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忠義不是沒猜到賀仙澄正對自己起疑。
但他沒料到會在這會兒如此直截了當地問出來。
幸好他常伴孫斷左右的時候早就練成了一層金剛面皮,為了不被那雙恐怖的耳朵聽出任何情緒變化,即便他心中暴風驟雨,臉上一樣波瀾不驚,莫說氣息,連筋肉都沒有一絲變化。
他略作一怔,給了個恰到好處的迷茫眼神,道:「賀姐姐此話怎講?我怎麼聽不明白呢。」
賀仙澄眉心微蹙,輕聲道:「智信,此地沒有外人,我已將你視為同門,你又何必繼續裝模作樣?你身負奇功,際遇非凡,又年輕俊美,儀表堂堂,你在這種險要之地徘徊不去,我自問包師妹還沒有這個魅力。」
袁忠義肅容道:「賀姐姐此言差矣,我一心念著含蕊,並非是因她多麼貌若天仙,而是……而是她失身慘遭污辱,其中有我一份責任。當日到了那邊,我其實本隱隱聽到了呼救之聲,可……可看周圍斷壁殘垣,屍骨如山,我心中……心中著實有幾分膽怯。若我……」
他咬牙握拳,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唉,可見我就算有了一身奇功,說到底,不過是個……被魔頭嚇到腿軟的小小書僮罷了。我只盼此後能將含蕊妥帖照顧,暫時……不敢奢望其他。她不怪我,還肯與我兩情相悅,這已是天大的福分。還請賀姐姐莫要再提會讓我惶恐的事了。像你這樣才貌雙全的女子,就是李大哥……我看也配不太上,更別說我這麼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賀仙澄莞爾一笑,道:「你方才不還氣宇軒昂說若是成了天下第一便如何如何,原來只是逗我的麼?」
袁忠義頗為緊張地看著她,小聲道:「賀姐姐,天下第一這個……我肯定還是想當的。」
「那我若是能助你成為天下第一呢?」賀仙澄眼中笑意更濃,「如今江湖亂世,高手雖然眾多,卻十之八九有勇無謀,不堪大用。能像智信你這麼功力深厚還頭腦靈光的人才,不可多得。依我看,天下第一這個目標,對李大哥興許無望,對你,倒真有可能。」
「當真?」他馬上一臉喜出望外,心中卻在揣摩,賀仙澄今晚到底想套出他什麼話來。
按道理,他和包含蕊已經生米做成熟飯,今晚住一個院子的人心中,他與飛仙門的確已經算是一家才對。
「我的判斷,很少有錯的時候。」賀仙澄將燈籠抬高,伸到他面前,照亮他的臉,「你只要聽我的,就很有希望。只盼你到了那時,莫要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在下願唯賀姐姐馬首是瞻。」
「聽其言,不如觀其行。」賀仙澄從他身邊走過,燈籠隨她而去,帶走了僅有的光,「來日方長,我會好好看著的。」
燈籠的光將她的輪廓打亮,便於行動的紮腳裙褲中,能看到隱隱約約的嬌軀隨著步子款款扭擺。纖腰如柳,豐臀若丘,雙股緊湊,要是從後面卡住胯骨肏弄進去,日到她兩腿發軟跪在地上,不知該有多麼銷魂。
袁忠義望著他的背影靜靜看了一會兒,暗暗將饞涎吞落,快步回了自己住處。
這一番懇談讓他心中頗為煩躁,回去見包含蕊已經睡熟,便在旁邊默默練功等著。待到約莫天色將明,可以喚她起身的時辰,他脫光衣服鑽進被中,貼著她光滑後背摟抱上去,一邊揉搓豐碩酥乳,一邊探頭將她吻住。
包含蕊好夢初醒,嚶嚶睜開雙目,朦朧中見是情郎,知道美夢延續到了真實之中,心頭一甜,扭身將他摟住。
稍微摸了幾下,嬌嫩牝戶便一片濕膩,他懶得多費功夫,莽撞少年本就該有陽氣沖沖的樣子,當即抬高她一條粉腿,從側面沉腰一聳,滑津津日了進去。
吮住丁香小舌猛干個幾百合,包含蕊花枝亂顫,屄心兒酥爛如泥,轉眼洩得舌尖冰涼,黑眸翻白。
袁忠義大感暢快,猛挺幾下,向豐嫩腴軟的玉露壺中大灌了一泡濃精進去,神清氣爽。
蹲在盆邊清洗下體時,包含蕊都還有點腿軟,忍不住撒嬌般道:「瞧你弄得,我膝蓋都哆嗦了,今天還要和人動手,到時候腿軟可怎麼辦。」
袁忠義赤裸裸過去彎腰將她抱住,柔聲道:「你是我的女人,自然我來護著你,不到萬不得已,用不到你出手。」
包含蕊粉面微側,大概是想到了昨晚聽到的話,唇角一翹,藏不住眼裡的喜悅,輕聲道:「那可不行,江湖凶險,要是光叫你護著,以後遇到居心叵測之徒,我就成了你的軟肋。我會好好練功的,我不想拖你的後腿……」
說到這裡,她定了定神,咬牙道:「智信,我……今天就去找師姐要顆毒丸,壓在釵頭珠子那裡。此前種種,你不嫌棄,我就再也不提。從此以後,我包含蕊就是你袁家的人,其他男人,再也休想沾我活著的身子。」
袁忠義略一沉吟,正色道:「不許如此。含蕊,咱們是歷經劫難才走到一起的,萬一你遇到強敵,我又不在身邊,比起你服毒殉節,從此與我天人永別,我更願意你忍辱負重,曲意逢迎活下來。你活下來,咱們才有機會再相見,相信我,含蕊,對我來說,名節貞操之類,全都不如你這個人重要。你還得活著,將來看咱們兩個子孫滿堂呢。」
包含蕊幾日間經歷了生死、失身,心緒大起大落,早已脆弱不堪,哪裡還吃得消這種誠懇至極的甜言蜜語,抽了幾下鼻子,便哽咽著扭身撲進他懷裡,嗚嗚哭了起來。
雖沒聽到什麼言語回答,但袁忠義心裡清楚,包含蕊對他的死心塌地,怕是親爹套上十頭牛,也拉不回去了。
梳洗穿戴之後,一行人在前院匯合,包含蕊已經沒有任何羞澀和迴避,就像個大院人家的小妻子一樣,寸步不離跟在袁忠義身邊,一雙朦朧水眸,恨不得直接黏在他的臉上。
沒等多久,拓拔宏安排的送行人手便列隊開來,領路帶他們往段彪住處過去。
昨日看,這些人一起吃飯的時候穿的還都不是士卒的裝束,今天出發,卻都換穿了最底層的小兵行頭,抹得灰頭土臉,看不清真容。
袁忠義打量一下,拓拔宏派出的竟只有八人,比他們這幫武林人士還少。
要是賀仙澄和李少陵不來,難道拓拔宏就準備靠這八個死士刺殺奪權麼?
晨起後正該是忙碌之時,但穿行在街巷之中,茂林郡城依舊死氣沉沉,僅在河邊那段,見到了一排正在為軍爺們錘洗衣物的僕婦。
棒槌抬得不高,落下得也有氣無力,不難猜到,城中糧草一旦緊張,這些無法參與城防的衰弱婦人,大概就是最先被餓死的那批。
若是情況惡化,她們被餓死後,保不準就進了別人的肚皮。
從這樣的城鎮中走過,每個人都顯得有些緊張,就連李少陵的背影,肩頭也有了明顯的繃突。
真正稱得上自裡到外鎮定如常的,只有賀仙澄一個——袁忠義也裝出了幾分緊張樣子,一直拉著包含蕊的手。
見段彪比預想中還要難些。
在府外通報後,先是二十多個兵勇出來要求他們交出兵器,跟著又有幾個丫鬟過來幫著一起搜身,把他們攜帶的所有可能危險的物件統統收走,接著帶他們去了一處水上迴廊,彎彎繞繞進到最裡面的小亭子中,連八個隨行帶路的一起,滿滿當當擠著站好,段彪才在隔著水面相距數丈的長廊中出現。
與段彪一起出現的,還有三十多把箭在弦上的強弓。
黑面微鬚,模樣精瘦的段將軍也不坐下,就那麼扶著欄杆,遠遠高聲道:「諸位請勿見怪,近些日子流言四起,都說又有人要來刺殺茂林郡的將軍。我在此地堅守不出,恐怕已經惹來很多敵人不快,恨不得早早拔掉我這眼中釘,肉中刺。我知道諸位都是深明大義的好漢,我這點小小謹慎,應該無傷大雅吧?」
李少陵站在最前,一拱手,朗聲道:「只要能和將軍見面,申明我們此行的目的,怎麼說話,倒也無妨。」
段彪懶洋洋道:「李俠士請將,我就在這裡聽著。」
賀仙澄點頭示意,李少陵清清嗓子,運起真氣,高聲將他們安置流民的打算說了出來。
段彪捻著鬍鬚默默聽完,側頭對旁邊一個文士低聲說了句什麼。
那文士略一沉吟,附耳嘀咕良久。
段彪聽罷,點了點頭,看向群豪,高聲道:「諸位的打算的確不錯,我同意給城外那些病殘流民發放部分糧草,送他們東行。但是,其一,我不准他們進城,城外向東,翻過一個小山坡,渡過一條不算寬的小河,北行不到二里,就能抵達東去官道。稍微辛苦些,但走那條路,不必城內動用守軍,也不會給細作混進來的機會。」
李少陵皺眉道:「可是段將軍,流民中有不少已經殘疾,行動極為不便,翻山越嶺……未免強人所難了吧。」
「想活的,就努力爬過去。如今茂林面臨圍城之危,任何人,包括本將軍,都要掙扎求存。照顧殘廢,那是和平盛世才有的事。李俠士還是清醒些好。」段彪冷冷道,「其二,我也不允許城中守軍與你們出去冒險突圍,蠱宗來犯,蠻夷百部大軍壓境,茂林郡的安危乃是重中之重,這個釘子在,來犯敵酋便不敢大舉進犯其餘州郡。只要堅持到張道安帶領的叛匪伏誅,州牧援軍開至,我們裡應外合,自然能順利解圍。棄地利以卵擊石,極其不智,諸位也休要再提。」
李少陵握緊拳頭,冷笑道:「段將軍的意思,是要我們幾十個江湖好手,帶著幾千流民設法突圍咯?」
段彪淡淡道:「這本來就是你們的主意,不是我的。」
他眼簾半垂,抬手晃了晃,道:「我知道你們見過拓拔宏,拓拔宏多半會動心跟你們合作。可惜,單靠他的兵馬,遠遠不夠。」
說話間,屋頂又出現了十多個兵卒,張弓搭箭對著涼亭。
他頭也不抬,盯著眼前水面,歎了口氣,道:「諸位都是深明大義的俠士,肯在這種時局趕赴邊疆,為國分憂,這份心思實屬不易,誤入歧途的想法……我便只當不知。你們回去吧。」
賀仙澄上前一步,與李少陵並肩而立,挺起胸膛面對著鋒銳弓矢,朗聲道:「段將軍,固守不出,死路一條,這種明擺著的事,你身邊的謀士就一句沒有提過麼?」
段彪沉聲道:「固守死戰而亡,傷敵必定數倍,出城遇伏而亡,只會讓手下兵將白白犧牲。茂林郡,決不能丟,此地,必定會戰到最後一人,流乾最後一滴血。」
「實不相瞞,我是白雲山飛仙門下弟子,我師父在我來之前剛跟滇州牧守有過一次面談。她修書一封交到我的手上,算是錦囊一封,叫我到了茂林,酌情動用。」賀仙澄長歎一聲,環顧四周,脆生生喊道,「牧守大人生性軟弱,貪婪怯懦,為官一任,貪墨一方。大家在此地駐守邊疆保衛安寧等他的援軍,殊不知他早已將一車車金銀財寶北上運走,舉家逃亡。諸位可曾想過,為何此次戰事一起,郡丞作為一郡之長便率先逃得無影無蹤?」
「張道安興兵起事,靠的就是深受牧守所害的貧苦農戶,那些叛匪所到之處,不僅不受什麼抵抗,還能不斷壯大。如今叛匪西行,直插滇州腹地,在此固守,最後等到的絕非援軍,不是敵軍,就是叛匪!」
她又將聲音提高幾分,慷慨激昂道:「我一介女流,尚知困獸猶斗的道理,如今大家已在死局之中,你們一個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莫非就不願意放手一搏麼!糧路已斷,你們不妨猜猜,真到了山窮水盡之時,這城裡最後餓死的會是誰!等到一個個連刀都提不起來,再去後悔當初為何不拼盡全力,還有用麼!」
說罷,她忽然顯得疲倦無比,道:「李大哥,我好累。」
與此同時,她拿出一個瓷瓶,拔出塞子,倒了一顆藥丸在掌心。
城中守軍大都知道飛仙門的傷藥極其有效,護院當然不會把藥瓶也當作危險物件收走。
但瓷瓶在內家高手掌中,一樣可以化作厲害的凶器。
李少陵一把搶過那個瓷瓶,啪的一聲捏成無數碎片。
張弓搭箭的那些士兵本就正因賀仙澄的話而略微不知所措,段彪又尚未下令,他們自然就沒有放箭。
李少陵清嘯一聲,一腳踢斷面前涼亭護欄,將木片蹬入水池,跟著騰身而起,使出上乘輕功蜻蜓點水一掠而過,掌中瓷瓶碎片甩手打出,崩崩作響,剎那間就將大半弓弦射斷。
剩餘弓手急忙向他放箭,但他輕功著實了得,在水面最後一塊木頭上借力再起,劈手打開兩支飛矢,捏著最後一片瓶底厚瓷,落在了段彪身邊。
段彪也是武將,那裡肯束手就擒,不僅沒退半步,還拔出腰刀向李少陵砍落,兩個侍衛從旁夾擊,配合倒也頗為默契。
可西南四劍仙個個都是江湖一流好手,李少陵的功力遠非尋常武人可比。他單掌一劃,就將段彪手中單刀打落,同時上步側身,從兩個侍衛投鼠忌器的刀鋒中央險險擦過,抬肘一勒,用瓷片抵住了段彪的脖子,怒喝道:「都不准動!」
拓拔宏那八個跟來的兄弟果然凶悍,赤手空拳沿迴廊衝出,散開一排擋在院門,把段彪的親兵堵住。
袁忠義他們急忙趁機離開那個箭靶子小亭,快步趕到段彪身邊。
段彪冷冷道:「你們果然是被差來殺我的,說,到底是叛匪,還是蠻子們?」
李少陵怒道:「這是為了不讓生靈塗炭!段將軍,我不願走到這一步,如今明明有兩全的法子,你為何不肯讓步?我都已經願意讓那些流民為了你們官軍捨身刺探敵情去了!你就非要讓他們老弱病殘一個個餓死在城牆外嗎!」
「別說是他們那幾千條爛命,就是我這條命,也比不上茂林郡十之一二!這裡是朝廷西南門戶,你們這些江湖人懂什麼!」段彪嘶聲吼道,「我在此城堅守多年,難道你們這些初來乍到的,反比我懂?愚不自知!愚不可及!」
剛才出主意的那個文士坐在後面地上,哆哆嗦嗦道:「李大俠,段將軍說得不錯,此地易守難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實在丟不得啊!西南萬千百姓安寧,就看這一城得失呀!李大俠三思!李大俠三思!」
旁邊兩個護衛也急忙求情道:「有什麼事,咱們坐下慢慢談,李大俠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賀仙澄歎了口氣,拍了拍袁忠義的肩,「此地凶險,包師妹就托付給你了。」
袁忠義沒想到會是這麼個情況下出手。
但他早已把籌碼壓在賀仙澄身上,要取得她的信任,此時就不能有半點猶豫。
他上前一步,走到段彪面前,一言不發出手一掌,狠狠打在段彪胸膛。
袁忠義小心控制著力道,只用了六分真氣。
他望月掌雖只練到四重,但八重《不仁經》加持下,八陰二陽的掌法可達六倍以上效力,六分力下仍能三倍有餘,掌力一樣銳不可當,莫說段彪只穿著單衣沒披甲冑,就是一身精鋼護體,照樣能震得他筋骨盡斷。
卡嚓嚓一串響,段彪肋骨反刺心肺,口中咳出大片鮮血,李少陵楞了一下,便已回天乏術。
「袁兄弟!你、你這是幹什麼!」李少陵驚聲問道,看來,他還是覺得此事仍有商榷餘地。
袁忠義不言不語,又是一掌拍出,橫掃段彪額側。
李少陵出手攔阻,雙臂相交,袁忠義果斷借力向後退開半步,假作不敵。
包含蕊大驚失色,一個箭步過來站到袁忠義身邊,對李少陵怒目而視。
幸好,賀仙澄此時開口道:「李大哥,這是我的主意,你不必怪他。」
李少陵眼見手中人質殞命,周圍劍拔弩張,氣氛一觸即發,急道:「仙澄!此事還有商量餘地,何必上來就把事做絕呢!」
賀仙澄搖了搖頭,一腳踢在旁邊那文士喉頭,將他擊斃,道:「咱們沒有時間了。拓跋將軍才是能跟咱們合作的那個,你明明心裡也清楚的。」
「可眼下……這局面要怎麼收拾!」
周圍早已鼓噪成一團,帶來的其他高手將院內弓箭手迅速擊倒,但堵著院門的八個拓跋宏的兄弟卻已經要抵擋不住,兩個已經倒下,剩下六個也在浴血奮戰。
賀仙澄拽過段彪屍體,拿起腰刀割下頭顱,甩手將身子丟進池塘之中,舉起血淋林的腦袋高聲道:「段彪投敵!我等奉拓跋將軍之命,將其誅殺伏法!隨行軍士不知者不罪,若知情仍然嘩變,一律軍法處置!」
一股凜然氣勢四散而出,竟真將周圍兵士鎮住,雖還有幾個親兵憤怒大叫,但轉眼就被旁邊其他人摟住捂死了嘴巴。
賀仙澄皓腕平伸,將段彪首級拿在前面,淡淡道:「咱們走,該去找拓跋將軍,討論突圍大計了。」
袁忠義立刻道:「是,賀姐姐,我來為你開道。」
包含蕊驚疑不定,但她最信賴的兩人既然站在一起,她自然無需思考也知道應該跟上。
李少陵望著池中冒起漾開的猙獰血色,濃眉緊鎖,但看賀仙澄已經走遠,也只得長歎一聲,大步追去。
出手之前雖然驚心動魄,可段彪既死,大局已定,拓跋宏又帶兵過來,茂林郡的防務,就此歸於拓跋宏一人。
給段彪身邊的謀士安了一個細作的罪名,將段彪污蔑為投敵張道安,與叛匪合謀奪取茂林的奸賊,不論漏洞多少,總算有了一個安撫兵馬的由頭。
拓跋宏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大權在握,宣稱整肅軍紀,三天便砍了二十七顆腦袋。
按賀仙澄的估計,幾日之內,拓跋宏就能徹底接管茂林,到時連上調動流民安排兵將這些事,計劃十天左右應該就能成行。
起初李少陵悶悶不樂,但後來見拓跋宏將武林人士全部放進城來,還多給了城外一些糧米,選出些殘疾不重的流民上城牆做簡單手工維生,變相入城,便不再多言,聽從賀仙澄調遣,裡外奔走,靠威望指使江湖群豪往東、北兩個方向探路。
袁忠義當然沒興趣去看砍頭,包含蕊正是跟他如膠似漆的當口,賀仙澄不來安排活計,他自然樂得泡在溫柔鄉里,安心享受。
雖說包含蕊陰關虛虧不禁肏弄,但他這種流連花叢的精熟老手,找些由頭便哄著她磨練起了玉人吹簫的本領,幾天下來進步明顯,那小嘴嫩舌啾啾吮吸,動到下頜發酸之前,起碼也能叫他出個兩次。
他本還想試探著開了她的菊苞,也算人盡其才。可她性子頗為害羞好潔,一碰後庭花便緊張得要命,他只好暫且作罷。
出手殺掉段彪之後,袁忠義跟李少陵之間明顯多了一層隔閡,可奇怪的是,李少陵與賀仙澄之間的關係卻迅速恢復如初。
甚至,還更親密了些。
本還盤算著出發前的時日中如何找個機會,將之前看中的那些江湖女子找機會偷到手,可袁忠義略一觀察,就發現自己得不到安全機會,若是冒險,保不準要被賀仙澄抓住破綻。
如今他少說五百日在手,又抓緊了包含蕊這個攀山籐,安穩度日,就成了首要大事。
這般過了七日,拓跋宏點齊兵馬,大開城門,將流民如約放入,四個副將帶兩千步卒,一路將所有流民押送到東門出去。
有幾車糧食跟著,包袱也都裝滿了干餅,顛沛流離,總好過餓死在原處。那些老弱病殘互相攙扶,就此跌跌撞撞,踏上了對其中大部分人來說皆是的不歸路。
根據此前探查,百部聯軍主力仍在茂林正南偏東少許,其餘多處營地,均是各部的零散兵力。
往東突圍的路上,那幾部蠻夷誅殺流民自然是綽綽有餘,但要是拓跋宏領兵攻上來,那邊並無抵抗之力。
蠱宗大部分行蹤未被發現,只在茂河上游發現少量蠱宗弟子攜帶著竹籠出沒。
從李少陵出發時的言語來看,他覺得流民的死傷並不會太過嚴重。
袁忠義卻不這麼認為。
拓跋宏這個將軍看著像個粗人,實際卻狡詐陰沉,他領兵在後,為了盡可能製造衝殺良機,把七百騎兵的威力發揮到極限,只怕不會在乎這些流民的死活。
在統兵者眼中,毫無戰鬥能力的殘廢,不過是些會消耗糧草的爛肉。
多死一死,誘敵深入,方便衝鋒陷陣,才是他們最大的價值。
左思右想,袁忠義還是放棄了繼續跟賀仙澄一起呆在隊伍最前,而是找借口說要讓好手分散開,帶著包含蕊去了中段。
殘廢終究不過是殘廢。
一整天下來,長蛇一樣的隊伍都沒有真正前進多少。
即便如此,依然有了十幾個死在路上的。
來不及架起火堆燒掉,那些屍體,就被隨手拋在了路邊。
第二天,被丟掉的屍體增加到了三十多具。
李少陵一次次下令讓大家休息,為此甚至還和拓跋宏的傳令兵吵了兩架。可這依然無法阻止傷殘病弱的流民在虛弱中嚥下最後一口氣。
上路時他們一共抬了七十多副粗製木擔架,兩天過去,就空了一大半。
第三天,空了的擔架又重新躺滿了人,但其中已經沒有一個是出發時就在擔架上的了。
李少陵來回巡視,雙眼通紅,一副恨不得敵軍這就出現在眼前,讓他痛快廝殺一陣的模樣。
就在這天傍晚,他如願了。
袁忠義此前還沒有見過真正的戰場,對於兩軍交鋒,他不過是在書上看過模糊的描述而已。
一眼望去,他就知道,千軍萬馬之中取上將首級這種事,當真是要有不世出的武勇和膽識才做得到。
籐甲皮盾,長弓木矛,全副武裝的蠻夷兵將,齊頭並進,宛如一道活動黑牆,在開闊地向著剛燃起火堆準備吃飯的流民這邊殺來。
人數從一到十,和從十到百,再到從百上千,帶來的壓迫感根本不能以十倍計。
「嗚嚕嚕——喝!嗚嚕嚕——喝!」
短矛敲打著皮盾,那些蠻子高喊著沒有意義卻令人膽寒的呼號,大踏步逼近。
袁忠義躍上附近枝頭,所望谷地,兵如潮湧。
更可怕的是,兩側高處,也豎起了花裡胡哨的各色大旗。
對面的蠻子將軍,竟好似識破了他們的詭計,對這些流民,也擺開了正式迎擊的軍陣。
根本不需要李少陵下令,護送流民的小股士兵毫不猶豫轉頭奪路而逃,席地而坐的流民們也哭喊著棄食逃生,紛紛往來路跑去爬走。
鍋灶滾了滿地,寶貴的糧食也被踩進泥裡,火堆被踢散,運糧的騾馬長聲嘶鳴,轉眼的功夫,這邊就亂成了一團。
袁忠義忽然意識到,賀仙澄提出的計劃,其實根本沒有可行性。
這些掙扎求存的流民,哪裡可能抱團突圍,和武林人士一起衝殺。就是把斧頭釘耙發到他們手裡,他們也只會嫌沉丟開免得耽擱逃命。
一定有哪裡不對勁!
遠遠看到本是去打聽事情的包含蕊正要舍下賀仙澄回來找他,他心念急轉,皺眉高呼:「含蕊!跟好你師姐!莫要被衝散了!等安定下來,我去找你!」
說罷,他縱身跳下,一個箭步,就隱入到奔逃的混亂流民之中。
賀仙澄有什麼算計也好,眼光經驗不足也罷,可拓跋宏是善戰猛將,豈會不知道流民士氣低落一觸即潰的道理?
那這位拓跋將軍,又是在作何打算?
跟著沒跑出多久,後方就傳來了淒慘的呼救聲。
蠻子兵放箭了。
飛蝗般的箭雨拋灑而下。
箭簇入肉,便是一聲慘嚎。
李少陵揮劍抵擋,高聲呼喚,要聚眾迎敵抵擋一陣。
但賀仙澄沒有過去。
這個之前總是影子一樣跟在李少陵身邊的女人,帶著其餘飛仙門弟子一起,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向來路撤退。
不見賀仙澄動,響應李少陵的人數頓時就掉了一半,聚集在流民後方幫忙揮舞武器抵擋飛箭的,只有不到二十人。
袁忠義放緩步子,背起一個中箭求救的瘸腿男人當作肉盾,小心跑在側翼,扭頭打量著後方戰況。
成規模的軍陣,果然不是幾個武林高手就能安然抵擋的。
李少陵劍法深不可測,尚能護住自身平安,可其他武功略遜一籌的,在箭雨中則狼狽許多,轉眼間就有近半受創,悶哼後退。
三輪飛箭之後,蠻子兵呼喝之聲更加響亮,卻並未追得更深,而是據守在坦途轉入山道前的空曠處,張弓搭箭,沒再繼續出手。
但兩側高處,馬上便有無數沉重山石被推落下來。
袁忠義大惑不解,這幫蠻子為何對付毫無抵抗之力的流民,也拿出了埋伏敵人大軍的力氣呢?
此處地形還算開闊,山石滾落與其說是坑殺,不如說是恫嚇。
本已經沒了力氣受傷等死的那些,也都哭喊著在地上繼續往後爬,身下拖出一條條猩紅的痕跡。
袁忠義背後那個漢子,也早就被數箭穿身,斷氣沒命了。
他裝著一瘸一拐的模樣,背著那個漢子繼續後撤,還沒走出幾步,就看到前面的流民竟然又折返了回來,一個個面帶血污,滿臉絕望。
「拓跋將軍有令!軍民一心,共同衝鋒!後退者斬!」
幾個騎馬的令兵大聲呼喊,嗓門洪亮。
袁忠義探頭張望,拓跋宏領的兵馬,茂林郡的精銳主力,果然已經出現在後方。
但在他們的馬蹄下,滾落的卻是一個個流民的人頭。
共同衝鋒?
笑話,這不過是驅趕了一些豬狗,去給敵人消耗些力氣罷了。
那些跟著一起退過來的仁義俠士倒是熱血沸騰起來,紛紛舉起兵器,高呼著一起衝鋒,轉身折返。
李少陵且戰且退,恰好與他們會於一處。
只有飛仙門的弟子,一個也沒有回頭。
袁忠義遠遠望見包含蕊似乎還在扭頭找他,但被另外幾個同門連拉帶拽,轉眼就消失在側方揚起的塵土中。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袁忠義略一沉吟,轉身背著那具屍體跑了幾步,一個踉蹌朝前撲倒,跟著從屍體上揩些血下來抹在臉上,就那麼倒伏在地,一動不動,裝作已死。
不多時,耳中聽得殺聲大作,馬蹄疾奔,拓跋將軍親點的七百鐵騎,終於動了。
知道那些戰馬都是披甲蒙眼無知無畏的怪物,袁忠義急忙將功力運到全身,要害盡數藏於屍身之下,凝神應對。
果然如他所料,戰馬踐踏而過,踩在屍體上,即便他早有準備,也震得陣陣生疼。
他方才打心底覺得跟著賀仙澄離開可能會更加危險,此刻隱隱有些後悔,不過是幾個飛仙門武功平平的年輕姑娘,怎麼可能危險得過這會兒的廝殺戰陣。
但賀仙澄離開的時候連看都沒看他這邊一眼,他真要跟去,怕也只會連累包含蕊一起被丟下。
直至此刻,他仍想不通,這女人到底要幹什麼。
血戰並未持續太久。
袁忠義屏息聽著,約莫一個時辰多些,殺聲便漸漸往東去了。
從方向上辨認,蠻兵大概是正在敗退。
聽到周圍安靜下來,袁忠義緩緩撥開身上的遮蔽,抬臉四下張望。
屍橫遍野。
已有嗅覺敏銳的黑鴉成群降下,在死人堆中啄食血肉。
每一息,都腥臭撲鼻。
袁忠義將灰土抹在臉上,從一個死掉兵卒身上剝了身還算完好的衣物,拎塊木盾,偽裝敗亡者,已經綽綽有餘。
仗未打完,拓跋將軍領兵追趕,也顧不上留下人手清點戰場,周圍一片死寂,只有尚未氣絕的傷號偶爾發出一聲淒厲但微弱的呼號。
在屍身最多的地方轉了一圈,袁忠義看到了不少熟面孔。那些自以為能穿梭軍陣刺殺將領助戰的武林豪俠們,最後大都死在了兵卒手中。
雙拳難敵四手,更別說,這是四十手乃至四百手。
一個李少陵頗為器重的外功高手,大概是想仗著銅皮鐵骨硬衝。可那銅皮鐵骨金鐘罩,終究還是肉體凡胎,不過一口氣繃著,較硬些罷了。看他死狀,先是被飛箭射瞎了雙眼,跟著洩了氣,被亂矛戳成了一隻刺蝟,屍身都被架住,立地不倒。
這一仗雖然死傷慘烈,但掃視屍身,茂林郡這一方的犧牲,論數量流民最多,論比例武林人士死了十之七八,拓跋將軍的兵卒,粗略比較,陣亡還不到蠻子兵的二成。
可以說是一場大勝。
袁忠義喘息一陣,心意難平,越發煩悶,循著呻吟聲找了一圈,從傷者中翻出一個蠻夷女兵,拖到旁邊坡上樹後,撕爛衣衫姦淫采吸一番,一掌打死,這才提起褲子,沉吟片刻,仍往茂林郡的方向折返。
賀仙澄往那個方向去,必定有所圖謀。他不信那個女人會無的放矢。
一路思忖,隔天一早,他翻山越嶺找到一個藏在林中的破落獵戶住處,劈門進去,留下兵卒衣服,換上破舊皮毛獵裝,再往茂林郡出發。
不必跟著老弱病殘一起,他趕路的速度自然也快了許多,當天傍晚,他就到了茂林郡東郊的官道上。
前些日子沿途丟棄的死屍仍在,烏蠅飛舞,臭不可聞。
但城頭的軍旗,卻已換了模樣。
外黃內白的飄揚旗幟上,端端正正寫著「大安」二字。
女牆內執矛而立的士兵,頭戴紅巾,遠遠一望就極為顯眼。
隱隱猜到了什麼,袁忠義不敢靠近,轉頭翻山折去南側。
一番苦尋,總算在一處山坳找到了幾個零散逃兵,打聽出了城內發生的事情。
並不是多麼複雜的計策。
賀仙澄領著一支來自北方的援軍入城,拓跋宏的親信認得她,見援軍裝束齊整,便開門迎入。
他們帶來了一車飛仙門的丹藥,說能固本培元,提振精神。守軍不疑有他,歡天喜地吃下。
於是,昨夜,茂林郡守軍九成被毒殺,張道安的義軍不費吹灰之力,便裡應外合拿下了這座門戶之城。
袁忠義心中一震,想到賀仙澄說往東突圍後,會有一批飛仙門的傷藥等著拓跋宏的兵將。
看來,凡是抹了傷藥的,應該都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