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沁芳 第一章 臥虎山莊

  「二小姐,二小姐,雲繡布莊的藍少掌櫃新送了兩箱上好的緞子,大小姐請您過去挑……」脆生生說著推門進屋,模樣清秀的小丫鬟就沒大沒小地叉腰嘟起了紅紅的小嘴,「二小姐,今兒下著雨,您就歇息一日不成嗎?回頭胳膊腿兒都練粗啦,藍少掌櫃退親可怎麼辦吶。」

  屋中桌椅都被挪開到四邊,當中一個玲瓏纖秀的身影正手持兩柄鋒銳短劍,若舞似武,練得靈動迅捷,頗有幾分老辣。

  聽丫鬟念叨,臥虎山莊二小姐胡雨洛輕笑一聲,細軟腰肢忽的一個倒折,雙手一揚,兩把短劍呼的一聲破空而去,貼著丫鬟的發稍釘入門板,哆的一聲,微微搖晃。

  那丫鬟不懂武功,哪裡反應的及,愣了一下抬手一抹,嚇得哇一聲往旁邊彎腰跑開,「小小小小小姐……您要嚇死婢子啊!」

  「放心,傷不著你。本小姐這套雙花刺,娘說起碼已有四成火候,現下絕對是指哪兒打哪兒。」胡雨洛笑吟吟過去將雙劍拔下,皓腕一翻,已將那小巧短劍隱入袖中,「小香,咱們走,去看看藍景麟又給了什麼好東西。」

  小香心有餘悸爬起來,跟在後面喋喋不休念叨,「我的二小姐啊,跟少掌櫃定親的是您,那些好料子都是衝著您來的,您不能把漂亮的都給了大小姐,次點兒的丟給婢子穿。您說說,咱倆去市集逛一逛,我穿得比您都惹眼,早晚老爺得打我屁股。」

  胡雨洛細長眉峰一蹙,不悅道:「我爹最近又打誰的屁股了?」

  小香平素被她護著,還不知道莊子裡打屁股這詞真正的意思,只當是懲罰,便道:「六姨奶奶房裡的墜兒,前些日子打破了一個官窯流出來的青瓷碗兒,老爺晌午叫去打屁股,天擦黑才出來,我的老天爺,好幾天她走路都不利索。」

  胡雨洛哼了一聲,暗忖,那丫鬟她若沒記錯,上半年才天癸水至,細細小小分明就是個半大娃兒。她這等不來香火的爹爹,真是越發不成話了。

  「你記住了,不管犯什麼錯,我都保著你,爹叫你說要打屁股,沒我點頭你絕不准去。」

  叮囑著身邊這不懂事的笨丫頭,她轉過廊角,望一眼雨已經停了,不禁心下生喜,今日她勁頭還足,晚飯前可還要再練上半個時辰。

  她娘說了,業精於勤,將來想要行走江湖,這雙花刺的功夫,少說也要有七重境界,否則就休要再提。

  她心裡並不很信。以她當下的手段,兩柄短劍如臂使指,隨心所欲,這樣俊的功夫,連往週遭走一走都不成?

  外面那所謂的江湖,難道養的儘是一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

  入得門去,姐姐胡霜臨迎上前來,笑吟吟拉著她過去選料。

  她姐姐也已定親,夏天過去吉日一到,紅花轎子抬走,便是別家的夫人。

  瞧著姐姐那滿眉眼的幸福,胡雨洛只能心下暗歎,也不知自己能否趕在出嫁的日子之前練成讓娘點頭的武功。否則到時候成了藍胡氏,可再沒機會拋頭露面咯。

  緞子分完,叫僕役裝箱送去院子庫房,她瞄一眼天色漸昏,趕忙跟姐姐打個招呼告退,一溜小跑回自己地頭繼續練武去了。

  為免爹爹看見責罵,她還把小香安排去了前院正門那邊,給她放風。

  這一套雙花刺是她娘教的,說是出自門下皆為女子的百花閣。她小時候纏著娘親說要拜到那邊習武,最後才纏來了這套武功,作為考校。

  屈指一算,她苦練也有三年多了。

  只可惜爹不贊成她習武,連找個人測測功夫也找不出。她有一次問得多了,她爹出手試了她一招,一下子讓她飛出去一丈多遠,一旬過去腰腹還隱隱生疼。

  想到這裡,胡雨洛舞著劍花歎了口氣,不知何時,她才能有爹爹那種一流高手的水準。

  練了一陣,渾身燥熱,抹去額上晶瑩汗珠,她莫名意興闌珊,收起雙劍,回房準備擦洗一番。

  拿下巾子,盆前對水一照,胡雨洛微感恍惚,指尖點著鼻子,又歎了口氣。

  明明想要在江湖闖蕩一番,卻和姐姐一樣生了副嬌嬌柔柔楚楚可憐的模樣,與人切磋,怕是見面站著就先輸了七分氣勢。

  不過藍景麟應當極為喜歡吧,不然也不至於三番五次催著提前成婚。

  令她心煩。

  爹爹出門辦事幾天,今日方回,照例,全家要在正廳一起吃飯,胡雨洛雖然不願,也得簡單梳妝打扮。

  否則,怕不是又成了家裡那群姨娘私下的笑柄。

  想到這裡,她開門出去,打算把小香叫回來。對著鏡子她就只會發呆,頂天給小嘴抿一層胭脂,梳洗打扮,還是要叫那巧手丫鬟幫忙。

  不料才順著小路走了幾步,院子拱門裡,就看到小香小臉煞白跌跌撞撞跑了進來,一見是她,淚流滿面撲過來,抓住她胳膊哆嗦著道:「小姐……小姐……快、快跑!」

  「跑?」胡雨洛登時一愣,「這好端端的,跑什麼?」

  臥虎山莊雖比不得豪富之家那般闊綽,家中護院僕役也有十餘人之多,她爹爹又是出掌開碑裂石的武林高手,掌心的繭子她用短劍去削都費勁。

  即便這些不算,她家這莊子遠離城鎮,平日逛個市集都要套車,當下這和平年景,有什麼事兒能把小香嚇成這樣?

  小香一邊扯著她往另一頭跑,一邊顫聲道:「跑……真得跑。家裡來歹人了,二小姐……快跑吧,老爺……老爺被那些人幾下就拿住啦!」

  「什麼?」胡雨洛大吃一驚,說什麼也無法相信。

  可小香陪她一起長大,是簽了賣身契的童伴兒,她又怎會編這種瞎話誑她?

  小香怕她不信,哭哭啼啼比手畫腳道:「真的,大門口來了好多人,帶刀拿劍的,婢子先前也覺得老爺應付得來,哪知道……就三兩下,老爺就被打飛出去了。那些護院平時調戲丫鬟厲害得很,上去跟人過手,都沒沾著人家衣角,就都被割了腦袋!」

  胡雨洛還是將信將疑,可耳邊忽然聽到了另一座院子裡傳出的尖聲驚叫。

  真切的恐懼,這才湧上她的心頭。

  「不能往屋裡去!屋裡是死路!」她猛地一拽小香,順著迴廊往後牆那邊拔足飛奔。

  心亂如麻,腦中一片空白,可她偏偏還能思索,還能行動,還能拖著雙腿發軟的丫鬟去尋找生路。

  興許,是小時候纏著娘講的那些江湖故事起了作用,讓她深深地記得,只有臨危不亂,才能死裡求生。

  這莊子依山傍水,並未設置後門,她到牆邊,回手把小香一抱,托高,道:「翻過去!快!」

  小香已經嚇得渾身發軟,連使了三回勁兒,才算是把一條腿抬上了牆頭。

  可她馬上就嚇得面如土色,一骨碌翻了回來,砸在了剛要起跳的胡雨洛身上。

  「二小姐……這邊……這邊也有人!」

  胡雨洛如遭雷擊,立刻聽到牆外有人喊:「有人想從這兒跑,是個女的!」

  「走!」

  只能找地方躲了。

  她拽起小香轉身狂奔,可才跳過迴廊,就聽身後丫鬟一聲痛哼,連滾帶爬摔在地上,抱著小腿喊痛。

  她咬了咬牙,轉身就要去拉。

  沒想到小香往後一縮,淚流滿面對她搖了搖頭。

  牆那邊已經傳來有人落地的聲音。

  小香的意思,實在不難猜到。

  胡雨洛猛一轉身,撒腿狂奔。

  淚從面頰甩落,口中一陣腥鹹,她才意識到,自己已將唇瓣咬破。

  一牆之隔,已有慘叫傳出。

  她左右端詳,拿出短劍挑開窗子,縱身一躍,鑽入了上鎖的庫房。

  庫房的箱子裡有不少值錢物件,真是歹人只怕會來搜刮,她抬眼一望,使出渾身力氣向上跳起,雙手一扒,翻上屋樑,急匆匆爬去角落,縮成一團,捂緊嘴巴,大氣也不敢喘。

  心兒跳得連胸骨都隱隱作痛,胃口痙攣到讓她想要嘔吐。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一口咬住左手小指。

  痛徹骨,血出唇。

  胡雨洛渾身的顫抖才稍稍平復一點,門外就傳來了小香哀求的聲音。

  「大爺……大爺饒命啊……大爺饒命!」

  光!

  門板被一腳踢飛,撞在裡面的牆上。

  一個黑巾蒙面的漢子提刀走進來,「還有個私庫,來把箱子搬走。」

  「啊——!」

  門外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胡雨洛小心翼翼側頭用一隻眼睛看下去。

  她在門口看到了小香。

  只能看到小半個身子。

  小香在痛哭。

  她的頭上指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劍,衣裙都被撕開散落在一旁,細細的脖子和小小的乳房,正在隨著一個興奮的喘息聲而前後搖晃。

  胡雨洛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從小好奇心重,她知道的怕是比姐姐還多一些。

  她知道小香正在禁受怎樣的痛苦,可她無能為力。

  光是下面那個一腳就把庫房門整個踹飛進來的男人,她就多半打不過。

  就算偷襲能殺掉,又有什麼用。

  外面起碼還有好幾個男人,正在圍著小香淫笑。

  「大爺……饒命……」

  斷斷續續的哀求聲中,時間彷彿變得很慢。

  胡雨洛就像是被火烤著,卻不敢出聲。她只能蜷縮在那個黑漆漆的角落,藏在影子中,祈求不會被發現。

  她看著下面的男人把庫房值錢的東西搬走,聽著小香在門口被人輪流擺弄。

  哀求聲,越來越弱。

  很快,東西搬空了。

  小香的呻吟,也聽不到了。

  「不用費心搜,過會兒一把火燒了,老鼠臭蟲虱子,不管藏哪兒,一併燒死就是。」

  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外面下令。不久,外面總算安靜下來。

  胡雨洛不能在這兒坐等被火燒死。

  她深吸口氣,緩緩離開藏身處,抱著樑柱滑下來。

  小香已死。

  那個陪她一起長大的丫鬟,就搭在走廊的欄杆上,白生生的身上只剩下一雙繡花鞋。

  她細細的大腿上全是斑斑污穢,和尚未凝固的血。

  沒有其他傷口,這個還很稚嫩的小丫頭,竟是被活活奸死的。

  胡雨洛摀住嘴巴,從暗處探頭望了一眼。

  火把的光集中在她娘住的那間院子,這邊只剩下兩個蒙面人守著搬出來的箱子,對面閒談。

  他們在聊小香的身子。

  胡雨洛聽了兩句,被那淫邪下流的言語激得恨不得衝出去與他們拚命。

  可她知道,如此衝出去,只會讓她變成下一個小香。

  她想了想,伏低身子,從小香的屍身旁爬過,無聲無息地貼著走廊粗糙的地面,匍匐離開。

  如果剛才後牆外埋伏的人都殺了進來,那這邊就是唯一的生路。

  緩緩爬到牆角,她正要起身翻過去,卻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守好了,別放鬆。這莊子不能走脫一個,都把招子放亮點!」

  「是!」

  聽應聲,外面至少還有三個人守著。

  胡雨洛滿身冷汗,左顧右盼,心道自己這院子到處是花草樹木,起火之後斷無生機,便悄悄站起,側身挪入她所住那列屋子與後牆之間的狹窄縫隙。

  如此挪到接近正院之處,她重新趴在地上,爬到此間早已廢棄的一個井口旁邊,決心一會兒若真的火起,就跳下去,等著看有沒有命活下來。

  「畜——生——!」

  夜幕之下,忽然響起了她娘一聲痛徹心扉的怒號。

  胡雨洛雙手一緊,指甲摳入到泥土中。

  她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敢去想。

  她一動不動,就像是被凍結在了這塊泥土之上。

  那些隱隱約約的聲音響了很久。

  她一直聽著,聽到渾身麻木,連心,都跳得不如之前那麼快了。

  那裡面,有她姐姐的聲音。

  可她聽著,卻連淚都已流不出來。

  忽然,有腳步逼近。

  胡雨洛身子一震,摸了摸井口佈滿青苔的磚,略一猶豫,果斷轉頭又回到了之前的屋後縫隙之中。

  還不到跳下去的時候。

  「這兒有口井,下頭會不會藏著人?」

  「哎呀,真他奶奶的麻煩,一個個殺得那麼快,連問問還有誰漏了都沒法子。」

  「黑漆漆屁也看不到。」

  「扔石頭下去,砸死就是。」

  縮在爬牆籐蔓之後,胡雨洛屏住呼吸,沒有再發抖。

  一次次從鬼門關前擦肩而過,叫她相信,這是蒼天給她的命。

  叫她好好留著,為家中父母親人報仇的一條命!

  等腳步聲再次走遠,她馬上回到那口井邊,這次沒有絲毫猶豫,將一條繩子壓在旁邊廢棄的石磚堆裡,用井邊荒草擋住,跟著手腳撐開,滑入到井下。

  這口井裡還有一些下雨積的水,但先前來人丟下的石頭,恰好成了她的立足之處。

  她就站在這黑漆漆的井中,仰頭望著頂上那一片小小的天空。

  煙飄過,外面,應該是已經起火。

  不知燒了多久,天上又下起了雨。

  夏天本就是多雨的時節,也是她閨名的由來。

  一滴滴雨落在她臉上,流淌,與她唇角滲出的血混在一起,往下巴拖出兩道紅色的線。

  她知道,今後她不會喜歡雨,也再不會喜歡夏天。

  除非,這一切都只是場噩夢。

  抱著這樣一絲希望,她抱住雙膝,蜷縮在井底,閉上了已無淚可流的眼。

  醒轉之後,井口已經發白。

  胡雨洛拉了拉繩子,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昨晚的雨下得不小,臥虎山莊的屋子,大都還沒有被燒塌。

  她怕還有歹人在,小心翼翼觀望了一圈,才輕手輕腳爬向外面。

  山莊已經安靜下來,一片死寂。

  經過正院時,她看到了一片屍體。

  她的爹被砍了頭,虎目圓睜。

  她的姐姐死在爹身前不遠的地方,赤裸的嬌軀佈滿雨水都沒能沖洗乾淨的污穢。

  而她娘的屍體,掛在沒有被點火過的涼亭下,雙腿分開綁著,盡頭那個她出生的地方,塞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莊裡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她。

  連著那些姨娘,所有女人都被羞辱了,除了她。

  她耐心清點了一遍,凡她能想起來的,一個都沒有落下。

  就像是為了計算到底少沒少人,小香的屍體也被拉了過來,就混在那些蒼白的女屍之中。

  她彎下腰,一口酸水,嘔在了地上……

  臥虎山莊周圍的大路只有一條,但想要逃走的話,背後靠著的山翻過去,多費一些腳力和時間,也能抵達鎮上。

  胡雨洛頭上的首飾耳環,典當一下,應該能換一筆盤纏。

  之後,就設法上百花閣,找母親的同門吧。

  做好決定,她考慮再三,總覺得後山昨晚就有埋伏,對方如此周密,保不準大道這邊反而安全些。

  她繞去馬廄那邊,還有兩匹馬在,只是都被火燎傷了皮毛。

  套上鞍具,她牽到正門,將心一橫,縱身上馬,揚鞭落下。

  「駕!」

  胡雨洛上次騎馬還是九歲的時候。如今已過去七年。

  這次沒有爹娘為她牽著,也沒有僕役在旁護著。

  從今往後,她就只有自己。

  馬蹄踏過,泥水飛濺。

  沒有人從旁殺出。

  胡雨洛鬆了口氣,這才醒覺,剛才那段最危險的路,她竟忘了呼吸。

  急喘幾口,她將馬速放緩,考慮應當往哪邊去。

  百花閣位於永州。永州為東北五州之首,聽說武林豪強眾多,到了那邊,應當能為家人討個公道了吧。

  臥虎山莊在延州北部近山之所,正是中北六州中距離永州最近之地。

  如此計算,向南進入官道之後,就該東行尋路。

  胡雨洛正默默盤算,忽然一道風聲傳來,胯下傷馬嘶鳴站起。她騎術不精,驚叫摔落。

  幸而習武數年,反應還算快,她就地一滾,翻到一旁站起。

  眼前,已多了三個灰衣黑褲的壯碩男子。

  他們都沒蒙面,神情陰沉。

  「看來,這就是咱們沒找到的那個小女兒。」

  胡雨洛連退數步,霎時間心如死灰,絕望至極。

  到底是什麼人,如此大動干戈,還要布下天羅地網,將她家趕盡殺絕?

  「你們……到底是誰?」

  一個男人取下背後的刀,冷冷道:「陰曹地府,去問你的好爹爹吧。」

  「等等。」另一個男人走上前來,陰森雙目在胡雨洛身上一掃,道,「胡鎮山當年不知道肏了多少好人家的娘們,此次說好的,他家女眷,一個也不能放過。」

  胡雨洛心中一驚,跟著疑惑道:「我爹……不叫胡鎮山。我爹是胡嘯天啊。你們……是不是認錯了?」

  「錯不了。」那男人上前兩步,忽然一竄,惡狠狠抓住她手腕,拉來就往地上一按,也不管她滿面泥塵狼狽至極,洩憤般去撕她衣衫。

  胡雨洛瞪大眼睛,雙掌一縮,握住了袖中短劍。

  求饒毫無意義。

  活下去,就只能拚命。

  她咬緊牙關,雙臂一揮,短劍交叉,咬向那男人喉頭。

  大抵是昨晚的順利讓他麻痺大意,沒想到這個面相嬌弱的少女竟然是練家子,兩把短劍,瞬間割開了他的脖子。

  熱血如雨,噴灑而下。

  看他拿出兵器強撐著揮落,胡雨洛一腳把他踢開,帶著滿面猩紅向旁滾開爬起。

  額上傳來熱辣辣的痛,沒想到,對方斷了脖子後的一擊,她都沒能躲開。

  而剩下兩個人的身手,比死了的這個還好。

  也罷,換了一條命,總算不虧。

  她淒然一笑,雙手握緊劍柄,高聲道:「來啊!本小姐和你們拼了!」

  那兩人當然不會跟她客氣,怒吼一聲,雙雙拿著武器撲了上來。

  胡雨洛武功雖然不強,總算稍微有些眼力。她看得出,這幾人都不是她爹的對手。

  他們多半只是跑腿辦事的嘍囉。

  可就連他們的武功,也足以讓她感到絕望。

  她抵擋了三招,左手的短劍就被震飛。

  她尖叫著甩手丟出剩下那把,飛身撲上,張嘴去咬,伸手去撓。

  哪怕最後能給他們留下一個微不足道的傷口,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唔!」

  她剛抓住那個男人的胳膊,就聽到他發出了一聲奇怪的悶哼。

  一把又薄又窄的劍,從後面貫穿了他的咽喉。

  「什麼人!」

  剩下那個漢子驚怒交加,轉身揮刀砍出。

  胡雨洛都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本來插在眼前脖子上的劍,就出現在了那個漢子的咽喉。

  一劍貫穿,拔出,輕輕一甩,點點血珠灑落。

  兩個男人,這才隨著脖子裡發出的喀喀聲,軟軟倒下。

  一個勁裝青年緩緩將那把可怕的劍收回腰間。

  沒有鞘,劍尖上的血,就那麼一滴滴落在他的腳邊。

  刀眉斜飛,唇薄如削,那青年看著頗俊,可一眼瞥來,胡雨洛竟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她本能退後兩步,顫聲道:「你……你又是誰?」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神情嚇到了她,那青年展顏一笑,面容頓時宛如冰雪初融,春回大地。

  可他的眸子裡,還是藏著秋風般的蕭索,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都有著隱隱的厭倦。

  「我是葉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