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雪仍舊下個不停。
在北方,過年的時候下雪,據說是好兆頭。
尼斯並不知道兆頭有多好,他只知道下雪的時候待在雪地裡,實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在雪地裡等了兩個多小時,身體都有些僵硬了,他突然聽到遠處響起了一陣「咕咕」聲,像是杜鵑突然間驚醒發出的聲響。
他的精神一振,立刻朝著那個方向也發出了一陣「咕咕」聲。
過了片刻,就看到兩個人影從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來。
那兩個人穿著白衣白褲,披著白色的斗篷,連臉都用白色的面罩遮著,一個人手裡握著細長的法杖,另外一個人背著一把弓。
背著弓的那個人,一看到尼斯,立刻問道:「布萊克怎麼樣?他還好嗎?之前他給我來信,說要來看我,卻讓我白白等了幾個月。」
「你是布萊克的師兄?」尼斯看了看此人背後的長弓。
果然那張弓和布萊克的弓一模一樣,粗看上去像是金屬打造,通體金光閃閃,仔細看,卻能夠看到木質的紋理。
「非常抱歉,我們在半路上被人給俘虜了。」尼斯連忙道歉。
「聽說了,是墨菲那個傢伙。」布萊克的師兄點了點頭,顯然他剛才興師問罪,根本就是在開玩笑。
把面罩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張滿是絡腮鬍子的臉,他自我介紹道:「大家都叫我哈頓,你也可以這樣叫我。」
「我叫塔,我來這裡只做一件事,讓你們有機會殺掉瓦蒙,所以我只會出一次手,別指望我會幫你們其他忙。」那個魔法師顯得很不容易說話。
「我還不知道具體的計劃。」尼斯有些發愁,他只知道此時此刻,在此地等候,這寫在了小公主塞給他的資料的末尾。
「沒什麼計劃,不需要什麼計劃,我只知道有人給我信號,我就施展一個魔法。」
魔法師說道。
「我也一樣,如果有人掉下來,我就射一箭。」哈頓看上去也不怎麼有頭緒。
尼斯看了看這兩個人,從他們的神情中看不出是在開玩笑,他隱約猜到,切爾哈蘭總督這樣安排,是為了不觸發天機,讓瓦蒙有所感應。瓦蒙曾經想殺他,此刻他在這裡伏擊瓦蒙,瓦蒙不會有感應。
但是以他個人的實力,絕對殺不了瓦蒙這個大魔法師,所以他必須有幫手,但幫手不能太多,而且最好像現在這樣,不知道要殺什麼人,只需要幹好自己的活。
這樣做絕對保險,只是能不能殺得了瓦蒙,有些難以預料,畢竟那個傢伙是大魔法師。
尼斯心中充滿了疑惑,躲回了原來躲藏的地方。
哈頓在距離尼斯三米的地方躲了起來,藏在一塊石頭的後面。
魔法師沒有躲起來,而是在雪地裡走來走去,像是在測算什麼似的。過了七、八分鐘,他才停下來,然後在雪地上佈置些什麼。
尼斯沒有詢問,他只是遠遠地看著;哈頓同樣也沒有開口說話,他摘下了弓,取出了兩枝箭插在雪地裡。
時間一點點過去,魔法師已經完成了佈置,並且在雪地上放了個「隱藏術」,把方圓十米的範圍都掩蓋在一片白雪之下。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突然那個魔法師舉起了右手。
哈頓原本背靠岩石坐著,看到手勢,立刻變成半蹲的狀態,他拔起那兩枝箭。
尼斯也變得緊張起來,他知道馬上就要有答案了。
天空中響起一陣雷鳴聲,一道紫色閃電破空而至。
當初聖殿騎士團開會的時候,尼斯就曾經看到一個火系的大魔法師,化作一條數十米長的火柱,以讓人難以想像的速度破空飛行。
眼前這道閃電比那條火柱更快。閃電本來就是以快而著稱。
這肯定就是瓦蒙,除夕那天,瓦蒙想要殺人滅口時,用的正是電系魔法。
閃電瞬間就到了他們頭頂上方,突然地上飛起一道光柱,這道光柱就像是活的一樣,一個轉扇和閃電撞在一起。
電芒被撞得四散開來,一道焦黑的人影狼狽地從半空中翻滾著掉落下來。
那是瓦蒙,他的身上密密麻麻全都是五顏六色的各種防護罩,剛才的攻擊,使得預先設定的防禦法陣全都被激發了。
突然,一陣爆鳴傳進尼斯的耳朵,那是哈頓手裡的弓弦震動發出的聲響。
這個人的箭法和布萊克師出同脈,實力卻差得很遠,布萊克只是高階,他卻是超階強者。
瓦蒙身體四周的防護罩瞬間破碎,只用了一箭,就全部破碎,緊接著他從半空中翻滾著掉落下來,第二箭射穿了他的心臟僅僅兩箭,連發的兩箭就成功狙殺了瓦蒙,一個大魔法師就這麼死了。
從頭到底,尼斯都沒有出手,他呆呆地看著瓦蒙從天空中摔落下來,感受著撞擊地面時的震動。
一股寒氣從尼斯的腳底直接湧到頭頂。在這之前,他一直認為,自己只要達到主教級別,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既不用擔心教會懷疑他的身份,也不用擔心暗處射來的暗箭。但是現在,他再也沒有這樣的自信了。
一個很簡單的佈局,兩個連計劃都不知道的刺客,就讓一個大魔法師死於非命。
原來超階強者的生命,也是如此脆弱。
在切爾哈蘭總督的城堡裡,在書房之中,總督和尼斯面對面坐著。
對於這頭老狐狸,尼斯現在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看待了。
以前他總是以為這位總督性子偏軟,但是現在他卻知道,在平和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深深的殺機。
「這次刺殺讓你有什麼收穫?」總督想要看看尼斯的反應。
「您是想告訴我,一個人再強大也沒用,只要佈置得巧妙,可以很容易地殺掉一個人。」尼斯在瓦蒙死的那一刻,就已經明白總督讓他參與刺殺行動的目地。
那次行動他的作用很小,頂多就是幫著掩蓋了天機,不讓瓦蒙有所警覺。
「你很喜歡冒險,而且喜歡孤身冒險。」總督歎息了一聲,他知道原因,可惜他不能說出來。
尼斯同樣也沒辦法回答,他有著太多的秘密,很多事只能靠自己去完成。
不過這一次的刺殺,也確實讓他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危機。
如果當初不是卡彭特那夥人伏擊他,而是一個像哈頓那樣的人物,他或許已經沒命了。
從阿薩克斯的那場夜襲開始,他前前後後經歷了六次刺殺,他現在才發現,自己能夠活著,並不是因為實力夠強,而是因為運氣不錯,對方沒有下血本,沒有調用真正的高手。
「作為一個貴族,就應該住在城堡裡面,不會輕易外出,必須外出的時候,也要帶上眾多的護衛,而且身邊至少要有一個實力夠強的保鏢。」切爾哈蘭總督說著自己的體會。
「您對女兒說過同樣的話嗎?」尼斯突然問道。
總督被問得一愣,氣勢頓時弱了。
當初安娜如果這樣做,肯定不會落在尼斯的手裡,也就不會有後面的那一連串事發生。
「你是否知道,當初安娜選擇你時,我為什麼沒有反對?」總督換了個話題。
「您不是看中我的潛力嗎?」尼斯一向是這樣認為的。
切爾哈蘭總督倒也沒反對:「這話沒錯,不過,更重要的是你精通預言術,這讓你有可能比其他人活得更久一些。」
這個答案出乎尼斯的預料。
總督顯然是為了證明他的話,從胸口內側的口袋裡摸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隻龜殼,上面篆刻著許多神秘的符文。雖然不認識這是什麼玩意,尼斯卻知道,這也是占卜用的,因為龜殼的四周蕩漾著一層波紋。
古往今來,不知道有多少智者研究這種波紋,有人說這是時空的扭曲,就是靠這種扭曲,他們才能感知未來的事;也有人說,這是因果線,因為這種線的存在,所以他們才能推算出前因後果,而所有的預言術都是對這種波紋的運用。
將來尼斯想要在這方面更進一層,就要拋開所有現成的預言術,直接研究這種波紋,探求其中的奧妙。這就是預言術的本源。
「怪不得您沒有選擇成為騎士,而是往魔法方面發展。」尼斯終於知道一直以來疑惑的問題的答案。
這顯然不是切爾哈蘭總督一個人的選擇,他的親戚里有一大半都是魔法師。
「你現在也算是佈雷西亞家族的成員了……所以拿著這個。」切爾哈蘭總督把一卷羊皮紙和一根吊墜放在尼斯的面前。
尼斯拿起那根吊墜,這東西給他一種怪異的感覺。
突然他知道怪異在哪裡了,這東西能夠屏蔽他的感知。
「戴上它,就再也沒有哪個預言師能夠看到你的蹤跡,不管是在過去、現在,還是未來。」總督解釋道。
尼斯拿起了吊墜,這東西對現在的他來說根本沒用,但是未來或許用得著。
這不是聖器,更不是神器,不可能一直發揮作用,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拿回來重新煉製一番。
隨手翻開卷軸,尼斯的眼睛為之一亮。
卷軸裡記錄的是吊墜的煉製方法,從煉製難度來看,只要他達到高階煉金師的水準,就可以煉製這玩意了。
尼斯偷眼看了看切爾哈蘭總督,他總覺得,總督好像已經知道他的秘密。給他這東西,為的就是安他的心。
就算十年之內,他達不到主教的境界,也用不著擔心教會的追索了。
「我想知道一件事。」尼斯忍不住問道:「就算安娜當初沒有遇到我,就算安娜喜歡上的是另外一個人,您也早就計劃好,要玩這麼一手?」尼斯這樣問,是因為周圍人的敵意都太過明顯,針對他的行動也來得太快,就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幕後推波助瀾。
他最初以為,那是切爾哈蘭總督的敵人在幕後操縱一切,但是此刻,他卻有了另外一種猜想。
切爾哈蘭總督想要讓女兒繼承一切,底下的人肯定會有所不滿,與其等到他死了之後矛盾才爆發出來,還不如趁著他還活著,就把那股暗流引出來,然後消滅掉。
就算不能清除乾淨,有了這次先例,等到安娜上位之後,再有人想要搞風搞雨,首先要考慮一下後果。
「我只是不想讓伊比利斯流太多血。」切爾哈蘭總督顯然承認了尼斯的猜想:「現在,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安娜的夫婿很強勢,很有手段,再加上你的手裡掌握的財富,我相信你已經得到了這裡人的承認。」
從書房出來,安娜小公主已經等在書房門口。在她的身後還站著總督夫人。
「人都到齊了?」總督問道。
「就差你們兩個了,你不想讓大家餓肚子吧?」總督夫人微微有些抱怨。
總督打著哈哈,一把摟住妻子的腰,朝著樓下走去。
新年的第三天,總督總是會把親戚全都請來慶祝一番,這個習慣已經持續了幾代人。
大廳裡早已經佈置好了,總共三排很長的長桌,完全是按照尼斯搞出來的那種樣式佈置的。
「現在『卡奧尼的節儉』已經成了一種流行。」總督笑著對尼斯說道。
「這確實是一種節儉的美德。」尼斯很認真地答道。
「所以才流行得這麼快。」總督夫人在一旁接口,作為這裡的女主人,所有的家務都是她在操持,她最清楚這樣做的好處。
雖然在食物的烹飪方面變得繁瑣而又麻煩,材料上卻節省了很多。一場宴會下來,所需的花費只是以往的三分之一左右。一場宴會或許節省不了多少錢,數量一多就不一樣了。
她家天天有小型宴會,三五天要辦一場大型宴會,日積月累,節省下的就是一大筆開銷。
「聽說你在建築方面也很有造詣。」總督夫人說道。
「那是我的同伴伊斯特的功勞,他是這方面的行家,未來有可能成為大師級的人物。」尼斯見縫插針給伊斯特造勢。
「腓特烈公爵打算重新建造夏宮,已經選定他的設計。」切爾哈蘭總督的消息顯然比較靈通。
「已經決定了?」尼斯都還沒得到消息。
「除夕那天,林登大主教在埃爾納過節,順便提到了這件事,然後就確定下來。」
總督有著自己的消息來源,連這種事也一清二楚。
「腓特烈公爵不知道設計者是伊斯特吧?」尼斯對那位公爵沒什麼好印象,所以他也覺得那位公爵同樣不會喜歡他們。
「他不是瞎子,至少明白什麼是好東西。」總督笑著說道。
「能讓我看看是什麼樣的設計,能夠打動那位公爵的心?」總督夫人表現出了強烈的好奇心,她也聽說過公爵和尼斯他們之間的仇怨。
尼斯不可能不答應這樣的小要求,只見他將一顆顆種籽拋到半空中,種籽瞬間抽出了嫩芽,緊接著迅速伸展開來。
它的根須縱橫交錯,布成了地板,莖桿筆直挺立,成了一根根纖絀的柱子,枝杈則四處延伸,成為了橫樑和窗戶、門框、扶梯、欄杆之類的東西。
緊接著,有一部分枝杈上生出了樹葉,這些樹葉的顏色和形狀全都不同,有些像是磚塊,有些像是地板,迅速而又整齊地將大半個宮殿填滿了。
尼斯當初學習造物術,就是為了製作模型用的,他自創的「生命造物術」源於「造物術」,所以這種最根本的用途並沒有改變。
片刻間,一幢宮殿的大致結構就出來了。
迄今為止,所有的宮殿都講究氣派,結構上往往很簡單,或是用許多支柱撐住巨大的屋頂,或是採用城堡的樣式。
眼前這座宮殿卻不同,完全沿著地勢而建,有一部分甚至緊貼著崖壁懸在半空中,整個結構看上去輕巧而又單薄,一排排的落地窗戶隨處可見。
這種懸空型的建築,其實是參考了阿德蒙特隱修院的設計,隱修院就建造在崖壁上,夏天的時候山風吹過,裡面異常涼爽,伊斯特去過幾次,對於這一點記憶猶新,58這次給林登大主教設計夏宮,他就順手用上了。
新奇、輕薄的東西,總是討女人的歡心,總督夫人的眼睛裡冒出了光亮,可惜她也知道,這種設計在南方能用,在這裡卻不行,單薄的結構支撐不住這裡的風雪。
「我想有一座自己的城堡。」安娜小公主突然拉了拉父親的袖管。
她這樣說是因為有了城堡之後,她和尼斯可以經常幽會,住在家裡就沒有那麼方便了。這也是在討要好處。
安娜早就看出來,她的父親拿尼斯當槍使,借這個機會把那些有異心的人一個個打壓下去,她當然替自己的情人抱不平。
「這話不應該對我說,你不想想,我是為了什麼人才這麼做?」切爾哈蘭總督刮了一下女兒的鼻子。
小公主眼珠一轉,就明白了父親的意思:「那麼我找姑父和舅舅去要。」
「你想要一座什麼樣的城堡?」切爾哈蘭總督笑著問道,他這是在提醒女兒,應該怎麼開口。
安娜的舅舅擁有整個普利馬德薩,姑父控制著戈洛克,權勢、地位、財富全都不遜色於切爾哈蘭總督,讓他們送一座城堡是輕而易舉的事。
小公主看著尼斯,突然說道:「我要一座輕柔得像羽毛一般,美麗得像仙境一樣的城堡。」
這顯然是一個難題。
「你做得到嗎?」切爾哈蘭總督轉頭問道,他也想看看尼斯的本事。
尼斯最有名的不是他的實力,而是他賺錢的本事和他在製造、營建方面的造詣。
提煉白糖,卡奧尼大教堂,新式長船,交易廣場,最後還有貝爾格剛剛裝備的新式鎧甲,都被認為是他的作品。
「可以做到。」尼斯沒讓總督和小公主失望。
生命造物術就是尼斯的底氣,再加上,當初他和伊斯特做過一些實驗,想尋找一種替代砂漿的材料。
砂漿需要用水拌合,到了冬天,天氣變冷,水很容易凍結,砂漿就不太能用了,他們想找一種在冬天也能用的材料,結果搞出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其中就有一種白如雪、純如冰的材料。
「既然是仙境一樣的城堡,當然要充滿溫暖,四季都開滿鮮花,要有流水和終年不凍的池塘……這就需要一座溫泉。」尼斯說出了要求。
尼斯當然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安娜要一座城堡,是變相地替他索取補償。她出的那個難題,既是為了考驗他,也是為了能夠自由地選擇一塊土地。
說到價值,肯定是臨近海邊的土地最有價值,因為能夠建造港口,要不然就是交通要道旁邊的土地,那裡可以發展成城鎮。但是對尼斯來說卻沒什麼意義。伊比利斯就是交通樞紐,他以後要繼承的那座小島,更是位於出海口。所以反覆權衡之後,他乾脆索要一座溫泉。
「我記得,霍爾頓手裡就有一座緊靠著溫泉的城堡。」切爾哈蘭總督已經想到了一個好地方。
「我也記得,小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在那裡泡著。」安娜對於這個選擇也挺滿意。
她雙眼迷離,想像著自己和尼斯在裡面幽會的場面。
「既然霍爾頓出了土地,截讓其他人出人員和重新修建城堡的花費。」總督夫人當然不願意看到她哥哥一個人出血,她要讓其他人也出。
一望無際的雪原之上,一條溪流蜿蜒盤繞,溪水還冒著熱氣。
就在這條小溪的旁邊,有一座城堡。
城堡不大,主樓只有四層,也就十二米高,從兩側延伸出一圈圍牆,牆高七、八米,畢竟這裡經常有人來洗溫泉,不能讓外面的人看到。
被高牆圍攏著的是一個很大的庭院。長五十米,寬百米,溪水從左側進入,從右側流出,中間形成一座池塘。
突然一陣劇烈的震動,地面開始隆起和沉降。原本平平整整的池塘,變得高高低低起來,有些地方水很淺,才一尺左右,有些地方卻深達胸口,有水的地方鋪滿了整座庭院。而在靠近圍牆的地方,泥土和岩石自動地堆壘起來,形成一片低緩的齔坡。
等到一切都平靜下來,大群工人湧入城堡,很快城堡裡變得熱鬧起來。
在城堡的外面,一根根蔓籐正繞著圍牆往上生長,它們縱橫交錯,互相編織在一起,就像是編籮筐一樣,變得越來越高。
因為有原來的那道圍牆在,所以這些蔓籐交織而成的牆,異常堅固和牢靠。當初尼斯知道這裡已經有一座現成的城堡,就決定把這座城堡當做基礎。
這樣做,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安娜想要的城堡建造起來。
蔓籐在漸漸變色,變得越來越黑,而且暗沉沉的,就像是生鐵。
這也是尼斯選擇溫泉的原因,有溫泉的地方,一般是沉寂的火山,這類地方富含金屬礦藏。
這裡和死亡谷不能比,土壤和岩石裡的金屬成分雖然很多,卻沒能夠富集成礦,開採的價值不大,但是對他來說再好不過,更利於植物的吸收。
尼斯第一次用「生命造物術」製造如此巨大的東西,多少有些不熟練。
在魔法師的世界,瞬間建造起一幢建築物,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很多大魔法師建造屬於自己的魔法師塔的時候;都是施展一個魔法,一座高塔就拔地而起。
和一般建造房子不一樣,用魔法建造房子,屬於煉金術的一種,造出來的房子完全是一個整體,相當於一件超太型的魔導器,往往帶有一大堆特殊的功能。
這座城市也是一樣,造好之後會自動吸收陽光、灼光和地熱,會監視方圓五公里之內的一切動靜,會維持一種自然循環,讓溫度保持恆定,讓水保持清潔。
這是最基本的功能。
尼斯的實力畢竟有限,僅僅只是中階魔法師的他,能夠建造出這樣一座魔法建築,已經很了不起了。
忙碌著的不只是尼斯一個人,在牆根底下,一道銀光竄來竄去,催生植物是小東西的工作。隨著圍牆漸漸增高,他漸漸感到有些支撐不住,魔力的消耗遠比想像中要大得多。
尼斯有點懷疑,自己的野心是否太大了一些?是不是有點一步登天了?
可惜,事到如今已經不能退縮,他只能非常吝嗇地調用每一分魔力,這種感覺有點像他剛剛學習魔法的那段日子。
突然,他注意到了小東西。
小東西和他一樣工作到現在,而且催生植物生長遠比控制植物的長勢要「費力」
得多,但是小東西的魔力卻沒有絲毫枯竭的跡象。
「難道魔獸真的這樣得天獨厚?」
尼斯心中充滿了疑惑,他的注意力轉到小東西的身上。讓他意外的是,他的眼睛看得到小東西,但是當他用神念感應的時候,小東西卻彷彿不存在一樣,只有一團和那些蔓籐一樣的氣息,在快速地滾來滾去。
尼斯嚇了一跳。
本身的氣息消失,和自然界的某一環融為一體,這是傳說中聖階魔法師的特徵。
瞬間,一個念頭從他的腦海裡閃現出來。
魔法師是從巫師發展而來,巫師的力量則來自於對魔獸的崇拜和研究,遠古的圖騰幾乎都是魔獸。
巫師沒有超階和聖階的分類,但是他們有「身化圖騰」和「天人合一」的說法。
前者是和圖騰相合,擁有圖騰的力量和本能,後者更進一步,是和自然融合,成為自然的一部分。
這樣算來,作為諸多傳承之一的魔法,也肯定帶著巫術的影子,那些大魔法師還真的和魔獸有幾分相似,都可以直接調用自然界中的魔法能量,瞬間施法,無需當然真正的聖階絕對不是這樣簡單。小東西充其量是和這片蔓籐牆壁融為一體,遠沒達到與自然融合的地步。
心中又是一動,尼斯靠到了蔓籐牆壁邊,他將雙手輕輕地搭在蔓籐上。
之前幾個小時枯燥乏味的施法,讓他習慣了這份工作,就算不刻意去控制,也能夠繼續工作。
一邊控制著這些蔓籐,讓它們按照他的心意生長,一邊將所有的感知全都集中在這些蔓籐上。
漸漸地,尼斯感應到風吹過蔓籐的輕拂,感應到溪水流過引起的震動,感應到大地的養分被這些蔓籐吸起,轉化成生長所需要的物質,在莖程之中傳輸……在不知不覺中,尼斯的氣息變得越來越淡,不過他沒有像小東西一樣,和這片蔓籐牆壁融為一體,而是像一塊石頭。人畢竟不同於魔獸,沒有魔獸那樣先天的優勢,他只能將意識融入其中。
這片蔓籐已經有一個意識了,那是小東西的意識,作為本命寵物,它當然不會傷害主人,反而顯得很興奮。更妙的是,它不停地將自己的感受傳遞給尼斯。
植物沒有眼睛,也沒有耳朵,所以看不到東西,也聽不到聲音,只能感覺到冷、熱和震動,但是透過小東西的轉換,卻變得彷彿能夠聽見和看見。
尼斯沉醉於這片完全不同的世界裡面。
蔓籐也在呼吸,隨著那一呼一吸,四周的魔法能量起伏動盪。
突然,尼斯又有了發現。每一根莖稈,每一根枝條都多多少少產生了一些魔力,那絲魔力微不可查,但是匯聚起來之後數量卻很驚人,這些魔力全都匯聚到小東西的身上。
尼斯連忙也進入冥想的狀態,果然匯聚的魔力一分為二,其中的一部分進入了他的體內。
原本已經枯竭的魔力,迅速得到了補充,這比他自己冥想要快得多,可惜能夠吸收的魔力只有很少一部分,大部分魔力直接散去。
這種現象對於他來說並不陌生,以往祈禱的時候,經常可以看到聖力降下之後沒辦法吸收,最終溢散出去。教會對此的解釋是聖性不夠,從信仰力轉化而來的聖力要經過聖性的過濾,才能變成自己的聖力。
看來魔力也是一樣,和聖性相對應的是本源,想要提升轉化效率,就必須研究與之相關的本源。
尼斯不太肯定他能不能做到,這應該是高階巔峰才接觸的領域,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實在太早了一些。
突然,一股凜冽的殺氣逼來,尼斯瞬間從蔓籐牆壁之中退了出來。
一出來,那陣殺氣就消失了。
尼斯一開始以為是自己搞錯了,但是小東西吱吱的叫聲,讓他知道,這不是錯覺。他立刻意識到,殺掉瓦蒙並沒有讓那些人警醒,反而引來了報復。
尼斯看了看身後。
在他身後十幾米外的地方有三個人,一個浮空盤坐,身上散發著逼人的寒氣,另外兩個都像標槍一樣筆直地站著。這是切爾哈蘭總督借給他的保鏢,全都是超階強者。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這三位沒有絲毫的反應,好像根本沒有感覺到那絲殺氣。
尼斯有些疑惑,他再一次將意識融入蔓籐牆壁之中。因為有了之前的經驗,那股殺氣顯得越發明顯,他還能夠隱約感覺到一些若有若無的氣息。
突然,他又感覺到其他殺氣,這些殺氣非常分散,而且不是針對他的。
這下子他明白了,他又被那位總督大人當槍使。
瓦蒙不是孤家寡人,也有一大堆親戚朋友,其中肯定有關係密切的人,這些人一定會想替瓦蒙報仇。
貴族之間的仇殺就是這樣產生的,一個人被殺,然後牽連到親戚朋友,最終你殺我,我殺你,讓仇恨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久,甚至延續幾個世紀。
將意識收回來,尼斯朝著那三個保鏢喊道:「有朋友來了,準備歡迎他們。」
三個保鏢愣了一下,不過他們馬上明白過來,那兩個大騎士走到旁邊穿起鎧甲,而那個大魔法師仍舊懸空盤坐,好像什麼準備都沒做。但是過了片刻,這位大魔法師睜開了眼睛,不疾不徐地說道:「是有人過來了,兩百個騎兵,二十五個騎士,為首的好像是伯雷丁。」
「老對手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留著兩撇小鬍子的騎士揮舞了兩下長劍,似乎這個伯雷丁讓他非常興奮。
「你打不過他。」另外一個大騎士年紀約四十幾歲,要沉穩得多。
在一旁聽著的尼斯,腦海裡立刻閃現出一段信息。
伯雷丁·瓦爾庫薩克,伊比利斯排名第一的騎士,男,三十二歲,擁有馬德爾堡和周圍五千畝的土地。在蛇牙的榜單上,殺他的獎勵是一萬點。
相比之下,瓦蒙在榜單上的積分是一萬五千點,顯然更高一些。
一想到這些,尼斯順帶想到哈頓和自稱「塔」的那個魔法師。
成功刺殺瓦蒙之後,當天晚上他就進了一趟萬神殿,在「蛇」大廳裡面領取獎勵,原本以為這一次賺大了,一萬五千點積分可以換取很多東西,沒想到最後到手的只有五千點積分。雖然收穫大幅度縮水,卻讓他知道了一件事,哈頓和那個魔法師都是蛇牙的成員。
尼斯不敢肯定,眼前這三個人裡,會不會也有蛇牙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傳來了金屬碰撞的聲音,那邊已經打起來了。
還沒等尼斯做出反應,四周的地面上就浮起了一片大霧。
這是真正的大霧,絕對不是幻術製造出來的錯覺,還時不時有鋒利如同刀刃的氣漩從迷霧裡衝出來。
尼斯一看就明白了,負責保護他的那個大魔法師是元素法師,專精的是氣系魔法。
大氣法師在元素法師裡,既是最強的,也是最弱的。他們可以看到幾十公里之外的情況,可以聽到上百公里之外的聲音,隨隨便便放一個魔法,都能夠籠罩方圓幾十畝的土地。逃跑更是他們的專長,他們可以御風而行,速度比風翼術快得多,也可以讓光線折射,達到隱身的目地。
雖然有著種種的優勢,但是大氣法師缺乏強力攻擊和防禦手段,也是非常有名的。所以他們也被諷刺為「卷軸專家」,一旦和同級的對手交戰,就必須靠卷軸幫忙。
大霧剛剛布下,遠處又響起一片雷鳴聲。
「那肯定是怒雷?吉斯特貝爾,他是瓦蒙的師兄。」
「我記得他們師兄弟的關係不怎麼樣啊?」
「關係不好,可以用利益來補。」
三個保鏢就像是在看戲,不疾不徐地在那裡談論著。
尼斯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他再一次將意識融入蔓籐牆壁裡。
遠處的殺氣完全攪成了一團,切爾哈蘭總督的人馬和那兩百多名騎兵絞殺在一起。每一次鬥氣的碰撞,每一次魔法的釋放,都會引發一陣令人戰慄的能量波動,傳到這邊,就彷彿放電閃光一般。
這是完全不同層次的戰鬥,和他以往見識和參與的那些戰鬥根本沒法比。
兩邊的超階強者全都聯合在一起,集結成兩座戰陣,次一等的人在這樣的戰鬥中,完全成了炮灰,不管是高階巔峰的騎士,還是普通的士兵,都沒什麼兩樣,他們在一大堆魔法加持之下,也變得非常強大,不過這種強大持續不了多久,最終要嘛在瞬間爆發之後,徹底平息下來;要嘛就變得可有可無,生死不知。
突然又是一聲轟響,緊接著一隊人馬閃電般地朝著這邊飛掠而至。
尼斯連忙從蔓籐牆壁裡退出來,一個「戰魂復甦」卷軸滑落到他的手裡,隨著他嘴裡唸唸有詞,卷軸迅速焚燒,而他的目光則變得越來越凶厲。
武者之魂甦醒了,迅速接管了他的身體。
尼斯剛剛做好應戰的準備,一道無形的結界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他立刻感到身體像被一團風包裹著,所有的重量都被風抵消了。這種效果絕對比輕靈術要好得多,輕靈術還有十分之一的重量,現在的他卻連一點重量都沒有了。
另外兩個大騎士顯然也一樣,其中一個人飛身躍起,跳到十五、六米外,如同一隻雨燕一般來回飛掠。
騎士當然不會飛,即便大騎士也沒這個本事,此人顯然靠的是那個大氣法師的魔法,才能做到這一切。
尼斯沒敢學那個騎士的樣子,他和這三個人第一次見面,互相之間還沒有形成默契。他快速地念動祈禱文,並掏出一張張神術卷軸,給他和三個保鏢全都加持了一連串的神術。至於輔助類的魔法就免了,有大氣法師在這裡,根本輪不到他獻醜。
「殺過去?還是在這裡等?」大氣法師轉頭問道。
尼斯看了身後的城堡一眼。
這可不是一座要塞型的城堡,只是霍爾頓家洗溫泉用的「別墅」,四周的高牆只是用來阻擋窺視的目光,根本沒什麼防禦力。
「殺過去吧!那邊的人還多一些,可能更加安全。」尼斯做了決斷。話音剛剛落,他就感覺到身體不由因主地朝前飛去,那速度確實比「風翼術」要快一些。
這就是大氣法師厲害的地方,不但自己能飛,還能帶著別人一起飛。更厲害的是,那密佈刀漩的迷霧也跟著他們一起往前飄。大氣法師被稱為活動的戰陣,確實很有道理。
遠處電光閃閃,火光熊熊,切爾哈蘭總督的另一路人馬,把那群人攔了下來。
尼斯越發確定,老狐狸是拿他當槍使,這個傢伙早有準備。
「你最好別亂動。」負責保護他的大氣法師警告道。
如果是在以前,尼斯肯定不會這樣做。因為他總是認為,停著不動最容易遭到攻擊。但是現在,他多少有些明白,如果沒有足夠實力的話,還是停著不動最安全,至少可以得到別人的保護。
警告完尼斯,那個大氣法師轉過頭來,朝著人群之中連著放了幾個魔法。
戰場上原本兩邊鬥得很激烈,突然間,切爾哈蘭總督的人全都消失了蹤跡。
這是群體隱身,利用大氣對光線的折射,讓一片範圍內的人全部變得無影無形。
這邊剛剛施法,那邊就立刻升起一隻巨大的眼睛的虛影,隨著正中央那顆車輪大小的眼珠的轉動,原本已經隱身的人,重新又顯露出來。
對方的破解也夠迅速的。
幾乎在同一時刻,那大片的迷霧湧了上去,把敵人團團圍攏在中間。
隱藏在迷霧中的刀漩,對大騎士沒什麼用,它們根本破不開大騎士身上的鎧甲,卻讓敵方的那幾個大魔法師感到威脅。
刀漩的威力不大,同樣破不開他們身上的防禦護罩,但是防禦護罩是要靠魔力維持的,再細微的攻擊也需要相應的魔力去抵消,刀漩隨生隨滅,數量無窮無盡,防禦護罩雖然夠強,卻也受不了這樣的蠶食。
突然,一道銀光朝著四面八方蕩漾開去,銀光所到之處,迷霧盡數消失,那些由風形成的刀漩也失去了存在的根基。
這就是大魔法師之間的戰鬥,兩邊隨機應變,見招拆招。
最後那一下,看似對面成功破解了這邊的魔法,但是在遠處冷眼旁觀的尼斯,卻知道對手輸了一招。
這道銀光顯然是一個自創魔法,就和他的「生命製造術」一樣,但是等級要遠高過「生命製造術」,介乎於高級和頂級之間,而那片密佈刀漩的迷霧,只是一個普通的魔法。兩者的消耗完全不同。
超階強者之間的戰鬥,要嘛一、兩招裡面分出勝負,要嘛打消耗戰。對於後者來說,每一分魔力都要精打細算。
「吉斯特貝爾,你還想繼續打下去嗎?你有必要替瓦蒙報仇嗎?就算為了那顆『雷霆寶石』,也不需要用性命去拼吧?」
迷霧中傳出勸降的聲音。
話音落下,就看到被圍攏在中間的那群人裡,有一個紫色頭髮,紫色長袍,四十多歲的魔法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指。
數十顆細小而又刺眼的光點,瞬間投入那片迷霧中。緊接著,一連串轟鳴聲響起,迷霧中電光亂竄。
這一擊讓尼斯眼睛一亮,雖然是魔法,卻讓他感覺像極了暗器。
魔法和暗器都是遠程攻擊,有很多相通之處,不過大部分魔法一旦完成,就要立刻釋放出去,所以不如暗器方便。
尼斯的眼睛緊盯著那個魔法師。
此人的身體周圍,凝結出數百顆龍眼大小的珠子,這些珠子上電流爆射,亮得尼斯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些珠子,他原本以為這是類似火球、爆裂火球之類的魔法,用「法術辨識」看了之後,結果發現全都是魔法陷阱。
魔法陷阱也是一種魔法,只是觸發方式不同,激發之後不會立刻發動,要等到有人靠近之後才會爆發。
尼斯也用過魔法陷阱,當初在阿薩克斯遭遇襲擊的時候,他就是用魔法陷阱幹掉了圍攻他的那些殺手。從死亡谷逃出來的時候,他同樣動用了魔法陷阱,效果相當不錯。
不過他沒法和眼前這個魔法師相比。此人把魔法陷阱玩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不但把魔法陷阱縮小到如龍眼般大小,而且能夠發射出去,念發即炸,操控由心。
「吉斯特貝爾,既然你不識時務,那就怪不得我們了。」迷霧中仍舊傳來了剛才那個人的說話聲,勸不動,他轉而勸降別人:「弗洛恩,你有什麼打算?一條路走到底嗎?」
就算在戰場上,也很少有趕盡殺絕的事發生,內部仇殺的時候也是一樣,對於那些幫忙的人,或者敵對家族的手下,一般都會網開一面。
「我已經盡力了。」敵對陣營裡一個五十多歲的大魔法師,帶著歉意地朝著身邊的人說道,然後他化作一連串星星點點的光芒破空而去。
在貴族之間的私仇戰爭中,一旦選擇退出,就意味著和原來的陣營脫離了關係。
有第一個人做出了選擇,那群人裡立刻又有人脫離隊伍,這些人全都是來幫忙的。眼看著人走了一小半,特別是大魔法師一下子走了三個,吉斯特貝爾有些慌了,他感覺自己做了傻事。
他和瓦蒙的關係並不好,甚至還有一些小小的仇怨,剛才是拉不下臉離開,他怕被人說臨陣脫逃,又有些捨不得對方許諾的「雷霆寶石」,再加上他們這邊也有不少大魔法師,真的打起來,兩邊都會損失慘重,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剩下的就全都是敵人,動手。」剛才勸降的人,現在發出了死亡宣告。
而早在他發令之前,切爾哈蘭總督的人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所以在一瞬間,電光雷火就淹沒了中間被包圍的那群人。
突然,一道劍光強行破開所有的攻擊。這道劍光並不長,也不刺眼,但是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好像任何東西都能夠破開一樣。
尼斯的瞳孔猛地一縮,他從這一劍裡面看到了戰爭元力的痕跡,而出劍的這個人對戰爭元力的理解,還在墨菲之上。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此刻控制身體的武者之魂躁動起來,那是一種殺戮的本能。
尼斯嚇了一跳,之前他在黑沼澤留下精神印記的時候,已經把那些負面的情感全都斬了出去,怎麼還有殘留?還沒等他找到答案,他的身體就動了。
尼斯看到了伯雷丁。
伯雷丁,伊比利斯排名第一的騎士,看上去非常年輕,身穿著金色的鎧甲,肩上披著猩紅色的斗篷,手中的長劍每一次劈斬,都帶著一種神秘莫測的韻味。
在尼斯的眼裡,伯雷丁的身上有幾個快速游移著的紅色圓點。這位排名第一的騎士並沒有完全領悟戰爭元力,他的防禦有破綻,不過這些破縱全都稍縱即逝。
此刻控制著尼斯身體的殺戮者,靜靜地等待著,他在等待機會的到來。
以這副身體當然施展不出他全盛時的一擊,但是尼斯有魔法,還有數量眾多的高級卷軸。一張黑色的卷軸出現在他的手裡,卷軸的表面印著一把滴血的匕首。
這是「撕裂之吻」,屬於詛咒一系。
在高級魔法中,「撕裂之吻」也有雞肋之嫌,因為它只能破開一道傷口,長度要看中招的人的實力,像伯雷丁這樣的大騎士,頂多被撕開一道寸長的口子。
既然是高級魔法,肯定有它的長處。「撕裂之吻」無視任何魔法防護,而且撕裂的傷口凝聚著詛咒的力量,很難癒合,治療起來非常麻煩。
戰鬥仍舊在繼續,在鋪天蓋地的魔法和鬥氣的光芒中,時不時能看到驅散術,在切爾哈蘭侯爵的人馬之中藏著幾個高階牧師。
對方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下,此刻仍舊能夠支撐著的,除了伯雷丁之外,就只有大魔法師吉斯特貝爾了。後者用單一種魔法和讓人目眩的變幻手法,讓所有的人見識到這種獨特戰法的威力。
突然尼斯動了,黑色卷軸迅速化去,變成一道細微到極點的黑影。
這道黑影只有半尺長,形狀很不規則,就像是一道黑色的小閃電,又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條裂縫,快速無比,卻又無聲無息地劃過了戰場。
就在那一瞬間,伯雷丁像是被蟄了一下似的,渾身的寒毛全都豎了起來,他感覺到死亡的逼近,他的劍閃電般地朝著那道黑影迎了過去。
黑影被擋住了,可惜這東西無形無質,緊貼著劍鋒滑了過去,切入了伯雷丁唯一的縫隙之中。
一道很細小的傷痕出現在這位大騎士的額頭上,傷痕從額頭正中一直拖到鼻樑,長度連半寸都不到。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此刻能夠待在這片戰場上的人,全都是超階強者,就算是在混戰中,也能看清這一擊出自誰的手。
一雙雙充滿驚訝的目光盯在尼斯的身上。
驚誇變成了震驚。
尼斯就站在那裡,但是身上卻沒有絲毫氣息,那裡彷彿一片虛無,而在虛無的後面著隱藏著無盡的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