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至,和上一次不同,尼斯並不打算在法蘭克過年,所以冬季到來之前,他返回了北方。
他之所以離開,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這邊已經用不著操心,教皇選舉重新開始之後,杜埃茲紅衣主教的行情看漲,那兩位紅衣主教雖然還在多方奔走,但是他們已經放棄教皇的寶座,只打算從討價還價中得到更多的好處。
事實上,教皇選舉到了這個地步,性質完全改變了,變成了權力的劃分。
兩位紅衣主教和他們的支持者已經明白,他們很難把教廷遷回教皇國,所以他們乾脆割裂原本屬於教廷的權力。
這樣做肯定會弱化教廷的影響力,對教會也沒什麼好處,但是對各個派系卻好處多多。
隨著重心的轉變,艾瑪爾紅衣主教的態度也在改變,他同樣也想維護他的派系的利益。
路易王也一樣,他也開始袖手旁觀,削弱教廷,乃至弱化教會的影響力對於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路易王並不只是看到父親和自己的風光,他的歷代祖先不得不屈服於教廷之下的大有人在,他不敢保證他的子孫後代也能夠如此強勢,始終把教廷踩在腳下。
因為要討債還債的事情太多,所以選舉的進程異常緩慢,往往很簡單的議題都要花上一個星期去討論,還三天兩頭暫停談判,兩邊都在暗中串聯,試圖拉更多的支持者進來。
尼斯沒興趣等待,所以他走了。
北地的秋季已經是白雪皚皚,如果他只帶著女神戰士回歸的話,頂多兩天就可以到家,問題是他還帶著一大群人。
他從法蘭克招募了數千名學者和各方面的專家。
這些人的背景非常複雜。有的是符記會的手下,有的是和真理會有瓜葛,更有一些是聖殿騎士團的外圍成員,當然裡面也肯定有教會的人,艾瑪爾手下的紅衣主教們假公濟私從教廷裡挖了很多人才給他。
他們願意去北地,是因為尼斯許諾給他們貴族身份和土地。
符記會和真理會的成員有世襲貴族,也有領主,但是大多數人卻是沒有頭銜的貴族,甚至是平民。
尼斯的父親在符記會裡身份是海因茨·考斯特,地位不算低,又是前國王腓力四世的親信,都已經到了有資格和國王陛下一起玩女人的地步,但是最終也沒混到一個貴族頭銜。
想成為貴族可不是那麼容易的,當年路克他們幾個還在修道院裡面的時候,根本就不敢想像有現在的日子,他們原來的夢想就是能夠成為正式的騎士,連這樣低的目標都要拿命去拼。當初他們第一次見到艾瑪爾紅衣主教,紅衣主教身邊的那個護衛有著可以媲美墨菲的實力,卻被呼來喝去,看上去就像一個下人,他所圖謀的也只是一個貴族頭銜。
也因為如此,尼斯拿出來的東西才顯得那樣有吸引力。
當然這些人還帶著另外的目的,他們前往北地是去拓展影響力,為組織開闢新的地盤。
這些秘密組織高層的人不只是把目光放在夏馬恩,尼斯至少還能夠再活六、七十年,在他活著的時候,夏馬恩在北地的地位無可動搖,按照現在的情況看來,整個北地將會出現一個繁榮強大而又富有的聯盟,將來有可能變得如同南方那些城邦聯盟一樣,同樣也可能合併成為一個國家。
不管哪種可能,早早地跑到夏馬恩佔一個位置,將來都會有百倍千倍的回報。
因為人多,路上走的很慢,和當初尼斯第一次前往北地沒什麼兩樣,整整用了一個半月,這一批浩浩蕩蕩的人馬才到達德莫麗。
尼斯已經很久沒回來了,他上一次前往法蘭克是在去年十一月,今年二月才回到夏馬恩,一直住在捨伍德山谷,刺殺事件之後,夏馬恩對斯洛佛哥用兵,他回了一趟德莫麗,很快又去了前線,然後艾瑪爾紅衣主教那邊告急,他立刻再一次前往法蘭克,一待就是大半年。
前前後後一年多的時間,德莫麗已經完全變了樣,當初他用泥土和木頭搭出來的那些模型現在已經變成一棟棟的房子。
並不是所有的工程都已經完工,貴族區仍舊有一片片的鷹架,這些豪華宅邸需要精雕細琢,用的料也講究,大多用條石砌成,就算用磚塊,也要精心挑選過的上好精磚,北地的石匠、泥瓦匠、木匠原本就少,能夠接下這種工作的工匠更少,一個人往往要做十幾家的生意,工期自然快不起來。
已經完工的是主城區,這裡的街道寬敞平整,全都是條石鋪地,而且學南方的一些城市,道路兩旁還挖了水溝,用來排除積水,這些水溝平時用石板蓋住,人可以在上面行走。
路邊的房子也不再是單層的那種,現在整個德莫麗幾乎看不到只有一層的房子,連兩層的都不多,最少是三層。
尼斯重新設計這座城市的時候,他的目標就是伊比利斯。
他確實做到了。
這裡的主城區和伊比利斯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市中心差了一些,沒有那麼多氣派的大教堂。
在尼斯的規劃中,至少在短時間裡他不會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建造一座大教堂所花費的錢和心思,足夠建造十幾座修道院。
在郊外的那座山上,山頂依舊搭著鷹架,新的王宮在短期內不可能完工,所以瑪格麗特仍舊住在山腰上的那片斷崖邊。
自從第一次刺殺事件發生之後,山腳下的那些房子全都拆掉了,現在那裡是女神戰士的營地,刺客再想要從這裡上來就是在找死。
原來住的地方在戰鬥中全毀,事後重建的時候,他把這裡擴大了,還仿照隱修院的式樣把這裡設計成一座凌空而立,一半彈出在懸崖之外的式樣。
這樣的設計顯然不適合作王宮,精緻有餘,氣派不足,只能當做休憩之所。
尼斯到的時候,裡面已經有三個女人,除了瑪格麗特,還有伊莉莎白和安娜,她們相處的倒是很融洽。
一看到尼斯,安娜立刻問道:「聽說路易王把他父親以前用過的女人全都送給你?」
安娜的性格比較直,以前完全是一個假小子,現在好了一些,不過她說話仍舊沒什麼顧忌,這樣的「髒話」脫口就出,換成瑪格麗特和伊莉莎白就絕對不可能如此說話。
尼斯立刻明白,為什麼這三個原本有矛盾的女人,突然變得這樣融洽起來?
原來是吃醋了。
「我倒也想見識一下她們,聽說她們全都是萬里挑一的美女,而且身份尊貴,氣質高華。」
瑪格麗特也話裡含酸地說道。
她們三個最清楚尼斯的喜好。
瑪格麗特不會吃那些女神戰士的醋,就是因為那些女神戰士的氣質絕對不可能超過她,尼斯有那麼多女人,真正讓她感到威脅的只有安娜和艾米麗。
現在她卻擔心了。
「你們倆永遠都是我的最愛。」
尼斯連忙說道,不過話說出口,他就知道不妙,因為這裡有三個女人。突然他的目光往身後掃去,因為他感覺到瑪格麗特提到的那些女人已經到了山腳。
尼斯不是傻瓜,他肯定不想看到寒冰和火焰的對撞,他甚至不想把那些女人留在德莫麗,他已經在法科蘭德爾為她們安排好了地方。
「我想見見她們,所以派人把她們召了過來。」
瑪格麗特微笑著說道。
另外兩個女人的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神情。
尼斯的臉抽動了兩下,這是他最頭疼的事。
以前他也遇到過這樣的問題,瑪格麗特和安娜曾經互相吃醋,他好不容易才把這兩個人搞定,後來艾米麗加入之後,這兩個女人也吃過醋,不過要好得多。
從山腳下上來並不需要花多少時間,很快門外就傳來通報的聲音。
「讓她們進來。」
瑪格麗特坐正了姿勢,安娜也連忙在旁邊找了個位子。
門開了,那群女人走了進來,她們的身份或許不如瑪格麗特、伊莉莎白和安娜,卻也差不到哪裡去,也經常出入各國的宮廷,所以見到兩位女王之後,她們並沒有顯得太在意,不過最基本的禮節還是要講究的,那些女人拉著裙子施了個禮。
「很高興能夠見到你們,尼斯在法蘭克的時候多虧有你們照料。」
瑪格麗特說道。
瑪格麗特、伊莉莎白和安娜的目光都在尼斯的褲襠上掃了一眼,很明顯,尼斯需要照顧的只有這個地方,而且可以肯定,那個東西被照顧的非常好。
「這是陛下的旨意。」
希翎不疾不徐地說道,言下之意就是她們無力反抗。
「一開始或許有些勉強,但是現在……你們不是跟著來北方了嗎?北地天寒地凍,遠沒有法蘭克的氣候宜人。」
瑪格麗特笑著說道。
「北地也有北地的美妙,這樣大的雪在法蘭克絕對不能看到,再說,我們過來是因為他的請求,他離不開我們。」
希翎朝著尼斯掃了一眼。
這話一語雙關,絕對充滿了爭寵的味道。
「你們恐怕也離不開他吧?」
瑪格麗特悠悠地說道,不過這股輕悠淡然之中,還帶著一股火辣辣的味道。
「女王陛下難道離得開?」
希翎也是一樣,她同樣出身於貴族家庭,這種陰陽怪氣罵人不帶髒字的交談,她從小玩到大。
「我當然離不開他,整個夏馬恩都離不開他,許多事需要他來處理,可惜他三天兩頭往外跑,一去就是大半年,需要處理的事堆積如山。」
瑪格麗特拿公務說事。
不過這裡的女人全都有著一顆玲瓏心,當然知道堆積如山的肯定不是公務,十有八九是愛的種子發作時勾起的慾火。
與此同時,這些從法蘭克過來的女人也都明白了女王召見她們的意思。
這是要和她們談判。
「不如這樣,讓他別再亂跑了,把所有公務辦完,以後有公務就要立刻處理。」
希翎隱晦地說道。
「他在外面總有忙不完的事。」
瑪格麗特看著尼斯。
所有女人都看著尼斯。
現在她們徹底明白了,這不只是談判,恐怕還隱含著結盟的意思,這位女王陛下感覺到只靠她一個人拴不住尼斯,所以想拉一些同盟軍進來。
「路克好像叫我過去一趟。」
尼斯拍了一下腦袋,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他已經待不下去了。
原本以為兩邊會發生激烈衝突,所以他必須在這裡盯著,在必要的時候起到緩衝作用,但是現在兩邊居然聯手衝著他來,他再待在這裡就是在太傻了。
「你去辦你的事吧。」
瑪格麗特原本就覺得尼斯在這裡非常礙眼。
希翎更懶得搭理,他非常隨意地揮了揮手。
整個冬季,尼斯都沒有外出過,有那麼多女人相伴,他現在已經滿足了。
就算他不滿足,也不可能出去,三群女人看得他很緊,艾米麗也加入了她們的行列,有這個小奸細跟著,他根本不可能亂動心思。
唯一讓他不滿的是瑪格麗特放不開,除了孿生姐姐伊莉莎白、安娜和幾個女神戰士,她不肯在其他女人面前和他做愛。
只有新年那天是例外。
新年的夜晚,除了女神戰士,他的女人們全都聚攏在一起,一夜瘋狂到天明。
過年之後,一切又恢復了正常,他白天處理公務,晚上要嘛在王宮過夜,要嘛在山腳下的一棟房子裡過夜,那些夫人們就住在裡面,要嘛回捨伍德,反正以他的速度也就一個小時的路程。
新年過後不久,教廷的命令下來了,原斯塔爾王國所在的大教區一分為二,尼斯順理成章地成了大主教。
這一次他沒往外推,不過他也沒前往教皇國朝拜真·十字架,對於別的大主教來說,這是必須的一步,沒有真·十字架的幫助,根本不可能突破主教級別。
尼斯卻用不著,他是聖級以下第一人。
別人也能理解他為什麼不去教皇國。
畢竟那裡有兩位聖級強者,尼斯這個聖級以下第一人在兩位聖級強者面前,還是不在怎麼保險。他去那裡說不定會出意外。
進入二月,尼斯的事開始多了起來,首先是伊斯特和斯洛佛哥的那位公主殿下的婚禮,這絕對是一件大事,不管為了大局著想,還是為了朋友的情意,都必須把這場婚禮辦得風光體面。
婚禮是他親自主持的,他現在已經是大主教,沒有人比他更適合。
聯盟的各國也都明白這場婚禮的意義,所以各國都派出了重量級的特使,至於夏馬恩和帕斯特米拉,當然是兩位女王親自出席。
二月中旬,從法蘭克同時傳來兩個消息,一個消息是教皇選舉的結果終於出來,杜埃茲紅衣主教成了最後的贏家。另一個消息是路易王的王后懷孕了,而且已經確認是男性,只要不流產,法蘭克王國的繼承人在年底之前就會誕生到人世間。
兩個消息都是艾瑪爾紅衣主教發的,不過從字裡行間中,尼斯能夠感覺到紅衣主教並不太感興趣。新的教皇被選舉出來,就意味著艾瑪爾紅衣主教手中的權柄就要交出去,他將前往南方,可能去威娜,也可能去阿克薩斯。至於那個尚未出生的法蘭克國王的繼承人,艾瑪爾紅衣主教和尼斯一樣,都知道這個孩子根本不可能長大。
艾瑪爾紅衣主教的反應如此冷淡,尼斯當然也作出了同樣的選擇,他沒有親自出席教皇的加冕儀式,只是派了個特使過去。至於法蘭克王那邊,他同時派了個特使過去,畢竟那位王后只是懷孕,孩子還沒有生下來,想要祝賀的話也太早了一些。
忙過之後,一切又恢復了原狀。
除了斯洛佛哥和第瓦爾邊境上時不時會發生一些摩擦,在別的地方全都風平浪靜,聯盟各國也都全都放著發展。
尼斯仍舊是老樣子,每天過著平靜而又愜意的生活,偶爾帶著一大堆女人下去巡視一番。
這種平靜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六月。
進入六月之後,從法蘭克又傳來一個消息。
路易王病了,開始大口吐血,所有的神術都已經用過,雖然能夠暫時好轉一些,但是事後仍舊和原來一樣,甚至還有一些惡化的徵兆。
之前王后懷孕,尼斯可以不加理會,但是現在他就不能不去一趟法蘭克了。
仍舊只帶著兩百名女神戰士,不過這一次尼斯沒有在路上浪費時間,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法蘭克。
一進王宮,他就感覺到氣氛非常凝重,十幾個主教在病床前祈禱,路易王病懨懨地躺在床上,他的臉有些灰濛濛的,死氣已經浮現在臉上,一看就知道時日無多。
看到尼斯進來,那些主教立刻停止祈禱。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教會更講究地位和等級的了,世俗貴族還要看得不得寵?背後有沒有靠山?在教會裡下位者在上位者面前絕對連話都不敢亂說。尼斯的身份只是一個大主教,但是他的實力卻只在兩位聖者之下,比教皇還高一籌,整個教會裡只有五個人能夠壓他一頭,除了兩位聖者和教皇之外,就只有艾瑪爾紅衣主教和戈諾茲主教,前者不用說,後者給尼斯施洗,這個關係可不一般。
尼斯沒在意那些主教,他從進門就一直看著路易王。
第一眼他就已經知道這位陛下生的是什麼病。
「你總算來了。」
路易王把眼睛微微睜開了一些:「他們說,我這病是那些聖殿騎士的怨恨引發的詛咒,根本沒有辦法醫療。」
「或許和聖殿騎士團有關。」
尼斯並不敢肯定這一點,因為當初他的老師只預見了卡佩王朝的終結,也預測出了殺死克萊門多五世和腓力四世的契機,對於後面三位王的生死並不是很清楚。不過要說這是詛咒,也確實有這個可能。
「可以說得明白一些嗎?」
路易王有氣無力地問道。
「你的病是因為身體的一部分開始變異。」
尼斯並不認為隱瞞病情對病人有好處。
「是什麼變異?」
路易王想弄得更明白一些。
「魔化。」
尼斯歎道:「還記得我曾經提到過的那個話題嗎?就是我借閱王室藏書之前提到的那個話題。」
尼斯說得很隱晦,路易王也不知道是腦子糊塗了,還是已經看透了一切,居然不避旁人,直接說道:「所羅門王寶藏……不對……是聖盃……你找到了聖盃?」
尼斯看了看左右,他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凶芒。
那些主教立刻惶恐起來。
杜埃茲紅衣主教成為教皇后,前教皇的一些事不再是秘密,其中就包括兩位陛下秘密提審聖殿騎士團大團長莫勒。
當初克萊門多五世曾經清理過知情者,但是仍舊有一、兩個漏網之魚,現在一解禁,很多人都知道了這件事,但是這背後居然還涉及到聖盃,那就沒人知道了。
不過能夠成為主教,腦子都很清楚,有時候知道太多並不是好事,現在他們全都腦門冒汗,兩腿發顫,唯恐尼斯殺人滅口。
「我找到了一些線索,但是這些線索讓我放棄了繼續尋找。」
尼斯乾脆大方一些,這些牧師全都是杜埃茲紅衣主教的手下,雖然兩邊已經沒有原來那麼親密了,但是還算和睦,如果一下子殺掉這麼多主教,他很難交代過去。
「為什麼?」
路易王勉強打起精神。
「只有在還是胚胎的時候就開始魔化,才能夠活下來,不從胚胎開始的話,結果就像您現在這樣,變異的那部分不但不能讓您得到長久的生命,反倒會成為身體的負擔,奪取其他部分的生機。神子當初的設想就是用人為的辦法控制變異。」
尼斯詳細地解釋著。
此刻他所說的這些,絕不是信口胡言,而是從老Q那裡得知的隱密。
路易王強打精神等待尼斯的下文,可惜他等了半天,尼斯都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過旁邊的那些主教卻已經明白了。
那一套神器是神子用生命作為代價煉製而成,成功之後神子就死了,所以他並不清楚他的設想是否成功。
尼斯沒有繼續往下說,言下之意就是那套神器並沒有發揮作用,肯定出了什麼紕漏。
「難道魔化異變沒有辦法控制?」
一個膽大的主教問道,他已經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反正他已經做好了被滅口的準備。
「可以控制,受試者成功完成了變異。」
尼斯歎道。
所有主教都鬆了口氣,如果不成功的話,那意味著神子付出生命代價最終練成的神器,根本起不了作用,也意味著教廷的至高神器全都是廢物。
對於教會來說,這絕對是動搖根基的大事。
「身體的一部分發生魔化變異,就會汲取身體其他部分的生機,如果把這個世界看作是人,那些永生者,那些強大的魔獸,就相當於魔化變異的部分,要嘛受到壓制,要嘛被排斥出去。」
尼斯說出了答案。
這不是老Q告訴他的,甚至連老Q自己都不知道,而是他用《啟示錄》推演出來的結果。
神子顯然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想要做的事,對於這個世界來說,絕對不允許發生,所以他失敗了。
他的失敗對於當時的教會,同樣也是巨大的衝擊。
除了猶大之外的十一個門徒,不敢將這件事告訴其他人。
為了掩蓋這個事實,他們將幾件神器分開,讓它們永遠不可能湊齊,也就沒人能夠重新進行這個實驗。
「也就是說,我已經沒有治癒的希望?」
路易王頹然地躺了下去,他不懂那些深奧的知識,但是他隱約聽出連神子都失敗了。
「我是你的朋友,你承認嗎?」
這位陛下突然間變得異常平靜。
尼斯沒有回答,而是看了看左右。
那些主教全都知趣地離開了。
確認房間裡不會再有其他人後,尼斯封閉了四周。
「您有什麼事需要我做,我盡力而為。」
尼斯心裡頗為沉重,他一開始帶有功利的目的接近這位陛下,兩年相處下來,這位陛下待他確實沒話可說。
尼斯是一個感恩的人,幫過他的人不少,最早是賽門老人,然後是瑪格麗特、路克、格羅裡爾院長、蒙德,之後又遇上了菲利普王子、艾瑪爾紅衣主教、切爾哈蘭總督,最後一位就是眼前這位路易王。
其他幫過他的人,他全都已經給予回報,只有這位陛下沒有得到過什麼回報。
說著,他輕輕彈了一下手指,把一道金光打入路易王的體內。
這道金光是他這一年來的成果,自從他知道那枚吊墜的真正用途之後,他一直在感悟吊墜裡面蘊含的那一絲法則。
他彈出的金光裡蘊含著他對於「治療術」和「生命製造術」的理解,雖然沒辦法遏制路易王體內的魔化變異,卻可以在短時間裡面讓這位陛下的情況好轉一些。
這足以讓路易王把需要托付的事說完。
「我的妻子懷孕了……我肯定看不到孩子出生。」
路易王的語氣中充滿了哀傷。
尼斯的心底也生出了無限的感歎,早在三年前,他已經知道這件事,而且他還知道這是卡佩王朝沒落的關鍵。只有繼任者手上沾上了族人的血,而且是絲毫沒有污垢的血,法蘭克王室才會徹底滅亡。
那時候,他是用一種漠不關心的心情看待這個問題,甚至還有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但是此刻,他卻感覺到非常難受。
這完全是因為立場不同。
當初,因為老師的緣故,他對聖殿騎士圖雖然有點反感,但是始終認為自己是其中的一員,而法蘭克王室則是他的仇敵。但是現在,知道自己的父親真正的身份,也知道了那些內幕,再加上路易王對他的情誼,他的立場徹底混亂了。
路易王咳嗽了一陣之後,用手帕摸了摸嘴唇,他的嘴角都是血,他苦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我希望我的兒子能夠降生人間,我還希望你能夠輔佐他。」
尼斯緩緩地搖了搖頭:「這恐怕做不到,您的孩子肯定能夠降生人間,但是我沒辦法保證他能夠躲過毒手……」
他猶豫了一下,又在四周加了好幾重隔絕結界,最後還把《大智慧書》取了出來,用它來鎮壓四周。做完這一切,他才繼續說道:「我來之前,盡了最大的努力查看了一下您的未來。」
路易王的精神一振,當初尼斯和杜埃茲紅衣主教同時找上他,他原本只覺得是巧合,但是他的父親遇刺之後,他立刻明白,這兩個人肯定都預知了那場刺殺行動。
所以對尼斯的預言能力,這位路易王非常在意。
「我看到了兩種未來,一種是您的孩子出生之後立刻加冕為國王,但是幾天後他就死了,您肯定能夠猜到是誰下的手。」
換成以前的尼斯,絕對不敢把這件事說出來,因為別人可以憑這條線索推算出很多東西,但是現在,他有足夠的把我可以斬斷天機。
「另外一種預測是什麼?」
路易王顯得異常平靜,他把兒子托付給尼斯,就是因為他猜到了這種可能。
「您的孩子會以另外一個身份活著,他活的非常快樂,長大之後他會迎娶一個姑娘,那個姑娘沒有顯赫的身份,可是她的血統非常高貴。」
尼斯說道。
這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很清楚,這樣做的結果可能會破壞聖殿騎士團的計劃。如果那個嬰兒沒有死於他的叔叔之手,法蘭克王室沒有沾上無垢之血,卡佩王朝可能就不會滅亡。
「是神之子的血脈?」
路易王腦子突然變得清楚起來。
這也和尼斯剛才反覆提到聖盃有關,一提到聖盃,肯定會讓人聯想起真理會,還有什麼血統比神之子的血裔更高貴?
「您猜對了,她們還是您介紹給我的。」
尼斯並沒有提老Q和雨果,不過他說的話同樣正確,從父親留給他的那封信裡,他就已經知道,神子的血脈已經嫁接到愛神神眷者的血脈之上,因為這是最能夠保證血脈不斷的辦法。
他還有一個猜測,符記會可能早已經被真理會滲透了,而那座行宮根本就是真理會的人搞出來的。
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就算這個秘密暴露了,法蘭克王想要抄起屠刀殺掉自己的血脈,恐怕也會不忍心。
路易王微微一愣,不過隨即他就想到了真理會一千年來的種種舉措。
「他們怎麼會信任你?」
路易王問道,不過話剛出口,他就露出了恍然的神情:「你的身上也流淌著那道血脈。」
尼斯點了點頭。
路易王愣了半天,這才平靜下來,現在他總算明白尼斯的實力為什麼提升那麼快了。
神子的血脈非常強大,一千年來很多偉大人物都被懷疑是他的血裔。
「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夠成為法蘭克國王,不過我更希望他能夠快樂的活著。」
路易王把頭重新埋回了枕頭裡,此刻他就彷彿是卸下了千斤重擔一般。
如果一開始尼斯就說這話,他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貴族把榮譽看的極重,甚至超過了生命,而作為貴族的頂峰,這位國王肯定有著更多的驕傲。不過當尼斯提到了神之子的血脈之後,這位國王終於想通了。一千多年來,真理會東躲西藏,根本不顧什麼榮譽,只為了讓血脈延續下去。
「保重身體,我走了。」
尼斯微微鞠了個躬。
國王死了,葬禮一結束,尼斯就返回了北地。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進入了冬季。
十一月的一天,因為失去了主人而變得死氣沉沉的法蘭克王宮,再一次熱鬧起來。宮廷女侍們匆匆忙忙的走來走去,新任教皇若望也帶著一大群紅衣主教、大主教和主教來到了這裡。
幾分鐘後,一聲響亮的嬰兒哭啼從二樓東側的一間房間裡面傳來。
一位四十多歲的貴婦人從哪個房間跑出來,她一片跑一邊高聲喊著:「是男孩,是一位王子殿下。」
底下的人全都歡呼起來了。
「繼承人出生了。」
「法蘭克又有新的王了。」
「上帝祝福法蘭克。」
新教皇不疾不徐的站起來,接下來他要為剛剛出生的小王子施洗。
這樣一群男人當然不可能進入產房,剛剛出生的小王子是被另外一位貴夫人抱出來的,他被包裹在一條厚厚的毛巾被裡,哪位貴夫人走得非常小心,唯恐把孩子給摔著了。
看到這位小王子,其他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唯獨新教皇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居然看不透這個嬰兒的底細,這位小殿下的身體裡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把所有的預言術給阻擋住了。
教皇陛下的目光頓時朝著樓上掃去,他同樣也感覺到那個房間被封閉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能夠阻擋他的力量絕對不多,法蘭克王國雖然有兩位無比接近聖級的供奉,但是那兩個人同樣沒辦法阻擋他的感知。
這位陛下的腦子裡面立刻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和路易王關係密切,又有這樣的實力,好像只有北地的那個少年。
他看了四週一眼,果然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身影。
新教皇越發肯定了他的猜想,以尼斯和法蘭克的關係,沒有理由不到場,稍微想了想,他已經猜到這是怎麼一回事,但他並不打算說破此事,這對他沒什麼好處。
在樓上那間產房裡,剛剛生產的王后面無血色的躺在床上,她無比憐愛的看著旁邊的一個寶寶,眼神中卻又充滿了哀傷。
尼斯知道把孩子從母親的身邊搶走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可惜不這麼做不行。
「王后陛下,很快就會有人過來了。」他低聲的提醒道。
「我知道這是一個過分的請求,但是我希望您能夠經常讓我看看孩子。」
不管是不是王后,床上躺著的這個人首先是一個母親。
「這太危險了。」
尼斯原本想拒絕,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這個必要:「我歡迎您去阿薩克斯旅行。」
這是很明確的暗示,想見孩子就去阿薩克斯。
就算小嬰兒的叔叔們知道這個秘密,想要對付尼斯也要好好掂量一下。他只要不像聖殿騎士團大團長一樣犯傻,自己跑到法蘭克去,就沒人能夠威脅到他。
又過了兩、三分鐘,看到王后陛下沒有把嬰兒交給他的意思,尼斯彎下腰把嬰兒抱起來,轉身從窗口跳出去,他的動作很沉穩,不疾不徐的一步跨出,但是他的身影瞬間就到了王宮的院牆之外,第二步跨出,他已經消失在街道盡頭。
尼斯離開了,他來的時候沒帶一個人,離開的時候也是如此。
出城的時候,他隨手在旁邊的一間店舖裡拿了一隻籃子,不過他同樣也扔了一枚銀幣在放籃子的地方。
嬰兒被他放在籃子裡,他拎著籃子在大路上走著。
他的步伐始終那樣沉穩,但是速度卻奇快無比。
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下來。
在達到旁邊有一條小路,那條小路讓他感到眼熟,當初的賽門老人帶她離開法蘭克的時候,就在這裡過了一夜,也是在這裡,老人教他打獵,傳授他暗器之道。
沒想到幾年過去了,同樣的一幕再一次重演,只不過現在是他帶著另外一個孩子離開法蘭克。
甚至連離開的原因也一模一樣,籃子裡面的嬰兒同樣也失去了父親,他的親戚對他繼承的遺產動了心思,如果不離開的話,他肯定死路一條。
歎息了一聲,尼斯收回了目光,他沒打算停下來休息,而是精緻沿著大道而行,幾個起落之後,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道的盡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