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了啊?他沒事吧?」
我的身後傳來男人渾濁不清的聲音,很明顯的那種喝醉酒的大舌頭。雖然吐詞有些不清,但依舊帶著濃濃的焦慮。
我轉過身去,躲開張苡瑜的眼神。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張苡瑜,就像她說的,經過昨晚的事情後,她和我已經一刀兩斷了。她現在來看她出車禍的男友,我又有什麼身份和理由來阻止呢。
或許從我和白毛一起遇到她,我沒有先一步主動認識她,就是一個錯誤,從此一步落後,步步落後,讓她愛上被的男人,成為別人的女朋友,直致現在一切都幾乎無法挽回。
隔離室裡圍著白毛的幾個醫生正好出來了,他們小心的關好玻璃門,依舊眉頭緊鎖,歎聲不止。
白明軒顫巍巍的撲了過去,雙手抓住為首醫生的肩膀,臉上掛著濃濃的期待,著急的問道:「醫生你快說啊,我兒子現在好了吧,他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啊?」
為首的醫生是個很瘦的老人,看起來年齡已經很老了,個子不高,背部已經有些佝僂,一張骨瘦如柴的臉頰,帶著一副深度老花眼睛。整個人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讓人第一印象就頗有好感。
在白明軒這麼一撲之下,老醫生差點被他撞的摔倒在地,幸好旁邊兩個相對年輕的醫生扶住了老人。
白明軒的手緊緊抓著老醫生的肩膀,老醫生鼻翼有些抽搐,顯然是有些疼痛的,可是他也不敢把白明軒的手拿下來,拿著一塊毛巾不停的擦拭著額頭的汗水。
病房裡面是開著空調的,溫度非常適宜,我從進來之後,一點炎熱的感覺都沒有,所以老醫生的汗水八成不是覺得太熱,而是因為太過緊張。
白明軒猛地搖了搖老醫生的肩膀,大聲說道:「你他媽倒是說啊,我兒子現在怎麼樣?是不是要很多醫藥費啊,你說啊,只要開口,要多少錢我都馬上給你送過來。」
老醫生搖了搖頭,說道:「白總,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而是……」
白明軒見老醫生還在吞吞吐吐,氣急敗壞的推搡了他一把,憤怒的說道:「那是不是你的水平不行,那換人,馬上換人,我炒你魷魚,你這個庸醫。」
老醫生臉上有些無奈,可是卻一句話都不敢反駁,唯唯諾諾的說道:「白總,聖仁醫院已經被白家收購了,您要開除我,我無話可說。我學藝不精,沒有本事,您還是另請高明吧,或許換人,令公子可能……可能還有救……」
白明軒的臉色瞬間蒼白,瞳孔猛地睜大,頹然的鬆開了握住老醫生肩膀的手,腳步搖晃的後退了幾步。
老醫生左邊的年輕醫生趕緊過去扶住了白明軒,避免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小聲的說道:「白總,您小心點。」
白明軒卻一把抓住了這個年輕醫生的手,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聲說道:「你是不是有辦法,快說,你是不是有辦法。只要你救了我兒子,我馬上把那個老傢伙炒了,提拔你做院長,哦,不對,我直接把聖仁醫院送給你,夠不夠,不夠的話,我還有很多錢,你說,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年輕醫生的膽量還是稍微大些,他壓低嗓音,用盡量委婉的語氣和白明軒說道:「白總,聖仁醫院是全國最好的醫院,劉院長更是醫藥界的泰山北斗,他都沒辦法,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恐怕……恐怕……」
白明軒的眼睛裡已經透露著恐懼,大聲的催促道:「恐怕什麼?你們是不是全部有病啊,你們他媽有話都他媽直說啊,你們不行別耽誤時間啊,我趕緊送我兒子去日本,去歐美的大醫院。」
年輕醫生咬了咬牙,說道:「剛才我們幾個醫生評審了一下,白總,我們肯定會盡最大努力,但恐怕現在最樂觀的情況是,白大少要……要做一輩子的植物人了。」
瞬間,白明軒身體裡的力氣彷彿被完全抽空,他就像是沒有了骨頭一般,頹敗的坐在了地上,眼眶濕潤,他張了張嘴唇,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聖仁醫院是全國最頂尖的醫院,劉院長為醫數十載,救過的人不計其數,德高望重。白明軒平時對劉院長都還是比較尊重的。如果不是因為兒子出事太過著急,根本不會像現在一樣無禮粗暴。
可以說劉院長做出的判斷,基本不可能有錯誤的,白毛最好的結局,就是做一個一輩子的植物人。
白明軒慢慢的抽泣起來,說道:「我只有這一個兒子啊,我和他說好的啊,等到放寒假,我就和他一起去日本旅遊啊,我們說好的,難道要我看著他這麼一輩子躺在床上嗎。」
白明軒的眼淚越流越凶,一個中年男人在一群外人的注視下,放聲大哭起來,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孩。兩個小護士也跟著繃不住眼淚,跟著無聲的哭了起來,
我看著白明軒這幅可憐的樣子,突然有些同情他。這個男人深深的愛著他的兒子白毛,他雖然說著還可以送到日本歐美的大醫院去,可是他有何嘗不明白,這些根本沒有用。
即便是他再有錢,卻也敵不過生命的殘酷。平時過著揮金如土的日子,可當然真正的悲哀降臨,就會發現,那一堆的錢和廢紙沒有任何區別。
同時我也從古至今,人們為什麼孜孜不倦的追求長生不死,有了更深的認識。
一直在旁傾聽的白婉茹蹲到白明軒身旁,這個女人的眼眶也紅通通的,對兒子的意外也感到很悲痛。
不過她明顯比白明軒要堅強的多,看起來自制力要強得多,沒有被悲痛打擾到理智。
白婉茹安慰丈夫,說道:「明軒,你別著急,吉人自有天相,天無絕人之路,就算依山真的成為植物人,他至少還有兩點希望。」
白明軒眼中閃出亮光,在他幾乎要絕望之時,白婉茹的話又給了他希望。
他的這位妻子一直都遠比他有能力,雖然白明軒一直掛著雲思集團董事長的位置,可是實際管理一直都是交給擔任CEO的白婉茹。這二十年來,偌大的雲思集團,都在白婉茹的治理下井井有條,蒸蒸日上。
可以說,不管是工作還是家庭,白婉茹這位女強人都一直是白明軒這個紈褲公子的主心骨,今天寶貝兒子出事了,他再次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白婉茹身上。
他趕緊止住淚水,拿手抹了一把臉,鼻涕眼淚在臉上糊成一團,髒兮兮的就像個流浪漢,不過他也顧不得了。
白明軒急迫的問道:「婉茹,你快說,哪兩點希望,我知道你有能力,你一定要救救依山啊。」
白婉茹柔聲說道:「明軒,依山是你兒子,更是我的兒子,他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我比你更著急。如今兩點希望,一是等待,依山雖說成了一輩子的植物人,可是性命無虞,雖然現在的醫療水平沒有辦法,只要我們砸重金研究,總有一天他可以醒過來的。」
白明軒點點頭,科技日新月異,古時候,誰有能想到人類居然可以登上月球呢。
他趕緊對著劉院長問道:「劉院長,剛才我是為兒子著急,有些粗魯,你別見怪,你是專家,我們當然尊重你的意見。你說說,如果我願意等,你們有把握,幾年之內讓依山醒過來。」
劉院長臉上又露出豆大的汗水,猶猶豫豫始終不敢說出準確數字。
白明軒見狀,怒氣又有些上頭,罵道:「你這個老頭子給臉不要臉,幾年,痛快點給個准話。」
劉院長顫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白明軒立馬驚喜的說道:「一年,哎呀,劉院長您真是神醫啊,剛才的話別見怪,別見怪啊。」
劉院長搖了搖頭,歎了一口長氣,說道:「白總,最快十年。」
「滾。」白明軒大聲罵道,指著門外,說道:「你已經被炒了,你這個酒囊飯袋,現在就滾出聖仁醫院,老子再也不想看到你,我要再全行業封殺你,讓你再也做不了醫生,廢物,你這個廢物。」
劉院長臉上一陣青一陣紅。雖然他只是一介行醫救病的醫生,可是他這麼大年紀,醫術在全國也算數一數二。平時不管是高官貴族,還是富商巨擘,至少對他保持表面上的尊重。
畢竟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生病呢,雖然劉院長沒有被那些權貴刻意討好好,可是無論誰,也不從怠慢了他,何曾受過如此屈辱。
劉院長拂了拂衣袖,面露微怒,鼻子哼了一聲,直接從病房離開了。
白明軒見劉院長走了,心中有氣也不知道該向哪裡撒了,繼續向白婉茹追問道:「十年絕對不行,依山最好的十年青春,不能躺在床上。還有第二點希望,婉茹,你快說。」
白婉茹將白明軒攙扶起來,說道:「第二點希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白明軒腦袋本來就醉醺醺的,被兒子的事又搞的急火燒心,哪裡還打得了啞謎,不悅的說道:「白婉茹你就直說,別和老子打啞謎。」
白婉茹臉上也有些隱隱不悅,似乎對丈夫的粗俗有些難以忍耐。我心中揣摩,估計這兩人二十年來相處的也並不是太愉快。
不過想想也是當然,白婉茹是一個出身貧寒的自強女子,而白明軒是一個出身富豪的紈褲子弟。這兩個人的性格本來就不合適,勉強和結合在一起,對兩個人都是一種痛苦。
一方面,白明軒受到白婉茹的諸多管束,會覺得非常不自在,而對白婉茹而言,白明軒這麼一個無能的丈夫,肯定也不是她的心儀之選。
白婉茹望著張苡瑜,說道:「第二點希望,就是張苡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