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倫堡的麥克米安勳爵?」
眾人在藏身的那片密林裡,伊斯特和路克面面相覷,旁邊那位魔法師也皺起眉頭。
「你們知道這個人?」
尼斯問道。
「他是摩倫堡四大家族之一海弗斯家族的長子。」
伊斯特的簡單解釋,如同一壺冰水澆在尼斯的頭頂上。
管理一座城堡的家族,按照慣例都會擁有伯爵頭銜,而伯爵的領地大的有一個郡,小的也有一、兩個縣,麾下肯定人才濟濟。
「這塊不是骨頭,而是鐵釘,咬下去不但會崩碎牙齒,還會扎得滿嘴是血,吞下去的話,會更加恐怖,連胃連腸子都會弄穿。」
伊斯特自言自語著。
在場的人都覺得晦氣,這顯然不是合適的目標。
「麻煩你聯絡一下梅特洛,讓他仍然躲在那裡別動。」
路克對哈蘭魔法師說道。
那個魔法師點了點頭,掏出一根風精之羽,往空中一扔,羽毛立刻朝著遠處筆直射出去。
此刻,梅特洛仍然潛伏在那座小鎮裡。他的工作就是守在那裡探聽情況。
感覺是空歡喜一場,尼斯百無聊賴地找了一塊地方躺下來。其他人整個白天都在休息,只有他潛伏在屋頂上,偷聽遠處的動靜。
他才剛躺下,路克和伊斯特就走了過來,兩個人坐在他的旁邊。
路克看上去,同樣有些意志消沉:「看來情況比我們想像的還要不妙。」
他指的是尼斯對戰局的猜測,那絕對是非常糟糕的壞消息。
「你聯絡王子殿下了嗎?」
尼斯問道,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個問題有夠白癡,如此重要的消息絕對要讓上面知道,不過以他們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引起腓特烈公爵的重視。
經一事長一智,他們現在有什麼事都先告訴菲利普王子,然後由他轉告,反正王子殿下不在乎戰功,戰功對他沒有任何用處,也就用不著擔心王子吞沒他們的功勞。
「我覺得腓特烈公爵和他身邊的那群人不會在意。」
路克已經習慣被無視,所以說到這些的時候,心情異常平靜,他也不覺得難受,他同樣不在乎這場戰爭的勝敗。
反正報告已經到了王子殿下手裡,事後證明他們的情報是正確的,絕對少不了他們的戰功,也正因為是透過王子殿下轉述,腓特烈公爵想賴都賴不掉,路克甚至還帶著一絲惡意,希望他們這邊戰敗。
一旦戰敗的話,對方事先集中一部兵力,到了後期再拿出來,就會被看作是決定勝負的關鍵,而他們的報告正是針對這個關鍵,重要性不言而喻,這比捉幾個身份不高的俘虜絕對有意義得多。
事實上他們現在完全可以打道回府,或者乾脆躲起來打混,因為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憑著這個情報,他們所獲得的功勞足以抵銷今後十年的軍役。
不過,路克和伊斯特現在過來,並不是為了這件事。
「我們得另做打算了,腓特烈公爵不是一個值得我們效力的人。」
路克歎道。他現在很慶幸自己是教會的騎士,至少還有選擇的機會。
尼斯連忙在四周放了一個靜音結界,雖然哈蘭魔法師和那個牧師都不是公爵的手下,但是他不敢保證這些話會不會傳出去。
「問題是我們的要投靠誰呢?」
伊斯特問道。伊斯特和路克是商量好了之後才過來的,只是想從尼斯這裡得到一些啟發。
伊斯特說完,路克又接過話頭。
「王子殿下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他是否能登上王位?如果只是得到一塊領地的話,那就沒有什麼用了,哥倫安特本來就已經夠小,再小的話根本沒有什麼意義「」「第二個問題呢?」
尼斯說道。
「我們在那裡沒有根基。」
路克說出他的憂慮。
尼斯默然無語,經歷過卡奧尼村那場背叛,他現在已經知道,一個外來者想要在一個新地方發展是多麼困難。在卡奧尼他有那麼多優勢,代表教會,地位高高在上,卻還是遭遇到一連串挫折。
而在哥倫安特,他們面對的將是一大群地位比他們高的人,他們愈是得到王子的賞識,所承受的壓力就會愈大。
伊斯物也看著尼斯,這正是他和路克商量時,感覺最頭痛的一件事。
他很明白根基的重要性,家裡的人再怎麼不管他,在他有可能出頭的時候,還是會幫上一把,這一次能夠得以卡奧尼的管理權,伊斯特的父親就出了不小的力。
根基也意味著人脈。當初尼斯為了接近蒙德,費盡心機卻沒有成功,梅特洛卻憑著拐彎抹角的關係,敲開蒙德的家門,這就是最好的例子。
「施蒂利亞是一個選擇。」
伊斯特說道,這其實是他和路克的想法。當初他們打算藉著王子的手,攀上施蒂利亞家族。
施蒂利亞公國是在十幾年前分出去的。兩邊的人關係密切,這邊的人脈也能夠派上用場,至少未來半個世紀裡,他們用不著擔心會被當成外來者,而半個世紀之後,他們早已融入當地人之中。
而那位施蒂利亞公爵是一個非常平凡的人物,沒有讓人崇拜的優點,同樣也沒有令人詬病的缺點,為人溫和而又保守,處理起公務來不溫不火,投靠他應該是不錯的選擇。
雖然從王子之前的警告裡可以聽得出,貝爾蘭多斯子爵在那裡也有一些關係,不過有王子幫忙,問題不會很大。
「這是一個選擇,不過這家人進取心不足,也就是意味著我們不會有太多機會。」
路克歎息了一聲,騎士就是靠打仗出人頭地,所以他們最喜歡的倒是腓特烈公爵這樣不安分的人物,這也是他和伊斯特非常猶豫的原因。
除此之外,施蒂利亞家族的還潛伏著另一個危機,那位公爵沒有孩子,而且他的年紀已經大了,十有八九不會再有繼承人了。
也就是說,施蒂利亞家族很有可能會絕嗣。那樣的話,領地就會回到哈斯家族手裡。
尼斯看著伊斯特和路克兩個人,他對這兩個人愁眉苦臉的模樣很感興趣,好半天後,他才說道:「那麼在每個人身上都下點注,怎麼樣?」
「騎士可貴的是忠誠。」
路刻苦笑著向小傢伙解釋著最基本的常識。
當然這話並不絕對,如果他們擁有足夠的實力,擁有左右一切的能力,就用不著向任何人效忠了。
「現在是一個墮落的年代,忠誠並不是必須的。」
尼斯並不認同路克的話:「你們難道還沒有注意到嗎?菲利普王子殿下並不在意我們是否忠誠,他需要的是我們能夠幫他的忙,而對腓特烈公爵來說,你們就算忠誠,又有什麼用處?」
路克和伊斯特一臉黯然。
「你有什麼想法?」
路克問道,他有些想接受尼斯的建議,不過他要知道尼斯為什麼會想多處下注?
「聖殿騎士團靠借貸起家,沿海那些城邦靠貿易發財,佛蘭德爾靠工業繁榮,他們都是很好的榜樣。」
尼斯說道:「你們還沒有發現嗎?和以前比起來,土地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關鍵是要有人有錢,再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地盤,這樣就可以養活一支軍隊。如果你們覺得沒有領地不保險的話,那麼就去申請一份『黃金詔書』,然後和異教徒開戰,從異教徒那裡奪來的土地,總是屬於自己的。」
他點出其中的關鍵。
「黃金詔書」的存在,是為了保證上帝控制的勢力範圍會不停往外擴張,而不是像古代那些龐大帝國一樣,經歷一段輝煌的擴張之後,就漸漸開始萎縮,最終衰亡沒落。
只要是從異教徒那裡奪取的土地,教會就會承認它們的歸屬權,任何人想要搶那片土地,都會被認為是對上帝的挑戰。
路克和伊斯特全都聽懂尼斯的意思,不過兩個人心裡充滿猶豫,這就是騎士和牧師的最大區別。
騎士的眼裡永遠都盯著現成的東西,因為那樣才能夠為他們帶來利益,而牧師則不同,沒什麼比開闢新的教區、將異教徒感化為上帝的信徒更有意義。
對於那些真正虔誠的牧師來說,這是應盡的職責,而對於像尼斯這樣的人來說,這可以給予他實力,讓他擁有屬於自己的教區。
苦修士想要成為聖職者、想要擁有自己的教區,只有為數甚少的幾種辦法,這就是其中一種。
整個晚上都沒有發生任何事,第二天也一樣。
和之前的緊張忙碌完全相反,現在是閒的的讓人發慌。偏偏此刻他們是在敵國境內,不能發出聲音,也不能露出行蹤,除了站崗放哨,就只能躲著睡覺。
到了第三天,眾人原本以為還會在悠閒中度過,沒想到天剛亮,魔法師哈爾就有了反應,之間他朝著遠處看了一眼,然後手一招。
片刻之後,風精之羽飛射而來,懸停在頭頂上。
這玩意有兩種用法,一種是自己催發,另外一種就像現在這樣,由一個魔法師負責收發。前者運用起來靈活,後者則更為方便,不過後者那種方式有許多限制。那邊的人必須待在原地,不能亂動。
隨手捻起那根羽毛,魔法師哈爾傾聽著上面攜帶的消息,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來,向路克報告道:「那位勳爵已經到了,不過倉庫裡的人卻沒有做好準備,勳爵和幾個隨從不想等待,所以選擇先走,另外一部分人則等到物資裝好之後再趕上。那邊問我們要不要下手?如果決定下手的話,他就撤回來,如果不下手的話,他仍舊會潛伏在小鎮裡。」
「你們怎麼想?」
路克轉頭問尼斯和伊斯特。
「靠,前面那批人肯定是硬骨頭,後面那群人的實力應該不怎麼樣。」
伊斯特的賭性又上來了。
尼斯猶豫了一下。如果是以前的話,他或許會反對,但是這兩天的等待實在太枯燥乏味了。如果放棄這個機會,他不知道下一個機會什麼時候才會到來?
再說,那支隊伍的人本來就不多,兵分兩路之後,力量更加分散,而且後面那批人十之八九是隨從。
他們的目標就是那些隨從。
大貴族身邊的隨從可不簡單,很多都是某個家族的孩子,路克他們當年如果被送往大貴族家,想得到這樣的位子,說不定還要經歷一番競爭。
對於路克他們來說,這種等級的俘虜最合適,因為這些人的實力不會太強,也因為戰鬥中難免會失手,萬一殺死對方,路克他們也扛得起這樣的仇恨,要不然換成某位伯爵的愛子喪命在他們的手裡,絕對是一場災難。
伯爵以上的貴族已經不用顧及教會的面子,完全可以派出刺客要他們的性命,而教會絕對不會介入。
「不過,有一個前提,兩批人必須離得夠遠。」
尼斯雖然贊成動手,但是他的打算更趨向穩妥。
三個人裡有兩個人的意見一致,而路克原本也不打算反對,所以最終的結果就出來了。
他們立即開始準備。
尼斯和魔法師哈蘭負責放哨。因為前面那批人的實力會很強,絕對不能用眼睛探查,不然的話肯定被發現,所以他們只能用耳朵聽。前面那批人經過的時候會傳來馬蹄聲,而後面那批人經過的時候,除了馬蹄聲,還會有車輪碾壓得聲音。他們兩個必須確定這兩批人離得夠遠。
「讓梅特洛回來,順便讓他想些辦法,讓那兩隊人之間的距離盡可能地拉遠。」
路克遙控指揮著。
魔法師哈蘭立刻發出風精之羽,而風精之羽很快就又回來了。
「他已經得到命令了。」
魔法師哈蘭報告道。
幾分鐘之後,一張爬犁搖搖擺擺出了小鎮,爬犁上放著一堆農肥。瀰漫開來的臭味讓鎮口的士兵們全都躲得遠遠的。
幾輛已經裝好軍械的馬車正準備離開小鎮,可惜他們慢了一步,梅特洛的爬犁在他們之前出了小鎮。
聞到那股濃郁的臭味,幾個騎著馬的人立刻命令駕車的士兵停下來,他們可不想一路上聞著臭味前進。
「真是晦氣,現在是冬天,怎麼會有人往外運肥料?」
為首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一頭金髮,白皙的臉蛋,靈動的眼睛,看上去十分可愛。
他的身份肯定不簡單,因為其他人都只穿著一身鎖鏈甲,行軍的時候很少有人全副披掛,像鐵甲衣,盾牌,長槍這類東西全都有專門的馬匹馱著。只有這個小孩全副武裝,甚至連馬匹都披上馬鎧。
全套的馬鎧最輕也有四十幾公斤,再加上人的重量和全套的鎧甲,總重量絕對恐怖。
上陣廝殺還好,這樣的長途行軍,一般的馬根本吃不消,但是那個小孩胯下的戰馬,卻像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如果路克他們在這裡,肯定會一眼認出,那是一匹血統純正的安蒂爾馬。
「大概是收肥的,糞便這東西只有在人多地地方才容易取得,所以很多住在偏遠鄉村的人,會趕著沒有農務的時候,到鎮上運一些肥料回去。」
說話的是一個身材瘦長的隨從。
這些人全都是貴族出身。
貴族出身並不意味著高高在上,整天風花雪月,相反的,他們必須學習怎麼打仗,怎麼管理領地,而農務就是領地管理之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一個合格的貴族可以不諳農務,可以不會養馬,但是這些知識都要知道。
事實上,被送往大貴族家的孩子,一開始必須和下人們住在一起,但並不像路克和伊斯特他們所說那樣,是一種屈辱的事。
和下人們住在一起,大多是為了讓他們學習底層的工作,學習如何管理一個家,如何管理一片領地。所以這種出身的騎士,在領地管理方面確實比教會出身的騎士要強得多。
爬犁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著,那隊人也只好跟在後面,用同樣的速度前進。
梅特洛確實挺精明,他的速度不是很快,卻又不至於讓後面的人跟得不耐煩,恰好踩在他們能夠忍耐的底限上。
從小鎮到伏擊點只有十幾公里的路程。
轉過一個山坳,後面的人看不到他的身影,梅特洛立刻加快速度,他趕著馬往斜坡上跑,爬犁上的農肥早已被他掃落,這玩意兒熏了他老半天,他也感覺快受不了了。
「辛苦你了。」
在山坡上,路克朝著梅特洛揮了揮手,在他身後,波而布早已為老爺準備好了盔甲和武器。
車輪碾壓路面的聲音愈來愈近,那支車隊終於進入山坳。
「吁!」
那隊人馬全都拉緊韁繩,讓馬停了下來。
只見兩側的山坡上全都站著人,前面的大道上更是停著四匹馬,緊接著又有幾個人從身後的山背拐出來,掐斷退路。
「你們是土匪還是騎士?」
那個小孩非常不滿地喊到。
「我們當然是騎士,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光明正大地站在你們面前。」
路克顯得理直氣壯:「用不著擔心,我們會堂堂正正的把你們擊敗,你們現在可以穿上鎧甲,拿上你們的武器,不過別想拖延時間。」
他嘴上說得慷慨激昂,心裡卻在滴血,這樣的伏擊在他看來,絕對傻透了,對方兩邊都有強援。不管是剛才過去的那批人調頭回來,還是駐守小鎮的那隊人馬殺過來,都夠他們受的。
但是為了不破壞規則,他不得不這樣做。
讓他慶幸的是,對面的那群人全都血氣方剛,居然也想堂堂正正地打一場,根本沒有拖延時間的意思。
那群人的平均年齡也是十七、八歲,他們迅速披上馬鎧,穿上鐵甲衣,戴上頭盔。
從頂級戰力的數量來說,路克這邊還要少一些,他們四個見習騎士、一個蠻族扈從、兩個牧師、再加上一個魔法師,而另一邊則是十二個見習騎士。
說到士兵的數量,路克這邊佔優勢,總共二十二個士兵,再加三個隨從,那邊卻只有二十個士兵。
高高舉起長槍,兩邊的人馬開始列隊,路克他們早已佔據有利位置,對面那群人需要同時兼顧前後兩面,不得不背靠著那幾輛馬車而分成兩隊。
從頭到尾,路克這方沒有做任何小動作,在那群人穿戴鎧甲的時候,他這方甚至沒有準備魔法和神術,直到對方列陣,他才舉起右手。
這是向對手致意,同時也是戰鬥的信號。
幾乎在一瞬間,魔法師哈蘭和那個牧師開始各自吟誦。
被攔截下來的那群人頓時緊張起來,這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己這邊最大的弱點——他們沒有魔法師和牧師,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們沒有指揮官。
此刻,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趕快衝過去,趁對方的魔法和神術還沒有準備完成,殺掉這兩個人,最不濟也應該打斷他們的魔法,可惜,那十二個見習騎士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發號施令。
戰場上的機會稍縱即逝,當青濛濛的羽毛虛影升起,當金色流光在路克和他們的戰馬身上流轉起來,對於另外一方的人來說,一切都已經晚了。
正面,路克、帕爾姆和尼斯三個人騎著馬衝了過去,尼斯的馬最慢,但是他的攻擊卻最快,他的右手飛快撥動著弓弦,將一枝枝箭矢射出去。
僅有的半捆箭矢現在全都給了他。
在山坡上,那些士兵同樣也在射箭,沒有了意識連接,他們的箭法變得非常差,好在目標離得很近,他們又居高臨下,佔了很多便宜。
不管是尼斯還是那些士兵,射的全都是對方的士兵。
那些從馬車上跳下來的士兵,實力並不怎麼樣,用的武器又是長矛,是標準的長矛兵。
長矛兵攻強守弱,克制騎兵,卻被弓箭克制,這是常識。
慘叫一聲接著一聲,尼斯的箭刁鑽而快疾,射的都是小腿、肩窩之類最不容易防守的地方。而從山坡上射下來的箭矢同樣也有不小的收穫,至少他們的存在,讓對面的士兵不得不分心旁顧,而面對尼斯那如急雨一般的箭矢,分心的結果絕對是致命的。
一輪快箭下來,二十個士兵倒下三分之一。
長槍陣必須組成密集戰陣才有威力,一旦有了缺口,那就什麼都不是了,更何況少了三分之一。
另外兩個人的目標是那些見習騎士,路克和帕爾姆幾乎直接撞上去,兩個人同時發動朗基努斯槍的神術,兩道光芒如同孔雀開屏一般,朝著對面攢刺過去。
那十二個見習騎士同樣分成兩隊,朝著前後兩個方向,正面只有六個人,在路克和帕爾姆的恐怖攻擊下,根本就沒有抵擋的能力。
其中的四個瞬間被打飛,另外一個實力稍強一些,不過他要護住那個小孩,免不了有些手忙腳亂,所以被帕爾姆的長槍擦了一下,肚子上劃開一道一尺長的口子。
「走、護著少主快逃。「」僥倖逃過一劫的那個人高聲喊到。
他所說的少主,指的當然是他保護的小孩,但是此刻他們根本沒有上下關係,也不知道由誰斷後,又是誰要帶著少主離開,所以話音落下,其他人都沒有反應。
不過,這句話倒是提醒了那個小孩,他猛地一夾坐騎,那匹馬頓時串出去。
他快,尼斯同樣不慢,隨著一連串的弓弦響起,一排箭矢朝著那匹馬射去。
雖然那匹馬鎧嚴絲合縫,連馬的四條腿都被包裹起來,但是飛奔的時候總會露出一些縫隙。
可惜,尼斯的箭法這一次失效了,叮叮噹噹一連串輕響,所有的箭矢全都釘上馬鎧,那匹馬鎧彷彿是用磁鐵做的,射過去的箭矢全都偏離軌道,直接撞在鋼片上。
遠程武器實在有太多破解之法,這也是其中一種。也難怪騎士很少使用弓箭,除了需要攜帶大量的箭矢,克制的東西太多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不過尼斯的手段不只一種,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小孩逃掉,小孩一旦衝到前面求救,把前面那批人招來,麻煩可就大了。
一道銀光從尼斯的袖管裡飛出,瞬間追上了那匹馬。
那匹馬很有靈性,猛地往旁邊一閃,試圖避開,但是尼斯射出的銀光同樣也拐了一下,銀光貼上馬背,卻沒有引發馬鎧裡封印的防護法陣,而是滴溜溜一轉,從那個小孩腋下的縫隙裡鑽進去。
任何護甲,腋下的部位肯定是弱點,小孩尖叫一聲,從馬背上摔下來。
那匹馬久經訓練,立刻前腿收攏,人立起來,強行剎住前衝的力量。
人從馬上摔下來並不會死,但是被拖著走的話卻會被活活拖死,所以訓練良好的戰馬,在主人摔下來時都會這樣做。
讓人感到訝異的是,小孩把腳從馬鐙裡抽出來之後,立刻拍了一下馬腿,嘴裡喊道:「快,去報信。」
那匹馬像是聽得懂他說的話,立刻朝著前方飛奔而去。
其他人來不及反應,魔法和神術需要準備,時間來不及,路克他們是騎士,因為有尼斯這個專職的弓箭手,所以他們連標槍都沒有帶,伊蓮娜倒是擲出一支標槍,但是標槍和之前的箭矢一樣,全都吸在那件馬鎧上。
突然,一條絆馬索貼著地面,朝著馬腿纏繞上去。
這玩意兒就是兩頭掛著重物的繩索,一邊旋轉著,一邊飛出去,碰到細長的東西就會牢牢纏住。
尼斯瞄準的是馬腿。
那匹馬靈性十足,居然能感覺到威脅,雙腿猛地一蹬,身體飛躍而起,絆索從馬蹄底下飛過去。
再想攔截那匹馬已經不可能了,那匹馬如同一陣風一樣迅速遠去。
所有的人都彷彿從睡夢中驚醒一般,原本堵住後路的伊斯特也衝下來,高個子美女更是接連把六枝標槍全都擲出。
有這麼多人出手,尼斯就沒興趣湊熱鬧了,他騎著馬走到那個小孩身邊,看了看小孩,然後伸出一隻手:「起來吧,小傢伙,戰場可不是你這種年紀該來的地方。」
小孩也斜著眼看了看尼斯,冷哼了一聲,說道:「你有資格這麼說我嗎?你也不比我大多少。」
不過他倒是挺配合,從地上爬了起來。
收拾戰場的速度很快,哈蘭魔法師對受傷的人施展了一個麻痺咒,然後把所有人扔上爬犁。
馬車上的東西全都是護甲和兵刃,應該值不少錢,但是路克他們此刻不敢有絲毫貪念,讓魔法師施展一個腐蝕術之後,所有的人迅速撤離。
為了趕時間,路克他們根本來不及脫下護甲和馬鐙,所以也乾脆坐上爬犁。那些爬犁全都是特製的,當初設計的時候就考慮到抵銷馬鐙的重量。
他們才剛離開沒多久,五個騎士就跟著逃脫的那匹馬趕回來,他們圍繞著正在冒著白煙的大車轉著,那些銅鐵都在腐蝕術的作用下漸漸消融,已經不成樣子了。
「對方有魔法師。」
為首的是一個二十二、三歲的青年,他面沉似水,兩眼冒著凶光。
「最先動手的只有三個人。」
旁邊一個中年騎士看著那凌亂的馬蹄。
經驗豐富的追蹤者可以從馬蹄印中看出許多東西,甚至能夠在腦海裡還原曾經發生的一切。
「其中一個是用弓箭的,可能來自東方的遊牧民,只有他們檀長這種連珠箭。」
中年騎士駕馬跑到山坡上,俯下身子撿起掉落在山坡上的絆索:「還有這東西。」
「另外兩個應該是騎士,實力不錯,已經領悟了鬥氣,但是用起來還不純熟。」
這個中年騎士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是因為他沒有想到兩個菜鳥的手裡會有朗基努斯槍這樣強悍的武器。
「既然敢潛進來,這支隊伍裡肯定配備了一個牧師。」
中年騎士繼續分析著:「山坡上還有一些馬蹄印,其中一些應該就是那個牧師留下的。山坳外面還有一些馬蹄印和腳印,這是另外一隊人,他們負責堵住去路,也是三個騎士,這些人離開的時候沒有騎馬,而是乘坐一種類似爬犁的東西!」
「我們要不要追下去,還是先回鎮上召集人馬?敵人如果乘坐爬犁,肯定跑不快,也逃不遠。」
旁邊的一個人輕聲問道。
為首的年輕騎士猶豫了一下。
對方的人數比他們多,而且有魔法師和牧師,還有兩個中階巔峰或高階紙級的騎士,再加上一個遊牧騎射手,絕對是強敵,追上去未必討得了好。
回去叫人的話,他怕耽誤時間,萬一把人弄丟了,他承受不起失職的責任,被俘虜的人裡面有一個人絕對不能出意外,甚至那個人如果暴露身份,也會引來很大的麻煩。
一想到這裡,他最終還是下了決心。
「追。」
中年騎士一馬當先,他一邊策馬狂奔,一邊搜索地上的痕跡。
現在是冬季,雪已經融化,但是草還沒有長出來,大地被冰凍著變得異常堅硬,那些爬犁又不像大車那樣會留下深深的轍印,所以追蹤起來非常困難。
其他人全都跟在後面,他們的心裡充滿了忐忑。
他們的身上全都只有一件鎖鏈甲,馬也沒有披上馬鎧。要不然馬根本跑不動。而此時他們正在追趕的人全都不簡單,一旦打起來,他們非常吃虧。
而且隨著追趕的距離越來越遠,他們的心中漸漸生出疑惑。在他們的印象之中,爬犁必須在雪地才能跑的飛快,在這種山地間就慢多了。
照理說,他們應該早就追上了,但是現在連個人影都沒有看見。
除了那位年輕的勳爵之外,最焦慮的就是在前面帶路的中年騎士。他也想不明白,什麼樣的爬犁能夠跑的這麼快?從地上留下的痕跡來看,他們追了這麼久,距離居然一點都沒有拉近。
又往前追了五、六公里,那個中年騎士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朝著遠處的方向看了看,有看了看頭頂太陽的位置。
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他的腦子裡。
「這群人不打算返回戰場,他們要逃往邊境。」
他猛然間喝道。
這個判斷頓時讓另外四個人慌亂起來。如果逃往前線的話,他們還可以慢慢追蹤。如果逃往邊境的話,幾個小時就到了。
年輕的勳爵不再猶豫。他催動戰馬朝著前方趕去。既然知道敵人逃往邊境。他們也就不用沿著痕跡追蹤了。
其他人也緊隨其後策馬狂奔。
一旦放開速度,騎馬確實比乘坐爬犁要快。翻過一座座的山丘後,這群人遠遠就看到一排飛馳的爬犁和全服武裝坐在爬犁上的人。
與此同時,路克他們也看到後面的追兵。
「一個高階巔峰,兩個中階。」
新來的牧師一眼就看破追兵的實力。
對方有一個高階騎士,確實有點夠嗆。
低階騎士用不著在意,中階騎士是戰場的主力,這也意味著大部分騎士遲早能夠達到那個境界。不過中階以上的就沒有那麼容易了。中階巔峰就是一道門檻,必須領悟鬥氣,七成以上的騎士止步於此。晉陞高階又是一道門檻,之後每一級都異常困難。
而高階巔峰可以說是普通騎士裡的頂級存在。路克他們這支小隊根本不夠人家塞牙縫。
「一起跑的話肯定跑不過。必須把那個高階騎士引開。」
尼斯說道。這是一個令人感到悲哀的事實。
他說這話,當然不是讓別人去。說到逃命,他比其他人多一點經驗。
「那實在太冒險了。」
路克不同意,不過他確實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放心,邊境離這裡很近了。」
尼斯硬著頭皮找了個理由。
「你怎麼引?」
伊斯特問道。他其實也不希望尼斯冒險。
「我帶那個小孩走。他看上去來頭不小。抓回去也是一個麻煩,還不如趁這個機會,在半路送給他們。」
尼斯之前沒攔下那匹馬,就已經感覺事情不妙。能夠擁有這麼一匹好馬,這個小孩的身份絕對不簡單。等到扒掉小孩子身上的鎧甲,發現全套鎧甲都是頂級貨色。他們立刻明白自己遇到什麼樣的麻煩。
這些東西全都是量身定制,也就是說,小孩的家裡能夠請得動頂級的武器製造師和頂級的煉金術士。
更讓人發寒的是,這家人不把錢當錢。小孩子的身體長的很快。這套鎧甲頂多一年就穿不上了。這麼大的手筆,絕對不是一般的伯爵家所能擁有的。
剛才情況緊急,他們來不及商量就帶著那個小孩子走了。逃跑的路上,他們就開始後悔了。正因如此,尼斯這個建議讓路克和伊斯特頗為心動。
看到這兩個人不再反對,尼斯飛身跳了起來,一腳踩在後面那匹馬上,然後順著馬背往後跑。
他從一張爬犁跳到另一張爬犁,俘虜全都在後面幾張爬犁上,包括那個小孩在內,總共抓了五個俘虜。
尼斯把小孩夾在胳膊底下,然後搭了個呼哨。他的馬立刻跑過來。這匹馬雖然比不上那匹血統純正的馬,不過在訓練上絕對差不到哪裡去。尼斯飛身跳上去他的馬已經卸掉馬鎧。不過馬鞍上仍舊掛著弓箭和箭矢。
哈蘭魔法師從爬犁上站起來,他知道尼斯要去引開追兵,他幫不上其他忙,只能替尼斯加持幾種魔法。旁邊的牧師也挺夠意思,同樣替尼斯加持了兩種神術。
前方就有一個岔道,一條路蜿蜒往南,另外一條路往山上而去,尼斯一拍坐騎,毫不猶豫地選擇那條上山的路。
後面緊緊追趕的那路追兵頓時慌亂起來。
「怎麼辦?」
一個人問道。
「別管那些人,我們追這邊。絕對不能讓……有一點損失。」
年輕的勳爵不敢說出那個人的身份。現在至少還能隱瞞,知道那位身份的沒有幾個。
沒人提議分兵,他們人數本來就少,如果分兵的話,很有可能會被對方各個擊破。
一匹馬拚命往山上跑,後面五匹馬緊追不捨。
山路一開始還算平穩,但是愈往上,變得愈崎嶇難行。
尼斯的實力並不算強,騎術也真是馬馬虎虎。但是他有神術和魔法輔助。一個輕靈術就可以讓他、小孩和馬的重量剩下原先的十分之一,再高明的騎術也沒有這招有效。
緊追不捨的那隊人,實力有高有低,馬匹也有好有壞。不知不覺中距離愈拉愈遠。追在最前面的是那個中年騎士,居然將鬥氣注入戰馬體內,讓戰馬爆發出驚人的速度,比起尼斯用魔法和神術輔助,居然只快不慢。
眼看著愈追愈近,突然,迎面射來一連串箭矢。這些箭全都瞄準他的馬。
一串叮噹的輕響,所有的箭矢全都被劈落。中年騎士連長槍都沒動,只是揮動了幾下馬鞭。
尼斯原本就沒指望能夠對付這個傢伙,他的目的是騷擾,讓對方沒辦法全力追趕,不得不分心抵擋箭矢。
他不只對這個人出手,只見他將弓輕輕往上抬了抬,再一次射出的箭矢高高地畫出一道弧線。越過中年騎士的頭頂,朝著後面幾個人射去。
這就是他為什麼選擇上山道路的原因,居高臨下可以射的更遠,對方卻射不到他。
緊跟在中年騎士後面的人,正是那位年輕的勳爵,他的實力差了一些,但是馬絕對好,同樣也是一匹血統純正的名馬。
箭矢畫出一道彎曲的弧線,落下時因為有重力的關係,箭矢變得更加勁急。
原本緊追不捨的中年騎士輕歎一聲,調轉馬頭,他是勳爵的扈從。如果勳爵出事的話,他絕對會倒霉,反倒是那位殿下被劫走的話,和他並沒有太大的關係,要為此事負責的是勳爵。
這並不是自私,而是各自的職責所在。
「你別管我。」
年輕的勳爵怒目而視。
他的話剛落下,只聽到身後一陣戰馬嘶鳴,一匹馬翻倒在地,馬背上的人被掀了下來。還好此人身手算敏捷,用肩膀著地,一個跟斗消去下落之勢,總算沒受太重的傷。
被流矢射中的是勳爵的侍從,還只是一個見習騎士,實力在這五個人裡面堪稱墊底。
剩下的兩個則是中階騎士,頭頂上如雨的箭矢倒也威脅不到他們兩個。
「你們別再追了,我一個人就行。」
中年騎士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心中充滿無奈。
說著,他又調轉馬頭朝著前面追上去,沒有那些累贅,這個人終於放開速度。
尼斯仍舊不時回頭射上兩箭,箭矢愈來愈少,他的心頭漸漸焦慮起來。另一個讓他感到焦慮的原因是身後的人追得太緊,所以他不敢放慢速度,這樣一來,他也就不敢把人質扔給後面那個人,萬一沒接住的話,小孩以這樣的速度摔在地上,十之八九會沒命,即便保住性命,也會身受重傷,甚至終身殘廢。
他正在猶豫的時候,突然身體一輕,自己連同戰馬已經身處於半空中,他的身後是一道懸崖。
與此同時,馬鞍前響起一陣小孩的尖叫,剛才那一連串顛簸早已將小孩震醒,不過他一直都裝作昏迷,等待逃脫的機會到來。但是,小孩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死亡的恐懼讓他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