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地,天色已經微微發亮,遠處的沃福德鎮一片寂靜。
這片安詳寧靜的景象讓尼斯長出了一口氣。
他趁夜偷襲對方的營地,當然要防著對方也用這招。
不過現在沃福德鎮也已經沒什麼人了,這裡原本有二十多萬人,在蠻族到來之前走了三分之二,剩下不到七萬,其中成年男子三萬左右,他們接受了軍事訓練,此刻正埋伏在各個伏擊點,另外四萬人都是老弱婦孺,為了他們的安全,在開戰前就已經把他們分散到周圍的群山之中,那裡有事先準備好的隱蔽所。
「索拉爾德遭受到這樣沉重的打擊,會不會撤兵?」貝莉蒂低聲問道,身為蠻族的她,反倒是這裡最不希望看到索拉爾德打過來的人。
「沒那麼簡單,他如果退兵的話,就要給那些遭受損失的部落一個交代,不過段時間裡他恐怕也不可能有所行動,索拉爾德還做不到一個人說了算。」尼斯在開戰之初就預料到此刻的狀況。
「這邊就交給你們了,我要趕往法科蘭德爾,蠻族南下的消息肯定已經傳到那裡,那邊恐怕也要開戰了。」尼斯輕歎了一聲,他多麼希望能夠有幾個分身,這樣就用不著兩邊趕了。
「我跟你一起去。」艾米麗仰著脖子說道。
尼斯猶豫了起來,這邊更需要艾米麗,「啟示錄」是蠻族那種靈活戰法的剋星。
「好吧,你跟我一起出發。」尼斯最終還是妥協了,他拿這個女孩一點辦法都沒有。
「如果你不帶上我,我就自己去。」艾米麗固執地說道。
「我不在的時候,這裡的一切都由莎莎負責。」尼斯朝著其他人說道。
他又轉頭對莎莎說道:「法科蘭德爾那邊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能夠見分曉,在這之前索拉爾德如果強攻的話,你別和他硬拚,先退到山裡去,只要有你們在,索拉爾德就不敢南下。」
莎莎在大事上絕對不糊塗,她立刻點了點頭。
安排完這邊的事,尼斯帶上艾米麗出發了。
兩個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這一次可不是前往勒安,法科蘭德爾離沃福德鎮也就幾十公里,對於他們倆來說,這點距離簡直就是散步。
只用了一刻鐘,他們就到了法科蘭德爾,遠遠就聽到那邊傳來轟隆轟隆的爆炸聲。
「聯軍動手了,他們的消息好快啊!」尼斯輕歎了一聲。
「你好像並不在意。」艾米麗看著尼斯。
「這早就在我的預料之中,他們到法科蘭德爾已經好幾天,但是一直按兵不動,肯定是在等索拉爾德的行動。」尼斯解釋道。
「看來你早有安排。」艾米麗之前那段日子忙自己的事,所以並不知道其中的詳情,而整個作戰計劃設計這場戰爭的走向,即使以「啟示錄」這樣強悍的神器,也沒有辦法知道得太過具體。
「這還多虧當初你們追殺我。」尼斯輕笑了起來。
「什麼意思?」艾米麗有些意外,更讓她意外的是,這一次「啟示錄」居然沒有反應。
尼斯臉上的笑容越發濃了,一直以來他對艾米麗都有些忌憚,其中原因就是他在艾米麗面前根本沒有秘密可言,所以他一直在尋找屏蔽窺探的辦法,現在他終於找到了。
想要對付神器,就必須靠另外一件神器的力量,而他手裡恰好還有兩件神器。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尼斯也不解釋,他飛身跳了出去,再一次融入夜色之中。
此刻法科蘭德爾的戰鬥異常激烈,不止是山腳下兩邊絞在一起,山頂上同樣刀光劍影,那是五國拼盡老底湊出來一支完全由超階強者組成的突擊隊。
此刻的場面和當初法科蘭德爾之戰時沒什麼兩樣,只是激烈程度遠遠超過之前那場戰鬥。
那位新聯軍統帥實在子夜時分開始攻擊,這時候進攻對守衛一方絕對不利。
為了贏得勝利,法羅迪家族和五國的君王把一切都押在上面,他們的士兵被強迫往山頂攻。聯軍士兵手裡舉著盾牌,身上穿著厚重的鐵甲,頂著從上面砸落下來的滾木和石塊往上爬,幾乎每前進一米都會有十幾個人倒下。
瑪格麗特這邊的情況也同樣只能用慘烈形容。
雖然山上的工事經過反覆加強,已經到了步步殺機的程度,但是兩邊實力的差距實在太大,聯軍的魔法師毫不顧惜地消耗著魔力,製造出一個巨大的結界,護住士兵和騎士。
原本對進攻一方威脅最大的就是山頂上那幾十架火雷軌和數百座重型弩炮,但是此刻,這些威力強悍的武器都無法撼動那道結界。
山腳下,聯軍同樣也架起數量眾多的火雷軌,朝著山頂上轟。
「快,一鼓作氣衝上去。」那位新任統帥大聲地命令著。
十幾萬人的大戰憑一個人根本就不可能指揮,他的手底下自然有一批協調者,這些人全都是法羅迪家族的成員。
「讓愛哈姆的隊伍撤下來,他的傷亡已經到了極限,把布魯特的軍隊換上去,讓斯特雷克的軍隊做好準備。」
「傷員全都撤到右面,把中間的通道讓出來。」
「我需要知道第二十五預備隊在哪裡?他們應該在山腳下,但是我沒有看到他們,一刻鐘之內如果我還沒有看到他們的影子,就讓督戰隊的人找到他們,然後把那個隊長的腦袋帶回來。」
「把後面一批魔法師派上去,我們這邊已經出現不穩定的波動,魔法師快撐不住這邊的結界了。」
中央大營的四周到處傳來嘈雜的聲音,每個人都忙得四腳朝天,此刻他們只要耽誤一秒鐘,前面就會死十幾個人。
「第二道防線已然突破。」一個傳令官闖了進來,他帶來令人鼓舞的消息。
「好,就這樣,打仗原本就應該憑強硬的實力,沒必要玩虛的,直接衝上去砍倒每一個豎著的東西,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那位新任統帥哈哈大笑著說道。他滿面紅光,顯得異常精神。
他的興奮和剛剛傳來的好消息,讓大帳裡的其他人也顯得熱血沸騰,只有兩個人例外。在營帳的一角,歐皺著眉頭,斯蒂芬則歪著脖子想事情。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很糟糕的感覺。」歐輕聲傳音道,他不敢讓別人聽見。
「我也一樣,一切都太順利了,感覺就和當初你攻打那座山時差不多。」斯蒂芬很清楚歐的憂鬱(憂鬱)從那裡來。
「你覺得會有什麼變故?」歐敢肯定自己的感覺是對的,但是他猜不出對方還有什麼翻盤的機會?
「我不知道,戰場上什麼都可能發生。」斯蒂芬一向都以名將自詡,但是他也不敢說能夠百分之百看透戰局的變化。
「那些寒冰戰車還沒有動過,會不會……」歐沒有說下去,他也能猜到這個可能性不高。
法科蘭德爾之戰的時候,寒冰戰車確實發揮巨大的作用,可那是他們沒有準備,現在他們已經知道對方手裡有這麼張王牌,也已經有了相應的對策,不可能再敗在這招底下。
「我現在最擔心的反倒是那支土匪軍團。」斯蒂芬用手摸著下巴輕聲說道。
「他們會不會已經去了德莫麗?」歐同樣也有這樣的猜測,當初法科蘭德爾之戰的時候,對方就是趁著他人出動的機會,打了個反突襲。
「老頭子恐怕就希望他們這麼幹。」斯蒂芬輕笑了起來。
歐稍微想了想,馬上明白過來。
現在不管是法羅迪家族還是個國國君,對塞巴斯蒂安都已經膩了,巴不得這個傢伙早點完蛋。
如果土匪軍團真的突襲德莫麗,留守在那裡的聯軍不但不會阻擋,恐怕還會大開城門放土匪軍團進去,等到他們宰了塞巴斯蒂安之後再關門打狗。
就像對方在那座山上佈置了無數工事一樣,德莫麗同樣也被改造成一個巨型殺陣,所有的防禦工事都掌握在聯軍手裡,從外面卻看不出來。很可能一座外表普普通通的兩層樓裡卻佈置得像要塞,先開屋頂還可以看到裡面架好的重型弩炮。
這一切全都是斯蒂芬親手佈置的,法科蘭德爾的陷落讓他意識到高聳的城牆未必有用,與其擋住敵人還不如放敵人進來,利用裡面的工事把敵人消滅。
「你認為這支軍團會在什麼地方?不會真的在北方吧?」歐的眉頭越皺越緊。
「有這個可能,不過也有可能這個情報是假的。」斯蒂芬的神情中閃爍著一絲光芒。
「小牧師已經對那個人產生疑心?」歐明白斯蒂芬的言下之意。
「就算沒什麼疑心,布下一招暗棋也很正常。」斯蒂芬隨口說道。
離那座山數公里外的一片樹林裡,兩個人正站在樹梢上眺望著遠處。
從這個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山上的激戰。
「你好像很不在乎。」艾米麗異常疑惑地看著尼斯,她已經不知道催動多少次「啟示錄」,可惜都沒有一點反應。
「我當然不在乎,因為我在乎的人要不實力夠強,就算再危險也可以逃脫,要不就根本不在那裡。」尼斯笑了笑。
「不在那裡?你的那位女王不在那裡?」艾米麗感到非常驚訝,在決戰的時候最重要的人物棄部下而去,這絕對會讓士氣掉到低點,甚至使得手下不戰而降。
「上面有一個替身,當年瑪格麗特可以裝成伊麗莎白,我當然也可以讓其他人裝成她。」尼斯說出其中的奧妙。
他在意的也就那些人,除了瑪格麗特就只有玫瑰十字團,女神戰士和墨菲這群人,甚至於那些忠於瑪格麗特的領主們,如果有可能的話,他也會保全他們,不過讓他一視同仁絕對不可能。
尼斯的眼睛緊盯著半山腰。
此刻戰線離半山腰已經很近了,那裡的戰鬥異常激烈,聯軍的士兵剛剛衝上去就被打回來,半山腰的許多工事數次易手。
半山腰這麼難打,是因為整座山除了山頂的部分,就數這裡的防禦最嚴密。這裡幾乎被鑿空,全都是迴廊式的藏兵洞,而且密佈著大大小小的弩炮,山頂上的弩炮和火雷軌並不能夠威脅到聯軍的士兵,這裡的弩炮卻可以,因為距離近,穿透力自然強得多,這些弩炮發射的全都是魔法箭矢,一命中就會立刻爆炸,把周圍一圈的士兵炸得血肉橫飛。
越來越多的屍體倒在半山腰前,連進攻的道路都被屍體堵住了。
到了這個地步,任憑聯軍的騎士如何強迫,他們手底下的士兵全都不肯上去送死,很多人乾脆裝作滑落山坡,雖然這會摔個半死,但是比被殺死強得多。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在山頂上和瑪格麗特手下的超階強者苦戰的那支突擊隊,掉頭躍下懸崖。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跳下去,仍舊有三分之一的人留在山頂,他們的職責是拖住瑪格麗特手下的超階強者。
這就是聯軍新統帥所說的硬實力,在這種等級的人的數量上,聯軍那邊佔據絕對的優勢。
超階強者突然加入戰場,情況立刻發生變化,迎面射來的那些魔法箭矢對超階強者根本就不成威脅,大騎士可以輕易地閃避開,大魔法師則直接將箭矢擊落。
抵擋住第一波射來的弩箭,那些大騎士直接闖進防禦陣地,他們隨手一劍,數米長的劍光可以切開厚實的石牆,把石牆連同石牆後面的士兵全都攔腰斬斷。
更恐怖的是那些大魔法師,他們朝著那些迴廊式的通道裡釋放閃電和火焰,扭曲的閃電沿著通道前進,把沿路的士兵全都電成焦炭,火焰更加恐怖,它們不停朝前延伸,根本就不會熄滅,沾上什麼都會不停燃燒。
一看到自己人發威,底下的進攻部隊頓時士氣大振,他們也開始發力了。
軍官們不停地吆喝著,驅趕著士兵往上闖,士兵也知道現在機會難得,如果不趁這個機會奪下半山腰的陣地,他們就得拼上性命了。
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聯軍的士兵如同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半山腰的防線被徹底摧毀,一座接著一座工事落入聯軍的手裡,一架接著一架弩炮被拆散開來。
瑪格麗特的士兵全都感到絕望,有些人轉身就逃,更多的人乾脆跪地投降。
就在所有的人以為瑪格麗特這邊大勢已去的時候,整個山猛地一抖,緊接著嘩啦一聲,半山腰裂開一道縫隙,一塊七、八米高,三、四米寬的岩石脫落下來。
沒什麼能比得上大自然的力量,這樣一塊岩石少說有一、兩百噸重,根本沒人能夠擋住。
那些超階強者雖然沒辦法擋住岩石,但是他們可以閃避,大騎士紛紛跳開,大魔法師則直接飛到半空中;普通士兵就沒這個本事了,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岩石滑落。
滑落的不止一塊岩石,後面又有一大塊岩石崩落下來,這塊岩石離剛才那塊岩石很近,原本就是被那塊岩石支撐著,現在支撐沒了,所以跟著滑落下來。
一塊接著一塊岩石開始崩塌,那景象彷彿雪崩一樣,一開始速度還不快,規模也不大,但是轉眼間整個山體開始崩塌。
山體斷裂崩塌的聲音淹沒了尖叫和哀嚎,在自然的力量面前,十幾萬大軍根本就是螻蟻一般的存在。
已經衝上山的聯軍士兵絕對沒救了,他們拚命逃跑,甚至直接跳落懸崖,可惜他們再快,也快不過身後滾滾而至的石頭洪流。
山腳下的軍隊同樣是四處奔逃,不管是士兵還是軍官,是騎士還是魔法師,都沒命地往遠處逃,逃得快了,他們還有一線生機。
山上方的巨石滑落到山腳,大一些的石塊如同流水一般朝著四面八方流淌,小石塊就像河面上的水花到處飛濺,它們飛出數百米遠。這些小石塊也有拳頭大小,很多人被這些小石塊砸中,他們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然後被後面的人不停踩過,他們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再起來了。
此刻督戰隊也已經彈壓不住了,督戰隊的軍官只要敢阻止敗兵逃跑,暗處就會飛出一支箭矢釘在他的喉嚨或胸膛上。
在中央營帳外,那位新統帥呆愣愣地看著軍隊崩潰的場面,不只是他,旁邊的各國將領也都是完全呆住了,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變化會來的這麼快。
只有角落裡的歐和斯蒂芬並沒有感到驚訝。
「怪不得那個小牧師要撤進山裡。」斯蒂芬也感覺到渾身發毛,他確實沒想到這招。
所有的人都以為撤進山裡是為了借助地形進行防禦,根本沒人想到對方居然把整座山都變成一座巨大的陷阱。這座陷阱夠大,可以把十幾萬大軍全都吞進去。
「真是夠狠,把所有的人都算計進去。」歐輕歎一聲,此刻他的心裡有些平衡了。
「這個佈置不可能在短時間裡完成,恐怕開戰之前那個人就已經設計好了。」斯蒂芬的神情變得凝重,一開始的時候,他只把尼斯看做一個對手,後來漸漸成了一個需要警戒的對手,而此刻在他眼裡,尼斯已經是一個必須敬畏的對手了。
「用大自然的力量彌補自身實力的不足,好算計、好謀略,這一戰絕對可以名留史冊,可惜我們是戰敗的一方。」歐異常鬱悶地說道。不過比其他人,他的心情還算不上最鬱悶。
「現在怎麼辦?」
「只能撤了,只是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撤出夏馬恩?」
「那邊至少有五萬大軍一直沒有動過,我們想要活著回去的話,那是最大的威脅。」
「在德莫麗還有一萬多的軍隊,如果我們能夠把潰敗的軍隊重新整編,應該也能夠編出三五萬人,並不是沒有一點本錢。」
那些將軍低聲地交頭接耳,語氣中帶著絕望和惶然,他們很清楚,對方既然布了這麼大一個局,肯定還有其他的後招等著他們。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尖銳的嘶吼。
營帳旁邊拴著的戰馬聽到嘶吼聲,全都驚鳴起來,顯得異常慌張。
「不好,是魔獸。」各國將領裡有見多識廣的人物,一看到這些異常,立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在戰場上使用魔獸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古往今來很多人用過。
「對方開始反攻了。」新統帥塔洛斯喃喃自語著,他現在也沒轍了。
「把你們的親衛隊全都拿出來。」塔洛斯只能下這樣的命令,此刻還能夠動用的恐怕就只有親衛隊了。「我們的戰車在什麼地方?他們應該沒有受損吧?現在是他們出動的時候了。」
「如果出動戰車的話,萬一敵人的寒冰戰車趁機衝過來怎麼辦?」旁邊一位大領主小聲問道。
「現在顧不得這些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發出吼聲的魔獸應該是霜雪巨蜥,各位不會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吧?」塔洛斯身為法羅迪家族第三號人物,自然有他的消息來源。
當初瑪格麗塔一方突然間出現那麼多寒冰戰車,法羅迪家族立刻派人打探這件事,很快他們就知道這些寒冰戰車的來歷,同時也知道尼斯和女神戰士們還回來幾具霜雪巨蜥的屍體,還弄回來一批寒霜鏟蟲。
「霜雪巨蜥好像是無法馴養的魔獸。」一位上了年紀的將軍提出質疑。
「不需要馴養,只需要讓它們昏迷,然後在適當的時候給它們解藥,順便讓它們服下一些狂暴的藥劑,這些魔獸就可以變成高效的殺人機器。」塔洛斯已經猜到尼斯的做法。
這邊正說話的時候,那刺耳的嘶吼聲已經靠近許多,其中還夾雜著慘叫聲。
突然一陣寒風刮過,寒風中帶著一絲淡淡的腥臭味道。
這些人全都很有見識,當然知道這根本不是風,而是霜雪巨蜥的吐息,這些蜥蜴和傳說中的龍是近親,所以他們也有這種本領。
塔洛斯微微閉上眼睛,他知道朝著那邊逃的潰兵肯定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魔獸之所以可怕,就是因為它們有著人類沒有的能力。
這些巨蜥單打獨鬥的話,未必能夠對付得了一個大騎士,但是比殺人,一群大騎士也沒有它的本事。
這些東西最恐怖的一招就是吐息,它噴吐出的寒息可以籠罩方圓百米。,這些寒息不但冰寒而且帶有寒毒,普通人沾到就沒命,騎士碰上的話,低等級的也要吃虧。更恐怖的是,巨蜥吐息並不太費力氣,只要願意,它可以噴個不停。
「要不要把卡羅放出去?」一個法羅迪家族的小輩走到老頭前面低聲問道。
塔洛斯猶豫了一下,最後搖了搖頭:「現在再放卡羅已經沒什麼意義,還是為今後留一張底牌吧!」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顯得異常頹然。
哪個小輩也已經琢磨出幾分味道,塔洛斯是在替法羅迪家族準備戰後的安排了。
清晨的迷霧中,一匹快馬在大道上飛馳,那是負責傳遞消息的騎兵,這條大道的盡頭是德莫麗。
德莫麗的城門入夜之前就會關閉,八點之後才會重新開啟,但是當這匹馬到的時候,城門立刻開了。
過了片刻,法科蘭德爾戰敗的消息在整個德莫麗迅速傳開。
清晨時分很多人還在夢鄉之中,城裡仍舊一片寂靜,但是等到消息一傳開,整座城立刻變得喧鬧起來,許多人開始搬東西、準備馬車,都為逃離做準備。
城裡那些豪華住宅大多已經空了,昂貴的擺設和之前的東西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送往安全的地方,女人和孩子已經走了,只有男人們還留在城裡,他們不想留,但是不得不留,要不然這邊如果贏得戰爭,他們將沒有一點立足之地,現在戰敗的消息一傳到,他們再也沒有什麼顧慮。
半個小時後,一輛輛馬車朝著城門駛去。
現在是戰爭時間,德莫麗執行著嚴格的宵禁令,這時候別說是出城,就算是在大街上走,也是違反宵禁令的行徑,但是此刻駐守在德莫麗的軍隊都已經沒心思管這些了,士兵們自己都想逃跑。
往南面的城門已經打開了,馬車爭先恐後地衝了出去,車裡的人只想離德莫麗越遠越好。如果晚了的話,瑪格麗特的軍隊過來,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
「完了,一切都完了。」一輛馬車裡,當初提供房子給尼斯他們住的那個納爾森子爵,異常憂傷地看著漸漸遠去的黑影,那是德莫麗,他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
此刻車上除了他之外,還有兩位老人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孩,老人們眼中充滿憂傷,小孩則顯得有些惶恐不安。
「到了普尼底那裡之後,我會讓你去波羅希爾伯爵家,伯爵是一位睿智而又慷慨的人,你在那裡會學到很多東西。」納爾森子爵用異常溫和的語言對小孩說道。
小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已經聽僕人們說了,今後一切都會改變,他再也不是子爵家的小少爺了,從今往後他也要到別人家當侍從,一開始的時候和那些僕人們住在一起。
「我們還有點錢……」兩個老人中的一個唯唯諾諾地說道。
「到了普尼底,我們肯定是安全的,但是在那裡沒有人會承認我們是貴族,我們地位恐怕連商人都不如,我可不希望這個家在我的手裡終結」納爾森子爵歎息道。
之前的那一個月裡,他就一直為今後謀算著,他這個年齡已經不可能從頭開始,沒有人會要他這麼大的侍從,所以他只能指望兒子成為騎士。
像他這種為國破失去一切的貴族,很容易得到別人的同情,他的兒子如果只是想要成為騎士的話並不是什麼難事,只要能夠回到騎士階層,家族就還有希望。
「我在普尼底教會找到了一份抄寫的工作,應該能夠認識幾個人,之前帶出去的那些錢大多用來購買房產和土地,土地的收入出繳稅的部分,應該足夠我們一家過活,但是要供養兩個孩子成為騎士需要一大筆錢,所以我們肯定要做點生意。」
「這個我來負責好了。」那個始終沉默著的老頭低聲說道。
這兩個老頭是納爾森子爵的叔叔,也是家裡的騎士,在北地這種情況很多。
「我也找點事情做吧,或許我可以去當傭兵。」另外一個老頭說道,不過說著話的時候,他的臉上全都是苦笑。
「你都一把老骨頭了還去當傭兵?」前面那個老頭輕嗤了一聲:「不過,你可以出去走走看看,今後我們不再是貴族了,消息免不了會變的閉塞,我要顧生意,這方面只能靠你。」
「也對,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一個好機會。」納爾森子爵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此刻在達到上,其他的馬車裡差不多都在談論類似的話題,車裡的人不管以前多麼風光,現在都已經一無所有,他們要為將來進行謀劃。
不過世界上有一些人比他們更加茫然。
德莫麗在喧鬧了一陣之後,變得異樣冷清,甚至連王宮裡也冷冷清清,走廊上現在連一個侍從都看不見,甚至王宮門口的衛兵都逃跑了。
塞巴斯蒂安穿著睡袍,腳上蹬著一雙拖鞋,兩眼無神的來到走廊邊,他看著王宮的外面。此刻的他異常悲哀,居然沒有一個人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他聽到外面的動靜才跑出來。
剛才看到那些慌亂逃跑的宮廷侍從,看到那些人冷漠的眼神,他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事,肯定是前線戰敗了。
」有人嗎?「塞巴斯蒂安大聲喊道。
聲音穿過空曠的走廊,在王宮裡面迴盪著。
「德羅米克,你在哪裡?馬上給我過來。」這位國王喊著認為他最能夠信任的人的名字。
仍舊是一片寂靜,這讓他感到發慌。
就在這時候,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
「陛下,我去打探消息了,」正式德羅米克。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塞巴斯蒂安大聲吼道。吼完了之後,他又後悔了,因為此刻他的身邊就只有這樣一個人了。
「我們輸了,叛軍早就設下陷阱,他們把整座山挖空了,那些防禦工事不過是誘餌,我們的人全都攻上山之後,整座山從半山腰開始崩塌,十幾萬軍隊大部分都被埋了。」宮廷總管說到這些的時候,聲音明顯發抖著。
塞巴斯蒂安同樣在發抖,他知道這邊敗了,但是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敗得這麼慘,十幾萬大軍全軍覆沒。
「陛下,我已經提你準備好馬車,馬車就在下面等著。」德羅米克低聲說道。
換成以前,塞巴斯蒂安早就大聲斥責了,但是側可他已經山窮水盡,身邊只有這麼一個值得信任的人,當然不敢發作。再說,他的總管已經很給他面子了,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出一個逃字。
「我能夠去什麼地方?」塞巴斯蒂安雙手搭在窗沿前,他看著外面那座屬於他的城市,馬上這座城市就要歸別人所有了。
「或許佩爾蒙德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德羅米克小心地說道。
「我現在已經不是國王了,徹底失去了利用的價值,法羅迪家族還會在乎我嗎?」塞巴斯蒂安發出一陣狂笑聲,他很清楚任何地方都比佩爾蒙德好。
他如果去了佩爾蒙德,幾個月後十有八九會傳出消息說他已經病故身亡,而在這之前的那段日子,他身處國外的妻子和孩子肯定會莫名其妙地死亡,一個法羅迪家族的女兒會成為他的新妻子,並且迅速剩下一個孩子。
沒人會管孩子是不是他的,法羅迪家族需要的只是一個插手夏馬恩王位的理由。
「幫我換下衣服,先去一個地方。」他狂笑了一陣後,塞巴斯蒂安突然冷靜下來,當初能夠在囚禁中度過漫長的八年,他的忍受力絕對強的驚人,所以一冷靜下來,
他立刻像換了個人。
「到了最後,還是你最忠誠,忠誠會得到回報,我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薩巴斯蒂安突然振作起來:「國家沒了,但是我還有錢,有很多錢,只要有錢,就會有人為我效勞,就可以購買各種裝備,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到時候我就讓你擔任財務大臣。」
德羅米克靜靜的聽著,他的臉上沒有露出一點異常,既沒有喜悅,也沒有驚訝,他更本不可能把這番話當真。
一輛馬車出了城,這是一輛非常普通的馬車,但是裡面卻佈置得頗為舒適,這越發讓薩巴斯蒂安有了好感。馬車裡只有他一個人,宮廷總管在車外,前面座位上還有一個人在趕車。
和其他馬車出城之後往南走不同,這輛馬車轉了個圈之後朝著西面而去。
馬車跑得很快,看馬車的是巴格,這個傢伙不管怎麼說也是一個貴族子弟,從小就接受騎士訓練,控制一輛馬車絕對沒有問題。
他們離開德莫麗的時候是清晨,一路上到處可以看到往南去和往西去的馬車,顯然國王軍戰敗的消息已經傳到其他城市。
因為大家都搶著離開,所以免不了會有搶道的事情發生,時不時的還會有塞車。
巴格不喜歡多事,他對夏馬恩的道路很熟,只要遇到塞車,他就會找一條小路繞過去。這樣一邊走一邊繞,傍晚時分他們進了一座小鎮。
這是一座臨近邊境的小鎮,住在這裡的人也就兩、三百戶。
「就是這裡。」薩巴斯蒂安指了指鎮邊上的一座磨坊:「絕對沒有人會想到我把所有的財富都藏在這樣一個顯眼的地方。」
這位曾經的國王大聲笑了起來,不過他的眼神中卻充滿警戒,雖然德羅米克表現出足夠的忠誠,但是這位陛下天生不信任任何人。
德羅米克和巴格從馬車上下來,巴格手裡拿著撬槓,這是薩巴斯蒂安讓他們帶的。
磨坊有些老舊,從那銹蝕的轉軸上可以看出來這座磨坊並不經常使用。
「就在水車下面。」薩巴斯蒂安坐在馬車裡指點著。
水車底下無疑是最危險的地方,哪裡有水,上面的那個巨大的扇葉更是讓人害怕,一旦轉起來,那力量絕對巨大,不過也正是因為它很危險,所以沒人能夠想到這底下藏著東西。
三個人裡地位最低的就是巴格,所以下去的人自然也只會是他。
幾天前剛剛有一場寒流從北方襲來,天氣變得非常寒冷,現在是黎明時分,也是最寒冷的時候,水面上結起一層薄薄的冰。
巴格一腳踩下去,薄冰立刻碎開來,與此同時,刺骨的寒冷也讓他的腳忍不住抖了一下。
適應了一下水的寒冷,他咬著牙站在水裡,手裡的撬棒頂住水車的底部。
只聽到一陣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水車漸漸從原來的位置上被頂開了,原本扇葉擋著的地方露出了一個小門。
巴格一腳踹在那上面,小門外面是一層木板,木板被踹裂之後,露出後面的青條石。
德羅米克連忙過來幫忙,很快的青條石被挪開了,只看到底下是一個不大的空間,裡面塞著一個大箱子,箱子表面描畫著一些奇怪的符號。
巴格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這是一個類似魔法袋的箱子,不過他的容積要大得多,相當於十幾個魔法袋。
德羅米克和巴格用力地把箱子拉了出來。
塞巴斯蒂安的眼神遊移閃躲,他的心裡異常動搖,但是最後他還是下定決心。他的手緩緩地從裡面伸出來,掌心裡握著一柄樣子奇怪的法杖。
「很抱歉,我親愛的總管。」塞巴斯蒂安舉起了法杖對準德羅米克和巴格。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樹叢裡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從來沒看到過第二個人冷酷無情到這個地步。」
塞巴斯蒂安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緊接著他回轉身來,將手中的法杖對準樹叢。
不過下一瞬間他的手猛地一震,法杖掉落在地上,緊接著他痛呼了一聲,跪在地上,他的肩膀和膝蓋全都被打穿了。
從樹叢後面走出四個人,最前面的那個正是和塞巴斯蒂安流著同樣血液的瑪格麗特,此刻她異常冷漠的看著自己的叔叔。在瑪格麗特的身後跟著尼斯,艾米麗和星娜。
「叛徒,原來你才是最大的叛徒。」塞巴斯蒂安已經明白了一切。
「陛下,您剛才不是想殺人滅口麼?忠誠只能換來這樣的結局,誰還會對您忠誠?誰還敢對您忠誠?」德羅米克原本有一絲愧疚,看到掉在地上的那柄法杖之後,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了。
塞巴斯蒂安說不出話來,不過此刻他也不打算和一個僕人慪氣,他趴在地上揚起脖子看著瑪格麗特,好半天之後他長歎了一聲:「早知道有今天,當初你在修道院的時候,我就應該派人把我幹掉。」
「多謝你沒殺了我。」瑪格麗特並不打算和這個狼心狗肺的傢伙多說什麼。
「作為回報,我會放了你的妻子和孩子。」尼斯在一旁接口道。
「呵呵,你可真仁慈。」塞巴斯蒂安哈哈大笑起來。
「小殿下已經活不了多久,國王陛下擔心法羅迪家族認為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會把他一腳踢掉,扶植小殿下登上王位,所以……」德羅米克心中暗歎,這也是他決定背叛的原因之一。
尼斯和瑪格麗特說不出話來,他們都看過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做到塞巴斯蒂安這種程度,實在有些難以想像。和這個傢伙比起來,當初讓尼斯他們頭痛無比的那我貝爾蘭多斯子爵簡直純潔得像天使。
「我們沒興趣對你的行為作出評價,就讓上帝裁決吧。」
尼斯的手指一彈,一枚猩紅色毒針頓時洞穿塞巴斯蒂安的眉心。
這位曾經的國王只發出一聲悶哼,就一頭栽倒在地上,針上的毒素瞬間侵入大腦奪取了他的性命。
「把他放在馬車上,他的屍體還有用。」尼斯朝著前宮廷總管和他的長隨說道。
兩個人連忙動手,把塞巴斯蒂安的屍體抬到馬車上。
尼斯自然有事要做,他繞著那個箱子轉了一圈,感覺到沒什麼危險,就一腳踢開箱蓋。
讓尼斯感到意外的是,箱子裡放著的居然大部分都是文契,上面有著斯圖加特王室和教會的雙重印章。
尼斯對這東西並不陌生,這是物品保管文契,真正的財寶應該存放在另一個地方,憑著這張文契可以前往存取,聖殿騎士團就是幹這個的,騎士團能夠聚集那麼多財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收入來自幫別人保管物品的費用。
剛才尼斯看到只有一個箱子,原本還覺得奇怪。
這種箱子和魔法口袋一樣,都能夠讓物品保持縮小的狀態,不過縮小術只能讓物品縮小十倍,就算裡面裝滿金幣,也和塞巴斯蒂安應有的財富不大相襯。
現在尼斯理解了,這樣薄薄的一張紙片代表的就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
「這些都是你的,現在物歸原主。」尼斯重新合上箱蓋。
「放在你那裡,就當做是我在玫瑰十字商行的投資。」瑪格麗特根本就不在意,說實話,她一點都不想拿回那些財富。八年前她冒姐姐的名執掌王權,很清楚夏馬恩王室的家底,夏馬恩王室並不富有,這些財富應該是她的這位叔叔在八年裡四處搜刮來的。
她甚至可以肯定其中大部分財富的來路不正,夏馬恩算不上富有,用一般的方法搜刮,根本弄不來那麼多錢,只可能是讓軍隊裝成強盜四處劫掠,才有可能變得如此富有。
反正北地從來都不缺強盜,只要做的乾淨,沒人會懷疑國王是真正的強盜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