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連綿不絕的琴聲從花魁指間流洩開來,其音色清澈乾淨,絲絲縷縷、悠悠揚揚,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回如細語呢喃,聽得人心曠神怡,全身每一個部位都處在放鬆的狀態。
宗不亂先是手端香茗,做欲喝未喝狀,臉上掛著欣賞的微笑。不過隨著琴聲的持續流洩,他手上的酒杯不知不覺放在了案几上,面上的表情也由原來的悠閒自得變成了沉浸此我的陶醉,端坐的身形也改為半躺在椅背上,眼睛微瞇著,腦袋輕晃,原本炯亮的眼神也變得迷濛起來,整個人像是陷入了沉醉中。
坐在一旁的南宮修齊也同樣被琴聲所吸引,雖然沒有表現得像宗不亂那樣沉醉,但思緒亦開始變得有些飄渺,彷彿隨著那琴音蕩過千山萬水,悠悠不知所蹤,神色也漸顯魂不守舍之態。
可就在南宮修齊欲要進一步沉陷之際,心裡驀然一醒,暗道:「不好!這琴聲有古怪!」
幾乎吸取了冥山鬼母的全部內力,還有自己父親部分的虛暝神功內力,如今的南宮修齊內功渾厚之極,所以當身體受到侵襲時,體內自然而然就生出了抵禦之力,強大的內力從丹田奔湧而出,快速流遍全身,眨眼間就將外來的侵襲力量軀逐得乾乾淨淨。
意識到這個花魁不是一般的青樓女子,而是身懷不俗功力的高手,正在圖謀不軌時,已經完全清醒的南宮修齊索性將計就計,看看這個花魁到底想玩什把戲,目標究竟是自己還是宗不亂。
當琴弦流出最後一個音符時,宗不亂徹底進入了渾渾噩噩的狀態,一雙眼睛重新睜得老大,但眼神渙散、黯淡無光,身體僵直的坐在椅子上,一雙手還微微發顫。
南宮修齊也假作失神狀,但眼角餘光卻一直緊盯著花魁的一舉一動,只見花魁從琴後站起來,一張原本滿含溫婉柔情的俏臉此時充滿了冷酷和殺氣,她蓮步輕移,逕直來到宗不亂身前,看著他那宛如木偶一般的無神面孔,冷道:「安心上路吧,我的太子殿下!」
「什?太子殿下?難道宗不亂是……」
南宮修齊心頭一驚。
這個時候,花魁手中忽然多了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玉臂輕舒,匕首便斜斜劃向宗不亂的脖子。然而,一隻手臂從旁邊疾伸而出,快若閃電,恰巧扣向她的脈門。
花魁大吃一驚,她沒料到旁邊這個年輕公子居然能抵擋得了自己的絕琴天音,而且看上去功力絲毫未受影響,出手既快又準。此時若要繼續,那自己的脈門不可避免就要受制於人,而脈門被制,自己便再無絲毫反抗力量了,權衡之下,花魁只好收手回撤,躲過了脈門被制,然而匕首卻被此人的手指夾住了。
「哼,不知死活!」
花魁見此人居然敢用兩指夾匕首,當下就發出冷哼,要知道,此刻她只要手腕一扭,匕首兩邊的鋒刃就會像削泥一樣削去此人的手指。
然而事實又一次讓花魁吃驚了,無論她怎轉動手腕,匕首都如被鐵鉗夾住似的紋絲不動,這一下花魁的心是徹底慌了,知道自己遇上了絕頂高手。
南宮修齊其實對自己的實力並沒有太多瞭解,兩指夾住匕首純屬他下意識的動作,當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時也嚇了一跳,可電光火石間也容不得他再反悔了,只得運盡十成功力在兩指上,頓時便牢牢的夾住了匕首。
這一下讓南宮修齊信心大增,試著兩指一錯,只聽「噹」的一聲,匕首如他所期望的那樣斷成了兩截,匕首尖藉著餘勢直衝花魁俏臉激射而去。
「啊!」
花魁發出一聲驚叫,身形疾退,倉皇之間腳下被長長的裙尾所絆,一個趔趄,身子踉蹌倒地。
與此同時,外面響起「砰」的一聲,緊接著前面那道木製屏風四分五裂,兩個身形疾閃而至,正是宗不亂留在門外等候的那兩個隨從。
「啊……出、出什事了,這是怎……怎回事?」
由於一陣接一陣的嘈雜聲音,宗不亂漸漸從失神中醒了過來,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片混亂。
「沒事,宗公子,只是這個妖女借彈琴行邪功,擾亂我們的心神,然後想對你圖謀不軌。」
南宮入齊淡淡一笑,顯得很輕鬆。
而這個時候,跌倒在地的花魁已經被衝進來的兩名隨從制住了,此二人剛才在門外也被屋裡傳出的琴聲迷得暈頭轉向,不過他們終究是有著不俗功力的高手,當屋裡傳來匕首折斷時所發出的金戈交鳴之聲後,他們便一下醒了過來,遂知道大事不好,主子可能有危險,頓時大驚失色,慌不迭的破屋而入,卻恰恰見到花魁倉皇跌倒。再看主子,雖然神色有些異樣,但沒有受一點傷,暗鬆一口氣的同時也大致明白了情況,立刻上前將已爬起身,欲奪窗而出的花魁制住。
經過一番簡單解釋,宗不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向南宮修齊露出感激一笑,抱拳道:「多謝宮公子出手相救。」
南宮修齊笑著打斷宗不亂的話:「些許小事,無需掛齒,還是先問問這個女子的來頭,為何要對宗公子不利。」
正說著,門外忽然湧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老鴇,她看著滿屋的狼藉不由得大驚,結結巴巴道:「這……這是怎……怎了?」
原來,這裡的打鬥聲已然驚動了整個天香樓,下面尋歡作樂的眾嫖客面面相覷,不知上面發生了什事。老鴇也是吃驚不小,不過倒也不慌亂,只道是有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垂涎花魁美色,偷偷摸摸上樓了,於是一邊差人通知官府一邊率領一眾護院打手上樓查看,卻不料看到的是這一幕,頓時更為吃驚。
「哼,你這花魁要殺本公子,你可知罪?」
「啊!星兒姑娘行兇?這……這怎可能……」
宗不亂也沒理老鴇,轉身走到花魁面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冷冷的看著她的眼睛道:「說,誰派你來行刺我的?」
花魁淒然一笑,隨即用力回首一擺,掙脫宗不亂,把臉扭到一邊。
宗不亂冷笑一聲:「還挺倔的,我倒想看看你能倔到幾時?將她帶走!」
一邊老鴇急了,連忙攔住道:「哎哎,慢著慢著,你們是什人?你們不能帶走星兒姑娘……」
「放肆,竟敢攔我們家主子,不想活命了是吧?」
一名隨從叱道。
花魁乃老鴇的搖錢樹,她怎肯輕易放她離開?況且她並不相信星兒這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會做出什行刺之事,就算星兒做出什事情來,她也自恃天香樓和官府關係不一般,必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總之,在官府沒來人之前,她絕對不會讓這些人將她的搖錢樹帶走。
儘管隨從的那一聲叱喝讓老鴇的心一顫,但她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她能在鎮海城開天香樓,並且搞得有聲有色,自然說明其手段過人、交際廣泛。她略微定了定神,然後揮著手中大紅絲帕罵道:「干什干什?嚇唬老娘啊?老娘也不是被嚇唬大的,告訴你們,在官爺沒來這之前,誰也別想把我天香樓的姑娘帶走,來人,攔住他們!」
一群打手立刻圍了上去,一名隨從不屑的發出一聲冷笑,道:「一群不知死活的奴才,想找死嗎?」
就在隨從將要出手之際,宗不亂淡淡道:「慢著,既然她要等官府來,那就等好了,別搞得我們像土匪似的胡亂搶人。」
「是!」
隨從恭敬的應著,遂後退一步。
宗不亂拉著南宮修齊的手道:「來,宮公子,我們繼續喝酒!」
「呵呵,好!」
此時南宮修齊已經知道宗不亂的身份了,心中不由得對老鴇暗暗搖頭,此時若是讓宗不亂他們帶走花魁,老鴇損失的也就一個花魁,天香樓不會因此受牽連,但如果要等官府來,到時恐怕就不僅僅只是帶走花魁了,搞不好天香樓都要關門歇業,其至她老鴇都要吃上牢獄之災。
可憐此時的老鴇還不知已經大禍臨頭,反而還得意洋洋的讓手下搬來一張鋪著狐皮的軟席大椅,舒舒服服的坐在上面,蹺起二郎腿悠閒自得的看著正在交杯換盞的南宮修齊和宗不亂。而那七、八個打手也分列在老鴇兩側,雙臂抱胸,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樓下傳來一陣呼喝:「誰?誰敢在天香樓鬧事?不想活了嗎?」
緊接著是一陣上樓的腳步聲,老鴇面色一喜,連忙站起身迎向樓梯口。
「哎呀,官爺,您可來啦,等得老身可心焦了。」
老鴇臉上堆滿笑容道。
為首的那名官差虎背熊腰,面色黝黑,腰際帶著一把長刀,倒也頗有幾分氣勢。
他掃視了一下周圍,然後悶聲道:「容媽媽,是哪個小子在這裡鬧事啊?」
「就是他們!」
老鴇指著南宮修齊他們,「這些人想帶著星兒姑娘,說什……哎,反正就是胡編亂謅,找藉口而已。」
為首官差是鎮海城巡防使,負責整個城區的治安,官職不小。按理說,以他的官職根本不需要親自出面處理這樣的糾紛,不過他和天香樓的關係不一般,這裡他可是擁有三成股份的,平時也是三不五時的受老鴇的好處,再加上今日無事,順便也想來這裡樂一樂,於是便親自帶人來了。
「你們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啊,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搶人,來人,將他們拿……」
話音未落,巡防使只覺眼前一花,緊接著一聲脆響,右邊臉頰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巴掌,這下不但把他打暈了,就連老鴇他們也是目瞪口呆,半晌沒回過神來。
「你……你……竟敢掌摑本官,反了反了,來……」
一聲脆響再度響起,巡防使的左邊臉頰又挨了一個耳光,隨即他的衣領就被打他的那名隨從一把揪住,其動作之快,猶如電閃,他的那些手下兵士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醒過神來,那些兵士一陣叫嚷,刀劍等兵器紛紛出鞘,可是又不敢下前,只得虛張聲勢的大喝:「快放開大人!」
巡防使以為遇上了不將官府放在眼裡的強人,嚇得冷汗直冒,顫道:「你……你想幹什,可不要亂來,這……這裡可是鎮海城,天、天子腳……腳下……」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
隨從從懷裡摸出一道銘牌,此牌如成人手掌大小,通體金黃,竟是純金打造,邊緣花紋繁瑣而精緻。正中刻著虎首,其形狀栩栩如生,甚至連每根毛髮都清晰可辨;虎嘴大張露出裡面尖利的牙齒,一副擇人而噬的凶殘模樣,充滿了殺氣!
巡防使看清了銘牌後頓時臉色大變,而那名揪住他衣領的隨從也鬆開了手,將銘牌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隨即鄭重的收回懷裡。
「虎賁……令……」
巡防使結結巴巴的說著。
虎賁令乃太子貼身侍衛的信物,雖說並不代表多大的官,但權力不小。更重要的是,太子的貼身侍衛幾乎是不會離開太子身邊的,那就意味著他們一行人中,肯定有一個是當今太子,他一個小小的巡防使怎能得罪得起?
隨從來到宗不亂身邊,厲聲道:「見到太子還不速速下跪行禮?」
話音一落,巡防使便「撲通」一聲跪倒,顫聲道:「下……下官叩見太子殿下!」
長官都跪下了,那些兵士也慌不迭的跟著跪下,這下老鴇傻眼了,愣怔了一下也跟著撲倒在地,頓時滿屋人跪下一大片。
宗不亂恍若不覺的依舊和南宮修齊對飲,看都沒看那黑壓壓跪著的一群人,倒是南宮修齊在這種環境及氣氛下,沒辦法再保持安之若素的狀態了,一會兒看看跪在地上的人群,一會兒看看宗不亂那張雲淡風輕的臉,幾次欲言又止。
宗不亂看出南宮修齊有些發窘,於是哈哈一笑,站起身道:「宮公子,這個地方已經失去了原來的味道,我們換個地方如何?」
南宮修齊暗吁一口氣,起身笑道:「自然再好不過。」
「好,走!」
宗不亂拉著南宮修齊的手徑直往外走,匐匐在地的那些人慌忙的讓出一條道,不過個個心裡都鬆了一口氣,只盼著太子趕緊離開。而老鴇也顧不得什花魁了,巴不得他走更快一點。
然而宗不亂走到樓梯口卻停住了,他頭也不回的道:「巡防使聽令!」
「啊!下、下官在!」
巡防使連滾帶爬的來到宗不亂腳邊。
「此女偽裝為花魁,欲行刺本太子,你可知曉?」
巡防使額頭上冷汗「颼」一下便冒出來了,心裡把老鴇咒罵個半死。行刺太子是多大的案子啊,一般官員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千方百計的撇清自己的責任,這老鴇倒好,硬生生把自己給拖進來了,早知道會這樣,就是打死他也不來蹚這躺渾水,巡防使戰戰競競的道:「下、下官不知,下官該死……」
宗不亂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兇手出自天香樓,你知道該怎做了吧?」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冤枉啊!」
老鴇連連慘呼,「這真的和老身、和天香樓沒關係啊!」
然而宗不亂根本不聽老鴇慘聲辨解,和南宮修齊攜手下樓而去,而緊接著後面就傳來巡防使那如釋重負的聲音:「來人!把這裡的人統統抓起來!你、你、還有你,下去把樓裡的客人都趕走,查封天香樓!」
隨著一道道命令發出,數十個兵士分頭而動,原本正尋歡作樂的嫖客們突然被趕出,個個均是錯愕不已。其中有點權勢的嫖客還和趕人的兵士發生了肢體衛突,而妓女們則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驚叫連連,東奔西逃,頓時整個天香樓是雞飛狗跳、鬼哭神嚎。
天香樓外已有一輛大型馬車在候著了,一見宗不亂出來便立刻有人上前迎接,有人擺放用來登上馬車的軟凳,更有大批軍士將馬車周圍重重包圍起來,閒離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宮公子,請!」
宗不亂讓南宮修齊先上馬車。
此時,南宮修齊自然不能再喚他為宗公子了,連忙道:「怎敢有勞太子?還是太子殿下先請!」
宗不亂連連擺手,凝視著南宮修齊的眼睛道:「你我一見如故,如今能在異地重逢更說明你我有緣,所以我希望你我之間能像原來那樣相處,不要因為我的身份而有所改變。」
宗不亂說得非常真誠,南宮修齊也不是矯情之輩,他大笑道:「好!走,我們找個地方繼續喝酒。」
「哈哈,好提議!」
兩人跨上馬車,宗不亂的聲音瓞裡面傳了出來:「走,去海天一景!」
這時,一名隨從站在馬車窗外低聲道:「太子殿下,那這名女刺客怎處理?」
車廂裡沉默了一下,隨即宗不亂的聲音再度飄出:「交給刑署衙門,嚴加審訊!」
「是!」
馬車是大型馬車,其車廂空間自是不同凡響,宛如一間小型臥室,床榻桌椅等物一應俱全。此時南宮修齊與宗不亂就坐在桌前,繼續談笑風生。
「呵呵,太子殿下看樣子不是一個憐香惜玉之人啊,這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交給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差,恐怕……」
南宮修齊戲謔道。
宗不亂微微一笑道:「宮公子,莫非你看上了那女刺客?這好辦,我……」
南宮修齊連忙插言:「哈哈,玩笑,玩笑!」
兩人相視一眼,均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宗不亂輕歎一聲道:「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啊……」
南宮修齊默然,宗不亂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不斷倒退而去的景物,悠悠道:「其實不用審我也知道那個女刺客是誰派來的。」
「哦?」
南宮修齊疑惑中帶著驚訝。
「不是別人,定是我朝太尉西門無悔。」
「啊!是他?」
「怎?宮公子你認識他?」
「哦……聽說過……」
宗不亂略為思量了一會兒便露出恍然的表情道:「哦,我差點忘了,宮公子你也是一個高手啊,西門無悔也是江湖有名的絕頂高手,你聽說過他也很正常。」
「哈哈,我哪算什高手啊,太子你高估我了。」
「哎,宮公子,你能在那女刺害手裡救下我,就證明你功力絕對不一般,起碼勝過我那兩個隨從。你可別小看他們哦,他們都是一流高手。」
南宮修齊呵呵一笑道:「能作為太子的貼身侍衛,那當然不是泛泛之輩啊。」
「不過和宮公子你比,顯然就相形見絀了。」
「哪裡!」
就在兩人相談甚歡之際,外面響起隨從的聲音:「太子殿下,海天一景到了。」
海天一景其實是一座酒樓的名稱,它位於一道坡度頗陡的山坡之上,其結構與南宮修齊在雲山住的那幢小屋頗有點類似,都是全木質打造,下面用無數根木樁為基。但是其規模遠遠大過雲山那幢小木屋,這酒樓上下共有三層,頂部覆蓋著琉璃瓦,飛簷斗拱、金碧輝煌。
山坡下是一片潔白細密的沙灘,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一重接著一重的海浪不時捲過沙灘,留下一個個五彩貝殼。遠處的海面上帆影點點,空中海鳥翻飛,構成一幅極美的畫面。
南宮修齊自小就生在內陸,哪裡見過這等美麗的海灘風光,不由得小小的陶醉了一下。宗不亂看在眼裡,哈哈一笑道:「看來我選這個地方是選對了。宮公子,走,去樓上,那裡才是最佳的觀景處。」
順著迴旋向上的樓梯,兩人來到酒樓的最高處,這裡早已被先來一步的侍衛軍清場了,所到之處沒有一個食客,一路向上,除了耳邊呼呼傳來的海風聲外,再無其他雜音。
酒樓第三層的設計格局與下面兩層明顯不一樣,下面兩層和一般酒樓沒什太大區別,有門有窗,而這第三層丫是無門無窗,四周彩柱鼎立、欄杆相圍,與其說是一間酒樓包廂,倒不如說是一個涼亭,八面來風,海風習習、帶著海水的微腥,讓人神清氣爽、愜意之極!
「呵呵,難怪叫海天一景,果然是海連著天,天連著海,真是一處絕佳之景啊!」
南宮修齊雙手扶著欄杆,看著遠處的海面讚道。
「哈哈,這裡不光景色是一絕,味道也是一絕呢。」
宗不亂撫掌笑道。
「哦?」
宗不亂笑著解釋:「這裡是酒樓,最拿手的當然還是菜餚,若是以景色取勝那就本末倒置,落於下乘了;但是若菜好景更好,那就趨於上上乘了,哈哈!」
「呵呵,太子果然是雅人,自歎不如、自歎不如啊!」
宗不亂一陣大笑,笑聲中頗含幾分得意。這時,一個身材略胖的中年人小心謹慎的上來了,他一臉恭敬道:「太子殿下,菜都準備好了,是不是可以端上來了?」
「嗯,都端上來吧。」
「是!」
中年人應著,手掌輕拍一下。
一眾身著綠衫羅裙的侍女魚貫而上,身形輕盈靈動如蝴蝶穿花,很快就將桌面擺滿了美酒佳餚。南宮修齊細看之下,蒸魚、烤蝦、燒蟹等等,幾乎全是海味。
宗不亂一一為南宮修齊做介紹,詳細說了一下各式菜餚的材料、味道,甚至做法,聽得他也頗覺有趣,不時點頭微笑,偶爾還插嘴詢問幾句。
「哈哈,好了,說一千遍不如親自嘗一遍,來,宮公子,你自己嘗嘗。」
說著,宗不亂親自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南宮修齊眼前的碗裡。
說實在的,南宮修齊雖然生在顯貴之家,但由於地域所限,海味他還真沒有嘗過。他好奇的夾起一片魚肉放在鼻前聞了聞,只覺腥氣甚濃,頓時眉頭不由得一皺,不經意就露出厭惡的表情來。
「哈哈,是不是覺得腥味很重?沒關係,也就是聞起來不好,吃起來可是別有滋味哦!」
宗不亂笑道。
南宮修齊笑了笑,試著咬了一口,細細咀嚼了一番,慢慢的,他臉上那種為難勉強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驚訝。隨後他又是接二連三的夾筷,不停往嘴裡送著魚肉。
「哈哈,怎樣,我沒騙你吧?」
「嗯嗯……」
南宮修齊是連連點頭,「此魚聞起來雖然腥味極重,但吃起來卻是鮮美之極,滿口爽滑,回味無窮啊,真是妙也!」
「宮公子說的好,來,別光吃菜,我們繼續喝酒。」
「好,干!」
兩個人就這樣在你來我往,推杯換盞中更加熟絡投機,彼此心中都生出一股相見恨晚之感,而時間也就在這種契合的氣氛中不知不覺過去。日頭漸漸落到海的那一邊,紅紅的晚霞將海平面映得一片火紅,也將他們兩個人的臉映得紅彤彤的。
忽然,宗不亂重重的放下酒杯,正色道:「你我如此投緣,不如結拜為兄弟如何?」
「啊……什……什?」
南宮修齊吃驚不小,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要不就是宗不亂喝醉了。
「怎?看不起我?」
宗不亂面色故作一沉。
「絕無此意!」
南宮修齊急道:「你乃當今太子,將來可是要君臨天下,我……我乃一介平民,如何高攀得起?」
「宮公子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我投緣,故結拜為兄弟,這與身份、地位、金錢等外物又有何干?走,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結拜,你若再推辭就真的是不將我放在眼裡了。」
話已至此,南宮修齊只好隨宗不亂下樓而去,來到一片沙灘上,那些侍衛軍全都遠遠的守在外圍。沙灘上一片空曠,將要入夜時的海風比白天要強烈了一些,呼呼的吹在他們身上,掀起衣角,呼呼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