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圖卷宗 第七章 驕傲與悲哀

  期限的最後一日,古籐沒有前往王府,而是讓洪格爾跑了一趟。華修特當晚舉行晚宴,邀請古籐及諸女參加,就連身為女奴的雲宮嬋母女也得到華修特的點名邀請。

  古籐率領一干人包括洪格爾的家眷等到達時,華修特把古籐拉出宴堂,直接往他的寢室走去。進得寢室,他把門鎖緊坐到寢室外廳的茶几旁,倒了兩杯茶水,遞給古籐一杯道:「你願意為我效力,我心裡特別高興,卻不知為何提出要與我單獨會面?」

  「為了讓王公高枕無憂。」

  古籐輕語,喝了口茶,笑得眼睛還是瞇,只是臉上現出陰霾之色。華修特疑惑地道:「此話怎講?」

  古籐落杯,道:「裡加爾。」

  華修特的嘴角抽扯一下:「古籐,為何突然提起裡加爾?」

  古籐淡然地道:「我可以幫王公剷除他,前提條件是一切由我安排。」

  華修特的冷靜聽著,他默默地喝完杯中茶水,接著又倒滿一杯茶才道:「古籐,裡加爾是我最寵信的愛將,他曾經拚死救過我的命。若你挑撥離間,你會喪命於此。」

  古籐笑了,笑得平靜、笑得奸詐。他道:「裡加爾身為王公當年的猛將,曾經率領士兵英勇作戰、保護王公逃到北翼之痣。然而過去的忠誠和戰績,如今變成王公心中的刺。不拔掉的話,梗在王公的心頭肉會痛,想拔的話卻怕流血、甚至死亡。我們攤開說吧!裡加爾功高蓋主,把持王公的兵權,血魄也高於王公。表面上他對王公服服貼貼,暗裡他早已不把王公放在眼中。從他姦淫王公的兒媳婦這事上,可見一斑。」

  華修特手中的瓷杯爆碎,怒目瞪向古籐喝問:「古籐,你如何得知此事?」

  古籐道:「人總不能夠活在無知中。我從小就在作戰,而戰者講究的是知己知彼。」

  華修特冷靜下來「拿起新的茶杯,一邊斟茶一邊歎道:」那是裡加爾酒後犯事,都過去兩年了。他當時跪地求饒,格弗列也釋懷了。如果你明白,就當作未曾知道。「

  古籐問道:「王公知道泰格和亞米露夫人之事吧?」

  華修特這次沒有表現出驚訝,他冷靜地道:「泰格與亞米露本是戀人,第特圖為了巴結我,誓要把女兒嫁給我為妾。我間接地奪了泰格的所愛,心中多少有些嫌隙。我老了,不想管小兒女之間的戀情。偶爾她出去找泰格,我當作不知情。泰格一直顧忌我,也原諒我奪了他的小戀人,對我是真心的忠誠。所以,亞米露和他之間那點事,你我都忘了。」

  「王公真是大度,古籐自歎不如。泰格的確對王公忠誠,他多次提出要與亞米露夫人斷絕關係。自從上次泰格刺殺我之後,我想他永遠不會再碰亞米露夫人。然而我要與王公談的絕非泰格的問題,而是裡加爾的威脅。」

  古籐停止一會,喝了兩口茶水繼續道:「裡加爾的存在,對我以及王公都是一種威脅。王公可以忽視這種既存的威脅,我卻不能讓他有機可乘。之前我讓洪格爾轉述願意效命王公,但我毀言只是剎那間的事。」

  華修特冷然道「」「古籐,我要取你性命,也是剎那間的事。」

  「所以在這剎那間之前,我得讓王公瞭解一件事,那就是裡加爾姦淫了瑪洛絲。」「古籐!」

  華修特失控制地怒吼。

  「告辭。」

  古籐起身走離。

  「等等,我們談談。」

  華修特挽留,語氣稍微冷靜。

  古籐坐回來。不等華修特發問,他解釋道:「我也是昨日才得知此事,是我讓洪格爾追查的。瑪洛絲的父親是南部的富商,她的娘家離王府不遠,每個月都跑幾趟娘家。五日前,她回娘家的途中被裡加爾截住,她隨裡加爾到了郊區的莊院。從莊院出來後,我的探子看到她哭了。」

  華修特的臉龐現出輕微地抽搐。他垂首望著茶几,許久才道:「古籐」裡加爾雖是我的將領,卻掌控我一半以上的兵力。你有足夠的能力把他扳倒?「

  「若不把他扳倒,我不可能追隨王公。因為我害怕我的女人也被他姦淫,更害怕我莫名其妙地死掉。」

  古籐提起茶壺,為兩人的茶杯斟滿茶水:「奧麗小姐和安姆莉小姐的戀人都是莫名其妙地死掉,我不想步他們的後塵。裡加爾野心勃勃」王公暫時能夠壓得住他,不代表王公的兒孫能夠壓得住他,也不代表王公能一直壓得住他。「

  華修特沉默良久,誠心地道:「古籐,我低估你。一直以為你能夠如此囂張地活著,是因為前有血瑪的震懾、後有軍團的護航。我顯然錯得離譜,你是我見過的年輕人當中最有城府之輩。在你的外表掩護下,人們看到的是你的單薄和謙恭,忽略你的強勢和妄圖。你和我說說計劃,我才能做出決定。」

  古籐道:「王公別把我說得太有個性,我只是尋求彼此的最大利益。裡加爾兵權在握,麾下士兵都是他培養出來的」他們不會直接聽命於王公。然而他們畢竟是王公名下的軍團,在他們的認知裡,他們自己以及裡加爾都是王公的部屬。

  即使他們如何擁戴裡加爾,只要讓裡加爾成為叛徒,他們對裡加爾的忠信也會隨之崩潰……「

  華修特搶道:「你要我誣陷裡加爾?」

  古籐微笑道:「不是誣陷,裡加爾從本質上已經背叛王公,我們只是把本質揭露。因此,我想請求王公讓我追隨儲妃,則裡加爾必然慫勇王公向儲妃宣戰。若遭王公拒絕,他定然與王公發生爭執。此時王公故意把事情鬧大,聲言收回他的兵權,逼使他舉兵造反,儲妃就以保衛親族之名譽與王公聯盟,如此便可以名正名順地討伐逆賊。」

  華修特道:「此計看似完美,但儲妃如何肯相助?哪怕儲妃願意相助,我又如何相信?若是裡加爾兵敗那日,你們掉轉馬頭朝我踩來,我如何抵擋?裡加爾雖對我不敬,卻依然服從我。剷除了他等於把我的臂膀折斷。我憑什麼與儲妃、穆治對抗?你的算盤打得不錯,可惜我不會上當。今晚你不把軍團交付給我,我就對你們採取極端的行動。」

  古籐扯著嘴角笑了,笑裡含著冷酷與奸詐。

  「王公做任何事之前是否問過兒女的意願?當王公不在人世,王公的兒女如何在裡加爾的強勢下生存?王公如此忍讓裡加爾,無非是想維護王族的尊嚴。兒媳婦都被姦淫,何來尊嚴之說?假如王公不同意,請當我不曾提議。我仍然效命於王公,這是我與儲妃的約定。」

  「古籐,你今晚之言行,讓我無法相信你的忠誠!」

  「很抱歉,我只說效命,未曾說效忠。無論對儲妃還是對王公,抑或是對穆治,我都沒宣誓忠誠,也不曾想過對你們忠誠,所以不需要你們相信。我只提供一個可行的計劃,從而讓你們獲得長久利益的同時,也讓我獲得更有利的形勢。剷除裡加爾,那些士兵仍然是王公的士兵。王公的力量並沒有削弱,只是少了一個威脅……」

  「但多出你這個威脅。」

  華修特冷冷地打斷古籐的話語,喝了口茶。他站起來背對古籐:「姑且不論你居心何在,我且與你合作一回。自從兩年前裡加爾強姦我的兒媳婦,我便知道他已經不受我的控制,甚至隨時可能取我而代之。然而他為我征戰半生,軍威和恩義同在;他未曾意圖謀反之前,我沒想過與他鬧翻。說得坦白些,我沒有勇氣面對那種局面……」

  「雖然已經被驅逐出巴克約,但我們仍然是翼圖大陸最強之國的王族。為了維護王族的驕傲,我得忍讓。失去裡加爾或者裡加爾叛變,我如何維護王族的驕傲?如何為兒孫打造安逸的天地?我老了,兒孫也令我滿意,可惜他們不是裡加爾的對手。所以我得攏絡裡加爾,強迫女兒嫁給他的兒子,致使女兒一直恨我。」

  「王族的驕傲,成就我的悲哀。格弗列生性開朗、豁達,他懂得以大局為重,選擇忍耐。凱明列極愛瑪洛絲,若是知道妻子被姦淫,他會找裡加爾拚命。偷情和迫奸是兩碼事,你必須告訴我,到底是瑪洛絲被裡加爾逼姦,還是她與裡加爾偷情?」

  「瑪洛絲很愛凱明列先生。」

  古籐如此回答了,他等待一會兒又道:「波沙珂與勞特曾要我出獄以後追隨王公,然而我即使不是血瑪之子,血瑪始終是我的家,我忠於血瑪的信念。」

  「他們在獄中可好?」

  華修特飽含感情地詢問。「還可以吧,至少沒有生命之憂。」

  「你和他們是何等關係?」

  「獄中的戰友,他們的大哥。」

  「波沙珂的女兒七年前嫁給本地權貴,四年前丈夫病逝守了寡。今晚她來了,一會兒出去你找她談談吧。據我所知,她被裡加爾姦淫過許多次。既然波沙珂和勞特尊你為首,我選擇相信你。」

  華修特沉默半晌,轉身逼視古籐沉聲道:「為了兒孫、為了這張老臉,我請求你協助我剷除裡加爾。我向你承諾,一旦事情了結,任由你去留。」

  「古籐領命,請王公坐下聽我詳言。」

  回到宴堂,古籐見諸女玩得開心,他懶得計較她們被男性包圍。

  律都楚艷和巴娜瑩來到他身旁。「你和華修特商談什麼陰謀?」

  律都楚艷低聲問。

  「我光明磊落,哪來的陰謀?」

  古籐笑語,看向右邊的巴娜瑩道:「你搬來我的宅屋住吧!今日我向洪格爾要了你做妾,他一口答應。」

  「嗯,我爸和我說了。」

  巴娜瑩回答得小聲。

  律都楚艷看著巴娜瑩道:「原來你也會害羞啊,小男人可能無法滿足你哦!做了他的妾,你會覺得是悲劇。」

  「我沒想過那些事,父親讓我做他的妾,我就遵從父親的安排……」

  「詭辯!」

  律都楚艷移到巴娜瑩的右邊,扯得巴娜瑩彎腰下來,低聲說道:「其實他不變身也很強」以前就用他的小東西滿足牛角女,不必擔憂他滿足不了你。我知道你當初拒絕他不是因為那方面的原因,所以心中很好奇,為何你改變初衷?「

  巴娜瑩直起高挑的嬌軀道:「相處久了,沒有什麼不可以,就那樣了。」

  律都楚艷道:「我覺得也是這樣。當初我不樂意從他,後來也從了。」

  巴娜瑩轉移話題:「古籐,你的寶貝女奴被那對父子糾纏半晚,你不去看看?」

  古籐看向宴堂東角,只見湯雨菲及雲宮嬋母女正在與米基洛父子談話。他看得出別加爾對雲宮嬋動心,而哈普對蘭若幽有所企圖,可謂「上陣不離父子兵」。他轉移目光,又見湯燕領著技奴四處炫耀,他覺得頭都暈了,收回目光道:「宴堂裡大部分女性都是我的女眷,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們隨意找幾個男人聊天吧,我要找個女人聊聊。」

  律都楚艷好奇地道:「什麼樣的女人使得你把我們支開?」

  古籐誠實地道:「獄中戰友的女兒。」

  律都楚艷道:「嗯,那我們找曼羅她們,省得她們被南部帥哥拐騙了,你得不償失。古籐笑道:」她們不是我的女人,被拐騙是她們的事,我沒有任何損失。「

  「屁話!你捨得嗎?」

  律都楚艷反駁一句,扯著巴娜瑩離去。「也是有些捨不得。」

  古籐喃喃自語朝北角走去,途中取了杯酒。

  走到五個女眷旁邊,靜靜地看著面前的黑髮艷婦背影,惹得面對他的三名女性臉露疑惑。進入宴堂之時,華修特指出她是波沙珂的女兒,他只是微笑。背對著他的兩名女性轉首回來,他伸出右手笑道:「歌蘭蒂特夫人,我是古籐,曾經與你父親同在一所監獄。」

  歌蘭蒂特愣然片刻,慌忙與古籐握手,略顯激動地道:「我父親可好?」

  古籐縮手回來道:「你父親有些話讓我轉告,我們找個清淨些的地方。」

  歌蘭蒂特道:「想尋清淨的地方,只能走出宴堂。」

  「我正有此意。」

  古籐很有禮貌地做出「請」的姿勢,便與歌蘭蒂特·博斯往正門走去,卻忘了把酒杯放回侍女的托盤。

  從宴堂出來,歌蘭蒂特再次詢問。他品著杯中的剩酒,簡略講述了。「所以,你應該稱呼我為叔叔。」

  末了,他加上這句。歌蘭蒂特幽幽一歎道:「媽媽逝世之前,好想見父親一面,我也想見他。分離之時,我才六歲;二十六年過去」我已經記不清他的臉容。今晚聽你這般說,我心中好過些了。叔叔,面對比我年輕的你,好難喊得出口。但父親尊你為大哥,我應該喊你叔叔。你在我面前其實是小男孩……「

  「年齡和輩分是兩回事。我與你父親同輩相論,你自然是我的後輩,我認你這侄女。」

  古籐說得理所當然,竟然把半杯酒遞給她微笑道:「叔叔沒有備見面禮,就用這半杯酒做為禮物。」

  「古籐……叔叔,謝謝你找我說父親的事情。」

  歌蘭蒂特接過酒杯,喝了酒,把空杯遞回給古籐又道:「你應該還有別的事情要說吧?」

  古籐細想片刻,開門見山地道:「歌蘭蒂特,你與裡加爾是怎般關係?」

  歌蘭蒂特背轉身,許久才道:「他曾經在我丈夫病弱之時強暴我。我丈夫病逝之後,他從未停過姦淫我,你需要的是這些回答嗎?」

  「抱歉,只因我的部下看到你與裡加爾來往,我以為你是他的情婦……」

  「我是他的情婦。這四年來他是我唯一的男人,偶爾滿足我的空虛。請你莫再關注我的隱私。」

  歌蘭蒂特說罷,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直接離開王府。

  古籐望著手中的空杯一會,忽地丟到一邊,低聲拋出一句:「原來被強暴出感情來了。」

  他走入宴堂,看見那對父子和三女有說有笑,他於是找奧麗談聊。此次哈普沒有過來阻止,可見哈普完全被蘭若幽迷住了。「奧麗小姐,你的丈夫勾搭我的女奴,我是否應該阻止?」

  奧麗飲了半口酒,針鋒相對地道「」你不也在勾搭他的妻子嗎?「

  古籐舉杯向她道:「如果這是一種勾搭,我只好承認。但我用來勾搭奧麗小姐的時間僅是這杯酒的時間。」

  他把杯中余酒喝了,朝她略微鞠躬道:「酒已喝完,古籐還有事,恕不奉陪。」

  「哎,古籐,你真的要幫我爸?你別走!」

  奧麗看到他朝丹凱妮走去,停止了叫喊。古籐把杯子放進托盤,取了一杯新酒,來到丹凱妮和煉嬌面前,卻見丹凱妮艷臉透紅……

  古籐略微提高聲量地道:「我與王公談妥了,他認可你我的關係」我們回家吧。「

  說罷,他把丹凱妮抱擁入懷,肆無忌憚地吻她的嘴……宴堂響起陣陣嘩然。

  「無恥之徒,放開王妃!」

  裡加爾怒喝而來,掌勁擊向古籐的後腦。接吻中的丹凱妮血魄迸發,揮出左掌格檔。「砰!」

  裡加爾倒退,丹凱妮單手摟著古籐依勢飄退。

  「古籐是我的情夫,用不著誰多管閒事。」

  丹凱妮結束和古籐的吻,牽起他的手道:「帶著你的女人隨我到東部,從此你是我的男寵。」

  奧麗跑過來,驚道:「王嫂,你和他?」

  丹凱妮道:「儲君已逝多年,我有權選擇男人。」

  奧麗欲哭地道:「王嫂,你不能夠如此作踐自己。你是那麼愛王兄!」「奧麗,別說了。你的王嫂愛誰,我們無權過問。」

  華修特過來打斷女兒的言詞,然後環顧一周冷聲喝喊:「古籐雖樂意為我效勞,然而監於他與儲妃的關係,我不能奪人所愛,因此宣佈把古籐逐出西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