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林郡的城門,難進,也不難進。
對外面望眼欲穿等著進城保命的百姓來說,那扇大門難如蜀道,恍若天譴。
而以李少陵為首的一行十人,僅僅是通報了一聲,就穿過密集林立的刀槍,進到了城中。
「大人!大人行行好!也放我們進去吧!」
「軍爺!我的腿爛了……求軍爺給條活路,放我進城找點藥啊!」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我進去吧!」
鋒銳的兵器,將所有的希望都驅趕出去,此起彼伏的哀求聲,被緩緩關緊的大門阻擋在外。
包含蕊扭頭看著數道沉重門閂順次轟然落下,那一聲聲絕望的聲響,就像是砸在她的心上。
察覺到握著自己指頭的小手緊了一緊,袁忠義心中冷笑一聲,口中溫柔道:「莫急,咱們這趟來,不就是為了多救些人命麼。」
包含蕊左右打量一眼,小聲道:「可我覺得……城裡的人,像是都鐵了心。你瞧那些兵卒,關門的時候,就好像擋在外面的不是老百姓,而是要吃人的狼一樣。」
「守軍也有守軍的考量。」賀仙澄放緩幾步,輕聲道,「門外流民不少都經過蠱宗的手,每日都有人離世,誰也不敢保證屍身沒有問題,只能焚燒,不敢入土下葬。再加上其中若是有苦肉計的奸細,等到攻城戰時,守軍將更加危險。」
「那咱們該怎麼解決此事呢?」袁忠義好奇道,「按這說法,不讓流民進城,才是正確的做法啊。」
賀仙澄搖頭道:「這做法也許正確,但並不好。」
「哦?還請賀姐姐指點迷津。」
「我和李大哥這次進來,就是打算說服城中守軍,撥出一小支人馬,帶著這群流民,往東北方向出發,護衛著他們向牧守所在之地求援。城外流民聚集已有數千之眾,配上些農具和粗糙弓箭,安插江湖好手隱於其中,僅靠蠱宗的零星高手,絕對難以阻擋。」
袁忠義皺眉道:「那要是遇上敵人大股部隊呢?」
「東北方向已是茂林郡的後方,那邊要是被敵人重兵截斷,混在流民中的好手便可以趁機突圍,前往牧守處求援,與茂林守軍兩面夾擊,將敵寇主力一舉殲滅,解去圍城之危。」
言下之意,若是碰上敵軍主力,這些流民便成了突圍求援者的掩護。
袁忠義口唇微動,略一猶豫,沒有作聲。
包含蕊卻沒忍住,輕聲道:「那……那這些百姓……豈不是都要……」
賀仙澄語氣沉痛,緩緩道:「以如今的情勢,他們留在城外,等到圍攻大軍壓上,萬箭齊發,群像踩踏,一樣沒有生路……就算敵軍不到,口糧只要再減去二成,他們早晚也要餓死。不如,搏一把一線生機。」
李少陵雙拳捏緊,顯然並不很認同這個計策。可他相信賀仙澄,也知道,他們在絕境中,不會再有更好的辦法。
旁邊一個隨行劍客忐忑道:「這……這得城裡的將軍同意才行吧。」
李少陵望著眼前帶路兵卒的甲冑背影,緩緩道:「我和仙澄,會盡力說服他們的。」
昔年北方牧族趁中原動亂大舉南下,其中屠各部連年征伐,幾世英才殫精竭慮,終於一統中原,定北平南。為與中原華夏融合,屠各部改姓為劉,立國「光漢」,此後天下歸心,江山穩固,成就一段盛世。
入主中原的蠻夷部族雖然大都改了漢姓,隨了中原習俗禮法,但立朝至今,依舊在各個方面隱隱高出中原漢民一等。
此前苦守茂林郡的功勳守將,乃是中原正統。
而遇刺後分別佔據東西,各執一詞不願相讓的副將,則是北方牧民之後,一個仍保持著原姓拓拔,單名一個宏,一個則已改為中原姓氏,名喚段彪。
拓拔宏不願在城中做困獸之鬥,一直想要聯絡群雄帶兵棄城突圍。而段彪比之前主將還要保守,州牧援軍不到,他便要求閉門不開。
茂林郡守將被刺殺,郡丞早在邊境軍情緊急時就帶著一眾文官以求援之名溜之大吉,兩位副將無人能壓,彼此爭執不下,僵持在城內,不論什麼決策,都難以貫徹執行。
長此以往,不等蠻夷聯軍攻入,城中就要四分五裂分崩離析。
幸好,北方牧族一貫尚武,上到當今天子,下到牧羊小童,都對功夫偏愛不已。因此兩個副將對召集江湖群英前來相助的李少陵,還有起碼的尊敬。
這也是李少陵打算先嘗試調節雙方矛盾,盡量避免動用最後手段的一層底氣。
據說拓拔宏性情豪爽,謀劃也較為激進,李少陵和賀仙澄進城前就已決定,先去問清他對流民東引北上的意見。
城中早已宵禁戒嚴,袁忠義跟著帶路兵卒走在昏暗街巷,放眼望去,除了偶爾一見的巡防小隊,不見半個人影,除了他們的腳步,就只能聽到不遠處茂河奔流的聲音。
沿途跟帶路小卒攀談,賀仙澄不久就摸清了此刻城中的情形。這些日子,兩個副將的分歧似乎更加嚴重,隱隱有各自為戰的傾向,守軍也大都選擇了效忠對象,拓拔宏手下控制的軍力,大約佔到四成,駐守在西南一側,枕戈待旦隨時準備迎擊敵寇。
而段彪手下的六成軍力,則牢牢控制了除南方外的所有城門,城內鐵匠木匠都被他召集過去製作兵器,打定主意堅守不出。
等門口衛兵進去通傳的當口,賀仙澄在李少陵身邊輕聲道:「李大哥,段彪……恐怕是留不得了。」
李少陵面現難色,皺眉道:「可此人守城能力的確很強,先前在主將手下頗受重用,他若是死了……一切順利還好,若是茂林郡再次被圍困,單靠拓拔宏,恐怕……」
賀仙澄緩緩道:「李大哥,茂林郡七年間被圍困四次,雖說至今未破,但一次比一次守得勉強。如今西南各處叛賊四起,蠻夷各部捲土重來,還頭一次出現了蠱宗的精銳高手助陣,顯然是勢在必得。我早已跟你說了,我們到此,不能只為固守,更重要的是,從刀兵手中,拯救萬千黎民百姓。」
「茂林據險堅守多年,這裡若是放棄……西南將門戶大開。」李少陵歎道,「咱們江湖草莽,難道要替朝廷做這種決定麼?」
「茂林重鎮,敵寇豈會不知,一旦拿下,為了後顧無憂,絕不會對城中百姓有什麼寬容之心。」賀仙澄盯著他,沉聲道,「固守,便是賭搏,勝則安然無恙,敗……則玉石俱焚,雞犬不留。」
面對萬千軍民的生死抉擇,李少陵的豪邁果斷紛紛化成冷汗,如細密珍珠綴在額上,「可……可引流民東進,那等於是拿幾千百姓的血肉,去為……為咱們的生路開道。」
「不是為咱們,而是為了茂林郡。」賀仙澄柔聲道,「李大哥,飛仙門之前就運來了數車傷藥,突圍的大家就算受傷,也總比留在這裡生機更大。」
「你說得有理。」李少陵咬了咬牙,道,「那……就先按之前的計策行事。」
賀仙澄點點頭,轉身對另外八人道:「大家聽李大哥和我的號令,不要多問,不要多想,此地守軍有數萬之眾,出不得岔子。」
眾人齊聲道是。
袁忠義應聲完,細細打量著賀仙澄的側臉,微微皺眉苦思。
從初見面,他就從這女人身上嗅到了心機的味道,可觀察下來,她似乎真的是在出謀劃策設法拯救茂林眾生。
難道他判斷錯誤,將她殫精竭慮的謀劃,當作了城府心機?
包含蕊見他一直盯著賀仙澄,神情略顯黯然,一直拉著他的小手,隨著心中酸楚上湧而悄悄鬆開。
但馬上,袁忠義就將她纖纖玉掌反握包住,扭頭嗔怪地瞪她一眼,小聲道:「你又在瞎想什麼了?」
包含蕊臉上一熱,忙轉開臉,「沒、沒有。」
他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我是在想賀姐姐會下什麼命令,可不是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你要為此捻酸,那可是冤枉我了。」
包含蕊小手在他掌心扭了扭,小聲道:「那……那……對不住,是我……心眼兒小了。」
袁忠義趁勢撩她幾句蜜甜情話,說得她俏面緋紅,要不是通傳的衛兵出來叫他們進去,怕不是要羞跑出去。
段彪佔據著將軍府,拓拔宏的住處,則是此前逃了的郡丞宅邸,與處理公務的府衙隔街相對,只不過如今府衙裡駐紮的已經儘是兵卒,文職散官除了輔佐將領的那些,已與尋常民眾無異,大都連住處也被徵用。
邁入大門,院中堆滿了鼓鼓囊囊的麻袋,一些兵勇對著木垛操練,袁忠義打量一圈,連點脂粉味兒也沒有聞到,不僅大失所望。
不過想想也對,茂林郡連年抵禦外敵,是個險要之地,年輕女子但凡有點姿色,也不至於還要守著這鬼地方過日子。
穿過三進院門,他才算看到了幾個奔波送東西的丫鬟,粗手大腳動作麻利,臉上一片木然。看起來城內糧食還算充裕,丫鬟們比起城外的俠士,氣色都要好上幾分。
正堂寬敞,燈火通明,拓拔宏叉腿坐在凳子上,手裡抓著一截豬腿,正在撕咬大嚼,黑針一樣的鬍鬚沾滿油花。
他面前沒有桌子,周圍木凳子上密密麻麻坐了十幾個領兵將官,每人手上拿著一大塊肉,最末靠門那個,乾脆捧著一顆碩大豬頭。
所有人不言不語,就只是大口吃肉,有幾人吃上兩口,便從懷中摸出硬邦邦的干餅,狠狠咬下一塊。
看他們吃飯的樣子,倒像是在啃咬敵人的骨頭。
李少陵抬手示意大家站定,默默等著。
不久,幾個吃完的將官起身在腰側擦了擦手,向著拓拔宏一拱手,轉身出門,瞥見門外諸位,目不斜視,大步離去。
拓拔宏每一口咬得甚大,但間隔頗久,吃得最慢,等到屋內眾人紛紛離去,他才撕下最後一塊肉筋,將骨頭一甩砸在地上,聲若洪鐘道:「諸位好漢,請進!」
李少陵大步跨入,眾人緊隨其後。
諾大的堂屋裡飄蕩著烤豬肉的味道,油腥撲鼻。
賀仙澄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在李少陵身邊站定。
包含蕊一眼沒看真切,腳踩在一片豬油渣上,滑得驚叫一聲趔趄摔倒。袁忠義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抄進懷裡,抱緊柔聲道:「小心。」
拓拔宏用塊破布抹抹嘴巴,瞪著一雙環眼圓睛,粗聲道:「李大俠,我可沒想到你帶人進城後,會先來找我。我醜話說在前頭,你們這十個人,已經是我吵了三架才爭來的,想讓更多人進城,那是絕無可能,不要再提。」
賀仙澄瞥了李少陵一眼,柔聲道:「段將軍保守謹慎,也是為了茂林郡的大局著想,我們來此,並非為了求情放更多人進來,而是另有要事相商。」
拓拔宏頗為不悅,皺眉道:「李大俠,你老婆可以替你說話麼?」
李少陵神情略窘,急忙道:「拓拔將軍,在下尚未成親,這位便是賀仙澄賀姑娘,飛仙門弟子,趕來支援的女俠。她心思縝密,應變靈活,在下凡有大事,都會與她商量。」
拓拔宏哼了一聲,道:「女人就該在家洗衣做飯生孩子,出來管事,是要母雞打鳴麼?」
賀仙澄微微一笑,朗聲道:「只要能叫醒人,牝雞司晨,也未嘗不可。急需起床的時候,母雞來啄人啄醒,不也好過沒有?」
「牙尖嘴利,生得還這麼標緻,這種婆娘,我可不願招惹。」拓拔宏擺擺手,「有什麼話,快些說吧。」
賀仙澄略一沉吟,開口將安置流民的打算娓娓道來。
拓拔宏支著腦袋靜靜聽完,道:「你們這些習武的,會跟在流民中一起突圍?那邊要是伏兵不止蠱宗,可就九死一生了啊。」
李少陵朗聲道:「為茂林郡萬千百姓,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袁忠義知道,這話雖聽著好似故作慷慨,其實還真是發自心底。茂林郡戰局危急,肯在此時前來相助的義士,大都抱著赴死之心。像袁忠義這樣心懷鬼胎還誤判了形勢的,實屬罕見。
「你們幾個也都去?」拓拔宏又問道。
「在下理應一馬當先,為群豪做個表率。」李少陵一拍劍鞘,笑道,「在下劍法拙劣,但衝殺起來,總能殺上幾十個蠻賊!」
拓拔宏的神情這才好轉幾分,道:「這是個好法子,只是……城外那幾千流民,突圍之後,不知道還能剩下幾個。」
賀仙澄輕聲道:「將軍,自古以來,慈不掌兵,我們既然是來為將軍出謀劃策,自然不能有太多無謂仁心。更何況,這數千流民留存於此,照城內救濟這般不斷剋扣,誰都活不過半個月。橫豎是死,為何不去拚一拚可能的生機?」
拓拔宏大笑起來,「好!有你這句,回頭我便殺了家裡的公雞,給母雞多加米!」
賀仙澄美眸微轉,柔聲道:「那拓拔將軍的意思,就是同意咯?」
拓拔宏一拍大腿,道:「同意,我不止同意你們帶流民東進突圍,我還願意帶上城中所有精兵,尾隨在後,給那幫蠻子一個教訓!」
賀仙澄目光閃動,娥眉稍蹙,輕聲道:「拓拔將軍的意思是……願意棄城與我們一起突圍?」
「錯,茂林是西南的門戶,防賊的大鎖,一味蹲在城裡死守,和躺在棺材裡等死有什麼區別?」拓拔宏朗聲道,「用兵,得講究出其不意。你們帶著流民東進突圍,讓蠻子們看了,定要覺得是我們不捨得糧食,找由頭把這幾千張嘴送掉。」
賀仙澄頷首道:「不錯。」
拓拔宏伸出兩根手指,鬍鬚中笑出白森森的牙,「我再送些城中願意逃難的百姓加進去,人頭一多,蠻子們多半會從兩個法子裡選一個。」
「要麼,調集兵馬,來一個個砍了這些會動的腦袋。要麼,讓開一個豁口,把這些吃飯的嘴巴放去其他郡城,消耗糧草,混入細作。」他冷笑一聲,握住腰刀,猛地抽出,「不管哪個,伏擊包圍的陣勢都會變動,暴露。你們江湖好漢四下探查的情報我都看了,蠻子兵並未集齊,至少還有十幾個部族的兵力仍在調動,此次假作突圍,實際,則是要把他們殺得七零八落!」
他斜劈一刀,大笑道:「如此一來,圍城可解,還愁守不住茂林?」
李少陵長長哦了一聲,也跟著笑了起來,「這可真是再好不過!拓拔將軍,我們武林中人一定配合作戰,屆時我來組織一些輕功好的,專盯著對方發號施令的頭目下手,必定能讓我軍勢如破竹!」
賀仙澄輕輕扯了一下他,等他沉默下來,才揚聲道:「拓拔將軍的計的確是好計,可小女子尚有一事不明。茂林周圍地勢崎嶇,除了蠻子們喜好驅策大象衝鋒陷陣,並沒多少騎兵。」
拓拔宏面露遺憾之色,不滿道:「對,西南馬匹矮小,難以衝陣,茂林城中只有牧守調撥來的七百騎兵,除非能把敵人引誘到合適的地方,不然用不上。」
「既然沒有衝鋒陷陣的騎兵精銳,將軍想要畢其功於一役,只怕需要調動城內至少八成兵馬才行吧?」
「不錯,我本就打算傾巢而出,城內留下一千兵卒,拿好弓弩,讓百姓幫著潑糞澆油,守城總能堅持個一天半日。」
賀仙澄不再避諱,直率道:「可就我耳聞,將軍麾下能調動的兵力,還不到茂林郡的四成。」
拓拔宏重重哼了一聲,惱火道:「是,段彪那廝之前守城立過大功,是老將軍的心腹,我能爭取到四成兄弟跟著,已經很不容易。」
「可四成不夠。」
「是不夠。」
「那拓拔將軍有什麼好辦法麼?」
他哈哈一笑,環眼鎖住賀仙澄面龐,「其他城門都在段彪控制之下,那幾千流民想要走大道,不翻山越嶺,不去衝撞已經被敵寇佔據的地區,就只能從南門入城,從東門出城,這麼大的事,你們不讓段彪允許,能做成麼?」
「只是經過而已,段將軍應該不至於強硬拒絕。」賀仙澄面不改色,輕聲答道。
「你要這麼想,那看來我還是殺了母雞燉湯,留著公雞打鳴為妙。」拓拔宏冷笑一聲,撥弄著油津津的鬍子,「去找段彪吧,我這兒沒話好說了。」
袁忠義在後面暗暗讚歎,果然如今這世道,有點人樣的就沒誰真是個傻子,這五大三粗的一個牧族將軍,言語間對上賀仙澄竟絲毫不落下風。
他暗想,若是自己,此刻該如何將拓拔宏穩住?
直接去找段彪,那幾乎沒有談成的可能。那位副將生性保守多疑,絕不會相信流民只是取道經過的說法,也不可能調動部隊去押解,為此在城內百姓心中落個殘忍冷酷的名聲。
所以在城外的時候,賀仙澄和李少陵言語之間,就暗暗透著要將段彪刺殺的意思。
賀仙澄一抱拳,朗聲道:「我們一行先來找拓拔將軍,就是為了看看將軍的態度。既然將軍有心殺敵,不願龜縮一隅,那我們就可以放心去找段將軍。此行也許有去無回,小女子先在這裡,為將軍祝一聲平安,望計策大功告成,討取敵酋收集!」
袁忠義微微點頭,暗暗將賀仙澄的說話方式記在心裡。他心機雖已經深沉如海,但智計經驗仍不算足,理應虛心進補,力求更上一層樓。
賀仙澄,真是最理想的人選。
拓拔宏果然濃眉高挑,眼前一亮,道:「你們去見那廝,還會有什麼危險不成?」
李少陵正要開口,賀仙澄在旁一拽他衣袖,搶著道:「我們都是些江湖草莽,不懂那麼多朝廷規矩,與拓拔將軍志同道合,自然相談甚歡。可遇到話不投機的,就未必了。」
拓拔宏沉默片刻,忽然道:「時辰不早了。」
賀仙澄毫不猶豫附和道:「的確已經不早。」
「那我要是請諸位在府上休息一晚,能不能賞本將軍一個面子啊?」
李少陵入城就是為了流民和守城大計,他對安排如此多的病殘民眾踏上死路本就有些不滿,此刻心急火燎,開口就道:「拓拔將軍,如今情勢危急,我們……」
賀仙澄抬手打斷了他,柔聲問道:「留宿一晚不成問題,只是……不知將軍打算做何安排?」
拓拔宏朗聲道:「剛才和我一起吃肉的兄弟,你看到了麼?」
「看到了。」
「他們不是雞,他們是狼。狼,就要吃肉。是不是?」
「是。」
「城中危險,細作、刺客,不知還有多少。你們既然去找段彪,我不能不遣人護送。列位都是好漢,肯為了朝廷捨生取義,我自然要讓我的兄弟們,把你們好好護送到段將軍府上。」拓拔宏緩緩說罷,大掌在桌上一按站起,道,「住一晚,我的兄弟就是你們的兄弟,上陣殺敵,還是要和兄弟一起,對不對?」
賀仙澄笑了起來,「將軍所言極是,還請安排住處,我們這就去養精蓄銳,明日見了段將軍,好盡力說服他接受我們的計策。」
拓拔宏一拱手,拎著腰刀走向門外,「祝你們有去有回,來人啊!帶這些好漢去後面廂房休息,告訴伙房,明日起先殺公雞,留著母雞打鳴!」
包含蕊大惑不解,小聲道:「這……這將軍怕不是個瘋子?」
袁忠義望著賀仙澄微帶笑意覺得大事已定的淡定容顏,柔聲道:「瘋一點,才更容易活下來。這你可要牢牢記得。」
眾人隨著兩個親兵往後走去,經過偏院時,總算有些容貌勉強稱得上標緻的丫鬟快步出來,趕在前頭幫忙收拾客房。
看她們形容憔悴,步履間略顯蹣跚,顯然在這些狼虎兵丁之中生活的日子並不好過。
袁忠義一路過來,倒是見得慣了。亂世中的柔弱女子,只為求存活命的時候,大都顧不上什麼禮儀廉恥。
以前他勾搭起來分外費力,上了床也拿腔拿調的一個俏寡婦,被騙上山後不出十日,就肯用舌頭為他洗腳。
伺候好軍爺能多吃幾口糧,那丫鬟們怕是要排著隊掀起裙子撅屁股。
經過拓拔宏所住的大院,袁忠義往裡探頭瞥了一眼。此地將領的家眷大都早已送走,但堂堂將軍總不能虧待了雞巴,院裡隔窗能看到兩個姿色尚可的年輕姑娘,就是不知,那到底是爬上了將軍床的漂亮丫鬟,還是外頭接進來犒勞將軍大人的民女。
《不仁經》自行流轉,循環往復,功力會隨著呼吸不住增長,精力、心神也會比常人優秀許多,袁忠義此前夜盜千戶掃蕩采陰時就已察覺,他只要運功提提神,一夜無眠影響也不太大。
既然明日要去跟段彪做生死商談,此後多半在城中待不多久,便要東去,他暗暗尋思,不如深更半夜起來巡狩一番,躲開那些兵卒,將這諾大府邸裡能吃到的元陰都咬上一口。
再說,連著幾日在包含蕊身上下水磨功夫,他積欲未洩,也想找個騷軟緊嫩的牝屄好好出一次火,免得按捺不住唐突了包含蕊,前功盡棄。
他知道,被強迫失身的女子大都對陰陽交泰之事極為敏感,越是以禮相待,才越是到手得快,要是讓她覺得受了輕賤,即便放開裙帶任君採擷一把,之後也會黯然神傷漸行漸遠。
這可是他賴在賀仙澄身邊一路賴去飛仙門的重要棋子,不能因小失大。
同行者只有賀、包兩位女子,她們自然一起住進院落最深處的廂房,緊鄰李少陵而居。
李少陵頗為熱情邀請袁忠義同住,似乎和之前一樣,想好好說說年輕人行走江湖的為俠之道。
袁忠義當然不願點頭,李少陵功夫極好,和他一屋,夜裡想悄悄出來偷雞摸狗可就難如登天。他找個借口,說自己一身陰寒真氣半夜可能發作,到時候容易擾的大家不得安寧,還是讓他獨個在最靠外的隨侍小間裡將就一晚吧。
李少陵不願虧待同伴,非要讓他和大家擠擠,真要發作,大不了他親自出手幫忙用內功鎮下。
袁忠義費了一番口舌,加上包含蕊頗為意外地從旁幫腔,才算是叫他偏安一隅獨享清靜。
躺在硬板床上,他先淺眠了一個多時辰,一來是等夜深人靜才好行動,二來,他總覺得包含蕊幫他要下這個獨自佔據的住處,應該是有什麼其他想法。
於是他也在等。
可等到出去狩獵的時機都差不多都已成熟,包含蕊那羞答答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袁忠義開門稍稍望了一眼,對角兩女的房間早已黑燈,安安靜靜聽不到一絲響動。
原來是自作多情了麼?
他皺了皺眉,心底有點惱火,按說包含蕊早就應該已經情濃,明日行動生死未卜,剛才又幫著他獨居在此,分明是個今宵好向郎邊去的走勢。
難不成事到臨頭羞怯退縮了麼?
罷,等明日事成,在慢慢炮製她吧。袁忠義關好屋門,踩榻輕輕推開後窗,外面原本是什麼院子已看不出來,如今住的儘是拓拔宏心腹兵將,兩個值夜的站在燈籠下,正靠著廊柱打盹。
他悄悄翻出,踩著鬆軟泥土,提氣施展醉仙步法,輕而易舉便從這邊溜出到偏院那邊。
巡邏的兵卒主要防備的就是拓拔宏的住處,那兩個略有姿色的女子保不準已經被拓拔將軍日過,袁忠義沒興趣攪和其他男人的精水,便斷了往那邊的念頭,雙臂一揚,無聲無息越過院牆,落到了丫鬟們聚居的院中。
院門半掩,但並沒關上,井邊一個瘦小丫鬟正蹲在水桶邊,嘩啦嘩啦撩洗胯下,好像剛被哪個帶兵的喚去折騰過。
一列房屋都安靜漆黑,看來其餘的都已睡死。
事不宜遲,夜長夢多,袁忠義將真氣凝在掌沿,貓腰快步過去,橫臂一切,打在那丫鬟頸側。
他雖然還不會點穴,但這一手敲頸暈迷,沿路已在數百人身上練過,精熟無比。那丫鬟哼都沒哼一聲,就軟軟暈倒。
他張手一扶,把她挪到井口,面朝下一搭,扒開兩條細白的腿兒,指頭順著水淋淋涼颼颼的肉縫挖進去,摳摸幾下,退出來對著月光一望,沒有殘精,只有幾道血絲,看來是他誤會,這丫鬟其實是來了月事,忙碌一天趁別人睡下偷偷出來清洗。
如此甚好,他微微一笑,先去將院門落下橫閂,快步折返,抱住那丫鬟窄窄翹翹的小巧屁股,抹一把唾沫便刺了進去。
在這地方住著,模樣又過得去的丫鬟哪裡還會有處子之身,袁忠義並不奢望太多,扶著臀尖姦淫幾十下,先緩緩心焦,便運氣破開陰關,將那哆哆嗦嗦的嫩腔子裡流瀉而出的陰元盡數笑納。
萬一屋裡沒有合心意的,他還想著折返將精出在這丫鬟身上,便不給她收拾,只搬開一些免得掉進井裡,補一掌讓她多暈一陣,接著鬆鬆挽上褲帶,往房門那邊去了。
第一間就叫袁忠義大失所望。
開門進屋,一股酒氣撲面而來,放入月光一看,三個男的赤條條躺在通鋪上,三個丫鬟光溜溜睡在他們身旁,被褥亂七八糟,恥毛掛著半干白漿。這種才被灌了個飽的,要是洗洗他還肯捏著鼻子匆忙采掉,如今又不緊缺,犯不著費這麻煩。
第二間屋裡只睡著兩個,相貌平平,腿也甚粗,袁忠義皺眉略一猶豫,打暈之後將被子拉高,上頭蓋住臉,下頭露出屄,褻褲褪到膝蓋往上一舉,塗點燈油單刀直入,一插到底一掌按下一采精光。
兩個都吃罷,隨便收拾一番復原,他又轉去第三間。
情況略微好些,裡面睡的四個丫鬟起碼模樣能看,就是瘦骨嶙峋,奶子都有些癟了,打暈之後想掏出摸摸助興,結果發紫的乳暈上赫然一雙牙印,看著跟要把奶頭咬掉似的。
想著還有一間屋,他歎口氣,草草將這裡四個用罷,手拎著褲腰離開。
可最後一間這仨,還不如上一間的四個。
所幸有個高挑丫鬟生了個無毛白虎的豐隆肉牝,他將臉一擋,只掏出沒帶傷的一邊乳房捏搓揉弄,總算是幹了幾百回合。
射在這邊不好收拾,容易留下痕跡,他覺得頗為舒泰之後,便抽了最後這個丫鬟的元陰,放回原位整好衣褲蓋住被子,出去匆匆又奔了井邊。
那半裸丫鬟還趴在那兒,暈厥未醒。
他趁著粘糊糊的腥臊汁水還掛滿陽具,過來蹲下就抱著她弄了進去。
已經開了陰關的蜜壺不堪褻玩,即便昏死之中,仍汩汩出了淫漿,可隨之而來的,還有大片經血。
袁忠義大皺眉頭,心道衣褲沾上可有些不妙,急忙抽出在旁寬衣解帶脫光,重新挺槍上陣。
浴血奮戰數百合,昏迷中的丫鬟都被日出了幾聲呻吟,淫水混著紅絲大片湧出,染的細白大腿晶瑩發亮。
此時,此地,事不宜遲,他深吸口氣,放鬆精關,猛衝幾十下,逆著陰戶收縮褶皺向外一抽,將濃稠白漿一股股射在了那瘦小的臀肉上。
桶裡就有現成井水,袁忠義抱起那丫鬟為她潑洗乾淨,把她扶到井邊靠著放下,做出累暈過去的模樣。
瞄一眼自己胯下,沾染的粘液紅白交錯,頗為污穢,他新打一桶水上來,仔仔細細也洗了個乾淨。
匆忙出火一次,慾念豈能平息得乾淨,他轉念一想,為防萬一,索性連頭到腳一併洗過,特地將髮髻澆得透濕,也不去擦淨身上,就將衣物穿戴起來。不止如此,還額外又澆了一片,連剛穿上的衣褲,都濕到走路滴水。
若無意外,這股涼意大概能讓他平靜度過這個夜晚。
其實,他此前所說的半夜發作,也並非都是信口胡言。《不仁經》運轉之中,的確極容易積累那種陰鬱煩悶的情慾。尋常男子往往要睡到快醒之時,才會陽物高聳。而他只要躺下放鬆準備入眠,一天的陽氣便會被運轉的《不仁經》逼到迸發,豎起的雞巴硬到發痛。
剛才抱著丫鬟的小屁股,他看著沾血陽具在紅腫肉唇中鑽進鑽出,一股將她狠狠蹂躪,玩弄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衝動,便湧上心頭。
若不是怕府內少人惹麻煩,影響明日的行動,此刻這丫鬟被偽裝成的樣子就不是勞累過度暈倒在井邊,而是疲倦夜洗失足掉進井裡了。
他蹲下摸向那丫鬟肉洞,摳出一點血絲,放在舌尖輕輕一舔,略顯遺憾地歎了口氣,起身將院門復原,直接順主道返回。
結果,他所擔心的那個意外,還真發生了。
推開房門,清冷月光照映的床榻上,果然側身斜坐著包含蕊滿面狐疑的倩影。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她專門悄悄過來,所為何事,不言而喻。
撲了個空,自然也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一見袁忠義回來,她急忙小跑趕到門口,望著他道:「智信,你、你這個時辰,是去哪兒了?怎麼……還弄成這樣?」
袁忠義滿面苦澀長聲一歎,故意斜身一躲,踉蹌走向床邊,握著衣袖一捏,讓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口中卻不回答。
「智信!」包含蕊焦急擔憂,關好房門追到他身邊,關切道,「你到底怎麼了,求你告訴我好麼?我……我擔心你啊。」
袁忠義幽幽一歎,道:「我這一身陰寒真氣,果然還是發作了。陽氣外逼,幾乎要破體而出,難受得我……痛不欲生。我無計可施,只好去找了口井,打水一遍遍澆,澆到這會兒,總算是好受了些。含蕊,你、你快快回房休息吧,免得我……發起狂來,對你不利。」
老魔頭會在他發狂時丟進一個女人的謊話,他相信賀仙澄不會瞞著師妹。
那此刻,天時地利人和齊備,差不多,也該捅破這層早被他進進出出多遍的窗戶紙了。
包含蕊果然沒走。
她本就是頗能捨身的俠義性子,今晚過來,也正如袁忠義所料,是念及明日行動生死難料,想要大膽些滿足自己心願,之後死而無憾。
現下聽他這麼說,一腔柔情頓時混入了三分慈悲,讓她眼眶微紅,再也沒了半分猶豫。
袁忠義靜等片刻,聽著背後窸窸窣窣輕響不絕,肚中暗笑,卻不說破,等聲音停了,才轉過身來,跟著做出滿面驚愕之色,道:「含蕊,你……你這是作甚!」
週身上下已只剩一雙軟底布靴,包含蕊淚眼盈盈向前一撲,那豐潤飽滿的酥乳便火熱地貼在他冰涼的身上。
「智信,只要……只要你能好受些,你便把我……當成那老魔頭丟給你的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