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門 第七章 過年

  新年的曙光從窗外照進來,刺亮我的眼睛,睜開眼睛後,我不禁啞然失笑,昨晚和小雨就直接躺在地板上,看著窗外的漫天煙花,什麼時候睡著都不知道。好在我這人睡覺時冷了就知道蓋被子,不光替自己蓋上,連小雨都裹進來了。

  此刻小丫頭蜷縮在我懷裡,像只沉睡的小貓。

  我輕輕的把小雨的胳膊和腿拿開,身上厚厚的棉衣發出沙沙的聲響,剛想坐起來,小雨就醒了,一看我就在身邊,臉蛋一紅,再一摸身上,發現衣服都整整齊齊,抱著我的胳膊說道:「哥,陪我再躺一會兒吧!天氣這麼冷,早起幹什麼啊?」

  我想想也是,看了看手機,現在還不到八點,確實太早。

  我起身脫衣服,只穿著內衣和褲子就躺到被窩內,並對小雨說道:「你也把外套脫了。」

  小雨小臉通紅的「嗯」了一聲,坐起來把身上的羽絨衣脫掉,然後是毛衣,剛要繼續脫的時候,我拉住她的手,抱著她躺在我身邊,道:「這樣就可以了,哥抱著你說說話。」

  小雨應了一聲,柔軟的身子依偎過來,額頭抵著我的下巴,幽幽說道:「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我皺眉說道:「為什麼這麼說?」

  小雨歎道:「我也不知道,覺得你總是在躲著我,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你好久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抱我了!」

  我明白小雨的意思,不由得歎息一聲,緊緊摟著她,沒有講話。不知道為什麼,我對小雨一直沒有實際上的行動,我總覺得小雨是上天派給我的天使,她只屬於我一個人,我可以給她所有的關懷和愛護,卻不忍心碰她。我害怕自己那骯髒的雙手一旦碰到她的身體,就會玷污她那潔白的翅膀,我不知道讓這個聖潔的天使謫落到凡間會有什麼後果,但我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我還沒從詩雅入獄的痛苦中完全走出來,我不能以這樣的心態去褻瀆心目中的天使。

  在不知不覺中,我和小雨就這麼相擁睡著了。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

  小雨穿好衣服,看著睡眼朦朧的我,張開小手笑道:「新年快樂!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我笑呵呵地穿好衣服,手往口袋裡翻著,上衣口袋掏完再掏褲兜,臉上的笑容變成尷尬,臉紅脖子粗的搜遍全身,卻只拿出幾張塊票,連張紅牛都沒有。

  「那個……妹子,紅包先欠著,哥以後再補!」

  我慚愧地對小雨說道。

  小雨皺了皺鼻子,說道:「不許欠!」

  然後從我手裡拿走一枚一元硬幣,再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空的紅包袋,把硬幣放進去,然後放在貼身的口袋,道:「好了。哥哥已經給我壓歲錢了!」

  我鼻子有些發酸,強忍著眼淚沒有掉下來,伸手刮了刮小雨的鼻子,說道:「這麼大了還要壓歲錢,羞不羞啊?」

  小雨抱著我的胳膊說道:「不羞,再大也是你妹妹!」

  看著小雨那癡情的眼神,我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把她緊緊摟在懷裡,道:「妹子,哥哥會讓你過上好日子,一定!」

  中午我回到小雨家吃飯,下午本來想陪老爺子下棋,但一想到還有幾十萬的債務,什麼心情都沒有了,便找個借口溜出來,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商店都沒有開門,來來往往的都是走親訪友的行人,個個穿著新衣服,喜氣洋洋。

  我看到旁邊有家自助銀行,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懷裡還放著銀行卡,看看那三士一塊七毛有沒有變到三十八塊!

  前面有一位老太太看我一拐一拐地走到她身後,便朝我笑了笑,然後等領錢的人走了,對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先。

  我對那位老太太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心想:難不成真把我當殘疾人士了嗎?

  等老太太領完錢,我掏出銀行卡插到櫃員機,熟練地按了一組密碼,然後點了查詢鍵,等系統讀取完畢,帳戶餘額上顯示了一組數字:50032.70。

  我見狀嚇了一跳,整個身體都趴在櫃員機上,兩隻眼珠瞪得大大的,緊緊地盯著螢幕,右手食指壓在玻璃罩上,一位數一位數的去數:「個、十、百、千、萬、十萬,五十萬!」

  我嚇呆了,我的戶頭裡怎麼平白無故多了五十萬元?是誰?誰在我的戶頭存了五十萬元?難道是銀行出錯了?此時銀行已經歇業,讓我想查詢原因都沒辦法!再次盯了螢幕一眼!沒錯,是五十萬零三十二塊七毛,整整比上禮拜多了五十萬元!

  我慌忙拔出銀行卡,放進衣服最裡層的口袋,以前兜裡揣個百八十萬的卡都不覺得有什麼;可是現在,這五十萬元竟然讓我渾身冒汗,放在最貼身的地方都覺得不保險,皮夾克的拉鏈拉到最上面,走一段路就要捂一下胸口,看看卡還在不在。

  哪位好心人大過年的給我這麼大一個紅包?我隱約感覺到,這個人一定是我認識的人!因為我的帳號,沒有多少人知道,小雨當然知道,畢竟之前每日存款都是用我的存摺,後來我怕帳目不清楚,重新辦了一張卡,算是詩雨軒的公帳卡,營業款都存在那裡,但以小雨的能力和詩雨軒目前的營業狀態,是不可能有五十萬入帳,那這筆錢是誰存的呢?

  我拿出手機打給小雨:「妹子,你有沒有把我的銀行帳號告訴別人?」

  小雨緊張地說道:「怎麼了哥?少錢了嗎?」

  我苦笑著說道:「不是少錢,而是多錢,整整多了五十萬元啊!」

  小雨聞言放下心,對我說道:「以前紫煙姐姐曾經問過,我告訴她了。」

  紫煙,果然是你!我有些激動、有些感激,她還是像以前一樣,見不得我受苦,總是想盡辦法給予我一些幫助和關心。

  掛上小雨的電話後,我打給紫煙,電話接通後,還沒等我開口,紫煙就說道:「鋼子,你看到了吧?那十五萬元就算我借給你,等你有了錢再還也不遲。」

  我有些驚訝地說道:「紫煙,你聽我說,錢,我可以當作借的,但是不能這麼多,整整五十萬元,你要讓我欠你一輩子人情嗎?我可不想幫你打工半輩子啊!」

  紫煙愣了,道:「五十萬元?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存了十五萬元,劉……別人讓我幫忙存十五萬元,兩人加起來也就是三十萬元,哪來的五十萬元?」

  我也愣了,我數了好幾遍,根本不可能看錯,就是五十萬元,紫煙說一共存了三十萬元,那還有二十萬元是誰存的?等等,我想到一個問題!我對著手機問道:「紫煙,你說別人讓你幫忙存,那人是誰?」

  紫煙沉默了一會兒,道:「鋼子,你猜不到嗎?」

  我想著剛才紫煙說的每一個字,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大叫道:「劉娟!紫煙你是不是幫劉娟也存了十五萬元?她現在在哪裡?你們一直有聯繫嗎?」

  紫煙歎息了一聲,說道:「我只能告訴你她很好,一聽說你的事情,她也很著急,轉了十五萬元到我的帳戶,讓我代為轉交給你。現在任務完成了,你也不要多問,她不讓我說,我也不想說。」

  我歎了一口氣,說道:「紫煙,替我謝謝她,也謝謝你!祝你們新年快樂!這錢,我借了!」

  掛上電話後,我再次歎了一口氣:紫煙、劉娟,能認識你們,李鋼我今生無憾了!可是還有二十萬元,那是誰存的呢?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我拍了拍胸口,裡面放著銀行卡,還有詩雅寄來的信,我閉上眼睛,喃喃說道:「老婆,放心吧,我已經挺過去了!」

  我悠哉地在大街上閒逛,發現在不知覺中來到強子家附近。心想:反正也來了,正好進去跟強子的爸爸媽媽拜年。

  豐花園五樓讓我一頓好爬,以前身體沒事時爬樓像玩似的,現在腳不方便,才爬幾層樓卻像跑了五千米,呼哧呼哧的直喘氣。

  我按了門鈴。

  一會兒門開了,出來一個老太太一見到我就笑了,馬上拉著我的手說道:「鋼子來了啊!快進來!」

  我笑道:「彭叔、阿姨,我來跟您們拜年了!」

  強子的父親正坐在客廳看電視,聽到我的聲音後,站起來說道:「趕緊進來,不用換鞋,大老遠的,而且你身體不舒服還跑過來,真是有心啊!」

  我坐在沙發上對彭叔說道:「反正沒事就閒逛,順道就過來看看你們了。」

  臨海的規矩,初一拜年都是空手去,不能拿禮品,因為這天拜訪的親戚都是關係最近的親友或者街坊,不需要帶禮品。

  阿姨捧了一盤糖果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抓了一把塞進我手裡,說道:「你最喜歡吃的葡萄乾,給你留著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阿姨,都這麼多年了,你還記著?」

  彭叔笑道:「你們這些小子喜歡吃什麼,老太婆都知道。以前你每次跟彭強來家裡時,你都要跟他搶葡萄乾吃,現在不用搶了,你阿姨買了十幾斤,吃也吃不完。」

  我抬頭掃了四週一眼,說道:「強子呢?」

  彭叔聞言臉色沉了下來,阿姨也歎了一口氣,強裝笑臉地說道:「鋼子,大過年的不提這個,來,吃糖!」

  我抓著阿姨的手,說道:「阿姨,您是看著我長大的,還把我當外人嗎?」

  阿姨聞言眼眶紅了,歎了一口氣,說道:「彭強去醫院了。」

  我一聽嚇了一跳,失聲叫道:「他怎麼了?在哪家醫院?」

  彭叔說道:「他沒事。春妮的身體不是很好,去省城的醫院了。」

  我還想最近怎麼沒有見到強子,原來是他老婆住院了!

  我對彭叔說道:「啥時候去的?到底是什麼病,查出來了嗎?」

  彭叔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阿姨歎道:「子宮頸癌末期!」

  我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想不到賢慧的春妮病得如此嚴重。

  當時強子結婚,我人在外地沒有參加,回來後特意補了一桌酒席,就是在強子家裡。一桌的雞鴨魚肉全都是春妮一個人做的,色香味比強子這個家傳廚師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春妮見到誰都是笑瞇瞇的,也不多話,整天就是在忙,沒有閒下來的時候,這麼好的女人,居然得了子宮頸癌,還是末期!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的道理很深。因為好人都常年在奔波,為生活、為家庭、為事業、為朋友。積勞成疾固然是一個原因,而且所面臨的風險也比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要大,加上好人活到八十歲,人們還是會覺得他的生命短暫,但廢物活到五十歲,人們都還會覺得白白浪費了五十年的糧食。

  從強子家出來後,我的心情變得很壓抑,我發現我很自私,連自己的兄弟都不瞭解。

  以前我認為強子是個對黑道事業無比熱衷的傢伙。當初我和老大不打不相識時,強子就極力慫恿大家拜把,那時候大家年輕,港台古惑仔的電影沒少看,腦子一熱,就結拜了,後來梁棟和劉亦鋒加入,就變成惡名昭彰的臨海五虎。

  那時候強子的家境最好,彭叔是飯店的大廚,沒事就弄點山珍野味帶回家,把他養得五大三粗,比我們四個人的體格都棒,打架也是最狠,使得別人一聽到臨海五虎的彭三,膽都嚇破了,根本不用動手。

  後來臨海五虎各奔東西,大家都忙著掙錢,每個人都混得還不錯,只有強子就像長不大的孩子,繼續在街頭打打殺殺,即使彭叔幫他弄了間飯館,強子也懶得管理,於是彭叔以為幫他娶媳婦能穩住他的心,結果還是無濟於事。

  我一度曾猜想,可能強子天生就是當混混的命,你想讓他安穩過日子等於讓猴子坐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現在想想,我覺得真的是看錯強子了。他心裡能裝事,表面上看大剌剌的,但當心裡有苦時都選擇獨自承擔。強子不是喜歡當混混,他只是太重義氣了!在他的心裡面,「朋友」兩個字詮釋得淋漓盡致,只要哪個兄弟有事,第一個伸出手的一定是他!

  強子就是這種人,一個被「義氣」兩字壓著的人,所以他離不開、走不掉、甩不掉,寧可背負著「不務正業、一事無成的小混混」這個罪名,可是當有事時,卻誰也不說,選擇獨自解決。

  我知道強子為什麼對傳容會有心思。他不能不算是一個好男人,春妮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一直沒聽到跟強子有關的傳言,也沒聽說他有跟春妮吵架,這次春妮住院,他也陪春妮在醫院過年。

  可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春妮的病讓他的精力無處發洩,所以碰上看順眼的女孩,有些心思是可以理解和原諒的,畢竟不是像我,以跟別人的老婆上床作為體現男人魅力的標準,在這一點上,我這種人死後只能下地獄,強子可以上天堂!

  我打了通電話給強子,一接通,我還沒開口,強子特有的爽朗聲音就傳來了:「二哥,有點事正在忙,沒給你拜年,反倒讓你先打電話給我……」

  我沒理會強子的話,沉聲問道:「春妮的情況怎麼樣?」

  那頭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好半晌強子才問道:「你怎麼會知道?」

  我有些生氣,朝強子喊道:「別扯別的,問你春妮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強子低聲說道:「前天做的手術,切除了,不過沒有多大用處,癌細胞已經擴散了,現在就只是撐著。哥,我怕春妮過不了十五……」

  說到最後,強子已經有些噴咽。

  我抹了一把眼睛,道:「帳號給我!」

  強子頓了一下說道:「老頭子都跟你說啥了?你怎麼啥都知道?」

  我急了,罵道:「別他媽的跟我閒扯淡,帳號給我!」

  強子趕緊報了一組數字,我用手機記了下來,然後存到電話簿。

  強子說道:「別太多,五千塊就夠了,就只有欠醫院的錢,而且我聽說你現在也有困難,幫不上你的忙,都不好意思打電話給你。」

  我說道:「別廢話,馬上去找櫃員機,我把錢轉過去。」

  十分鐘後,我轉了五萬塊到強子的戶頭。

  還沒過兩分鐘,手機響了,我接起來,只聽強子著急地說道:「二哥,你瘋了!你從哪裡來的錢?你自己還有一屁股債呢!」

  我歎息著說道:「別管我從哪裡來的錢了,盡量花,不夠我再想辦法。」

  強子聞言哭了,都快三十歲的男人了,就為了五萬塊,大年初一站在櫃員機前面大哭:「二哥,春妮不行了!花多少錢都沒用了,醫生都通知了,也就這幾天的事!」

  我也哭了,對著手機大吼:「我不管!你他媽的給我把春妮帶回來,錢不夠,我再借。有什麼好藥,都給我用上,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都要讓你老婆給我活蹦亂跳的回來,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我不是神仙,強子也不是,所以大年初七,強子回來時懷裡捧著一隻骨灰盒,那就是春妮。

  春節期間,一切從簡,醫院匆匆火化,強子家裡也沒有佈置靈堂。

  我站在火車站出口,強子憔悴地捧著骨灰盒站在我面前說道:「哥,沒完成任務,人是帶回來了,但都成灰了。」

  梁棟在旁邊眼眶一紅,張著嘴沒有吭聲。

  我歎了一口氣,過去摟著強子的肩膀說道:「強子,節哀!」

  一回到家,只見彭叔和阿姨都已經等在樓下,他們打從一看到強子抱著骨灰盒的那一刻,就不由得癱坐在地上,我和梁棟見狀趕緊跑過去,一人扶起一個。

  阿姨清醒過來後,掙脫我的攙扶撲上去,嘴裡喊著:「我的媳婦啊!」

  我拉都拉不住她,只好讓她抱著骨灰盒哭個夠。

  三天喪變成兩天喪,春妮才回來一天,第二天就出殯了!而這是我這輩子參加的最奇怪的一次葬禮。

  強子家的樓下聚集一大群服裝各異的人,大部分都是年輕人,頭髮怪異、舉止囂張,如果不是胳膊上都戴著一塊黑紗,我還以為是黑社會在這小區過年慶呢!

  強子抱著骨灰盒面無表情地走下樓,所有的人自覺的讓開一條路,有一個人不停地高喊著:「天橋虎哥來給嫂子送行!廣場南哥來給嫂子送行!南城大少來給嫂子送行!」

  那人每喊一句,我的心就震撼一次,他們都是臨海的暗勢力,每一個都是讓警察頭疼的角色,而在這個全國都歡度新年的時候,卻來恭送一個家庭主婦人生的最後一段路!這就是強子的影響力,這就是強子身為一個混混的人緣!

  我參加過三個人的葬禮。

  大哥的葬禮,給我最多的就是感動。一個人感動了一座城,全城的人都以他為楷模,這樣的大哥讓我感到很自豪。

  小風的葬禮,給我的感覺是淒涼。普普通通的人、普普通通的家庭,沒有可以依仗的背景,沒有可以攀附的貴人,冷冷清清的來,淒淒慘慘的走,這也是一種人生。

  春妮的葬禮,給我更多的則是震撼。眼前的這些人,個個都是別人眼裡整天惹是生非、不務正業的敗類、垃圾、社會的殘渣,人人避之不及,可是這些如過街老鼠的人竟然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放著好好的春節不過,冒著零下近十度的溫度聚集在一起,只為了給同樣是混混的強子一個面子。沒有人要他們這麼做,都是他們自願的,你難道還能說,他們這些人沒有人性嗎?

  送走春妮後,強子像是變了一個人。

  詩雨軒已經開始營業,強子還是有空就跑來,表面上跟大家有說有笑,可是一旦靜下來就會發呆,眼睛一直盯著一個地方看,整個人像是靈魂已經出竅,叫了好幾聲才會反應過來,接著跟大家說笑。

  以前我去強子的飯館喝酒時,他能陪的時候總是會陪我喝,但是每次只喝一杯,在這一點上,我一直很欣賞他,有多大酒量就喝多少杯,多一口都不喝,誰勸都不行;但是現在我再去他那裡吃飯,我喝得少,他反而喝得多了,甚至生意也不做,讓彭叔一個人在廚房忙,我看不過去,跑去替彭叔端菜,強子倒好,自斟自飲,無比逍遙。

  梁棟也看出強子的不對勁,但是也沒有辦法。

  我能理解強子的痛苦,失去老婆的滋味,沒有結過婚的人根本無法瞭解。與你朝夕相處、同床共枕的人,說沒有就沒有了,那種空蕩感、失落感,不是一般人能體會的。

  在床上、房間內,每一處都有她的氣味、她的影子,你做的每一件事,她都曾經參與過,或者在旁邊觀看,現在卻突然只剩下你一個人,沒人管更沒人疼,這種落差放在誰身上都不能很快就適應。

  我想了很久,才對梁棟說道:「想要他恢復正常,只有兩個辦法:第一,隨他折騰,時間久了,他就會好起來。」

  梁棟瞪著眼睛說道:「那要多久?」

  我搖頭說道:「不好說,以老三這種性格,估計一、兩年都是短的。」

  梁棟咧著嘴,說道:「那可不行,過一、兩年他人都瘋了。說第二種!」

  我吸了一口煙,道:「第二種也不好辦。有一個人能把老三拉出來,她要是肯幫忙,老三估計會快一點恢復。」

  梁棟皺著眉頭,喃喃說道:「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咱哥倆都不成的事,他能成?」

  梁棟轉頭看著我一臉詭異的奸笑,突然像想到了什麼,跟我異口同聲喊道:「傳容!」

  強子把沒用完的三萬塊還給我,說現在手上沒錢,等過段時間再把那兩萬塊還給我。

  我踢了強子一腳,罵道:「你他媽的要是給我那兩萬塊,以後別叫我哥!」

  強子嘿嘿笑了,而這件事也沒有再提。

  年算是過完了,而我看著詩雨軒的生意就這麼不冷不熱,也一時沒有好辦法去補救,而且自己還一攤子事情沒有解決,便也不管了,全部交給小雨她們處理。

  兩百萬元的債務半個月內還清,也算是創了一個奇跡,當然跟那幫朋友的幫助脫不了關係,還有那最後的二十萬元,我始終猜不到是誰轉給我,不過我想是謎總會有謎底,早晚有一天,我會知道這位大恩人究竟是誰。

  本來我打算這幾天就去濱海,可是小雨死活攔著不讓我走,非得要我過完元宵節再去。我也知道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但是又不得不去,我必須要找到小丁,跟他當面對質,如果能逮到趙胖子為非作歹的證據更好,我要把我失去的全都拿回來!我要給公司一個交代,還自己一個公道!

  我跟梁棟說過,我走後,盡量多幫強子和傳容製造機會,如果他們能在一起,對強子和詩雨軒來說,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我相信梁棟的點子多,這紅娘做起來應該不會太困難。

  不過這事確實很棘手,感情這東西就是兩個人的事,外人根本插不了手,有了感覺,你擋也擋不住;沒有感覺,就算硬綁在一起,兩人也不會手牽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