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 第二十集 第四章 邪惡

  在萬神殿裡,尼斯就感覺身體像要飄起來似的。

  身體的自然反應居然能夠傳到這個意識空間裡,這絕對是他事先未曾預料到的。

  更讓他沒有預料到的是,似乎有一股聖力徐徐降落到他的意識分身上。

  這股聖力完全不同於上帝賜予的聖力,它散發出粉紅色的光華,同樣也擁有一絲生命氣息,這絲生命氣息很淡,甚至給人若有似無的感覺。

  尼斯馬上猜到這股聖力肯定是愛神賜予。

  愛神執掌的神職裡有繁衍、生長、發育和生育,這都和生命有關,更何況交配這種行為本身就是生命的一部分,不管是聖力還是魔力,他一向來者不拒。

  愛神擅長的領域是幻術和精神控制,所以她賜予的聖力能夠加強幻術和精神控制的效果,不過對尼斯來說,這些聖力有更大的用途。

  沒有絲毫遲疑,他立刻把這些聖力分解吸收。幾乎在一瞬間,他就感覺這個分身變得凝練許多。

  聖力全都能夠直接使用,它們其實是各種能量的混合體,上帝賜予的聖力以生命能量為主,而愛神賜予的聖力大多是精神能量。

  尼斯打定主意以後要經常這麼做。身體在現實世界裡和女人做愛,意識進入萬神殿,這樣得到的聖力明顯多得多,而且吸收之後的效果也更好,全都被用來強化意識分身。

  這只是一個實驗,他真正想增強的不是這個意識分身,而是打在光明之翼和惡魔之吻上的那兩個天使印記,不過此刻他沒有時間管這些。

  一進入萬神殿,他就出現在翡翠森林,這是他成為核心成員之後得到的特權。

  從小房子裡出來,尼斯直奔市場。市場裡的人並不認得他,他現在用的是雲怪的樣子,成為核心成員之後,他其實可以任意改變形象,但是他覺得沒有必要,所以一直保持這模樣。

  千林塔的那些店舖仍舊黑心得要命,價格開得很高,但是他只要盯上一會兒,價格就會改變,變得非常便宜。

  這同樣也是核心成員的權利,在萬神殿裡想要黑核心成員是不可能的。

  尼斯到這裡來,是為了購買「歲月無痕」的植株。既然打算大幹一場,事先就得準備充分。

  「歲月無痕」的植株在萬神殿並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雖然帶花苞的「歲月無痕」少之又少,但是沒開花的植株卻很多。因為這種植物可以用插枝的方法培植,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一枝「歲月無痕」可以分出幾千枝植株。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特性,這種植物才沒有絕種。

  在市場裡轉了一圈,尼斯把所有能夠找到的植株全都買了下來。這些東西真正到手要一個星期的時間,這還是特別要求過的,千林塔離夏馬恩王國可不近,所以接下來他需要的就是等待。

  做完這件事,尼斯並沒有急著離開,他還要去黑沼澤的實驗室一趟。

  他化作一縷青煙,迅速消散開去,下一瞬間,他已經在那個實驗室裡了。核心成員可以在萬神殿裡自由傳送。

  實驗室裡仍舊那樣冷清,這裡的人一向不多。

  「你總算回來了。」

  雨果朝著他打著招呼。

  「這一次離開的時間久了一些,抱歉了。」

  尼斯連忙說道。

  「你來得正好,老Q剛剛完成他那部分工作。」

  雨果指了指角落裡的一張桌子。

  那張桌子上趴著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仔細看會發現那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腦子,只不過被壓扁了,而且邊緣有許多觸手。

  在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是正常的,老Q更是其中最怪異的一個。

  尼斯徑直走到桌前,桌邊放著一疊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文字,偶爾還夾有一、兩幅草圖。

  這些東西讓尼斯感到頭大無比,他和在場的其他人不同,並不是什麼專家,這些理論方面的東西更是難以看懂。

  不過他有他的絕招。

  尼斯拿起紙看了起來,他看的方式有些特別,食指不停地在那一行行文字上劃過。他的手指劃過之處,那些文字就被他記錄進《聖諭書》裡。

  現在《聖諭書》已經被他重新命名為《大智慧書》這是他最近發現的一個竅門,用這種辦法,他已經把上千部典籍的內容送進《大智慧書》裡,現在他正在嘗試不用手指直接靠眼睛看,把所看到的內容送進《大智慧書》裡,如果成功的話,速度會更快,可以在更短的時間裡讓《大智慧書》充實起來,那樣的話,賽門老人的意識也能夠早點甦醒過來。

  花了半個小時,紙上的內容全都進入《大智慧書》裡,很快的那亂七八糟的公式變得清晰起來,原本看不明白的地方多了一大堆解釋。

  不過更重要的是,尼斯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上面的公式和圖案對於他來說,大部分沒有什麼意義,並不需要他理解其中的原理,他需要知道的是需要準備些什麼?一步步怎麼進行?要注意些什麼?

  如果說老Q是一位建築師,根據幾何公式和力學原理設計出一幢建築物,他就是一個泥瓦匠,不需要懂得那些東西,只要知道地基的深度、立柱的位置、牆壁的位置、窗戶和門的位置,還有其他一系列數據,然後憑藉以往的經驗把這些東西建造出來。

  重新整理過之後,老Q那十幾張紙的內容只剩下大半張紙,上面最多的就是法陣圖,除此之外還有能量節點、循環回路和需要用到的輔助性法術列表。

  尼斯把這一切都記在了腦子裡。

  那些要用到的法術有很多他不會,好在萬神殿裡的一切都是虛幻的,所以他能夠施展任何神術和魔法。

  隨著他的手輕輕抬起,一副樣子怪異的骨架從實驗室正中央的血池裡升了起來。

  骨架緩緩地落到旁邊的試驗台上。

  尼斯又從血池裡取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肌肉組織。

  肌肉組織總共有兩種,一種是墨綠色,表面閃爍著金屬光澤?另外一種顏色暗紅,還帶著一些半透明的感覺。

  前者取之於死神螳螂的刀臂,後者取之於霍布斯跳蚤的大腿,這兩種肌肉都以強勁有力著稱。所不同的是,死神螳螂的刀臂肌肉非常軟,揮舞刀臂的時候和人完全不同,更像是一種振動,所以這種刀臂能夠一秒鐘劈出三百多刀。霍布斯跳蚤的大腿肌肉則完全相反,硬得就像是強弓的弓臂。

  「幫我一個忙好嗎?」

  尼斯朝著旁邊的奧斯托夫打了個招呼。

  這個樣子像章魚的傢伙立刻走了過來,不必尼斯多說,他就用觸手捲起肌肉組織,開始往骨架上裝配。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製造肉甲和造馬車、造弓弩沒什麼兩樣,都是組合一些零件,只是細節處理方面有所不同。

  奧斯托夫的觸手非常靈巧,拼接肌肉組織最大問題是血管的排布,如果尼斯做的話,能夠在半個小時裡連接好一根血管就已經很了不起,這頭章魚卻只要五、六分鐘就能完成。

  這些活體組織,無論是血管還是肌肉,連接好之後,奧斯托夫只要用觸手頂端一點,兩邊就完全長合在一起。他這一手稱為「細胞黏合」。

  事實上,在這個實驗室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尼斯用的就是「生命製造術」,他可以生成新的細胞讓兩邊長合。零的能力叫「活體焊接」,雨果的能力叫「意念縫合術」,唯獨老Q沒這個本事,他動手不行,厲害的只是腦子。

  尼斯看著奧斯托夫工作,那如行雲流水一般的手法非常美妙,但是尼斯的心情卻沒有那麼美妙,因為他意識到一件事。

  就算在萬神殿裡成功地製造出這件「屠殺者」鎧甲,想要在現實中也製造一件,憑他的能力恐怕有些不太可能。就算知道奧斯托夫現實之中的身份把他聘請過來,恐怕也沒用,現實之中沒人擁有那麼多觸手。

  「現在輪到你了。」

  奧斯托夫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尼斯被驚醒過來,他立刻施了一個「生命製造術」。

  「生命製造術」不只能夠讓細胞融合,也不只是催生機體生長,它比「細胞黏合」、「活體焊接」和「意念縫合術」都高明的地方是,它能夠把不同的機體組織徹底變成一個完整的個體。

  或許是分神的緣故,或許有其他的原因,出手那一瞬間,尼斯就感覺不對勁。

  「咦,這是怎麼一回事?」

  奧斯托夫大聲叫了起來。

  只見那件漸漸成型的鎧甲上升起一股粉紅色的光暈,緊接著原本已經融合的肌肉和骨架開始分離,而且開始不受控制地重新生長、組合。

  「完蛋了,徹底失敗。」

  尼斯懊悔道。好在這次失敗只是白費一些時間,在萬神殿裡面就算失敗,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奧斯托夫也停了下來,他退開幾步,看著那件鎧甲變得越來越畸形。

  那件鎧甲仍舊在分裂和生長,一根根肋骨朝外翻轉著,兩種顏色的肌肉纏繞在上面,讓這件鎧甲看上去就像是一截老樹根,又像是一隻大蜘蛛,肋骨的根部變寬,成為一塊塊巴掌大小的骨板,尼斯一開始還在為失敗而歎息,但是他漸漸地沒了懊悔的心思,因為這變得越來越畸形的鎧甲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要毀掉它嗎?」

  奧斯托夫在一旁問道。

  「等一下。」

  阻止的人是老Q,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那件畸形的鎧甲,正中央的獨眼一眨不眨。

  過了片刻,老Q顯得有些興奮起來,他那如同壓扁腦子一樣的身體變得越來越紅。

  「你剛才是怎麼幹的?」

  老Q朝著尼斯問道。

  「我也不知道。」

  尼斯顯得很無辜,他總不能說是因為他分神了所以出了錯。

  更何況,這個怪物身上籠罩著的粉紅色光暈看上去非常眼熟,這個意外肯定和他此刻的狀態有關,他的身體在外面和一群女人做愛,可能是外界傳來的性衝動干擾他的施法,也可能是愛神賜予的聖力讓鎧甲發生變異。

  可惜,這個原因不能說出口,要不然會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不想再被老Q追問,尼斯反問道:「這有什麼特別的嗎?」

  老Q猶豫了一下。

  「你想到了什麼?」

  雨果也在一旁問道。

  看到有其他人產生興趣,老Q終於說道:「你們不覺得它變得畸形之後,像一種傳說中的怪物嗎?」

  「傳說中的怪物?」

  雨果略微沉默片刻,很快就明白過來:「你指的是百臂巨人?」

  雨果的話剛落,尼斯的腦子裡就一陣嗡鳴,他已經知道剛才為什麼有那種熟悉的感覺了。

  尼斯想得到的那個「大地胎盤」旁邊,有一隻樣子醜陋的怪物守著,看上去就像是樹根和蜘蛛的組合體。

  他查了很多資料,都沒搞清楚那個怪物的身份,原本打算問問雨果,可惜一直忘記,現在聽老Q這麼一說,他立刻意識到那只巨大而又醜陋的怪物可能真的是百臂巨人。傳說中的百臂巨人正是從「大地胎盤」裡出來的。

  那個傢伙肯定受過重傷,整個下半截都沒了,只剩下腰部以上的部位。

  「我明白了。」

  老Q瞪大眼睛看著尼斯:「你的力量有一部分是來自於厄洛斯。」

  「那個小愛神?他能夠製造百臂巨人這樣的怪物?」

  奧斯托夫一臉不以為然。

  小愛神的力量確實很強,不過那指的是玩弄人心,讓它上戰場的話,恐怕連一個半神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在神話中,一大一小兩個愛神都是廢材級的存在。

  「你忘了太初諸神裡就有一個厄洛斯?」

  雨果早就明白了。

  尼斯同樣也想到了。

  不管在什麼神話裡,有一點是相同的,宇宙最初都是從渾沌中誕生,而第一批誕生的神靈就是太初諸神,他們的數量很少,卻擁有著無與倫比的力量。但是正因為力量太過強大,他們一生下來就被禁錮起來,不能自由活動。

  「大地胎盤」又叫做「蓋亞的子宮」,地母蓋亞就是太初諸神之一,也是最有名的太初神靈。

  太初諸神裡同樣也有一個執掌性、性慾、交配的神靈,那就是厄洛斯。

  「分裂、繁殖、捕獲、吞噬……每一個都不一樣,個體就是種群。」

  雨果喃喃自語著,他念著古老的典籍之中對於泰坦神族的描述。

  那些從大地胎盤裡出來的怪物被古代人稱作為泰坦神族。

  毫無疑問,眼前這個東西完全符合那些描述。

  這件畸形的鎧甲一邊變異、一邊將剛剛生長出來的手臂伸進旁邊的血池之中,不停從裡面撈出活體組織。這些活體組織迅速地融入它的軀體之中,這讓它變得更加畸形和醜陋。

  「奇怪了,這些活體組織全都來自普通的物種,裡面絕對沒有泰坦巨神的細胞,怎麼會變成這樣?」

  雨果想到更深層的問題。

  「恐怕阿斯特洛波斯的推論是正確的。」

  老Q歎道。

  其他人全都聽得雲裡霧裡,阿斯特洛波斯實在太陌生了,尼斯更沒聽說過,至於對此人有過什麼推論更是一無所知。

  不過雨果卻知道這個傢伙也是一個怪物,看過的書不知道有多少,居然全都記在腦子裡,這個本事簡直能比得上《大智慧書》這件神器。

  「你是說,人類和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物種都是泰坦巨神的後代,所有生物的身體細胞裡全都藏著泰坦巨神的遺傳因子?」

  雨果一臉震驚。

  比雨果更震驚的是其他人,零搶先問道:「為什麼會得出這樣的推論?難道那個人也碰到過類似的事?」

  說著他朝桌子上那個變得越來越畸形的怪物看了一眼。

  「阿斯特洛波斯是在研究魔獸的時候,得出這樣的推論,他認為魔獸所擁有的異能並不是憑空得來,這種異能本來就存在於它們的體內,只是因為某種原因被激發出來。而最初的源頭應該就是那些泰坦巨神。」

  雨果解釋道。

  「那麼神呢?」

  尼斯立刻想到這個問題。

  神的存在形式和神的起源是兩個永恆的疑問。

  對於世界的起源、諸神存在的真相,尼斯最終沒能找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裡,他一直嘗試著再一次製造出那種變異怪物,可惜再也沒能成功過。這讓整個實驗室的人非常失望。

  一個星期之後,尼斯終於用不著再煩惱了,因為從千林塔買的東西已經送來,當天晚上,他獨立一個人離開捨伍德山谷,離開夏馬恩王國。

  此刻北地已經進入雨季,天空顯得很陰沉,只有些許光明從厚密的雲層中穿透出來,因為這糟糕的天氣,四周光線異常暗淡。

  雨一直下,而且越下越大尼斯抖了抖身子,抖掉身上沾著的雨水。

  他的身上穿著軟甲,這件軟甲滑不溜手,別說是雨水,就算是膠水都應該沾不上去,問題是軟甲外面還有一件斗篷和一件披風,這兩樣東西沾水。

  斗篷自然是那件朦朧斗篷,這是除了軟甲之外尼斯保命的最大倚仗。

  披風是變色龍披風,這東西是他自己煉製的,穿著它,身上的衣服可以變換各種顏色,和四周的環境融為一體。

  這件變色龍披風是魔導器,不過持續時間很長,一次施法可以維持六個小時,所消耗的魔力卻少到極點。

  腹中的飢餓讓尼斯想起時間,陰雨天就這點不好,只能分得出白天和黑夜,具體的時間就看不出來了。

  循著水聲而去,尼斯很快就找到一條小溪,有水的地方就有魚。

  尼斯的眼睛盯著水面,一把帶飾的飛刀在他指尖跳動著,突然,他的手腕一抖,飛刀瞬間從他的手上消失,水面上一陣波光抖動,片刻之後,一條三、四斤左右的狗魚飛出水面。

  尼斯沒有用手去接,而是讓魚虛懸在半空中,他的指尖朝著那條狗魚輕輕劃了劃,半空中一縷暗淡的銀光閃動幾下,那條魚立刻散了開來,先是像盛開的鮮花一樣,一片片薄如蟬翼的魚片緩緩張開,緊接著晶瑩剔透的魚片從魚骨上落下。

  河裡的魚並不適合生吃,因為魚肉裡可能有寄生蟲,不過這對尼斯來說不是什麼問題。

  尼斯隨手放了一個淨化術上去。

  魚肉很不錯,鮮美中帶著一絲自然的甘甜,只需要一撮鹽,不需要其他的調味料,吃到嘴裡就讓人感到回味無窮,但是一想到接下來每天都要吃這東西,尼斯就不覺得有多美味了。

  這裡是敵人的地盤,為了保證安全,他必須待在荒郊野外,所以吃東西沒什麼選擇,只能是生魚和生菜。

  突然,腳邊的草叢一陣亂抖,小東西竄了出來。

  它整天都在地上跑,卻沒有沾上一點泥,兩隻眼睛更是滴溜溜亂轉,顯得很有生氣。

  這倒也難怪,以前它總是被關在籠子裡,只有晚上的時候會被放出來,現在它終於可以出來隨意溜躂了。

  尼斯把魚頭、魚骨、魚皮、魚內臟之類的東西扔在小東西的面前。

  小東西看都不看一眼,用前爪拍了一下地面,地面上立刻湧起一片泥漿,那堆魚雜慢慢地沉入泥漿裡。

  「你倒是挺挑。」

  尼斯分了一半生魚片給它。

  對於這些食物,小東西倒是沒有拒絕,這是不錯的零食。

  這隻小老鼠並不需要尼斯餵養,它是魔獸,捕獵對它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再說,老鼠什麼都吃,從塊根到昆蟲,範圍非常廣,光是一路上採摘的果子就已經把它的肚子填飽了。

  吃完東西,尼斯在小溪裡洗了洗手,接下來該幹活了。

  他的手掌一翻,一棵三寸多長的植株出現在他的手裡,這東西已經長出兩、三片葉子,底下有一些稀疏的根須。

  尼斯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的收穫會非常大。

  在等待的那一個星期裡,他在萬神殿的圖書館查了很多資料,雖然沒有任何資料提到「歲月無痕」的種植方法,但是類似的邪惡植物不少,而且在黑沼澤都能夠找到樣本。透過研究它們,他有自信把種植「歲月無痕」的成功率提高到四成。

  想要種出一株「歲月無痕」,至少要一百多棵樹的生命能量,那已經是一片數畝方圓的小樹林了。

  北地有著眾多的森林,卻不夠他如此殘害,所以他的目標是農田。

  一棵麥子能夠提供的生命能量不到一棵樹的幾億分之一,但是麥子的生長密度遠比樹木高得多,一畝地少說有二、三十萬株麥苗,弄個幾萬畝農田,足夠讓一株歲月無痕開花。

  他幹這事一舉兩得,既可以得到大量的「歲月無痕」,用來貼補在這場戰爭中的花費,又可以殘害敵國的農業,一株「歲月無痕」就可以讓幾萬畝農田顆粒無收,來這裡之前,他心一狠從千林塔購買兩千多棵植株,絕對可以讓法羅迪家族哭都哭不出來。

  幾天之後,一座城堡裡,一位上了年紀的領主煩惱地看著桌子上的東西。

  那是一株麥子,軟趴肌的,大部分莖桿已經腐爛,爛得最厲害的就是根部。

  就在剛才,他的執事慌慌張張地跑來向他報告,他的領地七成以上的農田都出現這種詭異的爛根病。

  這位領主已上了年紀,像他這樣的老人多少有點閱歷,他知道一些爛根病的特徵,要不是被蟲啃咬根部,要不是因為黴菌造成,這些都會留下痕跡,但是眼前的麥子看上去卻沒有任何問題,既沒有蟲蛀,也沒有發霉。

  離開桌子,他走到窗前透過百葉窗往外看,外面的雨確實不小,但是在他印象中,這樣的雨並不比往年更大。這似乎也不是麥子爛根的原因。

  「只有我的領地這樣嗎?」

  老領主轉頭問那個執事。

  「老爺,這倒不是,我已經看過了,附近幾片領地的情況都差不多,我們還算好。」

  那個執事來之前就已經調查清楚,所以他才有膽子報告。顯然這是天災,並不是他沒有做好。

  「替我準備馬車,我要去教堂。」

  老領主知道自己沒辦法解決問題,只有去找能夠解決問題的人。他要去的是波羅托斯城裡的聖巴倫大教堂。

  教會有專門管農事的人,這是教會成立之初就已經存在的一項職能,上帝的信仰能夠戰勝其他信仰確實有一些原因,教會剛剛建立之初博采眾家之長,這招就是從農神殿偷學來的。

  馬車很快就準備好了。這位老領主親自趕著馬車前往波羅托斯城,馬車在大道上行駛,他不停地看著兩旁,他注意的是農田。

  農田的情況確實非常糟糕,一眼望去,田里稀稀疏疏的,少則三、四成,多則七、八成的麥子趴在地上。

  從城堡到波羅托斯城,路程並不遠。

  一進城,這位領主就感覺氣氛不對,等到他的馬車在大教堂門口停下來的時候,人他看到那裡早已經停了一長排馬車,很多車伕披著雨衣站在大教堂的長廊裡。

  一個年輕的牧師站在門口,他負責接待來訪的各位領主。

  「您想必也是為了麥子倒伏的事過來的吧?」

  那個牧師徑直問道。

  「看來很多地方都出現同樣的問題,教會是否已經知道原因?」

  老領主問道。

  「從目前的狀況來看,應該是非自然的力量造成的。」

  那個牧師被安排在這裡,自然對情況有些瞭解。

  把老領主迎了進去,不過牧師沒帶老領主去見主教,而是把老領主帶到旁邊的一間房間裡。

  那裡面早已經坐了十幾個人,都是附近的領主,他們也是為了農田的事過來的。

  「馬努,你的領地情況如何?」

  一個年紀和老領主差不多的老頭問老領主道。

  「很糟糕,到眼前為止,損失已經接近七成,弄得不好……會顆粒無收。」

  老領主馬努歎息了一聲。

  「我比你稍微好一些,那幾片不怎麼樣的坡田反倒是一點事都沒有。」

  老頭苦笑著說道。

  「現在的問題不是農田,我已經讓人到處買糧,但是城裡的糧商告訴我,整個斯洛佛哥都已經沒有糧食了。」

  旁邊的一個年輕領主走了過來。

  「怎麼可能沒有糧食……」

  老領主馬努怒道。突然他停了下來,因為他想到夏馬恩正在進行的戰爭。因為戰爭的緣故,夏馬恩今年肯定沒有什麼收成,反而要從其他地方買糧,聽說之前就有人高價收購糧食。

  「聽說,前一段時間夏馬恩最大的糧倉被燒,夏馬恩國王塞巴斯蒂安正到處徵繳糧食,但是底下的人使壞,往糧食裡摻發霉的雜糧,讓負責徵繳糧食的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又有一個消息靈通的人走了過來。

  「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我們恐怕也得準備一下。」

  老領主不喜歡八卦,所以對這種閒聞軼事並不感興趣,但是他的閱歷遠超其他人,所以一聽之下,立刻想到這邊如果也鬧糧荒的話,上面可能也會下令上繳糧食,如果事先沒有準備,這個任務可能很難完成,同樣他們自己也要吃東西,也需要儲備一部分糧食。

  果然老人這一句提醒讓在座所有人都警醒起來。

  就在這些領主商量著怎麼把領民手裡最後的那點糧食收上來的時候,隔壁的一間房間裡,一群主教正焦慮地討論著。

  農田的收成和他們無關,就算教會名下的土地顆粒無收,教會內部也會互相協調,反正餓不到他們,但是這一次的事件卻讓他們感到有些詭異,隱約帶著一絲邪惡的味道。

  自從教皇遇刺,教會失去和上帝的聯繫以來,他們這些人一直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中,之前就有人針對教會的成員進行暗殺,從夏馬恩傳來回來的消息也令他們恐懼,在戰場上牧師的傷亡比例非常高。

  正因為如此,現在主教們總覺得到處都有人想要他們的命,這次麥苗大面積爛根的事,說不定就會牽連到他們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輛雙輪馬車頂著大雨衝到大教堂的門口,從馬車上下來的是一個苦修士,他身披著雨衣,一腳爛泥走進大教堂。

  換成以往,站在門口的衛兵早就把他趕得老遠了,但是現在,不但沒有人阻攔他,負責迎接的牧師反倒在前面引路。

  那個苦修士手裡抱著一把麥子走進那個坐滿了主教的房間。

  為首的一個身材矮胖的主教立刻問道:「情況怎麼樣?」

  「不是自然災害。」

  那個苦修士把手裡的麥子往桌上一扔,挑出其中一棵說道:「麥子死亡並不是因為爛根,正好相反,因為麥子已經失去生機,所以才會腐爛,根部埋在地裡,又被雨水浸泡,爛得比較快,所以種田的人以為是爛根病。」

  聽到這樣一說,那些主教紛紛圍攏過來,他們各自撿起一把麥子看了看。

  苦修士撿回來的麥子都是專門挑選過的,已經失去生機,但是根還沒有開始腐爛,和他說的話完全符合。

  「我還發現了這個。」

  苦修士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蛛絲一樣的東西,這東西也有一些腐爛,捏在手掌心就開始散開了。

  「這是什麼?」

  胖主教問道。

  「應該是一種變異的菟絲子,它們的蔓延速度肯定非常驚人,而且所有的菟絲子最終都會連成一片,就像一張巨大的網,罩住整塊農田,就是它們吸走麥子的精華,造成麥子蔫萎。」

  「類似於蝗災?」

  胖主教問道,在他看來,兩者的情況差不多。

  「可以這麼說,但是菟絲子又沒長翅膀。」

  苦修士提醒道。

  「你的意思是,這場災禍是有人刻意製造的?」

  另外一位主教問道。

  「我敢肯定這是人禍,菟絲子長得再快,不可能一下子蔓延得這樣廣,肯定有人在散播這種邪惡的植物。」

  苦修士很有把握地說道。

  「為什麼要這樣麻煩?有本事製造出這樣的植物,肯定也有本事操縱蝗蟲,如果是蝗災的話,很容易被認為是自然災禍,不至於引起我們的懷疑。」

  胖主教並非是沒腦子的人,他雖然已經認可這是一場人禍,但是他想不出對方的動機。

  這同樣也是其他幾位主教心中的疑問。他們倒是沒在意做這件事的人,因為答案明擺著。瑪格麗特女王手底下恰好有一個人非常擅長操縱植物。

  胖主教的疑問也正是針對這個人提出,此人不但擅長操縱植物,還擅長控制動物,而且是成群的東西,他在南方的領地裡飼養著數以億計的魔鼠,而且之前從夏馬恩王國傳來的消息,提到那邊擁有大量的寒霜鏟蟲,這也是這個人的傑作。

  苦修士頓時沉默下來,他也想不出理由。

  「現在問題不是這些細節,而是他們打算幹什麼?」

  一個滿頭白髮的主教顫巍巍地說道。

  「肯定是糧食,他們打算在糧食上做文章。」

  胖主教立刻說道。

  明眼人都能夠看出這一點,事實上戰爭的套路就那麼幾種,一種是在戰場上見勝負,另一種是在戰場之外做文章,而後者要不以外交為主,要不就是搞破壞。

  「前一段時間我就注意到有人在收糧食,我查了一下,結果發現那個人背後是一個龐大的臨時團體,牽頭的是格薩城邦聯盟,南方的四大城邦聯盟裡有三個也已經加入。據我所知,從六月初開始,我們這片區域只有糧食流出,沒有糧食流入,而且周圍比較大的產糧區也都已經被控制了,糧價比往年高了一倍。」

  一個主教說出他知道的情況。

  之前他沒有往糧荒上想,只以為這是衝著夏馬恩王國去的,有人想發戰爭財,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對方在開戰之前就已經計劃好了,打算兩面開花,一面在戰場上獲取勝利,一面在糧食上卡住對方脖子。

  「不好。」

  白髮主教猛地一拍大腿:「月初的時候,法羅迪家族向諾爾多特裡德公國購買了一大批糧食,說好了八月中旬糧食會運到佩爾蒙德,法羅迪家族將以當時的糧價支付貨款。」

  「看來法羅迪家族要大出血了。」

  胖主教並不怎麼在意,雖然他們和法羅迪家族的關係密切,卻還沒到穿同一條褲子的程度,所以他不介意在一旁看看笑話。

  「大出血的恐怕不是法羅迪家族,而是我們。」

  白髮主教苦笑著說道:「法羅迪家族拜託大主教,讓教會為這筆生意做擔保。」

  那些主教一聽到這話全都傻了。

  「這算什麼?難道瑪格麗特連教會都算計上了?」

  胖主教愣愣地說道。

  「有這個可能。」

  白頭髮的老主教就想說這句話:「瑪格麗特和她身後那個小子都出身於教會,特別是那個小子,他的背後有艾瑪爾紅衣主教,那位雖然屬於克萊門多五世一系,但是因為之前的失利,他已經被克萊門多五世打進冷宮,沒想到反而讓他因禍得福,逃過一劫。現在他掌握著克萊門多五世留下的資源,自立一派,活得很是舒服,誰都不敢無視他,說不定他有什麼想法。」

  「想法?」

  胖主教沉思了起來。他突然發現這種可能性還真高。

  「我們應該怎麼辦?」

  胖主教問道。

  「如果能夠把罪魁禍首找出來就好了。」

  一位主教鬱悶地說道,他之所以鬱悶是因為他們自己做不到,想成功的話,只有靠世俗的力量。

  「想抓他恐怕沒那麼容易,聽說他的實力很不錯,而且會的東西亂七八糟,我們的力量都失去了,他卻沒有。他的身邊又不乏實力強悍的護衛。」

  剛才那個消息靈通的主教對尼斯有過一番研究,所知道的事比其他人多。

  「我覺得還是釜底抽薪為好。」

  白髮老主教也開口了,他倒不是擔心抓不住尼斯,而是怕結下深仇大恨,兩邊變得不死不休。

  自從克萊門多五世被毒殺,與之有關係的人全都被殺了個乾乾淨淨,教會裡稍微有點身份地位的人物都暗自告誡自己,有可能的話,做事要留下一線餘地。

  「我也覺得盡可能少動刀動槍,既然對方圍繞著糧食做文章,我們也可以在這上面想想辦法。」

  胖子大多惜命,所以那位胖主教也不贊成來硬的。

  「現在我們首先要搞清楚艾瑪爾紅衣主教是否已經介入進來。」

  白髮老主教提議讓眾人愣了一下,緊接著都明白過來。

  那個消息靈通的主教眼珠一轉,站出來說道:「我先去問問,或許能夠打聽出些什麼來,不過我要和教廷那邊聯絡一下。」

  教會裡有好幾種快速而且方便的聯絡方式,但是不會輕易動用,因為每一種消耗都非常巨大,對以前來說已經如此,更別說現在失去聖力的時候。

  沒有一個主教反對,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那位主教離開了。

  半個小時之後,他回到房間裡,但臉色異常難看。

  看到此人的神情,眾位主教已經知道答案。

  「你們知道教廷和教皇國高層的人最近在幹什麼嗎?他們在收購糧食,因為糧食生意會非常賺錢,今年秋天糧價至少會上漲一半……我說的是南方的糧價會上漲一半。」

  那位主教說出他剛剛得到的消息。

  南方的糧價上漲一半,到了這裡至少上漲三倍,主教們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不用說,這肯定是艾瑪爾紅衣主教的功勞,而且這招確實厲害,用利益把教廷和教皇國高層的人全都捆綁起來,就算他們的朋友恐怕也不敢幫他們的忙。

  「我們只有想想別的辦法了,能夠買到多少糧食就買多少糧食,再把這件事告訴那些世俗君王,讓他們也找找各自的關係,現在糧價已經漲上去了,越往後,情況肯定越糟糕。」

  胖主教說到這裡的時候心情很鬱悶,本來可以置身事外,卻因為教會替世俗君王擔保,讓兩邊變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