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哥哥~~」紗邪佳將我喚醒過來,「新的魔物來了唷!」
我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只見喜罪和紗邪佳兩人隨侍床邊,斜眼瞥見牆上掛鐘,已是零時三十分。
下了床,我也立刻感到二樓有股不尋常的波動,顯然是新的魔物胚胎所發出的。
佳奈躺在臥室的一角,用薄被裹住自己赤裸的身子,已經沉沉睡去。
我走出母親臥室,廚房裡燈沒關,不時傳出嘰嘰啪啪的淫肉交合之聲,間雜著喜久子黏膩的呻吟。遠遠的便可見她抓著餐桌桌腳,鮮紅的淫肉蟲在她股間旋轉翻滾,大腿根和淫裂處一片濕滑。
除此之外,四周非常的安靜,毫無人氣。
仔細想想,除了小道對面的住家之外,附近鄰居全給我殺光了,想不安靜也難吧。
我慢慢走上二樓,打開電燈,但頭上的日光燈管不知怎麼回事,一閃一閃的,就是不亮。我不以為意,在閃爍的燈光下,來到數日未歸的寢室中。
推開房門,迎面而來的是一股難聞的潮濕惡臭,以及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這怎麼回事?」
我驚道,就算沒有開燈,路燈的光還是會從房間右側的窗戶照進才對,不可能黑成這樣呀?「啊,影哥哥,我忘了跟你說了。」
紗邪佳道,「你的房間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麼,長出了一些很奇怪的東西。」
從餓鬼把我房間的傢俱都吃掉後,就一直是紗邪佳在幫我拿衣服下樓的,所以這段期間也只有她會進我臥室。
「奇怪的東西?」
我驚道,手習慣性的往牆上一摸,想要打開電燈。
沙沙……沙沙……但我摸到的,卻是許多濕濕冷冷,但又脆弱無比的奇妙物體,感覺很像是什麼東西的毛髮,呈現無數細絲狀,又像是干槁的枯葉,輕輕一碰,就全都碎了。
在那團異物裡頭,我終於找到了電燈開關,趕緊打開電燈。
嗡……嗡……燈管發出輕微的聲響,白光隱隱從黑暗中透出,似乎連天花板上也生滿了那些奇怪的物體。
紗邪佳飛了起來,用力拍打翅膀,製造出一股對流。
房間裡頭瞬間為之一亮。
「哇……哇啊!」
我大驚失色,退了半步,只見臥室的地板上、牆上、窗戶上、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全都生滿了無數的黑色觸鬚。
它們緩緩蠕動,像是受浪潮舞動的海草,規律的上下起伏,不發出一點聲音。
「紗邪佳,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我連忙問道。
「好像是在禮拜一開始的,」
紗邪佳道,「我那時上來幫影哥哥拿衣服,就看見有一些黑東西生在地板上了,」
我瞥了一眼放在門口左側的活動衣架,衣架上也長滿了黑色觸鬚,那些黑絲沒有外力吹拂,卻自己舞來扭去的,看得我腹中一陣噁心。
不論如何,我先叫喜罪把衣架推到房外去,活動衣架的滾輪在地上開出了幾道軌跡,但很快又被黑色觸鬚給填補起來。
黑鬚約莫有我腳踝高度,輕輕一踩就碎了,細小的黑色殘骸卻在空氣中消失,顯然不是現實世界之物。我剛剛走過的地方,留下了幾個腳印,上頭的觸鬚被踩掉,露出了原本的地板,但立即便有幾撮黑苗緩緩長出。
雖然屋內的異象令我大感詭異,但現在重要的是胚胎的孵化。
我走到房間中央,新生魔物的胚胎,感覺就在這一帶。
似乎是感應到我的接近,胚胎的波動激烈起來。
我蹲了下去,手在滿地黑鬚中一陣摸索,濕濕冷冷的觸鬚纏在手上,感覺十分難受。
然後我抓住了魔物胚胎,它不但暖暖的,而且還毛茸茸的。
我將它捧在手裡,站了起來。
「啊!」
紗邪佳驚道,「是條狗!」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被我捧在手裡的,確實是一條四足踏雪,白眉白尾的黑色幼犬,它甚至還沒比我手掌大多少。
「汪汪!」
小狗開心地搖著白白的尾巴,用短短的鼻吻磨蹭著我的手腕。
「這……這是魔物嗎?」
我不禁懷疑,但從它身上發出的波動看來,毫無疑問它便是這次的魔物胚胎,再說,這兒都已經變成這副令人發寒的德行了,也不可能有小狗會亂跑到我的房間裡面。
一陣白光閃耀,一張小紙條落了下來,我右手把小狗捧在懷裡,左手接過紙條。
「養殖期限:三日內將其孵化」「種族是……」
我喃喃道,「魔獸……冥府御使,穆爾汗?」
「只有三天?」
我驚道,看看腕上手錶,現在時間是禮拜六的凌晨零時四十分,換句話說,我必須在下禮拜二的凌晨零時四十分前完成依格爾賦予我的任務,期限比起餓鬼要短上了足足四天,可謂十分急迫。
我發動幽影灌溉,但發現這條小狗完全不為所動,一直保持幼犬的模樣。
「看來……它的孵化方式和一般魔物不同……」
我皺眉道,想來依格爾是要我在三天內找出這條小狗的孵化方式吧?走出臥室,剛好天花板上的日光燈也被重生的黑色觸鬚覆蓋,房裡又變的一片黑暗,我連忙關上門,以免那裡頭的黑色觸鬚生到走廊上。
小狗在我懷裡開心地叫個不停,但我卻實在不怎麼開心,先是臥室被奇怪的物體佔據,現在又接下了一個不知如何孵化的魔物,期限還只有短短三天而已。
「明天和伊織一起想想辦法好了……」
我不禁喃喃自語,捧著小狗下樓。
###「好……好可愛唷!」
翌日上午,伊織見到了這條叫穆爾汗的小狗,立刻眉開眼笑地把它捧在懷裡,又摟又抱的,說什麼也不願意放開。
我和伊織約在吉祥坡車站前,這兒剛好在我和伊織家的中間。
「影哥哥,用幽影沒法讓它孵化嗎?」
伊織問道,她穿著青色連身裙,配上白色絲襪,頭上還戴了一頂白色盤帽用來遮陽。
我點了點頭,「……不論試了幾次它都一樣沒有反應。」
道。
「不過如果可以讓它一直這麼小就好了,」
伊織歎道,「它好可愛喔……」
一邊捏著穆爾汗的小腳玩兒。
「別說了,這次期限只有三天哪,禮拜一之前非得想辦法孵化它不可。」
我連忙道。
「嗯……」
伊織瞪了我一眼,「影哥哥,你一定很高興吧?這下子不用唸書了。」
道。
「呃……」
被伊織一針見血地道出心中的僥倖想法,我還真不知該怎麼回答,「這也是沒辦法的啊!依格爾他定期限定的這麼短!」
只好推托到依格爾身上。
「唉……影哥哥,你問過金蝶兒沒有?」
伊織無奈道,「我看她好像知識挺淵博的,說不定她知道些什麼。」
伊織說的有理,我立刻喚出金蝶兒來。
「熱死人了,下界就是這樣,日曬雨淋的,真不是給神仙住的地方,」
金蝶兒用折扇擋光,一出來,劈頭便道,「有什麼事快快說了!姑娘我可不想在這給太陽曬乾了!」
「金蝶兒,你知道這條狗是什麼嗎?」
我指了指伊織掌中的穆爾汗,它搖著短短的白色尾巴,吐著舌頭呵呵喘氣。
「……這不就是條狗嗎?」
金蝶兒奇道。
「它是只魔物,」
我道,「聽說叫做穆爾汗,是什麼冥府御使。」
「……什麼穆爾汗的,沒聽過。」
金蝶兒邊說邊揮動手中折扇,「冥府御使姑娘就知道了。」
「你果然知道,」
我點頭道,「那你可知該怎麼孵化它?」
「……冥府御使,不過就是幫冥府跑腿的傭人罷了。」
金蝶兒沉吟半晌,道,「只要讓它接近冥府,它應該就會想起自己的本分了。」
「冥府?」
伊織驚道,「那是……地獄嗎,要怎麼接近那種地方啊?」
「冥府不是地獄,」
金蝶兒一臉無奈,「你們這些凡人真是……唉,罷了。」
「聽好了,冥府是人死後靈魂聚集之處,靈魂在冥府洗滌潔淨後,便在那兒靜待來世輪迴。」
金蝶兒道,「地獄則是罪人死後受苦受痛之處,一旦被打入地獄,則永世不得翻身,只能在那兒接受獄力折磨,除非有神佛之助,否則進去就沒望出來了。」
「話雖如此,」
金蝶兒又補充道,「自天地有眾生以來,冥府便是所有死者的必經之路,萬古累積的死氳穢氣,更是連天府眾神都無法對付,所以等下你們要是到了冥府附近,可千萬別好奇的亂看亂摸,不然又要跟上次一樣了。」
「跟上次一樣?」
我奇道,「什麼上次?」
「你才換了只手腕,這麼快就忘了?」
金蝶兒驚道。
「……你是指佳奈的魔物讓我換掉右腕的事情?」
我這才醒悟,「靠近冥府就會發生類似那樣的事?」
驚道。
金蝶兒點點頭。
「可是你要我們去哪兒找冥府?」
伊織皺眉問道,「那麼危險的地方……」
「冥府對生人來說,一點也不危險,」
金蝶兒道,「因為冥府不受生人,不會對尚有餘命的人敞開,而死人已經死了,也無所謂什麼危險不危險,會覺得危險的……」
「只有那些明明就是活人,還硬是要去找冥府的怪胎。」
順便瞪了我一眼。
「總而言之,我們就是離冥府遠點就對了吧?」
我苦笑道,「但是那邊有冥府的入口呢?」
「那邊有將死之人,那邊就有冥府入口。」
金蝶兒道,「至於那邊有將死之人,這可就得問你們了。」
「將死之人……」
我皺眉,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到有什麼地方是有將死之人的。
「啊!」
伊織突然道,「影哥哥,我知道了,有一個地方有很多那種人!」
「真的嗎?」
我驚道。
###伊織口中所說的「那個地方」意外的離我家並不遠,走路只有十幾分鐘路程。
「安田安寧醫院」一棟八層樓的白色建築物,屋頂上大大的廣告牌用黑色顏料寫著這六個大字。
所謂的安寧醫院,是專門接收重病患者如癌症末期病患,照料他們直到最後一刻的病院,換句話說,就是專門收容將死之人的醫院。
「原來這裡還有間這樣的病院。」
我奇道。
「姑娘我先回去了,」
金蝶兒以折扇掩口,「這裡的味道真難聞。」
道。我只好讓她先回到幽影裡頭。
穿過入口處的停車場,我們走進醫院大門,寬敞的大廳裡頭,坐著許多病患和其家屬。
喜罪第一次來到醫院,好奇的東張西望,不過很快地喪氣道:「爸爸,這邊都是一些快死的人,這樣殺起來一點勁也沒有。」
「我又沒要你殺人,你緊張什麼。」
我在心中苦笑道。
「影哥哥,我們去問問櫃檯的人。」
伊織一手捧著小狗,一邊拉著我的手,往大廳中央的詢問櫃檯走去。
走到櫃檯前,那櫃檯小姐還在看報紙,完全沒注意到我們來了。
「小姐!我爺爺他……他怎麼樣了!」
伊織吸了一口氣,突然語氣悲愴道。
「伊織?」
我大驚,突然之間,伊織是怎麼了?「你爺爺他怎麼啦?」
那櫃檯小姐抬頭,問道。
「我剛剛接到爺爺的病危通知……」
伊織以手掩面,以免被櫃檯小姐看到臉上表情,「叫我來……見他……最後一面……」
一邊作抽泣狀。
「叫什麼名字?」
櫃檯小姐淡淡問道,手一邊在鍵盤上按了幾個鈕。
「山……嗚嗚……山……」
伊織顫聲道,手在背後向我比了個V字形。
「是山本還是山田?」
櫃檯小姐又問,「還是山根?」
「山本……」
伊織道。
「七樓715號病房。」
櫃檯小姐道。
「謝謝你……嗚嗚……」
伊織慢慢轉身,這才把手從臉上挪開,手掌下面可是笑得無比燦爛。
「好了,我們走吧。」
伊織低聲笑道,握著我的手快速離開櫃檯。
「伊織……」
我待走離櫃檯一段距離後,這才苦笑道,「……你忘了我有狂信者了嗎?」
「啊!」
伊織一聽,這才驚悟,登時整張臉都紅了起來,「你……你壞啦!」
跺腳道,「你有狂信者可以用,還讓人家這樣出醜!」
「我聽見你突然哭起來,一時間也忘了。」
我笑道,「再說,我不曉得你假哭的功力也這麼高竿,連我都給你唬弄過去了。」
「討厭啦!」
伊織又羞又氣,在我手臂上捏了好幾把,「不准你再說了!我們快去那間病房啦!」
啐道。
我笑著跟在伊織身邊,按著天花板上的標示,坐上電梯,繞了一會,來到了715號病房。
病房裡頭,聚集著兩個護士和一位醫生,見到我和伊織,那醫生詫異地開口詢問:「你們是……」
為免麻煩,我直接發動狂信者,用銀白金屬塊將他們的五官一一遮蔽。
鏗鏗幾聲,那三人動也不動,呆呆的杵在原地。
當狂信者把人的五官全都封鎖住的時候,他們就會陷入不能行動也無法思考的空白狀態,除非我解除狂信者,或是離開現場後一段時間,這幾個人才會恢復正常。
我和伊織走近病床,上頭躺著一個老人,看來已無意識,臉部浮腫,手腳抖個不停。
病床旁邊擺著許多諸如心電儀等儀器,老人喉嚨裡插著根管子,呼呼呼地抽著東西,右邊手上則接著五六條管線。
「汪汪!」
小狗叫了起來,在伊織手裡激烈掙扎。
「怎麼了?你想下來?」
伊織見狀,便將穆爾汗放下,置於老人胸口上。
穆爾汗慢慢走到老人的臉前面,用鼻吻在他綠色的病服上磨蹭。
「嗷嗚~~嗚嗚~~」穆爾汗低聲叫了起來。
「影哥哥,小狗他怎麼了?」
伊織不禁問道。
「不知道,它的波動突然變的很激烈,」
我道,靈機一動,「或許是到了孵化的時候了,你先退開一步。」
待伊織退開後,我便對著穆爾汗解放幽影。
果不其然,魔物與幽影融合的熟悉感覺傳入我胸中,穆爾汗顯是孵化了。
「嗚嗚~~~嗚嗚~~~」穆爾汗的叫聲立刻變的高亢又響亮。
撤回幽影,只見那條原來不過巴掌大的小狗,現在已經變成一隻長約一公尺餘,渾身批滿黑色硬甲,腳爪銳利,滿口獠牙,外貌看來十分駭人的魔獸了。
「呀啊!」
伊織驚道,「真不可愛!怎麼長大的和小時候差這麼多?」
口氣聽來十分惋惜。
穆爾汗依然站在那老人胸口上,它嘴裡發出低沈的鳴叫,一對又尖又長的耳朵高高向後翹,用鼻吻在老人胸口上磨蹭不已。
接著,穆爾汗雪白的尾巴越伸越長,白色毛髮下滲出血來,將它的尾巴染成了紅色。
伊織倚到我身邊,「它要做什麼?」
問道。
「我也不曉得。」
我回答。
只見穆爾汗的尾巴末端裂了開來,分成五股,竟形成了手掌的形狀。
那只鮮紅的手掌來到老人胸前,剛才穆爾汗用鼻吻磨蹭的地方,緩緩融入了老人的體內。
老人的身體扭了扭,然後止了動作,本來輕微抖動的手腳也不抖了。
「嗶嗶~~~」旁邊的心電儀發出刺耳的響聲,上頭的心博數變成了零。
穆爾汗尾巴一抽,只見那末端的手掌中,握著一團鮮紅的光球。
「這是……」
伊織驚道,「難道這是人的靈魂?我還以為靈魂會更好看些的……」
穆爾汗從老人胸口上跳了下來,著地時也不發出一點聲響。
它用暗紅色的瞳孔望了我一眼,慢慢步出病房,尾巴高舉,握著老人靈魂的手掌便倒懸在穆爾汗背脊之上。
我和伊織緊忙跟在後頭,免得看丟了它。
但是穆爾汗沒走多遠,便在走廊的轉角處停了下來。
「汪汪!」
它回過頭,對著我們喊了兩聲。
「……不要再靠近了,」
我竟然聽的懂穆爾汗的意思,「不然你們也會有危險。」
低聲道。
「是嗎?」
伊織驚道,「影哥哥,你連狗話也會說呀?」
「怎麼可能,不知怎的就聽懂了。」
我苦笑道。
穆爾汗見我們確實停下腳步,不再跟隨,這才在走廊的T型交接處坐了下來,正面對著走廊的另一頭,側身對著我們。
「嗷嗚~~~~~」穆爾汗仰起頭,高聲鳴叫,聽來十分悲愴。
「這才叫死了爺爺。」
我低聲道。
「你很壞耶,」
伊織一聽,啐道,「那麼久的事了還拿出來說人家!」
「還不到十分鐘呀?」
我笑道。
「還說呢,都是你不快用……」
說著說著,伊織臉色一變,緊緊抓住我的臂膀,雙唇緊閉。
一股陰冷寒氣從穆爾汗的方向飄來,這令人發毛的感覺我雖只經歷過一次,但卻是想忘也忘不了。
我緊緊摟著伊織的身子,轉過頭,望向穆爾汗的方向。
只見穆爾汗正前方的走廊上,黑色的濃霧順著天花板和牆壁,從走廊的另一頭緩緩溢出,那黑色濃霧看來像是有生命似的,完全不受醫院內冷氣的影響,執拗地朝四周擴散。
一隻漆黑的手掌從走廊的另一頭伸了出來,由於位置的關係,我和伊織看不見手掌的主人是誰,也看不見走廊的另一頭發生了什麼事。
穆爾汗伸長尾巴,黑色瘴氣到它面前便止住了,不再繼續擴散,穆爾汗將鮮紅的手掌探入瘴氣之中,鬆開手,把那顆紅色的靈魂遞給了黑色手掌。
黑色手掌一接過靈魂,便迅速的收了回去。一瞬間,漆黑的瘴氣,冰冷的寒意,也全都消失了。
「影哥哥……那是什麼?」
伊織如獲大赦,臉上餘悸猶存,開口問道。
「大概就是所謂的冥府吧?」
我道,「那時和佳奈在出租車上,也是這樣的感覺。」
「真的嗎?那不是嚇死人了!」
伊織一聽,驚道,「車上那麼小,連跑的地方都沒有呀!」
穆爾汗交出靈魂後,尾巴恢復成原來的潔白模樣,往我們身邊奔來。
「汪汪!汪汪!」
它搖著尾巴,在我身邊又繃又跳的。
「它說什麼?」
伊織問道。
「說這裡的人太多了,一個一個要花很多時間,」
我奇道,「要我給它更多力量……」
「汪汪!」
穆爾汗吐著舌頭,又吠了幾聲。
我於是再度喚出幽影,灌溉在穆爾汗身上,它的波動又激烈起來。
收回幽影,穆爾汗的背上多了一雙白色的翅膀,但奇異的是這雙翅膀看起來卻是手掌的形狀,兩邊翅膀上各有五個手指般的分岔。
「嗚嗚嗚~~~~~」穆爾汗仰頭長歎。
那雙翅膀就如同穆爾汗的尾巴一般,被逐漸滲出的鮮血染紅,它雙翼一揚,翅膀上的分岔向外延伸,各自化為手掌,朝向十個不同方向伸去。
手掌往下透過地板,往旁穿過牆壁,到了我看不見的地方去。當穆爾汗將那十隻手收回時,上頭已各握著一顆紅色的光球了。
顯然它是一口氣收集了十個人的靈魂回來。
穆爾汗接著又走回剛才的走廊交接處,再次將收集得來的靈魂交給了冥府。我和伊織也不得不再度體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最後,穆爾汗收起翅膀,喊了兩聲,身子一躍,化為一片黑影,自己鑽進我的幽影裡面。
「它怎麼了?」
伊織奇道。
「……它說:「附近已經沒有靈魂可以收集了,我要睡覺。」」我歎道,「這條狗還真是我行我素啊!」
「哈哈,」
伊織笑道,「不過這樣一來,依格爾的任務不就達成了嗎?」
「對呀,」
我笑道,「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解決了。」
「咦!醫生!山本爺爺的生命跡象!」
715號病房裡頭,傳來護士驚慌的喊叫,看來那三人身上的狂信者已經自動解除了。
「這……怎麼回事?剛剛還有心博啊?」
醫生的聲音驚慌道。
我和伊織向電梯走去,將715號室拋在腦後。
###就在我們回到醫院大廳的時候,卻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雪川!」
伊織驚道,「你怎麼在這兒?」
「哎呀!」
雪川穿著白色的護士服,手上拿著記事板,見到我和伊織,臉上也是難掩驚訝,「轉學生……你……」
「你追我追到這來了?」
雪川臉一紅,花癡本性展露,笑道,「真是的……」
「誰會沒事追你追到醫院啊,」
我道,「我和伊織是有事才來這裡的,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在打工啊……」
雪川湊了過來,扭扭捏捏的,「我假日都在這間醫院當護士……」
「轉學生……我穿護士服會不會……讓你比較有感覺?」
雪川突然低聲問道。
「沒什麼差。」
我道。
「咦!」
雪川大驚,「那……難道……你要我穿水手服?」
「少發神經,我們要走了。」
我無奈道,舉步準備離去。
「啊啊……」
雪川一臉遺憾,歎道,「這麼快就要走了呀……」
「汪汪!」
突然之間,穆爾汗繃了出來,躍入我和雪川之間,對著雪川大聲吼叫。
「哇啊!」
雪川一驚,嚇得整個人縮了起來,「這條狗……這條狗是怎麼回事?」
「穆爾汗,你在吵什麼?」
我奇道。
「影哥哥……你看雪川的幽影……」
伊織指著雪川腳底,奇道,「她的幽影又在動了耶?」
我這才注意到,雪川腳底的幽影翻攪,正透出閃閃銀光。
「這是……」
我奇道,「金蝶兒都已經出來了,她的幽影裡面難道還有東西?」
穆爾汗背上雙翼一揚,血手迅速衝進雪川的幽影。
「哇!你要幹什麼?去去去!」
雪川舞動手中的記事板,想要嚇退穆爾汗。
「哎呀!這是哪來的畜生呀!」
同時,一道陌生的女音從雪川的幽影中傳來。
「汪汪!汪汪!」
穆爾汗背上血手不住在雪川的幽影中摸索,從它的意思聽來,裡頭的確還有一隻魔物。
「凡人!」
金蝶兒的聲音此時在我腦中響起,「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聽到我妹妹的聲音?」
「你妹妹?」
我更奇了。
「別抓呀!我的衣服!哎呀!」
那陌生的女音驚道。
只見一團銀白光球自雪川幽影中疾衝而出,幾隻血手追著光球,在醫院大廳繞了一圈有餘。
「穆爾汗!」
我心道,讓它收回血手。
那團銀白光球見沒了血手追趕,這才飛到我面前停下。
「你是誰啊?」
她問道,「那條畜生是你養的嗎?」
語氣聽來有些不悅。
銀光散去,只見一個身材和金蝶兒相同的小人兒,駕著五彩祥雲,身著銀縷衣,高高的髮髻上一左一右,插著兩隻銀翼造型的金釵,看來就像和紗邪佳一樣,頭上長了對翅膀似的。
那小人兒端坐五彩雲上,身旁還擺了台小小的織布機似的玩意。
我見狀大奇,雪川一個人身上竟然有兩隻魔物!「讓我出去。」
金蝶兒道。
我解放金蝶兒,她飄至那個銀衣小人身旁,兩人一金一銀,湊在一塊,真是貴氣十足。
「你怎來了?」
金蝶兒皺眉道,「沒事跑到凡間來作什麼?」
「娘娘叫我來服侍阿劫瑪諦,」
那銀衣小人道,「姐,你知道誰是阿劫瑪諦嗎?」
看來她果然是金蝶兒的妹妹。
「……大概就是他吧?」
金蝶兒看了我一眼,道。
「耶?可是他看起來像個普通人呀……」
那銀衣人道,但看見我身旁的紗邪佳和穆爾汗等魔物,立刻改口道,「……不過似乎不是個普通的普通人。」
「你是誰啊?」
我問道,「那個娘娘又是誰?」
「啊,小的是西天瑤池無極金母娘娘台下,」
那銀衣人道,「天織部掌機,銀雀兒。」
「你們姊妹倆的名字為什麼都那麼長?」
我不禁皺眉道。
「哪有長了,她的名字叫銀雀兒,」
金蝶兒啐道,「官職是天織部掌機,比我短的多了。」
「娘娘說,再過不久,龍道開啟,各路神魔都會搶著進入凡間,我們也不能慢了,免得給那些個異天魔怪佔了先,」
銀雀兒道,「到時想要一顯神通也沒處可使,所以要我先來服侍主子,把位子先佔了。」
跟我恭敬的行了個禮。
「佔位子?」
我驚道,「佔什麼位子?」
「龍道啊?」
銀雀兒奇道,「主子你不是要開啟龍道嗎?到時金母娘娘就可通過龍道下凡,在人世廣佈恩澤……」
「雪川!你在幹什麼?」
另一個護士氣急敗壞的奔了過來,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啊,我都忘了還有工作!」
雪川這才驚道,「我先走了!轉學生!」
雪川跟著那個護士急忙離去,留下銀雀兒跟在我身旁。
「影哥哥,」
伊織此時問道,「穆爾汗怎麼會知道雪川身上有新的魔物?我們都沒發現耶?」
「對呀,你怎麼知道?」
我低頭,對著穆爾汗道,它坐在我腳邊,吐著舌頭喘氣。
「汪汪……汪汪!」
穆爾汗回答。
「它說:「它只要看到有東西被藏起來,就非得把它挖出來不可」」
我笑道,「還真是狗性不……」
話到中途,我靈光一閃,穆爾汗的能力,說不定可以帶給我很大的幫助!「影哥哥?」
伊織見我面露喜色,問道。
「你們兩個,可知道雪川的住處?」
我向金銀姊妹問道。
「知道啊,就在這附近。」
銀雀兒點點頭。
「影哥哥,你要去雪川家裡作什……」
伊織問道,「啊!你是要去麗子家?」
憶起了雪川和麗子是鄰居這件事。
「沒錯,」
我點點頭,笑道,「說不定穆爾汗可以把那個蛇女從鱗蛹裡頭給」挖出來」」說完,我和伊織便往醫院大門走去,身後跟著一票魔物。
但才沒走幾步,我便一陣頭昏。
「糟糕,」
我低聲道,「又……又來了……」
解放魔物後的昏倒,已經成了例行的公事。
「影哥哥!」
伊織驚道,扶助我的手臂,紗邪佳也擁了上來。
「看樣子,我要睡一下……」
我苦笑道。
「嗯,我們會看著你的。」
伊織無奈道,「你安心睡吧。」
我閉上眼睛,黑暗來得很快,一會兒就沒了知覺。
###這一次進入意識宇宙,和之前幾次有顯著不同,因為我並未身陷在無盡的黑暗中,而是漂浮在一面寬廣的清澈湖泊之上。
我驚訝的環顧左右,湖泊向四方伸展,不見盡頭,唯中央有座小山。
只見身下一朵白雲,距離湖面不過一臂之遙,低頭一看,湖中五顏六色,七彩繽紛的,長著一大堆不曉得叫什麼名字的奇妙植物,叢林似的簇擁在一起。
我伸手在湖中撥弄,畫出幾道漣漪,湖水極為清澈,一眼竟可望至湖底。
湖裡頭穿梭的生物個個身長都有我三四余倍,鱗色絢爛,花枝招展,看來並非普通魚類。
我翻過身來,仰望天空,漆黑的夜空繁星無數,沒有日照,但湖裡卻是光亮無比。
我躺在雲上,等了好一會,卻都不見有人出現和我搭話。
「有沒有人在啊!」
我喊道,「你們把我帶到這來,總該說點什麼吧!」
我話剛說完,頭頂便風聲大作,連忙抬頭一看。
只見兩根肉色的柱子,一前一後,正疾速向我衝來。
「哇啊!」
我大驚失色,那兩根肉柱光目測也有輛聯結車大小,被撞到可不是鬧著玩的!但幸好那兩根肉柱在碰到我所乘雲朵前便減緩了速度,只見它們夾住我身下雲朵,將我連人帶雲提了起來。
「原來你在這兒,妾身找了好一會,要不是你出聲,還真找不到呢,」
從四面八方,一道女聲如雷轟電劈地道,「都怪你身子太小,妾身才找了這麼久。」
「你是誰?」
我喊道,「你人在哪兒?」
我根本聽不出她人的位置,只知前後左右全是她的聲音。
「呵呵,區區阿劫瑪諦也敢這樣對妾身說話?」
那女聲笑了起來,笑聲如雷貫耳,讓我聽的胸口一陣氣悶,「不過念在你是個凡人,妾身就仔細的教教你,下次要是再敢這般無禮,妾身可不會輕易饒恕你的。」
這女人不但嗓門大,連口氣也挺大的,不曉得又是那邊的魔神。
「妾身乃西天無極金母是也,」
那女人道,我用力的觀察四周,可是完全看不到哪兒有類似的人影,「你們凡人都稱我西王母娘娘。」
「西王母?」
我奇道,「我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你當然聽過了,妾身剛剛才派了一個下人過去你那邊服侍你,你怎麼會不知道?」
西王母笑道,我幾乎得把兩邊耳朵都捂起來,才能安然和她說話。
「你是說銀雀兒?」
我這才想起銀雀兒有提到過這麼個又臭又長的名號,「你就是銀雀兒的主人?」
「正是妾身,」
西王母道,「妾身找你來不為別的,想來這數日之中,已有許多漂泊為惡的雜魔妖孽與你見過面了,你若讓此等妖魔通過龍道,對凡間可是有百害而無一益,故妾身這才幹犯忌諱,特意將你請至瑤池。」
「你先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模樣吧?」
我喊道,「我連你在哪都不知道,要我怎麼跟你說話啊!」
「呵呵,妾身從一開始就在你眼前了,你卻看不見妾身容貌?」
西王母卻笑道。
我努力睜大眼睛,還是看不到哪兒有人。
「真拿你沒辦法,妾身這回特別紆貴降尊,化為你這凡人較好說話的形貌便了。」
西王母歎道。
只聽得轟隆隆的,不遠處的小山竟然動了起來!我這才發覺,那小山的輪廓,看起來不就正像一個橫臥的人嗎?難道西王母是那座小山?四周飄起一陣濃霧,白雲遮目,有好一段時間我什麼都看不見。
當濃霧散去,小山已然消失,扣著腳下雲朵的肉柱也不見了,在我眼前,浮出了一團金雲。
金雲之上,一位身段綽約,雍容華貴的女子,身著錦羅綾緞,烏黑秀髮在空中如波浪飄揚,週身散發一股令人敬畏的氣息。
「怎麼樣?這下你可看見了吧?」
那女子笑道,顯然便是西王母。
我端詳了她一會,西王母身材修長,面容姣好,手上腳上戴滿了各種飾品,金銀閃亮。
「難道……」
我驚道,「剛剛那座小山……」
「那是妾的金身,」
西王母皺眉道,「能見到妾的金身,可是八輩子也修不來的福氣,沒想到你這凡人還真沒福份,妾身在你眼前也看不見。」
那小山果然是西王母!我一聽,難掩心中驚訝。
「呵呵,真是沒見過世面,」
西王母見我臉上表情,攸然一笑,「不過妾身可不是為了和你閒話家常,才不辭亂綱犯忌,把你請到這兒來的。」
「龍道開啟時,」
西王母一改輕鬆神情,正色道,「妾身要和這瑤池一塊下凡,以守護下界的無知眾生,免受妖魔侵擾。」
「……那個叫做龍道的,」
剛才銀雀兒也提過相同的事,我便問道,「是什麼東西?」
「你……你不知道?」
西王母大驚,「你便是從龍道過來的呀?怎麼會不知道?」
「你是指我的幽影嗎?」
我道,用來連接意識宇宙和物質宇宙的媒介,就只有幽影而已了。
「你要這麼稱呼龍道,妾身也不反對,」
西王母道,「總而言之,現在龍道還不足以容納瑤池,妾身希望你盡快擴張龍道,讓妾身能下凡廣被善澤,救濟眾生。」
換句話說,其實西王母要的東西和龍格飛、洛基等人是一樣的,都是希望我把他們帶到物質世界去。
「只要你能圓妾身這一心願,」
西王母微笑道,「將來自然有你的好處……」
「好處?」
我奇道。
「當然有好處了,」
西王母笑道,但突然臉色一變。
「這該死的糟老頭!又來壞人好事!」
她雙眼怒睜,一對金眸發出厲光,道。
西王母身上散出一股駭人寒氣,她眼神到處,我腿一軟,竟然站不住腳,跌坐在清雲上。
「啊……嚇著你了,」
西王母見狀,連忙收起臉上駭人神情,「看樣子我們今天得就此別過,禮數不到之處,還請你多多包涵。」
欠身道。
「妾身派給你的奴婢儘管使喚便是,只是千萬別忘了妾身的心願。」
西王母微笑道,乘著金雲越行越遠。
我腳下瑤池隨著那金雲也迅速離去,轉瞬間,四周又恢復了我熟悉的無邊黑暗。
遠遠的,依格爾深藍色的房間逼近過來。
「又見面了,御影先生。」
依格爾坐在沙發上,「如此見面其實不是好事,但為了讓你盡早離開意識宇宙,卻是非這麼做不可。」
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問道,「為什麼這些人要我把他們帶進物質宇宙?」
依格爾微笑道:「那原因是很簡單的:因為他們不想待在意識宇宙。」
「而御影先生剛好又能提供他們進入物質世界的管道,所以這些心懷不軌的意識宇宙才會一個接一個的和御影先生接觸。」
依格爾道。
「至於御影先生要不要讓他們進入物質宇宙,」
依格爾先生道,「那是御影先生的事情,而且要讓那種規模的意識宇宙進入物質世界,現在的御影先生還沒這能力。」
「好了,和御影先生的談話就到此為止吧,凱瑟琳。」
依格爾道。
「喂,你能不能透露一點有關他禍煞耶的事情啊!」
我連忙問道,依格爾在意識宇宙中,顯然要比他在物質世界裡來得和藹可親的多。
「那是不行的。」
依格爾道,「御影先生必須自己回想起來。」
令我大失所望。
凱瑟琳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扯下她臉上的面罩。
我看著她眼中深邃虛幻的景色,慢慢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