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首 高手過招(官劫) 第09章 半圓人生

  正猶豫不決難以取捨的時候,陸敏厭倦了原單位,希望換一種活法。

  黎兆平十分精明,他知道老婆和弟弟之間不可能共事,他將實業和貿易部分剝離出來,成立兆元實業公司,交給陸敏經營。另外成立兆豐投資公司,交給黎兆林負責。令黎兆平沒想到的是,陸敏很有經營才能,將自己那部分業務經營得非常紅火,幾年下來,弄成了一個集團公司,涉足的行業包括酒店管理、房地產開發、建築裝修、汽車銷售以及餐飲等五大塊。因為黎兆平在電視台搞的是娛樂,她還曾經弄過一家娛樂公司。這間公司完全需要黎兆平的關係來運行,黎兆平堅決要求她賣掉,她因此賣給了自己的一個好姐妹,但仍然佔有一定的股份。這間娛樂公司藍天星際,目前是雍州最大也最著名的娛樂公司。

  舒彥和黎兆林吃完飯回到房間,開始交換意見。黎兆林介紹了他所知道的一些事。

  事發第二天上午,也就是黎兆平被從巫丹家帶走兩三個小時後,紀委專案組將黎兆平雙規一事通知了陸敏,隨後對黎兆平的住處進行了搜查。黎兆林從天津趕回來時,搜查工作已經完成。專案組共搜查了以黎兆平名義購買的兩處住宅,包括他們常住的那套複式樓。專案組要求陸敏跟著去履行物業查封的登記手續。黎兆林覺得這些瑣事不需要嫂子出面,提出自己去。可專案組堅持一定要陸敏去,最後,黎兆林只好陪著嫂子去了。在紅太陽賓館辦理相關手續的時候,他們很意外地遇到了巫丹。

  介紹到這裡,舒彥忍不住打斷了他,說,你等等。你說你們遇到了巫丹,怎麼遇到的?

  黎兆林介紹說,專案組包下了紅太陽賓館的好幾個房間,他們被帶進的那個房間在二樓,巫丹就在那裡接受審訊。辦手續的房間,和巫丹那個房間門對門,兩個房間的門都開著,他們看不到對面的巫丹,卻能看到辦案人員,也能聽到他們的聲音。主審官問,你和黎兆平是什麼關係?巫丹說,我告訴你們了,朋友關係。主審官又問,昨天下午,黎兆平在你家幹什麼?巫丹說,什麼都沒幹,就聊天。主審官說,胡說,你們發生性關係了,是不是?巫丹說,沒有。主審官說,胡說八道,你知道我們從你的床單上找到了什麼?找到了精液,也找到了毛髮。我們做過DNA檢測,證實精液和毛髮,都是黎兆平的。你說你們沒有性關係,那我問你,黎兆平的精液,怎麼會在你家的床單上?巫丹說,不可能,根本沒有的事。

  舒彥打斷了他,說,他們在胡說。DNA檢測是需要時間的。就算他們真的取得了毛髮或者精液,兩三個小時,也不可能有檢測結果。

  黎兆林說,這並不是關鍵,我覺得,專案組之所以堅持我嫂子去辦手續,又恰好安排在那樣的房間,一切都是精心安排的,目的就是要讓我嫂子知道,我哥是和巫丹做愛的時候被抓的。

  有關這一點,舒彥自然也想到了。她的總體感覺是,所有一切,都是事前安排好的,包括抓黎兆平的時機以及不在金山酒店而在紅太陽賓館審訊甚至是陸敏的出現、向巫丹提出的問題等,全都是計劃中的環節,十分縝密。

  這段對話的效果極其明顯,陸敏聽到這些後,手續不辦了,問那名辦案人員,黎兆平在哪裡?我要和他離婚。

  辦案人員說,對不起,黎兆平目前被雙規,我們不能告訴你。

  陸敏說,那你告訴我,我要和他離婚,這個手續怎麼辦?

  辦案人員說,有很多種方法啊,比如你把離婚報告交給我們,我們再轉交給他。當然,你還可以找一名律師,由律師出面辦理。還有,你也可以向法院申請離婚,具體的法律手續,法院可以幫你辦。

  舒彥立即說,他們這是在誘導陸敏離婚,這顯然是一個陰謀。

  黎兆林說,是啊。這種意圖太明顯了,我都看出來了。我不相信我嫂子看不出來。可是,她已經昏了頭,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舒彥問,你知道她走到哪一步了?

  黎兆林擺頭,自從那天陸敏氣急敗壞離開了專案組,他和她就失去了聯繫。但她在鬧離婚的消息,卻從不同的渠道傳來。據說,她為此找了幾個律師,目前這些律師正在就他們的財產分割進行法律上的某些準備,不知這個消息是不是準確。

  至於黎兆林,他只想救自己的哥哥,對於嫂子要離婚這件事,他根本顧不上。然而,上竄下跳了這麼多天,能夠找到的人,根本就幫不上忙,可能幫得上忙的,卻避而不見。他想絕了,希望直接去見趙德良或者彭清源,可見這兩個人,必須他們的秘書安排。他給唐小舟和王宗平分別打過電話,對方要麼不接他的電話,要麼很冷淡地說正在忙,有時間再聯繫,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對此,黎兆林憤憤不平,覺得官場上的人,個個都是白眼狼,全都狼心狗肺。

  舒彥暗想,難怪黎兆林在商場混了這麼多年,還沒有學會做生意。在他的觀念中,關係是一件很單純的事,是一件超越了所有利益關係的事。他腦子裡的關係,是江湖關係,而不是官場關係。官場關係其實就是兩個字:利害。有利的時候,所有關係全都來了,有害的時候,所有關係全都走了。就拿唐小舟和王宗平來說,黎兆林去找他們,他們避而不見,這可能存在諸多可能,所有可能,與一個害字有關。比如他們並不相信黎兆林能處理好這件事,說不定會將事情搞複雜。還有可能,他們做事,需要看大老闆的臉色,因為不清楚大老闆對此的態度,所以先避開一步。再其次,他們尚沒有完全明白風從何來,不清楚此事會在多大程度上牽連自己,因而先退一步為妙。至於後來舒彥和他們聯繫的時候,她能明確感受到,兩人其實都在背後推波助瀾,這也有諸多種可能。可能之一,他們認為舒彥能在此事中有所作為,並且可以托付;可能之二,大老闆有意插手這件事,卻又一時不知怎麼辦;其三,他們意識到此事發展下去,有可能對自己不利,需要從中做點事。諸多可能中,事實到底是哪一種,舒彥也沒有摸清楚。這些話,她自然不會和黎兆林說,說了無益,說不定還會節外生枝。

  舒彥說,這些事,我們先不去管了。我這次來岳衡,是想通過林志國見兆平一面,可林志國在搪塞我。

  黎兆林說,舒姐,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吧?發生了這樣的事,林志國怎麼肯幫我哥?

  舒彥自然不好對他解釋,官場和人們通常瞭解的那個生活場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場,假如這件事對林志國有大利的話,別說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子,就算是戴了十頂,他也一樣會出手相幫。舒彥說,這些我們不去討論了,現在的關鍵是要想辦法見到你哥。我把你叫來,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辦法。

  我哥在岳衡?黎兆林問這句話本身就說明這十幾天,他一直像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結果是一點線索都沒有抓到。

  舒彥說,在岳衡市雙峰煤礦。今天,你先住下來,我們分頭找關係,看能不能有機會進一趟。

  黎兆林說,我有個關係,她爸是岳衡市雙峰煤礦留守站的站長。

  舒彥一聽,大為驚喜,說,什麼關係?那快聯繫一下。

  黎兆林囁嚅半天,似乎很猶豫。舒彥一見,立即明白了,說,是不是你的情人?轉而又說,都什麼時候了,還顧這些?快聯繫。

  舒彥猜得沒錯,這個人名叫楊曉丹,是楊誠剛的女兒。楊曉丹沒能讀上大學,父親又沒本事幫她安排工作,只好跑到省城打工,在一間餐廳當服務員。黎兆林去那家餐廳吃飯,因此認識。幾天後,黎兆林將她約到喜來登三十八樓,把事情給辦了,事後才發現,沙發上有一灘紅色。得知她竟然是處女,黎兆林感動得一塌糊塗,暗暗發誓要對她好。餐廳的工作時間很機械,黎兆林想見她不容易,乾脆讓她辭了那份工,在自己的公司給她安排了一份工作,等於是包起了她。

  黎兆林拿出手機,要撥楊曉丹的電話。舒彥立即制止了他,指了指床頭的固定電話機。黎兆林說,你提醒後,我已經換了個卡。

  舒彥說,你先用手機打給她,叫她到附近找個公用電話再打回來。

  黎兆林說,有這個必要嗎?要不,我乾脆開車去把她接來。

  從雍州打的到岳衡,包車只需要一百六十元,如果是四個人拼的,每人只要四十元。黎兆林若是開車去接,一去一回,費用省不了多少,時間卻要多出一倍。這種賬,黎兆平算得最精明,黎兆林卻不會算。黎兆林如果不是命好,攤上這麼個哥哥,他這一輩子,還不知能過上什麼樣的日子。

  正所謂憨人有憨福,楊曉丹對黎兆林好得不得了,簡直是連命都願意給他。這種關係讓舒彥暗吃了一驚。後來,她找機會和黎兆林談起這事。她說,兆林,你和楊曉丹怎麼打算?

  黎兆林一臉茫然,說,沒什麼打算啊。

  舒彥乾脆攤開了說,我看出來了,這小女孩對你用情很深,你好像也是動了真感情的。婭莉那邊怎麼辦?

  黎兆林說,我從來沒想過。

  舒彥說,沒想過?楊曉丹如果逼你離婚怎麼辦?

  他說,她不會呀。她說當小老婆挺好,她可能是當小老婆的命。

  楊誠剛只能算是一個小吏,又被長期放在那樣一個地方,顯然是被官場拋棄的。即使如此,這個官場,還是他賴以生存之所,他很害怕有任何行差踏錯,連現在的位置都失去了。同時,他又憤世嫉俗,覺得這個官場對不起他。平常沒什麼人請他,就算請了,他也不敢去。這次是因為自己的女兒出面,又說是自己的老闆請客,他才來了。舒彥一見,這個人竟然一點所長架子都沒有,對黎兆林甚至還有一份討好。他接過黎兆林的名片時,臉上神色有些變了,可能猜到了黎兆林和黎兆平的關係。接著,接過舒彥的名片時,他的神情再一次變化。四個人吃飯,各佔一方,楊誠剛坐在舒彥的右邊,黎兆林坐在她的左邊。看得出來,楊誠剛顯得很不自在,似乎想看一眼舒彥,又頗為心虛,目光一再掃過她的胸部。

  舒彥要了一瓶十五年的茅台,服務小姐要開瓶的時候,楊誠剛攔住了,說,等一等,黎總,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和黎兆平是什麼關係?

  黎兆林說,他是我哥。

  場上氣氛立即就變了,楊誠剛說,對不起,這餐酒,我不能喝。說著,起身要走。

  舒彥可不讓他輕易離開,伸出自己的手,左手抓住他的右臂,右手攬住了他的腰,兩人間幾乎沒有距離,她的半邊身子,貼在他的身上。她能感覺到他渾身抖了一下,仍然在掙扎。她則說著一些話,拉著他不放。楊曉丹也上來幫忙,一來二往之間,舒彥的山峰,在他左邊的肩頭滾來滾去。

  好不容易讓他坐下來,黎兆林卻不會說話,直接說明了想見黎兆平一面的意思。楊誠剛當即站起來,再次要離開。舒彥只好第二次拉住了他。這次倒是沒有太長時間的糾纏,楊誠剛雖然坐下了,卻不肯端酒杯。

  舒彥說,楊所長,你放心。我向你保證,絕不為難你。你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在這裡,她難道會害你?

  楊曉丹也在一旁說好話,楊誠剛才總算坐下來,卻只是坐著,動都不動。舒彥擔心他會再一次告辭,便向黎兆林使眼色。黎兆林會意,說是要去上洗手間,離開時,又向楊曉丹使眼色,不久,楊曉丹也離去了,房間裡只剩下舒彥和楊誠剛兩個人。

  舒彥重開話頭,說,楊哥,你真好福氣,養了一個這麼聰明漂亮的女兒。

  楊誠剛說,可惜是個女孩。

  舒彥說,楊哥這是在罵我吧?我也是女的呀。

  楊誠剛看了舒彥一眼,似乎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嚥了回去。看得出來,他確實是一個不諳人情世故的人。遇到這種話題,任何人都會說一番奉承的話,比如那怎麼相同,舒小姐是人中之鳳之類,或者說,我的女兒哪能和舒小姐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嘛。可楊誠剛的表情告訴舒彥,他對舒彥引以為傲的成功並不苟同,或者說,對女人在這個社會的成功並不苟同。

  舒彥心裡很清楚,這是一個男權社會,人的一切都是資源,女人最大的資源,就是她們的身體。一個人成就的多少,在於他利用自身資源能力的大小。

  氣氛雖然尷尬,話題還得繼續下去。舒彥說,我也是今天才認識曉丹,我挺喜歡她,和她很投緣。

  楊誠剛輕輕歎了一口氣,說,孩子大了,又攤上我這麼個沒用的父親,只能由她自己去闖了。

  舒彥說,你就放心好了。今後有什麼事,你讓她找我。只要我能幫的,保證全心全意幫她。

  楊誠剛說,舒小姐那麼成功,如果肯幫我們,那是我們的福氣。

  舒彥一開始便感覺楊誠剛知道自己,現在算是證實了。她真的沒想到,自己的名氣竟然大到了如此程度,心中多少有點得意。她端起酒杯,說,楊哥,你說這話就見外了。我們既然認識了,說明我們有緣分。我這人,就是重情。你比我大,我就認你是我哥。和小妹乾了這杯酒,好不好?今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楊誠剛猶豫了再猶豫,似乎想端酒杯,又有重重顧慮。舒彥的右手端著自己的酒杯,只好將左手伸出,去拿他面前的酒杯。這個角度有些彆扭,手伸過去時,整個身子也跟了過去,臉和他的臉,挨得很近。她將酒杯遞給他,說,哥,你要看得起我這個小妹,就喝了這杯酒。

  楊誠剛說,舒小姐言重了,是我高攀。說著,和她碰了一下,干了。

  待黎兆林和楊曉丹返來時,氣氛已經很融洽。接下來,三個人輪流給楊誠剛敬酒,舒彥和楊曉丹一再給楊誠剛夾菜,黎兆林倒也知趣,基本不怎麼說話了。臨近結束時,楊誠剛問女兒上班的情況,舒彥趁機給她使眼色。楊曉丹果然機靈,對父親說,自己明天還要上班,得趕回雍州。舒彥於是對黎兆林說,兆林,你今晚不是還要回雍州嗎?讓曉丹順便搭你的車,這麼晚可能沒有車了。

  兩人離開後,舒彥和楊誠剛又喝了兩杯酒。舒彥說,哥,我們找個咖啡廳坐坐,好不好?

  楊誠剛生就那種蔫蔫的性格,似乎總在猶豫。舒彥也不管他是否同意,叫服務員將賬單拿來,簽在她的房賬上,然後一起離開。舒彥讓楊誠剛去門口等,她將車開出來,接上他。楊誠剛平時不參加應酬,對於酒樓咖啡廳一類場所,完全不知情。舒彥只好開著車,在城市裡轉。不久,看到一間綠因閣,舒彥將車停好,和楊誠剛一起走進去,要了一個單間。

  單間裡只有一張長沙發,L形。站在裡面,楊誠剛顯得有些尷尬,手足無措。舒彥落落大方,走過去坐下來,拍了拍身邊的位子,說,哥,坐呀。

  楊誠剛走過去,在她剛才拍過的位置坐下來,又將自己往旁邊移了移,位置幾乎到了L形的角上。舒彥問他喝什麼,他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出。

  她說,那喝咖啡吧,你喜歡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