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竹笠,面紗飛揚。
南宮星一行還未踏出蔽日山半步,鍾靈音的身影已飛快的穿過了陸陽郡的高大城門。
勒住韁繩,翻身下馬,她略略平順一下氣息,快步走進了承澤客棧的敞亮大門。
將一塊碎銀甩給小二,她輕聲道:「來些上好酒菜,夠我一人就好。剩下的算是打賞。」口中說著,腳下也不停步,逕直走向最裡面的靠窗位子,將背後長劍連著包袱一起解下放在桌上,長長出了口氣,緩緩坐下。
她並未將斗笠摘下,面紗仍垂在臉前,不願拋頭露面的女子本就愛做這種打扮,她也不必擔心引人注目。
稍稍歇了一會兒後,她略略側轉臉頰,壓抑著眼底的急切,將視線從窗欞中投了出去。
斜對面是座頗為樸素的宅院,既無牌匾,也沒鎮物,不是熟人,極難想到這會是曾經的遊俠方語舟現下的居所。
鍾靈音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她就在那裡嫁做人婦,在那裡初為人母,在那裡從青澀無知的少女變為了成熟豐潤的少婦。
那裡是她的家。
可她卻不敢直接回到那扇門內,對夫君道一聲安好。
不僅是因為自出門以來就一直盤旋在心頭的隱約不安,還因為無法抹消的愧疚。
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天,她只要閉上眼睛,眼前還會浮現出那個被白若麟帶走的丫鬟投向她們的絕望目光。
為何……為何我們會淪落到做出這種事來?原本……不是僅僅為了幫小師妹一把的麼?
鍾靈音難過的低下頭,手指緩緩地揉著額角。
靈秀五娥之中鍾靈音雖是老大,卻並沒拿過幾次主意,她性子優柔寡斷,為人過於溫和,因此五人之中,田靈筠才是常常做出決斷的那個。
這次在白家實施的那個如今看來糟糕透頂的計劃,也是在田靈筠的一再勸說下才得以確定。她最初因為田靈筠為此犧牲名節而感到惋惜,之後白家的連串命案開始讓她覺得有些驚懼,等到綁架兩名丫鬟帶路連夜出逃,她才恍然發現一切竟已不知不覺的失去了控制,像一道洶湧洪流,捲著她隨波而去。
她不敢去見師父,一時也不敢回家,只有聽田靈筠的安排一起逃向東南。
一想到離兒子越來越遠,她的心底就宛如刀絞。
那時她就已萌生去意,後來與田靈筠的爭吵,徹底堅定了她偷偷離開的決心。
她當時想著既然已經逃了出來,又已經走出了這麼遠,沒必要再帶著那個嚇破了膽的丫鬟,不如放人回去少添罪孽。
不料田靈筠卻唯恐暴露行跡,硬是不肯,說的僵了,便要拔出劍來當下殺人滅口。
她望著田靈筠不似說笑的神情,突然感到後背一陣寒意,彷彿有條冷冰冰的蛇,彎彎扭扭的爬過了她的脊樑。
彷彿這位師妹,今日她才第一次認識一樣。
當夜,她買了一匹快馬,帶著自己的行李不辭而別。
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自己還能去哪兒,對愛子的思念又愈發濃重,最終,馬頭還是撥轉到了家的方向。
方語舟一貫嫉惡如仇,性子又頗為死板生硬,鍾靈音此刻到了家門之外,心中反倒起了怯意,不敢直接面對夫君。
思來想去,反倒起了念頭,乾脆她就這麼等著遠遠看孩兒一眼,知道一切安好,再偷偷溜了吧。
不然知道她嫁於此地的人不在少數,難保不會有人來這邊打聽她其餘姐妹的行蹤。
還沒拿定主意,小二已把拌調好的頭菜端上了桌,配著一壺清酒,鍾靈音撥開面紗,吃了口菜,嘴裡慢慢嚼著,眼睛又忍不住飄向了窗外。
此時已近傍晚,她夫君應已從授課的武館回來,奶娘只有午後會帶孩子出門玩耍,今日應該見不到了。
她心下有些失望,口中菜餚也變得有些難以下嚥。
味同嚼蠟的吃了幾口,鍾靈音拿起酒壺滿了一杯,舉到唇邊,餘光卻瞥到自家宅院門內緩緩走出了一人。
她連忙放下酒杯,垂好面紗看了過去。
那人懷中抱著的,還恰恰就是她的兒子方汝望,一看到兒子白裡透紅的面頰,她險些開口將「氈兒」這乳名喊出口來。
旋即,她眼中的欣喜都變成了疑惑,並帶上了無法壓抑的恐懼。
那個穿著她家奶娘衣服,抱著她的兒子的年輕女子,竟是個她完全沒有見過的陌生人!
她請的奶娘就是隔兩道巷子外的宋家大嫂,那是個矮胖敦實精明能幹的尋常婦女,而此刻家門外那個女人個頭雖然差不多高矮,衣服卻鬆垮垮的顯然內裡十分苗條,看模樣也年輕俊俏得多。
難不成就走了這麼些日子的功夫,夫君便納了一房小妾進門?
鍾靈音心裡有些慌神,雖說男子納妾不是什麼稀罕事,可她夫君此前沒有半點徵兆,家中怎麼會突然多出這麼一號人物。
她盯著那女子仔細看了一會兒,越看,心裡的惶恐就越是濃重。
那女子看上去一直微笑垂頭望著懷裡的嬰孩,顯得十分疼愛,可只消看一眼她的雙目,就知道她其實根本沒有一絲笑意,額前髮絲下的雙眼,分明就帶著一縷縷的殺氣。
鍾靈音心裡一緊,忙將身邊長劍佩在腰側,側了側臉掃了眼長街兩頭。
並沒什麼異樣之處。
莫非是多心了?鍾靈音皺了皺眉,低頭撥開面紗小口吃了起來,繼續留意查看著家門口的動靜。
那女子抱著孩子在門口站了片刻,轉身走了進去。
鍾靈音的飯快要吃完的時候,那女子竟又抱著孩子走了出來,依舊站在原處,一模一樣的姿勢,好似特地做給人看一樣。
不對……氈兒在生人懷裡,怎麼不哭不鬧,還一直閉著眼睛睡覺?
方語舟年近三十才喜獲麟兒,自然是寵溺無邊,一歲出頭的娃娃又正是一刻也停不下來的時候,怎麼會在這種時辰安安分分的縮在懷裡睡覺。
察覺到危險似乎已經無聲無息的到了身邊,鍾靈音深深吐息兩次定了定神,匆匆將肚子填飽,不再去看家門口的情形,快步走出客棧,翻身上馬,嬌叱一聲,順著原路騎出了城門。
找了個僻靜之處將馬兒拴好,她趁著城門未關,又混在商販之中折回城裡。
在城中繞了一個大圈,到了巷內宋家門外,她側耳聽了片刻,仍不敢直接敲門,只好縱身一躍,輕輕落在院牆之上。
宋家不過是尋常民戶,窄小院落中僅有兩間瓦房,一覽無餘。
屋內已燃起燈燭,灶房炊煙僅剩一線,顯然一家人正在屋裡吃飯。鍾靈音略一躊躇,扒著牆頭緩緩放下身子,無聲無息的落在院中。
靈秀五娥之中,鍾靈音的武功僅次於天賦極佳的宋秀漣,在峨嵋俗家弟子中稱得上出類拔萃,即便將這一輩弟子全都算上,生子之前能穩壓她一頭的也數不過兩隻手去。
提氣踮腳,踩的又是軟泥,即使產下氈兒之後身子笨了許多,她也有自信不會被屋裡的人聽到任何動靜。
到了窗外,探頭向裡一看,屋中只有宋家夫婦帶著三個娃娃,當家的正教訓著兩個大點的孩子乖乖坐下,宋嫂正小心的給懷裡的娃兒喂粥。
她皺了皺眉,閃身過去推開屋門,逕直走了進去,看著宋家夫婦面上頗為吃驚的神情,道:「宋嫂,我家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抱著我家氈兒的那個是誰?我付了你銀子請你當奶娘,你怎麼說不干就不幹了?」
宋嫂楞了一下,滿面不解,小聲道:「這……這是說的哪兒的話,明明是你家新來的親戚給我結了銀子,非不叫我接著干了,我家兒吃不下,漲的我奶子生疼,一天要擠掉小半碗,我還覺得委屈呢。」
「親戚?什麼親戚?」鍾靈音連忙追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你快詳細跟我說說。」
宋嫂看鍾靈音神情極為嚴肅,察覺到干係重大,不禁縮了縮脖子,回想道:「都快十天了吧,我就回家奶了奶兒,呆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去照顧你家氈兒,你們家那麼大方,咱也得對得起這份銀子不是。可……可就這麼會兒的功夫,你家裡來的親戚就不讓我干了,說他們請了個更好的。」
她頗為不屑的撇了撇嘴,嘟囔道:「我見著那小娘們了,模樣俊歸俊,可一看就不像個會奶孩子的,胸脯子沒四兩肉,能餵飽個啥啊。」
「那……那我家當家的呢?」鍾靈音一頭霧水,「他什麼也沒說?」
宋嫂點了點頭,道:「沒,你家老爺本來就不愛吭聲,就在旁邊坐著看了。結銀子都是你家親戚拿的。」
「什麼我家親戚!」鍾靈音心中大亂,怒道,「我是峨嵋山腳不知道哪家不要的棄兒,語舟不到十歲就沒了爹娘,哪裡來的親戚。宋嫂,你那天都見了幾個人,是什麼模樣?」
宋嫂嚇得瞪大了眼睛,聲音都有些發顫,「那……那難道那些人是你們的仇家?」她哆哆嗦嗦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把被嚇得哭起來的娃娃往懷裡一按塞了個奶頭進去,回想道,「我就見著四個人。三男一女。女的就是他們說的新請的奶娘,整天抱著氈兒在門口晃悠,不到天黑不消停,你只要在門口等會兒就能看見。另外三個男人……和我說話的是個白白淨淨的伢崽,個頭挺高,但笑起來讓人看了渾身不舒服。有個一直陪你家那口子坐著的,長的忒敦實,個也就我這麼高,不顯胖,卻比我還寬,感覺那拳頭能給牆搗出個洞來。剩下那個是個黑大漢,腦袋跟個雞蛋似的沒長毛,腮幫子上有半拉臉那麼長的疤瘌,一看就是你們混江湖的。」
宋嫂說完頓了一頓,有些擔心的說道:「妹子……他們不會是在等著對付你呢吧?」
夫君兒子都在人家手裡,就算真是又能怎麼樣,鍾靈音咬了咬牙,道:「我家當家的仇家太多,興許真是哪個找上門了。」
她猶豫一下,要來紙筆,飛快的寫了幾句,掏出一塊碎銀放到宋嫂手裡,道:「這銀子給你,你務必幫我個忙。我一會兒摸過去看看能不能救人,如果過了今晚我還沒回來找你,你就幫我托人把這封信送去峨嵋派交給清心道長。」
宋嫂有些緊張的接過手中,道:「要……要不我去報官?」
鍾靈音搖了搖頭,道:「六扇門的一鬧起來,我家氈兒保不準就要沒命。我此去凶多吉少,宋嫂,這封信就拜託你了。」
看宋嫂哆哆嗦嗦的點了點頭,鍾靈音轉身奔出門去,縱身翻過院牆,落在了小巷之中。
對方制住夫君挾持愛兒,擺明了就是要等她送上門去自投羅網,若是她冒冒失失直接回家,此刻說不定已被捉住靜等著別人斬草除根。
幸好,此刻她還不到絕望的時候,至少那些人還不知道她已經回來了,她並不是全無機會。
她先去客棧開了間房,從包袱中取了些暗器收在袖袋,將身上的無用雜物收進去放好,跟著擺了幾個茶杯在窗欞內側防範,閂好屋門,躺在床上一口氣睡了兩個多時辰,養足精神。
起身隨意洗了把臉,用夜壺解淨了便溺,她喝了壺茶,靜靜的等到身體與精神都恢復到最佳狀態,這才換上深色外衣,拿開茶杯,從窗戶翻了出去。
陸陽並非大郡,也不是什麼咽喉要地,巡夜的只有兩個更夫,梆梆聲外,萬籟俱寂。
身上畢竟不是夜行衣,鍾靈音沿著牆跟貓腰前行,並不敢直接上到屋簷,輕手輕腳到了自家門外,才輕輕一跳扒住院牆,小心翼翼的從牆上探出頭來。
小院內並沒旁人,西列廚房柴房一片漆黑,北面堂屋和兩側廂房倒都亮著燈光,東列兩間客房北間亮著南間黑著,門窗都關的很緊,遠遠看不出什麼。
她想了一想,從門簷後悄悄落進院內,把背後長劍調整了一下位置,緩緩摸到了柴房門外。
自家之中地形畢竟比較熟悉,她反手一提,將柴房的門慢慢打開,側頭聽了一會兒,裡面並沒有呼吸響動,看來方語舟並沒被關在這裡。
鍾靈音只盼著夫君是被綁著單獨放置,要是有人看護,想要強行救人可是難如登天,抱著一線希望,她又摸向東列黑著燈的南間客房。
總算是天無絕人之路,她伏在窗外聽得手心都快急出汗來的時候,總算叫她聽到了微弱促亂的氣息。
她伸手輕輕一推,門並沒閂著,開了半扇,她屏住氣息閃身進去,反手關好屋門,門軸吱呀一響,又將她嚇出一身冷汗,停在原處等了半晌,沒有什麼異動,她才寬了寬心,抬腿走到了床邊。
聽得出屋中只有一人,抬手一摸,身上還有繩子,應是她夫君無疑,她心中一鬆,險些連眼淚都掉出來,忙掏出火折,用身子擋住輕輕一晃,照亮了身前情形。
床上被捆成一團的果然是她的夫君方語舟,她伸手推了推他,壓低聲音在他耳邊喚了兩聲。
他喉中一陣細小的咕噥,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見是妻子歸來,方語舟先是一驚,忙將鍾靈音上下打量一番,看她沒事,這才眼神稍安,唔唔哼了兩聲,將手側身舉高。
鍾靈音揮劍將繩索斬斷,跟著掏出方語舟口中塞著的破布,熄掉火折,急匆匆低聲問道:「語舟,到底怎麼回事?是你的仇家?還是我的?厲害得很麼?氈兒有沒有事?你呢?」
方語舟低低喘了兩口,才小聲答道:「是張芙的妹妹張蓉,其餘的都是她的幫手,家裡的這幾個武功不如我,但他們來的時候有個戴了面具的怪人,武功簡直深不可測,你我聯手,恐怕也撐不到百招之外。氈兒應該沒事,我也還好,只是一直被捆著,每天就一碗粥,氣血有些不暢。」
鍾靈音心中一顫,她知道自家夫君頗有傲氣,既然會這麼說,可見那戴面具的怪人武功只怕不在她師父之下。
張芙是她婚前出手對付的一個江湖女子,行事頗為邪氣,她本想將其武功廢掉,不料兩人武功差距比她預計的小了不少,最終收招不及將其置於死地。張蓉頗有姿色,想必是靠色相找了靠山,這才趕來為姐姐報仇。
可按說武功高強到如此程度的人,不該會為了這種代價向他們一家出手。
難道是張蓉找的靠山裡,有人背後另有高人助陣?
兒子還在對手手中,鍾靈音無論如何也不肯就此罷手,她看方語舟氣色雖差,卻並未傷到元氣,便道:「你大概多久能恢復功力?」
方語舟搖了搖手腕,道:「我只是氣血不暢,片刻就好。」
鍾靈音咬了咬牙,道:「那……你一能行動就來找我,我先去看看氈兒在哪兒,有沒有機會把他搶下來。一旦氈兒回到咱們手上,那幾個人咱們聯手對付就是。」
方語舟顯然覺得有些冒險,可他也不捨得將親生兒子留在這裡,只有閉上雙目,急催真氣沖活手足血脈,口中叮囑道:「你不要貿然行動,千萬多加小心。」
鍾靈音點了點頭,原路摸回到門外,蹲在窗下一點點挪到東列北屋,小心翼翼用唾沫蘸開了窗紙,往裡看去。
這邊雖燃著燈燭,屋內的人卻早已躺下,只能看到一個對著床外的背影,被子只是隨便搭了個角,不難看出裡面躺的是宋嫂口中那個面上帶疤的光頭黑大漢。
這壯漢個頭著實驚人,鍾靈音家的床絕不算小,那人躺在上面,竟還要微微屈膝才能容下,看那一身油光水亮的黑皮,多半是外門硬功的行家。
氈兒並不在屋裡,鍾靈音小心退開,往北列靠東的廂房挪去。
才靠到窗沿下,就聽到屋裡陡然傳出一聲細長婉轉的嬌哼,跟著便是一句又酥又軟的「不成不成……再洩就要暈過去咯」,鍾靈音當然聽得出那話音中滿盈欲溢的倦懶滿足,面上登時一陣火熱,在心裡罵了一句好不要臉。
知道屋內的人正在顛鸞倒鳳,她也就快了幾分,趕忙破開窗紙,悄悄看向裡面。
這次總算沒有撲空,床邊被挪開的屏風旁,踏腳凳外放著她親自買回家的提籃,籃中她的氈兒也不知是否睡了,閉著雙目一動不動,不過倒是能看出氣息頗為平順,應該是並未受到什麼創傷。
她這才放下心來,視線轉到床上,想看看有沒有機會破窗而入搶下孩兒。
哪知道床上恰好是鏖戰方歇,那應是張蓉的年輕女子往床邊挪了挪身子,伸出白生生的臂膀便把氈兒連著籃子往床根挪了一挪,還順手摸了摸嫩乎乎的臉蛋,咯咯笑道:「這小娃娃模樣隨他娘親,生的真是喜人,過後乾脆帶回去,咱們當兒子養著如何?」
床上躺著的男人正是宋嫂口中那個矮子,他似乎還沒盡興,雙手繞過張蓉腋下,搓著那對小巧奶子粗喘道:「帶個鳥,兒子咱們自己也能生,就是你這身子忒虛,老子放了一泡還沒盡興,你就不中用了。」
張蓉渾身上下就剩了個沒繫繩的肚兜搭在半邊屁股上,四處肌膚汗津津紅酥酥好像剛泡了個熱水澡一樣,胯下那塊地方更是濕漉漉一片污痕,鍾靈音瞧上一眼,就看出必定是快活的酥了骨頭,不歇上一會兒真會被弄昏過去。
她夫君雖然為人嚴肅,床笫之間卻也稱得上驍勇善戰,有了氈兒之後久未享受雨露滋潤,她此刻看著屋內春光,竟禁不住有些懷念起那股銷魂蝕骨的滋味。
她連忙擰了自己大腿一把,收攝住迷亂心神,心裡算計起來。看那矮子的模樣,等張蓉回過氣來還要大幹一場,方語舟很快就能恢復行動,那只要等上片刻,裡面兩人盤腸大戰之際,他們夫婦突然出手搶下孩子,破窗而逃,另外兩人必定來不及幫忙。
她這邊盤算著,屋裡的矮子已經按捺不住,捏著張蓉的乳頭把她扯到自己身上,雙掌一按便把她腦袋壓在胯下,啞聲道:「嘬著點,別讓老子等軟了。」
張蓉哪裡敢嫌棄什麼,乖乖張開小口,伸出紅嫩嫩的舌頭,嘶溜嘶溜將整條肉柱上的淫汁浪液舔進嘴裡吃了個乾乾淨淨,跟著啊嗚一口吞下大半根進去,起起伏伏晃著腦袋伺候起來。
這矮子個頭不大,老二卻著實不小,看張蓉年紀並不算大,保不準就是被這麼條巨物開了嫩苞,為了報仇,也算是犧牲不小。
鍾靈音想了一想,先原路返回到客房之中,跟方語舟講明了那邊情形,說了說自己的打算。
方語舟略一思忖,點頭應允,等到他手腳都已不再麻木,夫妻二人商定好動手訊號,一起摸出門外,輕手輕腳到了廂房牆根,一個貼住屋門,一個等在窗下。
張蓉在床上又吸又舔費了半天功夫,下巴酸沉難耐,只好吐出陽具,嬌聲道:「姚郎,人家沒勁兒了,下頭……下頭這會兒好點,還是你來弄吧。」
那矮子哼了一聲,爬起身來拍了拍她肉滾滾的屁股,一按腰肢讓她跪伏下去,馬步一開噗滋一聲便整條塞了進去。
張蓉啊呀叫了一聲,被捅的連一雙小腳都翹了起來,忙將屁股一撅,順著那矮子的動作扭腰迎合。
「你姐那個朋友到底什麼時候才到?鍾靈音萬一帶著她們姐妹一道回來,光靠我們仨可有點懸。」那矮子心裡似乎有些不安,一邊用拇指挖著張蓉的臀眼,一邊小聲問道。
「咱……咱們有這娃娃在手上,怕……怕什麼。」張蓉被挖的渾身酸軟,說話都有氣無力,哼哼唧唧道,「再說了,戴面具的那個……那個大哥說不定還在附近,我看……他保不準比我姐的朋友厲害。」
「哼,那傢伙連面具也不肯摘,不能太信他。」矮子皺了皺眉,猛撞了兩下,道。
張蓉媚眼如絲的往後瞥他一眼,柔聲道:「咱們能制住姓方的就全靠……靠人家幫忙,我姐的朋友也是……人家給聯繫上的,你……哎、哎呀,慢、慢點,要戳透人家了,討厭。你就別老防著人家了。」
「你懂個屁,走江湖不隨時防著點,命早沒了。」矮子咬了咬牙,拇指一加勁兒,擠進張蓉肛口一節。
張蓉被摳的渾身一軟,唯有會陰方圓的肌肉頓時縮緊,滑膩柔嫩的蜜穴立刻抱死了進進出出的粗棒,被菇頭帶的連內裡的嫩紅媚肉都翻了出來。
看他們兩個在床上越戰越酣,鍾靈音紅著臉沖方語舟點了點頭,將手一抬,輕輕一擺,跟著嬌叱一聲,飛身破窗而入,兩支飛鏢脫手而出,直取床上二人。
那矮子反應極快,一個翻身將床上被子掄起擋下暗器,順勢一摟把張蓉丟到床裡護住。
方語舟號稱雲霄劍俠,輕功自然了得,破窗之聲未落,他已踢開房門身形一晃衝到床邊。此時那矮子還被被子擋著視線,自然全無應對。
眨眼間方語舟已將提籃拎出門外,鍾靈音不敢戀戰,再打出兩支飛鏢後,腰身一擰穿窗而出,向方語舟那邊衝去。
方語舟將手中提籃交給鍾靈音,從她腰間抽出長劍,道:「走!」
鍾靈音知道夫君武功遠勝自己,立刻將提籃緊緊護在懷中,提氣一縱,躍向院牆。
人到半空,突然聽到陰惻惻一聲冷笑,一個瘦長影子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院牆之上,冷冰冰道:「走不得。」
鍾靈音此時無處借力,一見對方面上帶著一副青慘慘的血口鬼面,心中頓時一沉,連忙將手中提籃向身後丟去,一掌劈向那面具鼻樑之處,喝道:「帶孩子走!」
哪知道鬼面人根本沒有理會鍾靈音綿裡藏針的一掌,灰袍一抖,直直往牆裡墜下,墜到半途雙足在牆上一蹬,如離弦之箭激射而出。
鍾靈音唯恐摔到孩兒,這一下拋得頗高,方語舟沒料到有此變故,轉身過來已經慢了一霎,剛剛跳起想要迎向提籃,鬼面人已飛身而過,將提籃緊緊抓在手中,凌空一翻,穩穩落在廂房門前。
這時那矮子才衝了出來,身上只匆匆套了條褲子,宋嫂說的那白白淨淨的年輕人也匆匆忙忙從另一間廂房裡跑到院中,只有客房裡那個黑鐵塔動作頗慢,還在房中沒有趕到。
鬼面人將提籃遞給那矮子,冷冷道:「你們這幾個廢物,兩個人質握在手裡,竟還險些被他們逃了。不夾到嘴邊,就連口肉也不會吃麼?」
方語舟面頰一陣抽搐,突然回身衝上牆頭,一拉妻子手掌往外跳去,道:「咱們先走!快!」
「可、可氈兒……」儘管明知一家人要都落在對方手裡,氈兒才真是沒了活路,可做母親的,哪那麼容易丟下親生兒子不管,鍾靈音被拖下牆頭,硬被扯到了街心,仍扭頭望著自家的院牆,腳下說什麼也提不起勁。
「靈音!先走!」
方語舟又是一聲怒喝,鍾靈音雖仍心亂如麻,但對夫君乖順慣了,總算知道運起輕功,跟著縱起身形。
但才一個起落,面前陰沉沉的街道中央,竟又多出了一個人。
一個修長苗條的年輕女人。
月色朦朧,街上的景致本不是那麼容易看清。可即便是這樣的情形下,鍾靈音仍能看的出,那是個樣貌極佳的美人。
鍾靈音的模樣絕對稱得上端莊秀麗,若不是膚色略深,評價在靈秀五娥中本應僅次於孫秀怡一人而已,可在這名女子面前,她竟感到有些自慚形穢。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相貌,方語舟卻在注意別的,一眼打量過去,他握著妻子的手掌一緊,情不自禁道了聲:「糟!」
那女子悠然踱近兩步,腳下卡塔卡塔一陣脆響,穿的竟是一雙短齒木屐。那木屐並未包帛,僅有兩條紅色夾腳綢帶,而蹬在這雙木屐上的腳掌,竟連布襪也沒穿一隻。
嫩白如新剝煮蛋一般的嬌美雪足,竟就這麼赤裸裸的呈在世人眼前,趾甲抹就十片艷紅,腳踝掛著兩串細珠,骨肉均勻,纖巧秀美,好似溫玉精雕,一眼便能吸住男人的視線。
她身上穿的到不算花哨,只是裙擺削去一截,刻意將一段光滑緊實的小腿,連著那兩隻欺霜玉足,大大方方的露了出來。
「閣下就是方大俠吧,那位就是尊夫人鍾靈音鍾姐姐麼?」那女子嫵媚一笑,款款走近,右手抬起在鬢邊一抹,將一柄血紅玉釵捏在指尖,柔聲道,「妹妹姓雍,是專門來尋二位晦氣的,不必客氣,趕緊出手吧。」
「血釵……雍素錦?」莫非……這就是張蓉所說的幫手?鍾靈音眼前一陣昏眩,直覺雙腳好似踏入了一片泥沼之中,整個身體都在向著無邊的黑暗之中陷沒。
方語舟額上浮現一層細密汗珠,他在鍾靈音胳膊上一推,道:「你走,你不被捉,我和氈兒都不會有事,快走!我來拖住這個妖女!」
說罷,方語舟長劍一挺,分光三路,疾刺雍素錦雙肩喉頭。
鍾靈音知道別無他法,只得飛身躍起,跳上一旁屋頂,折向逃走。
她最後扭頭看到的情景,是她夫君揮出的一片凌厲劍光之中,雍素錦猶如鬼魅般輕易欺近,殷紅如血的髮釵,快如閃電刺向她夫君劍招中最要命的一處破綻……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拚命地縱起落下,雙腿都被震得發痛,可她不敢停下。功敗垂成,往往能帶來更加沉重的絕望,如今,這絕望已快壓得她喘不過氣。
臉頰感到一陣涼意,她抬手擦了擦,才發覺不知何時她已淚流滿面。
難道……從答允了田師妹起,就已注定了此後的劫難麼?心中莫名閃過了這個念頭,一連串的狐疑也跟著冒出了腦海。
一定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推動著什麼。
身上的寒意更重,她辨認了一下方向,往栓著她來時坐騎的城門外衝去。
值夜門卒早睡在不知何處,她打開小門,扶著城牆大喘了幾口,一邊想著該往何處求助,一邊跌跌撞撞跑向馬匹那邊。
繞了幾個彎子,馬還拴在原來的地方,正在樹影下默默啃著腳下的雜草。
她又擦了擦淚,下定決心乘夜趕回峨嵋山,任憑師父責罰,只求同門中人能出力來救她夫君兒子。
走到馬兒旁邊,她伸手正要去解韁繩,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啼哭。
不要說此刻夜深人靜,就是在鬧市喧囂之中,她也絕不會聽錯那熟悉萬分的聲音。
她的心徹底沉了下去,每一個毛孔都一瞬間縮緊。
她緩緩轉過身來,被淚水模糊的視野中還是清晰地看到了她兒子小小的身影,和懸在上方不遠處那一張青慘慘的鬼面。
鬼面上,那雙死灰色的眼睛冷冷的望著她。就像被貓兒盯住的老鼠,她突然間覺得渾身都失去了力氣。
跟著,她看到那個矮子,依舊精赤著上身,氣喘吁吁的向她走了過來。
她想捏緊拳頭,飛起一腳蹬在那矮子的鼻尖上。
但她不敢,因為一隻帶著慘青澀手套的手掌,正冷冰冰的壓在氈兒細小的脖頸上,把哭號壓製成了憋漲的青紫。
「求求你……放、放開他……」牙關在顫抖,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鍾靈音才擠出了這麼一句連自己都聽不太清的句子。
死灰色的眼睛裡似乎泛起了一絲笑意,青色的手指稍微抬起了一些,氈兒深深透了口氣,一邊咳嗽,一邊小聲的哭了起來。
「剛才擾了老子的好興致,看老子不乾裂了你。」
身後傳來一聲伴著淫笑的嘟囔,鍾靈音渾身抖了一下,捏了捏拳頭,卻沒有再有任何其他的動作。
一雙手壓在她的肩上,按著她趴了下去,跪伏在佈滿夜露的草叢裡。
她抬起頭,盯著那張鬼面下方哭喊的兒子,什麼都不願再去想。
長裙被翻捲到背上,被汗水染得有些發潮的襯褲也被粗暴的扯到大腿下方,剩下氈兒後豐滿了許多卻依然緊湊而富有彈性的臀部赤裸裸的暴露在清涼的夜風之中。
她嚥了口唾沫,細小的雞皮疙瘩佈滿了她裸露出的肌膚,她盯著兒子,想要忽視從心底升起的那股噁心。
嬌嫩的入口被堅硬熾熱的硬物抵住,衝撞了兩次後,後方傳來一聲略帶惱恨的呸。
硬物撤走,跟著,帶著濕漉漉的口水重新抵回到原處。
那死灰色的眼睛又浮現了一絲笑意,青色的手掌離開了氈兒的脖子,向著另一個方向擺了擺手。
她不由自主的看了過去,然後,她就看到了她的夫君,臉色灰敗,想一口沒裝滿的麻袋,被那黑鐵塔一樣的巨漢拎小雞一樣提在手裡。
方語舟說不出話,但那雙充滿驚訝憤恨羞惱與不敢相信的眸子,卻無疑已說出了所有。
恍如噩夢初醒,她悲憤的大叫了一聲,挺身就要站起,彷彿想用最後的力氣殊死一搏。
但身後的矮子,已經死死的按住了她的腰眼,不要說起來,就連已被陽具兵臨城下的豐臀,都只是無力的撅了一撅。
一陣熱辣辣的刺痛猛然從胯下衝向腦海,猶如新婚破瓜般的裂痛清楚的提醒著她在夫君面前失身旁人的慘痛事實。
「啊!啊啊啊啊啊——」淒楚高亢的悲鳴聲中,赤身裸體的矮子發出亢奮的喘息,一口氣將巨大的陽物插入到鍾靈音柔軟豐腴的蜜丘之中。
遠遠地一棵樹上,雍素錦嗤的輕笑了一聲,蜷起一條玉腿,伸出髮釵,將上面的一滴鮮血緩緩滴在纖長的足趾頂端,用指肚輕輕推抹勻稱。
那片已有些斑駁的趾甲,又再度變成了妖艷的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