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 第二十四集 第二章 決戰前夕

  天氣驟然間變得寒冷,和往年比,今年的冬天來得稍微早了一些。

  雖然沒有下雪,但是清晨起來玻璃上還是掛著一層寒霜。

  和寒冷的天氣相反的是,整個法科蘭德爾顯得異常熱鬧,一大清早就可以聽到人的呼喊聲和馬的嘶鳴聲。

  突然一聲沉悶的轟鳴聲蓋過其他聲音,緊接著正南方的城牆騰起漫天的塵土。

  又是一聲轟鳴,不過這一次距離有百米遠,揚起的塵土朝著四面八方瀰漫。

  轟鳴聲一聲接著一聲,法科蘭德爾的四周全都被塵土籠罩住。

  在如迷霧一般的塵土中,士兵們把大塊磚石搬上大車,已經裝滿磚石的大車則朝著山裡駛去。那正是當初瑪格麗特的車隊駐守過的山脈。

  法科蘭德爾克實是一座易守難攻的城市,但是再高聳的城牆也不可能比得上壁立的山崖。之前對峙的那段日子,瑪格麗特的軍隊一直鞏固對山上的防禦工事,打下法科蘭德爾之後,整個雨季裡鞏固防禦工事的工作持續進行,就是為了現在做準備。

  「還沒住多久就要放棄這座城市,真是讓人很不甘心。」星娜異常鬱悶地看著四周。

  被拆除掉的不只是城牆,連城裡的房子都拆了不少。

  「建造一座城市很容易,法科蘭德爾的價值在於它的地理位置,想重建的話只要半年時間就足夠了,不過……以後它恐怕沒那麼重要了。」

  尼斯說這番話有他的理由。

  法科蘭德爾的作用是為了抵禦北方蠻族。夏瑪恩剛建立的時候,正是蠻族最活越的那段日子,國境線一度被壓縮到這裡。倆個世紀過去了,現在的蠻族已經不像他們的祖輩那樣強悍,頂多就是騷擾一下邊境,不會再打到這樣深的地方。

  等到沃福德鎮擴建完成之後,北方的中心肯定會轉移到那裡。這樣一來,法科蘭德就顯得可有可無,以後或許會成為一座純粹的商業城市。

  「安德魯希亞子爵過來了。」星娜推了推尼斯,並且把尼斯摟在她腰上的那隻手扯了下來,這隻手實在太不老實了。

  看到安德魯希亞老頭,尼斯倒也不敢放肆,他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

  「我還有事。」星娜打了個招呼後離開,因為瑪格麗特的緣故,她對這個老頭沒什麼好感。

  安德魯希亞同樣也不怎麼在意星娜,他等到星娜走遠之後這才說道:「第瓦爾的大軍到了,他們只在路上耽擱了三天。」

  顯然,這個消息讓他非常失望,他原本以為特裡同倒戈會讓第瓦爾的軍隊調轉頭去。

  「沒關係,多出這兩萬張嘴巴,塞巴斯蒂安的壓力會更大。」尼斯並不在乎,他本來就沒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特裡同人能吸引佩爾蒙德和第瓦爾兩國的注意力已經幫了他很大的忙。

  「你真的打算靠那座山脈和他們對峙?」安德魯希亞看著尼斯。

  「塞巴斯蒂安手裡的糧食不多,絕對撐不過這個冬天。」尼斯說道。

  「恐怕我們會先撐不住,他們如果不在乎傷亡的話,那座山根本不足以擋住他們的進攻。」安德魯希亞想知道尼斯到底打什麼主意。

  「您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尼斯反問道。

  「實在不行,我們或許可以放棄現有的地盤,我相信民眾會跟著我們走。」安德魯希亞說出心裡的想法。

  他的盤算很不錯,現在整個北地全都缺糧,塞巴斯蒂安連養活自己的人馬都難以做到,肯定不會管領民的死活,所以他如果讓大家跟著他們走,除了白癡,其他人都會聽眾命令。只要退到哥倫安特,法羅迪家族膽子再大也不敢追到那裡去。

  尼斯看了看左右,確定沒人注意這邊才低聲說道:「我剛剛得到一個還沒確定的消息,法羅迪家族和蠻族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議。」

  安德魯希亞倒吸一口涼氣,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那沃福德鎮豈不是太危險了?」回過神來之後,安德魯希亞異常焦慮地問道。

  一提到沃福德鎮,尼斯的心裡異常鬱悶,當初擴建沃福德鎮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這個消息,所以一點準備都沒有,現在為了不至於打草驚蛇,他也不敢讓沃福德鎮的人大肆修建工事,只能暗中作些準備。

  不過這些事不可能告訴安德魯希亞,蠻族異常的動向已經給了尼斯一個教訓—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再說,安德魯希亞老頭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有過背叛的前科。

  「我已經準備好了,雖然會有點損失,但是問題不大,只要撐到冬天,等塞巴斯蒂安那方的糧食全都吃光,勝利就是屬於我們的了。」尼斯顯得異常自信。

  安德魯希亞狐疑地看著尼斯,他可沒那樣的自信,不過他也沒懷疑尼斯騙他,如果想要騙他的話,就不用提蠻族的事。

  「好吧,我承認一開始沒預料蠻族會和法羅迪家族站在一起。」尼斯知道他必須拋出點什麼東西:「不過之前那位蠻王派人帶信給我,說有事想和我商談,那時候我就覺得有些不妙,所以在擴建沃福德鎮的過程中我留了點心眼,做了一些佈置。」

  尼斯說的這些全都是假話,不過安德魯希亞子爵完全當真了。他會上當,有一個原因是沃福德鎮的規劃非常奇怪。

  他當然不知道這是尼斯為了趕工而搞出來的臨時設計,尼斯原本打算在戰爭結束之後重建沃福德鎮,現在造好的那幾個區依山而建的住宅區,到時候肯定要廢棄,作坊區同樣也會廢棄,只有計劃中的廣場和倉庫會被保留下來。

  沃福德鎮現在規劃很奇怪,住宅區全都分開,而且依山而建,山腳四周被削得筆直,像是一圈高牆,一旦人們躲進裡面,這就是一座易守難攻的堡壘。

  奇怪的還有那些縱橫交錯的軌道。

  軌道並不是直接鋪造在地上,為了保證雨季不會被浸泡在水裡,所以軌道全部建造在壘砌起來的土壟上,這些土壟不算高,也就一個人的高度,寬兩米,又因為是就地挖土堆建,兩邊就多出兩條溝壑,這種結構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城牆和護城河。

  「蠻族的王找過你?「安德魯希亞子爵的語氣裡多少帶著一些責備的意味。

  尼斯知道安德魯希亞想說什麼,肯定是認為他觸怒了對方。

  」那位王的意思是讓我幫他打壓伊比利斯那些商人,逼迫他們提高收購價格,壓低出售價格。「

  聽到尼斯這樣一解釋,安德魯希亞說不出話來了。此刻這邊能夠和五國抗衡,憑的就是伊比利斯,哥倫安特和蠻族這三大靠山,其中伊比利斯出力最多,不但給錢給情報給東西,還動用所有的力量抬高糧食價格,讓五國陷入此刻的困境,蠻族幫的忙則最為有限,只是借了兩次道。

  白癡才會為了一個不肯出什麼力的盟友得罪一個盡心盡力的盟友。

  再說,蠻族被認為野蠻,粗魯並不是沒有道理,這群人經常莫名其妙的做出背信棄義的事。與之相比,伊比利斯人的信用就好多了,他們就像商人,對信用非常看重。

  」你要不要帶一些人馬去沃福德鎮那邊?「安德魯希亞問道,他已經沒有最初的慌亂。

  蠻族的實力絕對比對面的五國聯軍要強,但是他們也有一些弱點。

  最大的弱點就是蠻族由許多部落組成,蠻族的王只不過是比較強大的部族首領,不像這邊的國王有著強大的權勢和號召力,那位王想要南侵,首先要說服各個部落,讓大家一起出兵。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有一個部落拒絕,其他部落也會跟著拒絕,因為大家都會擔心拒絕出兵的部落趁著後方空虛的機會搞風搞雨。

  第二個弱點是蠻族缺乏強力攻城的武器。當年他們的祖先能夠肆意橫行,是因為前帝國崩潰之後文明大幅倒退,再加上教會勢力飛速膨脹,對魔法師和異教徒大肆打壓,越發削弱各國的力量。在教會勢力最為鼎盛的時候,想要買一張中級卷軸都不是件容易的事,火雷軌只有幾個最大的國家能夠擁有,中級魔法裝備成了稀罕物。這樣一來,蠻族的大軍自然所向披靡。

  現在不同於那個時代,有錢就能夠買到最好的裝備,想珀爾姆這樣的普通騎士穿上一身高級魔法裝備,就可以在超階強者的手底下全身而退,裝備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更別說火雷軌和那些大範圍攻擊的魔法卷軸了。

  」我已經有安排了,你沒發現少了一些人嗎?「尼斯提醒道。

  安德魯希亞稍微一想,立刻明白過來。

  這裡的確少了一些人,那支剛組建不久的土匪軍團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土匪軍團直屬於玫瑰騎士團,由帕爾姆指揮,任何人都插不了手,而且駐紮的地方也不是法克蘭德爾。前幾天安德魯希亞一直沒看到這只軍隊,原本以為他們已經進山,沒有想到居然被派往後方防禦蠻族的入侵。

  安德魯希亞正打算再問一些事,就看到星娜又轉了回來。

  」外面來了一直軍隊,領頭的人說那是你的東西。「星娜指了指身後。

  」我的東西?車上放著的是不是完全密封的鐵皮箱子?「尼斯已經猜到是什麼了。

  」沒錯,那個人還不讓我們搜查。「星娜說道。

  」把你的人叫來,全部都叫過來,我有東西要給他們。「尼斯說道。

  四周是壁立的懸崖,陽光根本無法照射進來,谷底潮濕陰冷,這絕對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地方,更令人厭惡的是濕漉漉的空氣中散發著一股血腥的味道。十幾個鐵皮箱子整齊地並排放著,箱子裡面塞滿一團團像麻繩一樣的東西,他們像是活物,正在不停的扭動著,互相纏繞在一起。

  一道赤紅色的人影盤坐在正中央,只見他不停吧一個個法印打在那些箱子上,不知道過來多少時間,尼斯終於停了下來,此刻的他一臉疲倦。」已經完成了?「角落傳來星娜的聲音,她一直在旁邊的角落看著,為的就是以防萬一。

  雖然法羅迪家族沒有再派刺客過來,但是不得不防,比較重要的人旁邊都有超階強者跟隨。尼斯的保鏢原本不是星娜,他的安全由墨菲負責,不過這一次事關女神戰士,有些機密不適合讓墨菲知道,所以臨時換成星娜。

  我需要每個人的血,讓他們進來」尼所有氣無力的說道。

  如果只是一、兩件魔甲並不會讓尼斯這樣勞累,但是這裡總共有兩百多件魔甲,奧斯托夫已經盡可能減少他的工作量,但是仍舊把他累的不輕。

  尼斯感覺身體裡空蕩蕩的,連體力都已經消耗光了。

  星娜轉身朝著山谷外面吹了個口啃,口哨聲並不響,但是穿透力極強。

  很快山谷口就響起一陣腳步聲。

  女神戟士畢競也是女人,對血腥味天生就有點抗拒—所以她們一個個都皺著眉頭,腦子裡還胡思亂想。

  剛才尼斯讓星娜召集人的時候並沒有說理由,所以星娜也就沒封女神戰士們解釋召集她們的原因,他們在外面猜了很久始終沒個結果—此刻驟然間聞到血腥味,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些忐忑。

  「你們每個人拿上一個,然後刺破中指把血滴在上面。星娜不用尼斯開口就已經開始下命令了。

  一聽到星娜用的是命令的口吻,女神戟士們不敢再隨意說話。星娜是她們的首令,同樣也是長官,她們一生下來就被灌輸服從杞律的思想,此刻別說讓她們刺一些血出來,就算讓她們砍掉自己的手,她們也會立刻執行。

  忍著心中的厭惡,這些女抻戰士一個個伸手在箱子裡摸出一團東西,那玩意軟軟的,有點像蝸牛肉,上面還密佈著許多藍綠色的細絲。

  「這是魔甲,和我身上穿的一樣。另外還有一套在艾米麗身上。製作它們的材料是種叫死神螳螂的魔蟲。」尼斯在一旁解釋著。

  尼斯刻意提到白己和艾米麗身上就有魔甲,就是為了讓女神戰士們好受一些。

  軍隊裡講究身先士卒,只有這樣才能得到手下的認可,果然他的話音落下,女神戰士們臉上厭惡的神情淡了許多。

  一陣輕細的金屬摩擦聲響了起來,女神戰士們拔出手中的匕首,輕輕的刺了一下手指,鮮血從指尖的傷口冒出來迅速地滲進魔甲裡。

  那些魔甲貪婪地吮吸著鮮血,它們的顏色原本是白的還有些半透明,現在正迅速變成粉紅色,原本藍綠色的細絲則變成赤紅色。每一件魔甲正中間有一個拳頭大的小的透明圓球,這是魔甲的中樞,此刻一絲暗淡如同煙雲一般的紅色影子出現在圓球裡。

  和之前那兩件魔甲不同,新的魔甲只有一種機體組織,所以用不著靠尼斯的力量將不同的機體組織融合在一起,這工作奧斯托夫一個人就可以完成,兩百多副魔甲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半成品,尼斯剛才做的只是最後的調整。

  「魔甲不同於戰甲,它們是有生命的東西,所以不只是你們要適應魔甲,魔甲也要適應你們。從現在開始,你們最好一直穿著它們。」尼斯隨手一指,從他的指尖射出數百道纖細的光線,每一道光線都射中一件魔甲。

  原本圍成一圈像一個大絨球的魔甲同時伸展開來,它們一下子纏在女神戰士們的身上。

  換成其他女人被這些噁心的東西纏在身上,肯定會發出一陣尖叫聲,好在女神戰士不是普通的女人,雖然感到渾身難受,但是他們還是忍住了。

  粉紅色的魔甲先是緊貼在她們的胸口,無數觸手圍繞著她們的身體,這些黏滑的機體組織按照人體肌肉的式樣排布著。

  纏住身體之後,接下來是四肢。

  新的魔甲已經取消節肢,四肢上只有多了一些緊貼著的扁平觸手,這些觸手除了形狀不同,顏色也都紅如鮮血。

  「想用好這種模假需要特殊的技巧,接下來這段日子你們需要做的就是練習、練習、再練習。」尼斯早就打算把佩森斯教派的秘法完全公開,他一直覺得這套秘法非常適合女神戰士,簡直是專門替他們準備。

  而且他和女神戰士們有過約定,戰爭結束之後,所有的女神戰士都會接受洗禮,皈依上帝。那樣的話,他們的實力將會大打折扣。

  這就是神官戰士最大的缺陷,力量來自於信仰,並不真正屬於自己,一旦改變信仰,以前的努力就徹底白費。現在有了魔甲,足以彌補她們實力上的缺失。

  「不只是魔甲,我還為你們準備了武器。」尼斯說道。

  這種魔甲能夠在瞬間發射出許多暗器,再用梭鏢或者飛斧就顯得很不適合

  和艾米麗在前往南方的路上,尼斯就發現這個最大的問題,他有虛空戒指,還有那幾套能夠自動返回的暗器,所以根本用不著再意這個問題,但是艾米麗就不行了,所以在勒安遇到那些殺手的時候,艾米麗只能抓一把石子作為暗器,之後更是乾脆採用近戰。

  尼斯看中女神戰士,就是希望她們能夠像術赤兀魯思的輕騎士那樣,像狂風一般席捲大地,用暴雨一般的箭矢摧毀所有的敵人,如果用了魔甲之後失去遠程攻擊的能力,他情願不要魔甲。

  星娜叫了幾個女神戰士,讓她們從她剛才站的角落裡搬了幾個大箱子出來。

  這些箱子很重,搬動的時候不停發出「嘩啷嘩啷」的聲音。等到把箱子打開,就看到這裡面裝著的全部都是三角形的小鐵片,這些鐵片可以攥在手掌心裡,鐵片的邊緣異常鋒利,三個尖角異常銳利,和飛斧的斧頭尖有幾分相似,這些小鐵片的兩面都篆刻著法陣,樣式和女神戰士們的梭鏢、飛斧和箭矢上的法陣完全一樣,不過從印痕來看,這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用鋼質的模子強行壓出來的。

  打造這些暗器的技術異常簡單,只需要打出長條形的鐵板然後裁成三角形,之後放到鋼模裡,頂上用大鐵錘砸,一錘下去就可以砸出刻痕,最後在用砂輪開鋒,只要原料充足,一天的時間就可以打造幾萬片這樣的東西。

  說到威力,她們當然不能和梭鏢,飛斧相比,不過女神戰士的武器本來就不怎麼樣,威力全在附著的魔法上。

  別看鐵片小,上面篆刻的法陣比篆刻在箭矢上的法陣大的多,清晰程度也不能比,威力自然也更強,比起以前用的飛斧和梭鏢不會遜色到哪裡去。

  更重要的是,平面的法陣可以鑲嵌其他東西上去。尼斯別的沒有雷珠有的是,一旦把雷珠鑲嵌上去,那威力絕對恐怖。就算不久的將來女神戰士們皈依上帝,實力折損大半,她們還是有引爆雷珠的能力,戰鬥經驗和武技也不會因為信仰的改變而消失。

  「最好的練習就是實戰。」一旁的星娜冷著臉說道,身為首領,有的時候她會變得異常嚴酷。

  她知道尼斯的打算,這關係到她的部族是否能夠延續,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認真:「給你們三天的時間熟悉魔甲,三天之後你們就要上戰場了,我會替你們找合適的對手,為了不洩露魔甲的秘密,你們必須把敵人一個不剩全部消滅乾淨。」

  「是,首領。」女神戰士們異口同聲回應著。

  急促的鐘聲在一次響徹夏馬恩,從一座鄉村傳遞到另外一座鄉村的鐘聲,預示著又一塊領地遭遇襲擊。

  一個小時之後,歐和一群騎士從德莫麗出發,快馬加鞭朝著斯特拉福趕去。

  同樣是四大軍事重鎮之一,斯特拉福防禦之嚴密絕對不在當初的法科蘭德爾之下,瑪格麗特的人馬除非全軍出動,要不然很難對這座城市造成危害,但是誰都沒有想到,這樣一座防禦嚴密的城市居然遭到襲擊。

  快到傍晚的時候,歐和保護他的騎士終於到了斯特拉福。

  城裡並沒有什麼情況,出了城門的守衛增加一倍並且只能出不能進之外,其他都是老樣子,出事的是城北面的一座要塞。

  那是一座半天然的屯兵要塞,建造在一座U字形的山谷裡,三面都斜度很大的山坡,一面是開口,有一條河從幾十米外的地方經過,所以這裡的人開鑿一條不長的溝渠,把河水引了過來,在四周山腳下繞了一圈,山頭上還建造著一圈高聳的圍牆,圍牆是就近開鑿的岩石堆砌而成,圍牆後面是一片很寬的平台,別說走人了,跑馬都行。上面每隔二、三十米就豎著一座重型弩炮,中型和輕型弩炮更是數不清。

  駐紮在這裡的人不是很多,也就兩千人左右,不過裡面有一百五十多名騎士,更有十二個大騎士,三位大魔法師,原來還有六個主教級的牧師。

  這樣一座要塞,想攻克它的難度不在攻打斯特拉福之下,但是此刻,山谷裡濃煙滾滾,火光沖天。

  離的老遠就可以看到一支軍隊正駐守在山谷口,十幾個魔法師漂浮在空中,不停將四周護城河裡的水抽取上來,化為細雨來澆滅大火。

  看到歐過來,這支軍隊的首領立刻跑了過來,那是一個三十幾歲左右的騎士,臉上滿是風霜之色。

  「這場大火要多久才能撲滅?」歐冷著臉看著那滾滾的濃煙。

  他心情很不好,因為他出發前才知道,這座要塞裡裝的居然是從帕斯特米拉運過來的糧食。

  這件事是一個法羅迪家族的成員親手操辦,連斯蒂芬這個同族人也一無所知,而這邊知情的只有塞巴斯蒂安和他直屬的兩個部下,從徵集糧食到裝船,再到運達這裡糧食上岸,全都秘密進行,知情的人少之又少,而且全都和外界嚴密隔離,根本不可能把消息洩露出去。

  歐無從得知那邊的人怎麼找到這個地方,他還想知道一座這麼堅固的要塞如何失守?

  「已經查清楚對方如何拿下這座要塞的嗎?」歐直接問道。

  「好像是強攻進去的,這裡到處都有戰鬥過的痕跡,可惜一切能夠記錄下來當時情況的東西全都被毀了,連屍體都沒有留下。」那個領隊連忙報告道。

  「城裡難道一點都沒有察覺?」歐大怒,從開戰以來,他碰到的全都是窩囊事,但是這一次實在太窩囊了。

  斯特拉福有一扇城門和這裡近在咫尺,別說騎馬了,就算跑過來也只要幾分鐘。他很難相信這邊打完了、甚至已經收拾完戰場,而城裡的人馬居然還沒有趕到。

  那個領隊說不出話來,他們不是沒有反應,城外一開打,城裡就已經做好準備,隨時都可以出動,但是上面下令不許出去,唯恐又和當初法科蘭德爾之戰的時候一樣,城門一開,敵人就趁機衝進城裡。

  歐強壓下怒火,他知道自己對這個騎士發火根本就沒意義,他也知道這裡的指揮官為什麼不派人增援,這是法科蘭德爾之戰的後遺症,自從打了那場敗仗之後,夏馬恩上上下下指揮官全都變得異常保守。

  再說,連他都不知道這座要塞裡存放著從帕斯特米拉運來的糧食,這裡的指揮官更加不可能知道,也就想不到這樣一座要塞有什麼強攻的必要。

  「這裡被攻下來總共花了多少時間?」歐皺著眉頭問道。傳過來的情報裡並沒有說明具體的情況,只提到這座要塞被攻克。

  「半個小時……或許更短一些。」那個領隊說這話的時候,臉色異常難看。

  「不到半個小時?」歐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帶我去看看。」

  要塞前水汽瀰漫,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蒸鍋,士兵全都不敢靠近。

  歐和那些負責保護他的騎士也不得不用鬥氣裹住身體,身後的兩個魔法師還釋放出兩個巨大的結界籠罩住所有的人。

  山谷口原本是一座石砌的關隘,總共由三道城牆構成,最前面那道也有十幾米高,後面兩道比這更高。此刻關隘仍就完好,城牆頂上卻是一片狼藉,所有的弩炮全都毀了,還留下許多焦黑的痕跡。

  歐身邊的一個魔法師立刻跑了過去,他蹲在一片焦黑痕跡邊看了一會兒,轉頭說道:「這是閃電類法術留下來的,還夾雜著一絲陰寒的能量。」

  「你直接說是那些女神戰士做的不就行了?」歐板著臉訓斥道,此刻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這位統帥在城頭上走著,他的眼睛掃視著兩邊那些焦黑的痕跡。

  被擊毀的弩炮沒有轉動過角度,這些弩炮為了能夠隨時發射,箭矢就放在一旁,但是這些箭矢全都沒有動過,焦黑的痕跡也異常整齊,全都在哨兵站崗的位置上。

  「這座要塞的警戒結界範圍有多大?」歐冷冷地問道。

  帶他上來的那位領隊連忙答道:「三百米,兩倍的標準距離。」

  「三百米?」歐朝著要塞的外側看了一眼,這裡離護城河差不多有兩百米,敵人還沒靠近河邊就會被發現,她們還要渡河,這也需要時間。

  「那些女神戰士配備了滑翔翼。」魔法師在一旁小聲提醒道。

  女神戰士以前沒有這種裝備,之前六國教會眾多主教級的人物遇刺,其中很多人住在城裡,女神戰士就是靠滑翔翼越過城牆,大家才知道這群女人又有了新的本領。

  城牆、河流這類障礙物,在滑翔翼面前形同虛設。

  「滑翔翼的速度有這麼快嗎?三百米的距離,要塞上的人居然連反應都來不及。」歐自己就是騎士,自然明白這要多快的速度。

  「或許……她們沒有觸發警報。」另外一個魔法師說出自己的猜測。

  可惜他的猜測馬上就被否定了。

  「警報肯定被觸發了,連我們都聽到了。」那個領隊非常肯定地說道。

  「任何警報都會有延遲,這裡的警報從被觸發到報警需要多少時間?」歐想到的是另外一種可能。

  「頂多一秒。」那個領隊異常肯定,因為斯特拉福用的也是同樣的警報結界。

  「普通士兵一聽到警報,首先會四處張望,然後才會做出反應,這差不多兩到四秒,那群女神戰士如果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越過三百米的距離,確實能夠讓要塞的士兵來不及反應。」說這話的是歐身邊的一個騎士。

  「那個小牧師就以速度見長。」另一個魔法師在一旁提醒道。

  歐感覺腦袋大了一圈。

  女神戰士原本就難對付,可以說是那邊的一張王牌,不過以前還沒這樣厲害,她們最大的弱點就是本身的速度不夠快,她們是山地兵團,擅長在複雜的地形作戰,並不適合遠距離突襲和在戰場上快速衝鋒。沒想到這個最大的弱點被彌補了。

  「之前救人的時候,她們好像沒顯露出這樣的能力。」歐喃喃自語著。不過他馬上就停住說話,因為他立刻意識到這是自欺欺人,他只不過是找借口安慰自己罷了。

  「如果你們遇上一群這樣的對手,有幾成把握能夠對付?」歐轉頭問保護自己的那些騎士。他的護衛全都是超階強者,但是此刻沒有一個人願意開口。

  北地的騎士都知道術赤兀魯思騎兵團的厲害,非常清楚速度加上遠距離攻擊的恐怖,這些女神戰士顯然已經摸到一條路,她們只要有術赤兀魯思輕騎兵團人一半強悍,就足以讓五國的騎士感到心驚肉跳。

  手下的沉默早就在歐的預料之中,他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此時此刻他倒是有點慶幸自己馬上就要卸下聯軍統帥的職務,另一個倒霉鬼將接替他的職位,到時候就輪到那個人頭痛了。

  「糧食被燒掉了?」王宮的會議室裡傳來塞巴斯蒂安憤怒的咆哮聲。

  此刻的他猶如一頭發狂的病獅,目露凶光似乎隨時都會撲到某個人身上。

  那些站在他面前的人一個個都噤若寒蟬,他們的衣角都微微抖動著。

  塞巴斯蒂安的近臣都很清楚,最近這段日子國王陛下非常難伺候,已經連著殺了十幾個大臣,宮廷侍從更是稍微有點差錯就性命不保。

  「剩下的糧食還能堅持多久?」塞巴斯蒂安頹然地坐在國王的寶座上,此刻的他感覺到屁股底下的位子燙得要命。

  「最多堅持到十一月底。」財務大臣斯賓塞子爵小心地回道。

  「我們的人還能不能擠一點糧食出來?」塞巴斯蒂安此刻就像是一個輸光的賭徒,兩眼赤紅地看著底下的人。

  這一次沒人回答,他們都是國王的親信,但是到了這個時候,親信也要替自己考慮後路。他們的手裡不是沒糧,而是不肯拿出來,也不可能拿出來。

  塞巴斯蒂安很想破口大罵,但是他最後還是克制住了,他並沒有真瘋,也知道底下的人神經都繃得很緊,已經到了不堪承受的程度,他如果再太用力施壓的話,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就算我向你們借糧食,怎麼樣?等到戰爭結束之後,我加倍……我以現在兩倍的價格還給你們。」塞巴斯蒂安不得不放低姿態。

  不過此刻他的諾言已經沒有之前那樣有效,底下的人仍舊一言不發。

  「算了,斯賓塞,這件事還要你負責,你幫我盡可能搜羅一些糧食,我知道很多人都把糧食藏起來了,你把它們找出來,就算裡面摻了發霉的糧食也沒關係。」這位國王真的急了。

  他的意思已經很清楚,既然他的這些親信不肯拿糧食出來,那就去搶點糧食來,反正做這種事他們肯定非常高興,因為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地搶劫,順便往自己的腰包裡塞點東西。

  用力揮了揮手,塞巴斯蒂安不想再看到這群面目可憎的傢伙。

  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只有宮廷總管德羅米克伯爵仍舊留在國王的身邊,看到門被關上之後,這位總管小聲說道:「陛下,我的手裡還有一點糧食,數量不多,也算我盡了一份力。」

  「還是你最可靠。」塞巴斯蒂安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他知道這只是杯水車薪,德羅米克雖然算的上是個大地主,但是那點糧食還不夠幾萬大軍一天的吃喝,他在意的是德羅米克的這份心意。要知道,現在就連王后的家族都不肯拿出糧食來。

  突然這位國王想聽聽自己最親信的總管的意見:「你說,瑪格麗特怎麼會知道那些糧食藏在斯特拉福?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可不多,我連你都沒有說。」

  德羅米克伯爵尷尬地抽了抽嘴角。

  「你說,就算說錯了,我也不會往心裡去。」塞巴斯蒂安異常和藹地說道。

  不過站在對面的那個人可不這麼認為,德羅米克伯爵很清楚自己不是財務大臣,說穿了,他只是一個伺候人的高級僕傭,而且他的身後也沒有強大的背景,更沒有一個大家族做後盾,他和前幾天因為一句話被殺掉的人沒什麼兩樣。

  話不能亂說,但是不說也不行,所以沉思片刻之後,德羅米克用不太肯定的口吻說道:「瑪格麗特那邊的局勢看上去也不是很妙,那個背叛您的人不是鼠目寸光,就是為人特別謹慎。」

  國王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番話讓他感到很有道理。

  他這邊壓力重重,但是背後畢竟有五國撐腰,而且數萬大軍馬上就到了,所以現在不管往哪邊下注,輸的可能性都很高,所以聰明的人在這個時候只會拿著亂碼駐足觀望,或者把財產轉移到安全的地方,等到情況明朗之後再下注。

  此刻下注的人要不膽子大而且賭性重,也就是德羅米克所說的鼠目寸光的傢伙,要不就是天生謹慎,兩邊都押注,腳踩兩頭船。

  看到國王已經收到自己暗示的影響,宮廷總管告退了下去,一出會議室,他就看到巴格已經在走廊盡頭等候著。這個長隨這一段日子來得非常勤快。

  「最近外面有沒有異常情況?有什麼可疑的事發生?」宮廷總管問道。

  他確實有資格詢問這些事,身為國王身邊的親信,他有義務充當國王的眼睛,而他的這個長隨就是他的耳目。

  「外面人心惶惶,有錢人都變賣產業打算離開夏馬恩,沒錢的人也在為逃跑做準備,他們在山裡找了藏身處,偷偷地把糧食藏在那裡……」巴格不停報告著。

  德羅米克在那裡靜靜地聽著。

  在會議室裡,塞巴斯蒂安同樣也在聽,巴格的話透過一個喇叭狀的傳音筒傳了出來,此刻這位國王對任何人都不信任,儘管宮廷總管表現得非常忠誠,但是他的心底仍舊帶著一些懷疑,他不只是懷疑德羅米克私通那邊,還懷疑德羅米克有著重要消息沒向他報告。

  聽了老半天,這們國王陛下終於滿意地關上傳音筒,他的宮廷總管確實盡著自己的義務,此刻每個人都在考慮怎麼保全自己,像德羅米克這樣還知道做好工作的人已經非常難能可貴了。

  塞巴斯蒂安越發覺得還是那些沒根底的人更加可信,因為他們的地位和富貴都來自於他,沒了他,這些人什麼都不是,會立刻變得一無所有。

  在走廊的拐角,宮廷總管正在詢問著糧食的價錢,他問得很細,連有哪些粗糧、產地在哪裡、今天的收成怎麼樣等等都問得一清二楚。

  如果有人在一旁聽著的話,絕對會認為這位宮廷總管盡職盡責,但是只有說話的這兩個人自己明白,這些聽上去沒有什麼營養的對話都有著其他含義。比如綠豆代表的是瑪格麗特的軍隊,黑豆是聯軍人馬,後面的糧價和米價其實是那邊德羅米克打探的消息,宮廷總管偶爾會插上兩句,就是把它得到的情報告訴巴格,讓這個傢伙傳遞給外面的人。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萬神殿的人會用密語交流,德羅米克伯爵和他的長隨都懂得如何把消息隱藏在字裡行間。

  帕斯特米拉來的糧食藏在斯特拉福,正是這位宮廷總管傳過去的。

  塞巴斯蒂安確實對他隱瞞了這件事,但是塞巴斯蒂安的起居飲食都是這位宮廷總管照料著,國王的書房也是這位宮廷總管在收拾,當初選擇儲藏糧食的時候,塞巴斯蒂安和另外幾個知情人反覆的翻閱地圖,地圖上全都留下印記,以這位宮廷總管對塞巴斯蒂安的瞭解,很容易就可以猜出他們最終選擇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