕心頭一驚,面上穩住神情,扭頭輕描淡寫瞥了楊曇一眼,冷哼道:「楊兄弟這是在瞧不起我們唐門的毒藥麼?」

  楊曇打了個哈哈,抱拳道:「豈敢豈敢,不過要賭,自然就要賭點險的。這五百兩,姑娘肯不肯跟我賭上一把?」

  這種時候當然不能露出破綻,唐昕輕蔑一笑,道:「你莫非是和南宮星有仇麼?是不是想讓我為了這五百兩,不好好幫他解毒?」

  楊曇詭秘一笑,壓低聲音道:「唐姑娘說笑了,光是那晚在千金樓你瞄他的眼神,也知道他在你心裡絕不止五百兩這麼便宜。」

  唐昕又暗吃了一驚,心中讚了他一句好毒的眼睛,口中故意放軟了口氣,一副被他看穿的樣子輕歎道:「好吧,我只當五百兩買個好綵頭。若是真能治好了他,我輸你五百兩就是。」

  楊曇微微一笑,雙手藏在袖中做了個抱拳的架勢,道:「那這賭約便算是立下了。我賭這毒殺不死他。」

  唐昕聽出他言語間的暗示,心中一凜,猛然轉過身來,正對著他道:「你是不是想說,要是他還沒被毒死就被別的法子殺了,也算你贏?」

  楊曇點了點頭,道:「不錯。」他的聲音突然又變得有些神秘,「你不妨猜猜,這會兒這層樓上的人裡,有多少在等著殺他?」

  唐昕瞇起眼睛,冷冷道:「那不知道是否也有你一個呢?」

  楊曇撇了撇嘴,只道:「豈敢豈敢,我這做賭徒的,沒什麼,也不能沒一雙好招子。」他的聲音又再轉低,道,「真覺得這會兒是殺他好時機的,都是些蠢材。」

  他不等唐昕回話,突然向後撤開兩步,拱手袖中道:「在下有事,先走一步。

  賭約已立,屆時我自會來取那五百兩。」他轉走欲走,又扭頭說道,「對了,唐姑娘若是嫌現銀太重不便處理,銀票請用朗琿錢莊的,別家的,在湖林不太好兌。」

  這橫生枝節讓唐昕錯過了南宮星那邊的幾句來往,再聽過去時,南宮星正苦笑道:「既然各位都是這個主意,我一個階下囚,還能說什麼。就勞煩唐兄為我跑上一趟好了,我留在這裡,任諸位揉圓搓扁便是。」

  「今夜時候已經不早,」方群黎與單雷頤對視一眼,起身道,「大家就先散了吧,各自好好休息,明日放出風聲,看看能不能引出白家那兩個逆徒。至於這位南宮兄弟……交給誰看守比較合適呢?」

  關凜將刀一橫提在手中,道:「我留下。」

  單雷頤也道:「我也不能走,他內功不繼的時候,我還要出手幫忙。」

  柳悲歌哈哈一笑,道:「那我就在這裡陪老單喝上一夜好了。」

  方群黎往唐昕這邊看過來,道:「為防萬一,唐門也留下個人照應吧,用毒之道,我們畢竟都不太熟。」

  唐行簡要連夜趕路,唐昕微皺眉頭,正要做出不情願的樣子等方群黎安排,旁邊唐青卻已搶著道:「我留下。」

  唐行簡扭身看了唐青一眼,神色似乎有些不悅,但還是道:「唐昕,你陪她留下。互相好有個照應。行濟,你跟我走一趟吧。我有些事路上要和你交代一下。」

  約定了明日集合的時間,四下的人七嘴八舌往樓梯走去,各自往自己落腳之處返回。不過片刻,樓上就只剩下了預定過夜的幾人。

  單雷頤頗為熱情的招了招手,道:「人不多了,都聚過來吧,咱們再要些酒菜,今夜都辛苦點少睡些功夫,別讓南宮兄弟誤了性命。」他看了一圈,道,「南宮兄弟不能喝,你們幾個呢?再要幾壇?」

  關凜拎著南宮星走到隔壁桌坐下,道:「我不沾酒。」

  唐青快步搶到單雷頤身邊坐下,幽怨一瞥,輕聲道:「單伯伯,我……自己要一壇。」

  唐昕眉心微蹙,卻不好出言阻止,只好自顧坐在對面柳悲歌身畔,微笑道:「晚輩不擅飲酒,還請單伯伯海涵。」

  單雷頤哈哈一笑,擺手道:「不打緊。我看這邊這位唐姑娘應該是海量,再說還有小柳在,不缺酒搭子。你們照顧好南宮兄弟就是。」

  唐青嫣然一笑,道:「單伯伯叫我唐青就好,唐姑娘唐姑娘的,多見外啊。

  來,我給伯伯斟酒。」

  看他們幾句一過就熟絡起來,唐昕暗暗有些擔心,但唐青她本也看管不來,恰好新上的酒菜到了,便起身過去和關凜南宮星做到了一處,圖個清淨。

  方群黎和唐行簡都不在,唐昕心頭一直盤旋的無形壓力總算是消解了不少,關凜、柳悲歌二二人還算是可靠的武林正道,單雷頤貴為鎮南王府上賓,總不會在人前失了身份,唯一的變數,不過是不知心中在做什麼盤算的唐青罷了。

  酒酣耳熱之後,單雷頤又起身幫南宮星續了一次真氣,誇讚道:「好小子,當真不簡單,尋常你這年紀的修為,能勉強護住心脈就已經可稱的上內功過人,你竟能同時護住丹田心脈兩邊。駱嚴自己行走江湖的時候沒辦成過什麼大事,最後找的徒弟到真是令人佩服。」

  南宮星靠在桌邊苦笑道:「能遇到家師,也是晚輩的造化。」

  單雷頤抬起右掌,將那枚翠玉扳指摘下。這種玉器仿的是鹿骨韘,原是離軍武將自彰身份所用,眾人本當他是為了暗示自己曾在鎮南王府任過軍職,不曾想他摘下扳指之後,卻道:「我上次全力展示功夫,距今已有一年零三個月了。南宮兄弟,你且看好……」

  話音未落,單雷頤拇指自根部驟然升起一股血色,血色一擴,整根拇指都瞬間脹大,跟著他一生輕哼,功力運出,那股血色旋即散向整個手掌,不過彈指功夫,他整個右掌竟生生大了一圈。

  不僅如此,那手掌上原本瑩白如玉的皮膚被那血色一漾,竟漸漸透出一股金屬光澤,燈燭照耀,銀光閃動,頗為駭人。

  單雷頤將手一晃,拿起一隻酒杯,跟著五指一攥,那酒杯沒有碎裂,而是突然變得猶如豆腐雕成一般,竟被幾根手指攥成了整整齊齊的幾截,叮叮噹噹掉在桌上。

  他微微一笑,吐氣收功,手掌漸漸恢復原狀,唯有拇指仍略顯鼓脹,透著一股詭異血色。他又拿起那枚扳指,往上用力一套,這才平復如常。

  「南宮兄弟,你看我這手功夫如何?」單雷頤側目看向南宮星,微笑問道。

  南宮星讚歎道:「能把一隻肉掌練到切金斷玉的地步,說聲冠絕群雄,也不為過。只是晚輩眼拙,看不出這功夫的來路。」

  唐昕略一思忖,接口道:「昔年兵器譜中位列第五的銀戟溫侯不甘屈居人下,硬是將三根手指練成了神兵利器,單伯伯,如果侄女猜得不錯,您這功夫,應該就是那門手法吧?」

  單雷頤點了點頭,傲然道:「不錯,呂大俠遭妖女蠱惑壞了一世英名,幸好他苦心創下的這門功夫並未湮沒。他用了十年練出了三根手指,我卻用了十七年,練成了一隻手掌。只可惜這門武功對資質要求太高,我連個合適的弟子也尋找不到……」

  他看著南宮星,肅容道:「南宮兄弟,你的內功底子極佳,天資也是我平生罕見,你不妨慎重考慮一下,將此間的事早做交代,唐門為你解毒治療之後,你隨我同去,我也不要什麼師徒名分,只為了這門武功流傳下去,將它傳授於你,如何?以你的天賦,我看不要十年,就能練到融會貫通的境地。」

  南宮星垂首道:「並非晚輩不識抬舉,而是此間的事,實在不是晚輩想要早做交代,就能順利解決的。」

  單雷頤微微皺眉,片刻之後,歎了口氣,轉身端起酒壺,卻發現已經沒了酒杯。唐青在旁立刻將酒杯奉上,單雷頤也不客氣,接過倒了一杯喝下,又歎了口氣,自語般道:「果然是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啊……」

  「這酒樓也有客房,咱們訂好的尚空著三間,誰要是倦了,就去打個盹。」

  又喝了一陣之後,單雷頤收住閒談話頭,帶著幾分醉意道,「其實都去休息也沒什麼關係,南宮兄弟應該沒有餘力逃之夭夭,我和他一間,幫他續命就是。」

  唐昕心中一凜,心念急轉,想要找個借口攔下,現在的情形,放誰和南宮星單獨住下她都不會安心。

  但還沒等她想出借口,唐青已開口道:「可還要有人處理他的毒才行吧,」

  她眼波蕩漾,顯得頗有幾分羞澀,細聲開口道,「要不,讓侄女也同住一屋,和衣而臥,以防萬一好了。」

  單雷頤眼中光芒一閃,飛快的在她高聳胸膛上掃了一眼,沉聲道:「你我雖伯侄相稱,但終究非親非故,夜宿一屋,有傷名節,不妥。」

  唐青嬌滴滴的半垂粉面,道:「單伯伯如此氣量風度,難不成還會為難我這麼個弱女子麼?」

  看單雷頤朦朧醉眼中驟然竄起一股火苗,唐昕暗叫一聲不好,手心中當即捏了一把冷汗,正在考慮要拿什麼主意的時候,另一邊關凜卻突然站了起來,開口道:「續真氣的事,我來。」

  她說著便走到南宮星身後,又是一把將他拎了起來,獨眼一斜盯著唐青道:「你也來,咱們一間。」

  唐昕一見,忙道:「我也去吧,不然我就落了單,可不知道要和誰一起了。」

  唐青神色變了幾變,開口正要說什麼,卻被唐昕一把架住,硬是被帶隨著關凜去了。

  柳悲歌看似也已醉了,將刀反提手中,笑道:「單兄,咱們就不必專門省出空房了吧?你一間我一間,好好睡上一晚吧。」

  單雷頤微微一笑,側目望了唐青背影一眼,道:「聽聞千金樓艷絕中原,等此間事了,你我一同去那裡喝上一杯如何?」

  柳悲歌濃眉一挑,戲謔道:「單兄在鎮南王府享盡富貴不說,還時不時能見到玉若嫣那樣的絕色美人,對這種庸脂俗粉還會有興致麼?」

  單雷頤輕柔的摩挲著右掌的扳指,就像在愛撫少女嬌嫩光滑的胴體,口中淡淡道:「縱然有稀世珍饈天天擺在面前,吃不到嘴裡,莫非還能填飽肚子不成?」

  柳悲歌哈哈大笑起來,一攬他的肩膀,道:「好,來日千金樓一醉方休。我請喝酒,你請過夜。」

  單雷頤也大笑起來,道:「你這糙人不懂,好酒,可比好女人還要金貴。」

  柳悲歌笑道:「哎喲,那你可記得點便宜的酒,莫要讓我當了褲子才好。」

  這酒樓的客房是在後院,分了偏正,偏院是老闆一家居處,正院挨著伙房是夥計們的通鋪,其餘兩列除了一間留作庫房,剩下七間都留做了客房,比客棧的居室略小,但收拾的倒還算乾淨。

  空出的三間本就是唐行簡他們三人定下,唐青熟門熟路帶了過去,頗不情願的隨著關凜唐昕一起進了頂頭原本歸她那間,與柳悲歌、單雷頤那兩間隔了一個拐角。

  南宮星剛被放在床邊,就苦笑道:「你們三位都是女子,放我一個大男人在這兒過夜,是否有些欠妥?」

  關凜的眼中竟頗為難得的有了一絲笑意,道:「她們兩個偷偷瞄你的次數都快數不過來,想來不會有什麼意見。至於我,早已過了需要擔心這種事的時候。」

  南宮星微笑道:「關姑娘若是能稍微吃胖一些,再多笑笑的話,也還是要擔心一下的。」

  關凜左目空洞的眼窩猛然抽動了兩下,牽帶著整張臉龐都顯得有些猙獰,她將刀柄駐在地上,淡淡道:「真該擔心的時候沒有擔心,此後,自然也就不必再擔心了。」

  她伸出左掌,貼住南宮星額頭,道:「我先幫你續上一股。你看夠用的話,就睡上一覺吧。」

  南宮星以眼神作答,平心靜氣將關凜灌輸過來的真氣小心引導到經脈之中。

  比起單雷頤陰陽調和的上乘內功,關凜的真氣更加陰寒霸道,往經脈中引導的稍微慢上一霎,就是一陣森冷刺痛。

  這邊傳輸功力,另一邊剛進門就各自選了張椅子坐下的唐家姐妹卻也沒有閒著,兩雙秀美眼眸牢牢鎖住彼此身影,目光如若有形有質,早已在半空中擊出一串火花。

  最後還是唐青按捺不住,壓低聲音怒道:「昕姐,你為什麼壞我好事?」

  唐昕冷哼一聲,道:「你那算個屁的好事,你倒是說說看,你打的是什麼主意?」

  唐青柳眉倒豎,道:「你管我打得是什麼主意,總好過傻子一樣乾等著吧?

  既然這是咱們唐門想要的人才,我想法子把他撈回去也礙著你了?是不是你一無所獲嫌我搶了功勞?那你直說,我讓你一半就是!」

  唐昕定了定神,道:「唐門想要人才,卻也沒有想到肯為他得罪這麼多武林同道的地步。你沒見行簡大哥都不敢多說一句麼?」

  唐青氣哼哼的看了關凜那邊一眼,似乎是顧忌外人不好明說,只是不甘的嘟囔道:「他本來就不會有什麼想說。」

  唐昕立刻又道:「那你難道不聽行簡大哥的了?」

  「我……」唐青抬頭回了一字,跟著啞了聲音,片刻才一扭頭,道,「我哪兒敢。」

  關凜傳完真氣,將腰背一挺,冷冷道:「吵完了麼?要沒吵完,就去院子裡吵,吵得不夠,就動手。」

  唐青看著關凜的獨眼,渾身哆嗦了一下,縮了縮脖子,閉緊了嘴巴。

  唐昕暗暗鬆了口氣,柔聲問道:「關姐,南宮公子情況如何?」

  關凜並未回答,而是徑直向屋門走去,抬手一拉,開門道:「我去換換濁氣,過會兒回來。你們該說什麼就說。」

  她辦事利落,話沒說完,人已到了門外,話音未落,房門就已關上。

  唐青側頭看了唐昕一眼,飛快的起身大步衝到床邊,坐下看著已經躺在床上的南宮星,問道:「南宮公子,你怎麼樣?內力還能壓的住麼?我這裡還有顆鎮毒丸,你……吃了吧。」

  南宮星單手扶在胸腹之間,微睜雙目輕聲道:「不打緊,他們幫忙送了不少真氣進來,雖然不是同源驅使不得,但都是高手,拿捏阻斷得很是精準,起碼兩三個時辰,我都暫且不必消耗自身真氣。」他嘴唇稍微有些發白,苦笑道,「就是這位關大姐內功太過陰寒,現下我胸口那裡好像揣了塊冰疙瘩一樣。」

  唐青毫不猶豫垂手一扯,就將他衣襟左右拉開,跟著一雙嫩白小手合在一起猛地來回摩擦了十餘下,趁熱往他胸前一貼,道:「怎樣,好些了麼?」

  那陰寒真氣畢竟雄厚的很,她問話的功夫,就連她掌心也帶的涼了,她立刻又抬起手搓了一陣,再次放下,往復交替。

  南宮星眉心微皺,道:「唐姑娘不必如此,其實也沒多難受。」

  唐青眼簾半垂,黑幽幽的眸子轉眼又蒙上一層水霧,她皺了皺鼻頭,說話也帶上了一絲鼻音,「是我害你中毒,還……什麼都做不了,能做的,也不過是幫你暖暖心窩而已。」

  唐昕看關凜不在,略一盤算,與其讓唐青在這兒這麼討好南宮星,不如讓她來試試藥。

  走到床邊,唐昕從懷中掏出那顆完好無損的秘藥,往前一遞,道:「青妹,這就是我先前忘了的藥,我看行簡大哥也沒想起來,吶,你要不要看看。」

  唐青接過藥丸擺在掌心,皺著眉湊近細細看了一圈,用指甲掐了一小片細細嗅了一嗅,跟著在指肚間來回搓碎,直到變成粉末,這才狐疑道:「我……我現下不信這藥能讓人百毒不侵,可……可怎麼味道這麼奇怪。」

  驗藥這事本就各有所長,唐昕往床邊一坐,不著痕跡的接過幫南宮星暖胸的活計,道:「你不妨驗驗看,說不定能多少猜到行簡大哥的意圖,我只驗出了幾種補藥,藥性還頗烈,不過都沒有解毒的功效。」

  唐青皺著眉將藥拿到桌邊,掏出貼身布包,從裡面拿出一套裝在胭脂水粉盒子裡的工具,聚精會神的研究起來。

  不一會兒,唐青身子一僵,頗為奇怪的咦了一聲,跟著又接二連三的出了一串怪聲,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

  跟著,她想到什麼一樣突然站起,扭身衝到床邊,看了一眼南宮星,貼著唐昕耳邊低聲問了一句。

  唐昕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原本也當自己身上沒有,可看了你現在這樣,我怎麼說的準。」

  唐青臉上當即變了顏色,她眼神飄忽不定的左右瞄了幾下,一咬下唇,回到桌邊從那藥丸上捏下小小一塊,竟直接丟進了嘴裡,連水也不喝,就這麼混著口水硬是嚥了下去。

  唐昕心中一驚,忙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唐青咬牙道:「既然行簡大哥也備了你一份,我不信會是什麼毒藥。這裡頭混著的東西我雖然驗得出來,但我……我說什麼也不願相信。不如吃一點下去,省了我疑神疑鬼的功夫。」

  唐昕眉心緊蹙,盯著她道:「你也太莽撞了。怎麼,這會兒感覺如何?」

  唐青坐在桌邊將東西收拾妥當,道:「行簡大哥那時不是特地交代你用藥之後要互相運功一個時辰麼,我猜,這藥因為混在一堆補藥之中,起效較慢,靠的是猛烈後勁。不過我特意捏出了藥芯,多半能快上不少。」

  唐昕緩緩道:「你已大致猜出是什麼藥了吧?」

  唐青神情淒然,含淚道:「猜不猜又有什麼分別,反正過上一會兒,就全清楚了。」

  她將東西裝好,起身道:「昕姐,你在這裡幫忙看著南宮公子吧。我要走了。」

  「你去哪兒?」唐昕心中一震,忙道,「這麼晚了,你還要去什麼地方?」

  唐青面上浮現一絲詭秘的微笑,將鬢髮攏了一攏掖到耳後,道:「要是所料不差,我之後的模樣,要是叫你見著,那還真不如死了的好。等到沒事了,我自然會再回來。你的死活我不管,南宮公子的命我還想要保住呢。」

  唐昕正要說話,關凜突然開門走了進來,拂了拂身上的濕氣,道:「下小雨了。都早些休息吧。」

  唐青卻閃身一扭,鑽出了門外,甩下一句:「我去找個沒人的地方,你們不要管我。」跟著竟提氣施展輕功,飛縱出去。

  關凜看了一眼唐昕,不解道:「怎麼回事,我兜了一圈,你們還沒吵完?」

  再怎麼互相看不順眼,那終究是自家的堂妹,唐昕心底愈發焦躁,她對那藥其實也早有猜測,唐青一個年輕女子吃下一口大半夜跑出門去,不論怎麼想都危險至極,她一時間權衡不出,頗感為難的看向南宮星,道:「你……你這邊要不要緊?」

  南宮星瞥了關凜一眼,道:「你只管去吧。有關大姐在,總不至於抗不過今夜。」

  她著實有些放心不下,起了身,還是猶猶豫豫道:「可……可這裡……」

  南宮星故意將臉一板,道:「那可是你家的小妹,再說……她真要情急鑽進哪家男人房中,那我可真不如毒死算了。」

  關凜在場,唐昕不好直接回嘴,只得偷偷在他腿上戳了一指頭,嘴上應道:「好好,我這就去。」

  關凜看唐昕急匆匆出門追去,抬手一拂隔空關上房門,扭頭看向南宮星的時候,獨眼中又帶上了一抹笑意,道:「娥皇女英?」

  南宮星苦笑道:「齊人之福,也要有命去享才行。」

  唐昕一到門外,就先往單雷頤門口拐了幾步,看屋內燈燭已熄,並沒聽到唐青聲音,心中稍定,藉著簷下燈籠仔細分辨了一下院中足印,循著方向越牆而過,追了出去。

  雨並不大,酒樓外的長街仍還有不少人撐著油傘流連忘返。唐昕左右打量一眼,直奔斜對面的青樓門口,叫過站在那裡負責拉客的龜公,塞了一塊碎銀給他,匆匆問了幾句。

  幸好唐青跑的頗快,也算有幾分惹眼,那龜公點了點頭,為她遙遙一指,喜滋滋的收起了這筆飛來橫財。

  唐昕順著指點飛奔追去,不住留意著週遭情形,唯恐錯過了唐青的身影。

  不想這一追,竟一直追到遠遠一個十字路口,唐昕心中焦急,卻不知該接著追向哪邊,這路口附近都是尋常民宅,渾不似先前那段地界熱鬧,就算要問,也無從問起。

  正自焦躁之際,旁邊院牆上突然傳來一串銀鈴般的嬌笑,唐昕心中一驚,雙足一錯扭過身來,手中毫不猶豫的扣了滿把暗器,蓄勢待發。

  那牆頭坐著的女子撐著一把油傘,遮擋了大半面孔,但垂在牆邊輕輕晃蕩的那雙赤裸雪足,卻連唐昕都已認得。

  就算是南宮星也不敢說對雍素錦毫無忌憚,唐昕情不自禁後退幾步,皺眉道:「雍姑娘,有何見教?」

  雍素錦笑嘻嘻的在傘下擺了擺手,道:「沒有沒有,就是打算和你做個買賣。

  你要找的那位唐家妹子,我知道去哪兒了。」

  唐昕將暗器收回腰上皮囊,轉而將麂皮手套戴好,捏了半把毒砂,冷冷道:「你愛說就說,不說我便自己找,我沒什麼好和你換的。」

  雍素錦一怔,雙手一撐轉著油傘跳了下來,邁著步子走到唐昕面前,將頭一伸,自下而上看著她道:「看來你不是真心找人呢。嘖……也好,看那位唐姑娘的模樣,倒也不是什麼傷及性命的大麻煩,無非是……呵呵。」

  雍素錦話說一半,輕聲一笑,竟就這麼轉身便走,絲毫不顯猶豫。

  這次換成唐昕一愣,忙道:「等等!你……你先告訴我你想換什麼。」

  雍素錦頓住步子,擰腰一閃,腳下木屐一聲輕響,唐昕捏著毒砂的手不過一顫,雍素錦嬌滴滴的聲音就已經響在了耳邊,「你只要告訴我,南宮星那二傻子是不是真中毒了?畢竟我還指望他幫我對付方群黎,可不能讓他就這麼被個黃毛丫頭坑死。」

  唐昕咬了咬牙,點了點頭,道:「他的確中了毒,中的是我唐門的落紅殺。」

  雍素錦頗為不屑的哼了一聲,自語般道:「要是個美人中計也就罷了,那麼個惺惺作態的小丫頭,都這麼容易上他的床,看來也不過是個濫色鬼而已。」

  她顯得十分失望,輕輕歎了口氣,向旁走了兩步,往北一指,道:「去吧,二十丈外西邊的園子,裡頭起了一座觀湖小樓的那座,還沒完工,只有個看門的老頭。唐門那丫頭就在裡面。」

  唐昕吁了口氣,將毒砂收回袋中,扭頭想說聲謝謝,卻已見不到雍素錦的身影,耳邊只留下她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意味的歎息。

  往北找過去,果然不出多遠就見到了那座園子的側門,門漆極新的確是新安置的模樣,唐昕看了看左右無人,飛身一縱翻越進去。

  不料進去剛一落地,就一腳踩上一個軟綿綿的物件,將她著實嚇了一跳。

  她走出幾步回頭蹲下身子,無奈牆後光線太弱什麼也看不清,她只好戴上手套試探著摸索過去,結果竟是個暈倒在這裡的老人,探了探氣息還算平穩,但並未被點穴,晃了兩下毫無反應,倒像是中了迷藥。

  看來唐青十有八九真在這裡。

  這園中實在太黑,假山樹木都只能看出個大體輪廓,腳下路面如何當然無法分辨,只能緩緩落足,小心前進。

  細雨潤物,萬籟俱寂,唐昕走出幾步,耳邊陡然捕捉到一絲纖細的呻吟,嬌柔酥軟,彷彿帶著幾分哭腔。

  她大吃一驚,心道莫非這園子裡還有他人乘機向唐青出手?還是……還是唐青抵受不住抓了個男人進來?

  畢竟心裡早已猜測那所謂得秘藥應該就是撩人春情的媚藥,唐昕忙循著聲音匆匆追了過去。

  穿過一扇拱門,到了旁邊一間院落,掘好尚未引水的池塘邊上建著一座八角涼亭,掛落中插了一隻燈籠,下方的鵝頸椅上,坐著一個蜷成一團的女子。

  那聲呻吟,此時更加清晰了幾分。只不過,那背影的身旁並沒有別人。

  唐昕蹙眉向那邊走了過去,到了不足三丈之處,就已辨認出來確是唐青無疑。

  她不願在雨地淋著,當即三步並作兩步趕了過去,哪知道人還沒到涼亭,裡頭的唐青聽到輕微足音,身子猛然一震,向前竄了出去,一個扭身坐到了對面,雙手扯緊衣襟盯住緊隨其後躍入亭中的唐昕,仔細看了幾遍,才垮下雙肩長出了口氣,皺眉道:「是你……嚇死我了。」

  「這種時候,還會有誰來找你?」唐昕心頭仍是有氣,往鵝頸椅上一坐,訓斥道,「哪有你這樣試藥的?萬一是咱們驗不出來的毒,你這條命還要不要?」

  唐青面色緋紅如火,氣息也頗不勻稱,她淒然一笑,道:「要真是下了咱們兩個都驗不出來的毒藥,那我死就死了。可惜……我寧願它是毒藥……我寧願它是毒藥!你告訴我!行簡大哥到底要幹什麼!他到底是不是要殺人!是的話,為什麼不告訴咱們?為什麼!為什麼……」

  唐昕看她神態極為激動,想來也有藥性發作週身亢奮的關係,她不願在此時此地引來閒雜人等,惹出是非不算,說不定還要污穢唐門的百年聲名,只好壓低聲音斥道:「你小聲些!依你現在的樣子,真引來個巡夜的臭男人要怎麼辦?」

  唐青秀眉一挑,直接道:「殺了他就是!今夜過去之前,這院子裡出來一個男人我殺一個!碰上殺不掉的,我就吞上一把毒砂!」她咬牙抹了一把眼淚,顫聲道,「我不管為了唐門百年基業做出過什麼事,也……也不是人盡可夫的婊子!」

  「那你還非要吃下去!是發傻麼?」

  「我一定要知道這藥到底是不是春藥!」唐青痛苦的在椅上縮成一團,攥拳道,「我的確發傻犯蠢,心急的過了,竟忘了可以從旁邊窯子找個貨真價實的婊子出銀子讓她試試。」

  「試出來又如何?現下你知道了,這的確就是春藥,看樣子,效力還頗猛。

  然後呢?」唐昕站起走到唐青身旁,垂下視線頗為同情的看著她,「結果不還是自尋煩惱?」

  唐青咬緊下唇,不久前才咬破過的地方又被她生生咬出血來,足足一盞茶功夫過去,她才埋頭雙膝之間,悶聲道:「至少我知道了什麼叫人心難測。」

  知道她說的是唐行簡,唐昕輕輕歎了口氣,故意勸解道:「知道又能怎樣。

  咱們唐門之中,連自己都當作棋子用出去的人,也不是沒有。你只當是為唐門做了件好事吧。」

  唐青淒然笑道:「我只是想不出,真要是為了殺南宮星,為何要兜這麼大的圈子遮遮掩掩?明明這麼多人都想要他的命!我更想不出,這樣先後推出咱們兩個,到底對唐門有什麼好處?還是說……拿到好處的人其實根本就只是他自己而已?」

  唐昕不願暴露自己,只道:「行簡大哥對唐門是什麼心思你我都清楚的很,你這會兒心神不寧,先不要亂想,設法解掉藥性才是要緊事。這裡沒什麼人,我應該能幫你護住週遭。」

  唐青哼了一聲,似乎並不領情,但大抵是藥性壓抑不住,緊接著就嬌軟無力的呻吟一聲,險些滑落到椅子下面,口氣中總算稍微有了幾分無助,「我……我澆著雨找過來的,水……不管用。方纔我也用小刀劃了口子,放血……吃疼,也都不成。我身上好熱……那裡……好癢……嗚嗚……」

  唐昕被她哼的那聲弄得有些生氣,甩下一句:「癢了就撓,我幫你守著,你自己趕緊想辦法吧。」跟著身子一扭,看向涼亭外那飄蕩著細密雨霧的漆黑夜幕。

  「唔嗯……嗯嗯……啊!嗯嗯……嗯嗚——」等了一會兒,唐昕身後開始不斷傳出細碎的呻吟,不久,又摻雜進了很輕很輕的,很奇妙的響聲。

  像是赤著腳的人踩在爛泥塘中,腳趾忍不住蜷曲伸展的時候,在軟泥中攪動出的細小的「咕啾」。

  仔細去聽得話,又像是頑皮的孩子故意在口中噙滿了口水,靠內部的動作讓那些唾液在齒縫和舌頭之間滑動,發出一聲聲輕微的「咕唧」。

  唐昕終於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緩緩側過頭,悄悄向後看了一眼。

  然後,她就看到了唐青褪到腳踝的褻褲,用嘴巴緊緊咬住的裙擺,和當中裸露出來的嫩白雙腿。

  就在那雙腿盡頭的中央,唐青纖秀的手掌正緊緊的按著嬌嫩的蜜丘。

  但只有拇指食指和小指還留在外面。

  那剩下兩根纖長的手指,已像陽物一樣深深地埋進了她的體內,用力的,甚至是有些凶狠的一下下摳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