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
驚慌的叫喊,只因猝不及防的襲擊。
為什麼?為什麼一向敬重的他會突然變成這樣?
是誰?是誰要害我?
她拚命地掙扎,伸長了胳膊,想要去夠近在咫尺的長劍。
纖長的手指在地面上爬動,接近,但就在即將觸及的那一刻,功虧一簣。
瘋狂的力量一把將她扯向後方,緊跟著,刺耳的撕裂聲響起,她拚命踢,拚命蹬,慌亂的神智早已想不起平時學的腿法,只是拚命想要踢開身後的禽獸。
但光裸的雙腿已經感受到了夜風的涼意,膝蓋也感受到了磚石摩擦的痛楚。
兜在腰間的汗巾被抽了出去,接著,變成繩索,緊緊拴住了她的手腕,擰在背後,動彈不得。
「白若麟!你要是……要是碰我!我死也不會放過你!」她撕心裂肺的喊了出來,臉頰上不知何時已經有了涼颼颼的淚滴。
她還從未在人前哭過。
眼前浮現出心儀之人的面容,那略帶嚴厲的神情,此刻顯得格外模糊卻又格外清晰。
「白若麟!」她尖叫著扭動,多年習武,她的力道總歸是要比尋常女子大得多,掙扎中,腳掌似乎踢到了他赤裸的大腿接近根部的位置。
不行……光靠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抵抗多久。
她咬了咬牙,再也顧不得羞恥之心,準備放開嗓子求救。
「你好吵……」
隨著一聲冷冰冰的話,一團布塞進了她的嘴裡。
那是一件褻褲,帶著些腥臊的味道,帶著些淡淡的鹹味,緊緊塞住了她的嘴巴,把嘶吼堵成了絕望的嗚咽。
「你不是一直都很聰明,很厲害的嗎?」還是那個冷冰冰的聲音,帶著些得意,帶著些瘋狂,在她耳邊低低得響起。
腿腳被分開,拚命夾緊的雙股,清晰地感覺到熾熱的身軀已經置於當中。
她拚命蹬著地,想要往前逃走,但有力的大手一把揪住了她的長髮,狠狠扯住。
臀後傳來沉重的壓迫感,她清楚地感覺到壯碩的身軀疊在了她的身上,最私密最嬌嫩的那處地方,驟然感到苦悶的脹痛。
像是有條粗壯的蛇,強硬的撐開了間不容指的孔洞。
綁在背後的雙手開始抓撓,指甲分明抓破了對方的皮肉。
但瘋狂的禽獸,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痛楚。
那柔軟細嫩的包裹、吸吮,已成為他此時唯一渴望的目標。
「哈啊啊……」耳邊傳來粗重的、歎息一樣的呻吟。
隨著這聲呻吟,火燒一樣的劇痛從大腿中心擴散開來。
身子裡頭頓時多出了吞進什麼巨物一樣的劇烈脹痛。
眼前早已被淚水模糊的那張面孔轟然碎裂,她的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啊!」
她尖叫一聲坐了起來,貼身的小衣已被冷汗浸透,濕的好像剛從河裡撈上來一樣。
抬起手摀住臉,她足足喘息了將近一刻,才從久違的噩夢中平復下來。
她在心裡默念了幾遍白若麟的名字,咬了咬牙,起身走到衣櫃邊,換了一套乾爽的中衣。
這裡備的換洗衣服不太合她的身段,上衣寬長,還能勉強對付,襯褲實在不合,她索性就這麼赤著雙腿回到床邊,拿起疊好的外衣長裙,擱在膝上,卻懶洋洋提不起精神去穿,就那麼呆呆坐著。
「李姑娘醒的頗早啊。」窗欞輕輕一響,一個幽靈一樣的影子突然出現在屋內,用略顯粗啞的陰沉聲音說道。
「不想睡,醒就醒了。」她不去遮半裸嬌軀,反而將膝上衣物放到一邊,露出下面那雙緊湊結實的腿。
這雙腿滿是苦練的印記,曲線稱不上柔順,細嫩的皮膚下也清晰地透出肌肉的痕跡,但如果僅僅是這樣,那這依然會是一雙充滿女性魅力的腿,足以把任何男人的視線都吸引到盡頭那片迷人的陰影之中。
那個幽靈一樣的影子沒有看那雙腿的盡頭,那雙陰冷的眸子,反而牢牢盯住她的膝蓋附近。
那裡佈滿了細碎的傷痕,有新,有舊,有長,有短。
就像是有人用一把小刀,一道道刻下記錄著什麼的痕跡。
「這全是你自己割出來的?」那個影子帶著些感歎問道。
她撫摸著因傷痕而凹凸不平的膝彎,淡淡道:「與你有什麼關係。」
那個影子的目光突然升起了一股熱度,「的確與我沒關係。我只是覺得很美,很想捧起來好好舔一舔。」
她的眼神驟然變冷,雙手一垂蓋住雙膝,但卻把雙腿向著他的方向微微張開,咬唇道:「我還有受傷更多的地方,你是不是也想舔一舔?」
影子的眼睛亮了起來,「不,如果是那個地方受過太多傷,我就只會想把一樣東西伸進傷口裡狠狠攪一攪。」
她毫不在意的撩開上衣的下擺,突然抬起臀部,把本該是最羞恥的地方徹底亮了出來,「好啊,能用折抵尾金的話,隨便你伸什麼進來,我都沒意見。」
影子的目光驟然暗了下去,竟忍不住向後退了半步。
他一直是個不會虧待自己的男人,像他這樣不知何時就會死於非命的情況下,他也有資格去瘋狂的享受。
所以他見過不少女人最私密的部位,從成熟到青嫩。
可他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牝戶。
突起在外的部分都被割掉,那本該包容男人慾望的嬌嫩泉眼,竟已看不出入口在哪兒,暗紅色的疤痕,像被一拳搗碎的花,以無法形容的扭曲紋路,構成了詭異的圖案。
本該是讓男人的慾火傾瀉而出的地方,如今卻成了能澆熄任何男人慾火的模樣。
「你似乎沒興趣伸進來了。」她淡淡說道,恢復成並膝坐在床邊的姿勢,「那還有別的事嗎?」
那影子定了定神,乾笑一聲,道:「我是來問一聲,這次托我們下手的是你們這邊的兩股人,都還欠著尾金。如今有一股的人死了,那一頭的尾金,我們事成之後該找誰要?」
「我們名義上是一道,彼此之間卻沒什麼聯繫。當初我說與你們單作這筆買賣,是你們非說恰好接了那一邊的任務,非給我們折了價。」她譏誚道,「我們的尾金絕不欠你們的,至於他們的,你不如燒點紙問問。」
那影子歎了口氣,道:「那你知道他們那一股人,上頭是誰麼?我回稟一下當家,看看是不是去追問一下。」
「不知道。」她一副頗為厭煩的模樣擺了擺手,「我只知道我上頭是方群黎,你在這裡煩我,不如去問他。」
那影子冷笑道:「我可不敢,他現在是前呼後擁的大俠,為了給遠親報仇不遺餘力的好漢,不該在什麼人前露臉,我有分寸。」
「難怪江湖上的人都喜歡找你們做生意。」她譏笑道,「就是不知道你們的分寸裡,包不包括早早從女人的住處滾出去。」
「你還算是個女人?」影子毫不掩飾的笑了起來,「把自己毀成那樣,你根本是個瘋子。」
「是麼?」她從外衣中摸出一把小刀,曲起膝蓋,用食指壓住刀背,在那縱橫交錯的疤痕上用力壓下,「也許,瘋也會傳染吧。」
鋒利的刀刃切開扭曲的疤痕,鮮紅的血絲泌出,順著凹凸不平的膝蓋流下,流過大腿,拖曳出長長的痕跡。
她抬起頭,雙眼突然變得明亮,充斥著一股孩子一樣的天真,配合著手上將刀送進胯下的動作,她笑了起來,笑得就像個得到了新衣的小姑娘,無比愉悅,沒有一絲痛苦,「你來的不巧,這剛好是我瘋病發作的時候呢……」
匡啷一聲,屋內,已不見了那條影子。
她並未收手,那把小刀,本就不是為了嚇退討厭的客人。
還帶著膝蓋血絲的刀刃,毫不猶豫的割進了另一處的傷疤之中,那裡遠比膝蓋敏感,疼痛,更是多了何止十倍。
但她的臉上還是帶著笑,一直到她把小刀收回,舉到唇邊,用柔軟的舌頭舔乾淨那裡流出的鮮血,那扭曲詭異的笑容才徹底消失。
她把小刀收好,石雕一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兒,任傷口自行凝結。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門被有節奏的迅速敲了幾敲,一個壓低的聲音飛快說道:「李嫦,方舵主召你過去。」
她面無表情的答道:「是,我知道了。」
她一件件的穿好衣服,把噩夢和血一起留在了身後。
走出門房的時候,她已是李嫦。
她嬌小的身影跟在兩人的身後飛快的走出巷子,消失不見。
另一角的房簷上,南宮星輕輕吁了口氣,放鬆屏住的呼吸,讚歎道:「我真好奇,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雍素錦側身伏在房頂,淡淡道:「這便是我的本事。貓捉耗子,狗追骨頭,哪來這許多為什麼。」
心知她不會將這身絕技輕易相傳,南宮星也不多問,在心裡略一計較,道:「好,知道落腳的地方,最難的一關就算過了。你還回之前的客棧裡躲著,後面我來就好。」
雍素錦輕哼一聲,冷笑道:「我要是整天在客棧裡躲著,再好的找人本事也只能是紙上談兵。你放心,我這次栽了大跟頭,不會在貿然行事,你愛辦什麼事就去辦,不用管我,我找到合適的時機下手殺單雷頤,自然會來找你。你要是有事還需要我幫你,就往那客棧房間裡留張字條,我每日會去看。」
「可你的傷……」南宮星多少還是有些擔心。
她抬手打斷道:「這種小傷不礙事。不用你囉嗦。你的心思,多用在你身邊那些女人上吧。」
話音剛落,她身子一彈而起,腳下草鞋輕輕一點,飄入一旁巷中,轉眼就已不見蹤影。
南宮星留在房上略一思忖,飛身一縱落在李嫦落腳的小院牆頭,單手一撐無聲無息落在院中。
屏息往週遭一探,柴房中關著一對五花大綁的夫婦和兩個長工,應該是這裡原本的主人。看他們並無生命之虞,南宮星稍加衡量,決定不要打草驚蛇,直接往李嫦臥房摸去。
不過以李嫦的心機,她自然不至於在這種臨時落腳的地方留下什麼破綻,南宮星小心翼翼從窗子跳進去,與其說是為了找出什麼線索,不如說是想看看先前過來那人是不是留下了什麼痕跡。
他和雍素錦到了的時候,那人就已經守在院中,好似個保鏢一樣。
不過那人一身黑衣還包著頭面,神神秘秘絕不是正道豪傑,南宮星若不是此時更關注李嫦,真想跟上那人探探究竟。
不過那人身法詭異,輕功雖多半不如南宮星,但要追上恐怕也不太容易,那飄飄忽忽的移動方式,簡直就像是專為了隱藏行跡。
不看還好,在屋裡探了一圈之後,床邊那灘血跡反倒讓南宮星百思不得其解。
他當然想不到自殘一事,腦中轉了千百個念頭,怎麼也猜不出為何在這種位置會留下新鮮血痕。
矮身嗅了一嗅,並未有什麼其餘雜味,的確是傷口流出的血,可看樣子,屋內也沒有打鬥的痕跡,那人絕不是來偷襲李嫦。
最後他只得把這樁事暫且放下,悄悄離去。
等到晚上過來抓了李嫦,再詳加詢問就是。
唯恐夜長夢多事態有變,南宮星徑直回到分舵,找來王判匆匆一番調遣,臨時從千金樓那邊削減小半人手,往李嫦的住處秘密佈下一個口袋,一入夜半便即動手。
匆匆交代完畢,他才留意到王判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問道:「怎麼,王兄是不是有事要說?」
王判點了點頭,道:「有三件事。」
「你說。」
「第一件,是峨嵋那位宋秀漣,她不見了。」
「不見了?」南宮星這下吃了一驚,疑惑道,「不是一進湖林地界,就該有人盯住她的麼?」
王判皺眉道:「沒錯,可她並未從正經路線進入湖林地界。往較前的暗哨問,還見了她騎馬經過。可最後……」他略一猶豫,還是道,「只找到了她的馬。」
「難道是半途遭人襲擊?」南宮星猜測道,「有沒有打鬥過的跡象?」
「有,不過出手的人武功比宋秀漣高出不少,能看到的痕跡很少,最明顯的就是馬鞍被一劍削斷,附近山坡上留下一隻靴子,應該是宋秀漣掙扎時掉下來的。
咱們還要不要派人在附近找找看?」
反正還有齊秀清在手中,峨嵋一線靈秀五娥除了那位田靈筠,其餘各人抓到誰也是大同小異,南宮星當機立斷,道:「不必,只叫外頭的眼線留意好田靈筠即可,田靈筠一旦現身,必須設法把她拿住。宋秀漣……就暫且不要管了。」
其實他心底已經隱隱有了猜測,既然沒有發現血跡,那說明削斷馬鞍那一劍都沒有傷到宋秀漣的腿腳,劍法至少也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這等高手卻在擄人之後留下一隻靴子這麼明顯的痕跡未作處理,絕不是粗枝大葉可以解釋過去的矛盾。
但這事若安在一人頭上,則變得合情合理。他既有精妙至極的劍法,又有絕稱不上縝密的心智,而且,論起抓走宋秀漣的動機,只怕還就數他最為單純。
白若麟那個走火入魔的瘋子,絕不能長期不沾女色,他如今似乎稍有理智,多半不肯向尋常姑娘下手免得敗露行跡。宋秀漣與他打過照面,臉熟在先,快馬趕路行色匆匆方便下手在後,以南宮星猜測,多半是被白若麟發現,趁機捉走,算算時辰,這會兒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了。
不過落進白若麟手中,又是身強體健練過武的姑娘,應該是失身不失命的結果,南宮星實在無暇顧及,只道:「下一件呢?」
「唐門那二位千金,一早看你不在,留下話走了。」王判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南宮星臉色,回道。
南宮星頓時有些慌神,忙道:「他們去哪兒了?留了什麼話?」
王判也連忙答道:「按他們留的話,應該是回唐炫公子那邊了。唐昕姑娘偷偷額外交代一句,說她過去探探消息,順便把堂妹先安置在那邊,交給唐炫照應,免得您還要分心照顧。」
這話說的雖然漂亮,但南宮星心中猜測,唐昕應該多少還是有些吃他的醋,嫌他冒險去救雍素錦,結果一去不回。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道:「嗯,還有一件呢?」
王判立刻道:「您有訪客,也是一早到的,還和唐昕碰了面,屬下貿然猜測,唐昕帶著妹妹告辭,多半也和這位客人有關。」
「怎麼回事?」沒想到不是雍素錦的原因,南宮星略覺驚訝,問道。
「客人和唐青鬥起嘴,我看唐昕姑娘非常擔心說漏什麼,制止了幾次才把他們分開。之後就匆匆忙忙找了個借口走了。」
「來的到底是誰?」南宮星愈發詫異,不由得問道。
「還是您自己過去看吧。客人專門叮囑了,不叫我提她的姓名。她就在之前你養傷那間屋子裡等你。」
南宮星皺眉擺了擺手,轉身往後院走去。
按說能找到這地方的,就算不是樓裡的同門,也是與如意樓關係密切之人,這樣的人裡,他著實想不出會有誰一來就先和唐青拌一頓嘴。
匆匆趕去,他念及如今樓中內部也並不安定,保險起見,還是飛速調勻了真氣,到了門前近處,連步子也放的極輕。
貼到門外,他凝神一聽,屋內的確有一個氣息在輕輕吐吸,光聽聲音,似乎不是什麼內家高手,他這下放心了一半,右掌豎在胸前,左手一推,門扇吱嘎一聲向裡打開。
屋內桌邊端端正正坐著一個俏生生的少女,頭挽雙鬟朱點眉心,彎眉小嘴笑起來極為可愛,一見他開門進來,當即喜出望外的站起身來,手提鵝黃紗裙毫不猶豫飛奔向他,大大的眼睛漾著水波,輕巧一縱,如一隻輕靈彩蝶,撲入他懷中。
「崔冰?你……你怎麼來了?」軟玉溫香抱了滿懷,按說不該問這煞風景的事,可如今情勢緊急,他心中喜悅才一升起,就轉為關切疑問。
崔冰撅起小嘴幽怨道:「人家擔心你出事,大老遠趕了過來,你卻這麼問。
肯定是守著這麼多漂亮姐姐,嫌我笨嘴拙舌的礙事了。」
「不是,」南宮星知道她這話裡有幾分調笑,伸指在她唇瓣點了一下,道,「我是想問你是如何知道這邊出事了的。」
「有人告訴我啊。」崔冰笑嘻嘻的在他指頭上咬了一口,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可有人什麼都知道呀。要不是她帶著,我笨手笨腳,哪裡敢來給你添麻煩。」
南宮星聞言先是一驚,跟著又是一喜,旋即半喜半憂道:「難道……你是跟著人來的?」
崔冰頗為得意的挑了挑眉,雙眼登時笑成了月牙,窩在他懷中道:「我這笨賊,要沒個厲害的不行的高手帶著,可不敢來找你。」
「那……那她怎麼沒跟你過來?」南宮星聲音都有些發顫,頗為緊張問道。
「她不願意拋頭露面,說在住處等著。叮囑我告訴你,你要是願意見她呢,就讓我帶著你去見她,你要是暫時不見呢,她就只在那裡等著,叫我過來陪你,傳個話跑個腿。」崔冰口舌伶俐,脆生生一氣說道,「不過你要是嫌我耽誤你的好事,我也可以回去陪她,在那邊等你。」
似乎是對剛才的事情餘氣未消,崔冰抿了抿嘴,忍不住道:「小星,昕姐也就罷了,那個……那個唐青,你也未免太不挑了,張嘴就能氣死人,將來到一個屋簷下,還不得跟院子裡的姐妹們吵個遍啊。」
唐青似乎天生就不招其他女子待見,南宮星心知此事不能多說,說多錯多,便只道:「我怎麼可能不願意見她。好幾個月沒去探望,都快想死我了。」
崔冰樂滋滋一拽他手,「那咱們這就走吧。」
南宮星卻並未動彈,而是慎重道:「可如今城內暗潮湧動,我怕行動不慎,反而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崔冰嘻嘻一笑,頗為自豪道:「你擔心什麼,有句話就是專門讓我這時候告訴你的。你聽好了,」她清清嗓子,妝模作樣的學出一幅老氣橫秋的樣子道,「『我當年隱姓埋名假死遁世可不是怕唐門過來追殺,只是嫌麻煩而已,如今你都開始行走江湖了,我還能有什麼顧忌。』」
南宮星心中一喜,一邊在心中衡量,一邊道:「那再好不過。不過湖林這會兒高手的確不少,還是不要過於托大。」
崔冰撲哧一笑,雙手一叉纖腰,裝著剛才的口氣道:「你這話要是過去還敢說,肯定得換來一句『我修羅仙子不知道什麼叫托大』。信不信?」
南宮星哈哈大笑起來,道:「這也沒多久,你倒是把我娘的脾氣摸得清清楚楚。」
崔冰眼底閃耀著幸福的光芒,甜滋滋道:「她待我就像女兒一樣,我只恨還不能理直氣壯喊她一聲娘。」
南宮星微微一笑,柔聲道:「只要你和她都沒意見,你喊聲娘又如何。」
「那怎麼成,我不守規矩的喊了,可要被別的姐妹挑毛病。比如……」崔冰悠悠拉出一個長音,故意不把名字說出來。
知道她意指唐青,南宮星忙道:「那就別耽擱了,咱們這就過去吧。」
崔冰知道他的意思,忍不住伸指在他胸口戳了一下,嘟囔道:「好好好,你不高興我說,我以後不說就是。走吧,對了,要不要改扮一下?別給你添了麻煩。」
南宮星拿起桌上的斗笠,道:「稍微遮掩一下就是,你帶路吧。」
唐月依雖並未正式加入如意樓,但她和風絕塵私交極好,樓裡大多也沒把她看作外人。她此前曾在唐門司職刑堂,隱居後為如意樓外三堂的發展出謀劃策,出力頗多,如意樓對她而言,並沒有太多秘密。
所以她的住處,離王判這處分舵不過一街之隔,只要願意費些功夫,上到屋頂就能觀望到這邊門口動靜。
南宮星看了看兩處位置,心中一暖,知道母親終究還是放心不下自己,明知這邊有唐門捲入,背負著叛徒名聲依舊星夜趕來。
再多的麻煩,這會兒也都不怕了。
和南宮星所料不遠,唐月依選的落腳處是一戶尋常人家,三五兩銀子,就能興高采烈的招待數月有餘,聽崔冰所說,這家的男人在朧湖做船夫,不到深夜不會回來,女主人帶著未斷奶的娃娃只在自己房中紡線,不會惹出什麼是非。
唯恐給這戶人家惹來麻煩,崔冰進去之後,南宮星又左右張望著打量了一陣,再三確認沒有被人盯梢之後,才閃入門內。
崔冰笑盈盈等在那裡,見他進來,向他招了招手,回身正要開門通報,屋裡卻走出一個年輕男子,登時將她嚇了一跳,雙腳一蹬倒縱出來,落在南宮星身邊,忙問道:「誰?」
那人崔冰不認得,南宮星卻熟悉得很,當即苦笑道:「唐兄,你為何會在這裡?」
唐炫的臉色頗為怪異,好似今天才認識南宮星一樣,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幾遍,才道:「我看到唐門的暗記,是個能嚇我一跳的人留下的,我豈能不來看看。沒想到,當真沒想到……」
他微微搖頭,連說了幾個沒想到,跟著眉梢一挑,指著崔冰笑道:「南宮兄,你……也未免動作太快了吧。兄弟真是甘拜下風,虎父無犬子,佩服,佩服。」
崔冰臉上一紅,往南宮星身後一縮,道:「我……我是唐夫人的丫頭。剛才去幫忙叫人的。」
「關係非同尋常的男女,光看眼神動作也能發現蛛絲馬跡,」唐炫折扇在手心一敲,笑道,「我又不瞎,這豈會看走眼。你這小姑娘腦筋轉的到快,他喊了我一個唐兄,你就提防上了,想必是見過唐青她們了吧。」
崔冰烏溜溜的眼珠一轉,嗯了一聲,不再回答。
唐炫輕輕歎了口氣,柔聲道:「青妹一貫不知道如何與女孩兒打交道,就是自家姐妹,容得下她的也不多,以後她說話辦事有得罪之處,我先代她給你賠個不是,你就當看在南宮兄家和萬事興的份上,別與她計較。」
崔冰眨了眨眼,抿嘴想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道:「我……盡量不與她吵就是。」
「唐兄,你與家母……見了一面?」南宮星斟酌至此,還是不知如何開口詢問,只好不痛不癢問了這麼一句。
唐炫點了點頭,笑道:「我都來了,難不成在院子裡罰站麼。你放心,算起來,我也是唐門的叛徒,不會給令堂惹什麼麻煩。那姐妹兩個巴結未來婆婆還唯恐不及,你更是不必擔心。再說……留下暗記的正是令堂本人,想來她也有所打算吧。」
南宮星心中一寬,笑道:「唐兄不再多留片刻了?」
唐炫搖了搖頭,往門口走去,調笑道:「不了,今後我要離你遠些,你的桃花運太旺,我又不好意思和自家表兄弟爭風吃醋,真和你撞了紅顏星,豈不是麻煩得很。你進去吧,估計過不多久,那姐妹兩個也該來了。」
看南宮星面上隱隱帶著一絲擔憂,唐炫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笑道:「別想太多無聊的事,能得到修羅仙子出手幫忙,任何時候,該擔心的都是對面。」
「唐兄說的是,」南宮星拱手一笑,道,「我這就進去。」
站到藍布簾子前,南宮星沉默一會兒,深深吸了口氣,抬手撩開,低頭走入房中。
想必是出錢不少,這戶人家專門騰出了堂屋,正對屋門的供桌邊上,靜靜坐著一個看不出年紀的女子。
單看那張絕色容顏,至多也不過二十出頭,可她身上那股氣質,卻又絕非年輕女子沉積的出。
南宮星算是見得慣了,相別數月,猛然一望,仍被震得略一恍神。
當年不少人要將她抬入江湖四絕色中,接替心有所屬失身於人的贖魂玉手華沐貞,她若是沒有突然下落不明,想來是擔得起這個稱號的。
雖說家中的姨娘光是正兒八經曾位列四絕色的就有三人,可身為兒子,自然是偏向娘親多些。南宮星微微一笑,逕直走到唐月依身前,跪地拜了一拜,起身牽住她的衣袖,笑道:「許久不見,娘你好像又年輕了些,您再這麼美下去,可要被人當作我姐姐了。」
唐月依微微一笑,清冷神色登時化為牽絲柔情,她水眸凝注,仔仔細細將他上下打量一遍,旁事不問,當即便道:「你這身傷是怎麼回事?」
南宮星忙道:「都是些皮外傷,西三堂於達安作亂,想趁機刺殺孩兒,如今皆已伏誅,不必娘再掛懷。」
唐月依柳眉微挑,拉住他手放在膝上,輕哼一聲,淡淡道:「便宜他們,一死了之。」
崔冰一進來就乖乖站到唐月依側後,不聲不響,只是柔情似水的望著身前這對母子。
唐月依先問了幾句衣食住行的小事,聽南宮星一一回過,頗為不滿的抱怨了幾句,才問到湖林城中如今的局勢。
南宮星知道崔冰必定已經將先前的事說的七七八八,便簡略一帶前情,到分離之後才詳細講述,未作任何隱瞞。說到唐家姐妹的事,還惹來崔冰嬌嗔一瞪。
唐月依靜靜聽罷,才追問一句:「那你之後作何打算?」
南宮星又一五一十的講了片刻,一直說到今夜的佈置。
唐月依沉吟半晌,一直沉默到南宮星心中愈發忐忑,才輕啟朱唇,不料說的卻是:「我什麼時候能見白若蘭一面?」
「這……」南宮星沒料到娘親問了這麼一句,只好道,「她不方便離開千金樓。」
「千金樓那種地方,怎麼好讓我要過門的兒媳一直待在裡頭。」唐月依帶著責怪之意瞪了南宮星一眼,道,「那我過去看她。」
南宮星忙道:「娘,湖林最近實在是情勢太亂,等事情了結,你們再見上一面,安心聊聊不是更好?」
「事情了結?」唐月依從懷中摸出一副金絲手套,緩緩戴在手上,道,「李嫦、方群黎、單雷頤這幾個都死了,事情是不是就了結了?你去找來薛憐,我去叫上唐炫,咱們四個走一遭,把事情辦了。晚上我擺一桌席,請請你的蘭兒,給她壓壓驚。」
「呃……」南宮星忙道,「娘,方群黎身邊那些正道高手看咱們殺人,恐怕不會坐視不理吧。」
唐月依冷笑道:「那幫人出聲都大得很,出力可就不一定了。」
「我主要是怕還有單雷頤這樣先前不曾露頭的角色,再說,七星門還有位武曲一直隱在暗處。」南宮星躊躇道,「貿然出手,只怕未必能討了好去。」
「你想的太多。」唐月依淡淡道,「行走江湖,想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娘,我總還要顧慮一下如意樓不是。」南宮星苦笑道,「而且咱們功成身退,那一項項罪名,可就都坐實了。」
他蹲在唐月依膝前,慎重道:「還請娘稍安勿躁。你對外畢竟是已死之人,為此事惹來太多麻煩,可有些得不償失。」
唐月依撫著他的臉頰,柔聲道:「怎麼會得不償失,冰兒,我兩個侄女,連上你的蘭兒,說不定再多一個雍素錦,她脾氣怪些,不過不要緊,娘有信心降住她,保管教到她安安分分。這一下多出四五個兒媳婦,我就算打理些麻煩,又算得了什麼。要是這邊高手太多,你怕娘加上你們幾個也對付不了。不打緊,我這就寫幾封信,你去錢莊遣人飛鴿送去。我保管叫這城裡那幫不識相的混帳一個個有來無回。」
「娘你……是打算叫誰來助陣?」南宮星心中一凜,試探問道。
「這附近誰來的快些,就叫誰咯。」唐月依略一思索,道,「秋妹就不錯,離這兒也就三天路程,日夜趕路一天半就能到。她問我討過許多毒藥的方子,我叫得動她。」
南宮星臉色微變,和那人一比,雍素錦簡直就是一隻乖巧的小白兔,忙道:「這種小事,犯不著勞動沈七姑大駕。娘你容孩兒晚上捉了李嫦,好歹先摸出天道的情形,再動手也不遲。」
唐月依眉心微蹙,道:「我急著見蘭兒。你可不要叫我等太久。」
她見南宮星面色稍安,突然想起什麼一樣道:「對了,要是唐行簡再露面,你叫冰兒來知會我一聲。」
美得令人心醉的雙眸驟然瞇起,一股寒芒一閃而過,她淡淡道:「要是天道又來打唐門的主意,那我這次到真來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