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童下地獄 第一章 爭當信使

  九宵雲外有一座大山,名叫莊耳山,山勢連綿,一望無際。山上四季如春,青綠如海。說不盡的佳木仙草,道不完的珍禽異獸,更有仙洞、怪石,潺潺流水,端的是天然的一處仙境。

  山頂有一座道觀,名為無為觀。觀主是睿松道長,手下共二十名道童,目前少了四個。此刻,那十六名道童在前院的空地上正在捉對廝殺。當真是劍光閃閃,身形如風,殺聲陣陣。

  雖是演練,也都當真出力。師父說過,平時不玩真的,當你對敵時,肯定要吃大虧。

  睿松道長身著灰衣道袍,手持拂塵,目光在眾弟子身上逐一掃過,嚴肅的黑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手捋著山羊鬍子,輕輕點頭。

  睿松這一輩子最驕傲的成就之一便是創立了兩套劍法,一是追風劍法,二是無影劍法。前套攻守兼備,嚴謹沉穩,且雄渾大氣,不難學也很實用。這套劍法弟子們已經練得滾瓜濫熟了,當師父的基本滿意。讓他苦惱的是弟子們對第二套劍法的領會上有問題。

  因為有問題,這套劍法弟子們還不會運用。睿松多次講解過這套劍法的靈魂所在,但弟子們能上道的僅用二弟子一人,道號為一朗子的那位。

  一郎子和大師兄一焰子殺得難解難分,劍光耀眼,殺氣騰騰,一會兒腳踏實地,一會兒跳到半空,那雄姿英發的風采像兩只飛龍。往往在危險時絕處逢生,時時在平靜處風生水起。連睿松都看得津津有味,暗暗讚歎。他的弟子中最傑出的就是這兩位了。三弟子稍遜。

  由於氣勢不凡,其它弟子都停下觀看,自動分為兩個陣營,不時為自己喜歡的人叫好,都盼著自己人快些勝出。

  正看得過癮,從門外匆匆跑進守門人劉五。這是個瘸子,一腳高一腳低的,可腿腳並不慢。

  睿松沉聲問:「劉五,何事如此慌張?」

  劉五來到近前,施了一禮,回答道:「回觀主,月宮派人來送信了。」

  睿松哦了一聲,雙眼閃過一道喜悅的光芒,顫聲道:「人呢?人在哪兒呢?」劉五說道:「就在山門外候著呢。」

  睿松面帶笑容,就想親自迎接,剛邁出一步,就覺得不妥,自己好歹也是一派的掌門,親自出去,於禮不合,便吩咐道:「劉五,將人請到客廳。」

  他急忙奔客廳了。瞎子都能看得出,他有多激動。

  劉五答應一聲,又匆匆出門了。

  一朗子和一焰子也停止練習,都擦了擦汗,和大家一樣,目光望向院門。大家都想看看,月宮派來的女人會是什麼樣子。

  要知道,這些弟子終日在山上讀經習武,很少下山。有的連女人是啥樣都不知。就是一朗子和一焰子吧,除了公幹時見過些女人外,平時只能在山上見見母豬,母豹,母老虎罷了。

  眾弟子都想瞧瞧真正的女人。大家都想,月宮派來的女人肯定不同凡響。要知道,師父單戀月宮主人已經多年了。大家都想通過來人的身上,想像一下月宮主人的容顏。

  盼望著,盼望著,門終於開了,在劉五的陪同下,月宮的人終於進來了。準確的說,那是一位妙齡少女。綠色的長裙包裹著玲瓏的身材,楊柳般的細腰款擺著,造成酥胸的微顫,圓臀的搖曳,一波波的誘惑蕩漾開來,使大家都不禁目瞪口呆,變成傻子,抵抗力稍弱的都流出了口水。

  連一朗子這樣冷靜的少年也感覺心醉呀。這姑娘不止身材好,相貌也清新俏麗,那頭髮象黑雲一樣黑,那脖子象白雲一樣白。最好看的還是胸臀啊,不知道衣服後是什麼樣子。

  一朗子為自己的邪念感到了臉紅。作為一個道家弟子,怎可有如此想法呢?

  實在慚愧。

  那姑娘蓮步姍姍,姿態美妙,見到這麼多的少年男子盯著自己看,芳心也如鹿撞,有些生氣。若不是顧忌身份和場合,她早就出手大發雌威了。

  但她可沒有低頭,反而勇敢地跟他們對視,目光中有了怒氣。眾弟子被她的刀似的目光逼得一個個低下頭來,就連一焰子這樣的強悍的傢伙也不能例外。只有一朗子沒有低頭。只是他的目光裡充滿了驚艷和欣賞,沒有其它人的粗俗和猥褻,簡直像要扒光她衣服似的。

  那少女緩緩向他們走去,大家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不由後退,只有一朗子立在原處。少女來到跟前,一朗子聞到了淡淡的香氣,說不準像什麼花香,讓他的骨頭髮軟。

  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他幾眼,說道:「你是誰?為什麼這樣看人?」

  聲如百靈,動人心魄。

  一朗子深吸一口氣,微笑道:「在下一朗子,是無為觀的二弟子。我看姑娘沒有一點褻瀆之意,只覺得如花似玉,飄逸出塵。即使心靈落些塵埃,此時也一掃而光了。哦,敢問姑娘芳名?」

  少女聽了,忍不住笑了,紅唇一分,皓齒整齊,笑容似桃花盛開。一朗子的心顫了一下。原來美是一種巨大的力量啊,讓人難以抗拒。

  少女說道:「你可真會說話,沒見過你這麼厚臉皮的。」

  瞅了一眼一朗子,又說道:「我叫朵雲,是仙子的義女。你若能去月宮,咱們切磋一下劍術吧。」

  說罷,掃他一眼,又哼一聲,在劉五的引導下,向客廳走去。

  少女的倩影一消失,大家便七嘴八舌似地議論起來。無非稱讚朵雲相貌和氣質的,能讓人心花怒放的。

  三弟子一湖子湊近一朗子,說道:「二師兄呀,我剛才為你捏了一把汗。生怕那姑娘對你下手。」

  一朗子瞅著一湖子,微笑道:「三師弟是不是怕我被那丫頭欺侮了?」

  他的目光很溫暖地看著瞅著一湖子。一湖子生得身強體壯,濃眉大眼,臉上透著正直、憨厚勁兒。

  一湖子笑道:「二師兄呀,你的功夫好著呢,我是怕她和你起衝突,引起師父的不滿。」

  經他提醒,一朗子心中一冷,有點緊張。師父可是個心狠手辣,不留情面的人。自己要是得罪了月宮的人,他不知會怎麼懲罰自己呢。這些年來,已有四位師弟死在師父手裡。

  一焰子也走來了,陰沉地笑著,尖聲說:「二師弟呀,老三說得對呀。別看衝突沒起來,可是你剛才跟朵雲姑娘說的輕薄話,要是讓師父聽到,你想想,會是什麼後果?」

  他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

  一朗子大聲說:「大師兄,你可不要亂扣帽子啊。我何時說了什麼輕薄話了?師父是個明白事理的人,絕不會像某些蠢貨那樣冤枉好人。」

  他心裡也火了。

  平時他倒也鎮靜,今天忍不住了。

  一焰子嘿嘿笑了,說道:「事實勝於雄辯。你剛才是怎麼看那姑娘的,是怎麼對人家姑娘胡言亂語的,大家有目共睹。一會兒見到師父,咱們好好說的說的。我倒要看看師父會不會放過你。」

  一朗子心中不安,但臉上鎮定,說道:「身正不怕影邪,腳正不怕鞋歪,師父他老人家絕不會聽信小人的一面之辭的。」

  一焰子像是被蛇咬了屁股似的跳了起來,一指一朗子,怒問道:「你說誰是小人?」

  他的脾氣向來不好。

  一朗子得意地笑起來,說道:「這年月真是怪呀,有撿錢的,有撿東西的,也有撿笑的,沒聽說還有撿罵的呢。」

  一焰子氣得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從腰上刷地抽出長劍,就想動手。一朗子一點不怕,反正他與大師兄的爭鬥由來已久,自己本著以和為貴,經常躲避,裝聾作啞,但有時也不得不進行反擊。

  如果對方出劍的話,自己不可能再退了。在大家面前,絕不能丟了顏面。要知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自己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三師弟一湖子及時衝到二人中間,動情地說:「兩位師兄呀,有話好好說嘛,千萬不要因一點小事兒傷了和氣。咱們雖不是一母所生,但都是同門,一起長大,天天在一起,跟親兄弟有什麼區別呢?有什麼事兒解決不了,非得動刀動槍呢?」

  這話說得一朗子心裡一動,點點頭,說道:「老三呢,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呀。話說到我的心坎裡了。」

  他拍拍一湖子的肩膀。

  一焰子喘了幾口粗氣,瞪著一朗子,最終還是將劍插回劍鞘,說道:「還是老三最厚道了。不像有些人,是個偽君子。」

  一朗子冷笑道:「偽君子總比真小人好吧。至少還有君子風度。」

  一焰子大怒,眼睛瞪得更大,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咬牙道:「你……你……」你了半天,說道:「你個撿來的野種。」

  一朗子聽了大怒,也準備拔劍。可他目光一轉,向客廳看去,看到那位叫朵雲的姑娘在劉五的陪伴下向這邊走來。

  大家的目光象燕子一樣,一齊飛向朵雲,又有人流口水了。一朗子望向她的目光中照例是驚艷與沉醉的,還多了幾分留戀。為什麼會這樣,他自己也不是很懂。

  朵雲經過大家跟前時停步,看向一朗子,說道:「你這個傢伙,我記住你了。」

  來個白眼,然後翩然而去,只把無盡的思念留給大家。

  那嬌嗔薄怒的樣子別提多誘人了。過了好半天,大家才從這夢境一般的美妙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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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睿松道長將眾弟子全都召入客廳中訓話。他坐在上首的一把椅子中,臉上帶著少有的笑容,令大家感到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眾弟子分站兩側,一個個的仍回想著那位叫朵雲的姑娘的美麗和香氣。這種新鮮的體驗是他們從未有過的。

  睿松清了清嗓子,目光掃視著大家,說道:「剛才大家也都看到了,月宮派了朵雲姑娘來送信。孰語雲,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也要派一位信使前去。」

  眾弟子一聽,全把眼睛睜大了,目光閃閃,精神抖擻。都不禁想,要是去月宮,一定可以見到朵雲姑娘的。

  睿松瞅著眾弟子的表現,心裡暗罵,都他媽的是好色之徒。多年的清修難道都他媽的當飯吃了嗎?

  他接著說:「你們當中誰願意去呢?」

  除了兩個人之外,其它人都齊聲叫道:「我去,我去。」

  高亢而激越的聲音幾乎要震破了棚。

  睿松擺了擺手,眾弟子忙把嘴閉上,一個個臉上因為情緒激昂而紅潤。臉上泛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睿松目光投向三弟子一湖子,問道:「一湖子,你難道不想去嗎?」

  一湖子出列施禮,說道:「回師父的話,一湖子當然願意去了。可弟子武功低微,修行尚淺,又不善言辭,反應遲鈍,生怕給師門抹黑。」

  睿松嗯了一聲,說道:「一湖子呀,你真是一個誠實的人。大家要都像你這般誠實的話,我可就省心多了。」

  等一湖子歸隊後,睿松才問一朗子:「你為什麼又不出聲呢?」

  一朗子出列回話道:「師父呀,去月宮送信可不是小事兒,相信師父在人事安排上早就有了決斷。一朗子若沒份兒的話,那也是強求不來的。」

  睿松輕笑了一聲,說道:「你倒是比別人都明白呀。是的,我已經有主意了。不過我還想聽聽大家的意思。」

  他問大弟子一焰子:「你是大師兄,你說說,這個信使該派誰來當?」

  一焰子外表不足觀,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像一隻大猴子。但誰都知道,他是一個很有頭腦和辦法的人。

  一焰子說道:「師父呀,既然這不是一次普通的送信,那麼這次咱們一定得派最好的弟子前去,以免如一湖子所言,給師父抹黑。」

  睿松捋著鬍子問道:「你的意思是……」

  一焰子回答道:「以武定人。誰功夫最好,誰當信使。」

  睿松輕輕一拍椅子扶手,說道:「好,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次送信月宮,確實不比尋常。月宮主人乃世外高人,不比常人。若派去一個庸人,定會鬧出笑話,洋相百出。還有呀,她手下有八名女弟子,都精通劍術,武藝不凡。這次前去,估計少不了要交手的。萬一敗了,咱們『無為觀』可臉上沒光呀。」

  眾弟子靜靜地聽著,都各懷心事。一焰子那排都是他的人,他是排頭。一朗子這邊呢,也都是親近他的人。二人同時都想到,這次以武對決,最大的勁敵就是對方。只有擊敗對方,才能脫穎而出。

  他們想著想著,目光向對方射去。一朗子的目光是溫和的,理智的,而一焰子瞅向一朗子的目光中卻含著冷氣,怒氣。他恨不得自己的目光變成利劍,將一朗子的胸上刺出幾個大窟窿。

  他這麼痛恨師弟,自然有其原因。二人雖一起長大,可是師弟處處和自己競爭。小時爭泥猴、爭風箏,大時又爭人氣,爭掌門。競爭的結果是五五開。讓一焰子想不到的是,這個二師弟平時跟自己實力相當,可一旦大事當前,他便表現出超人的實力來,基本沒敗過。關鍵時刻,他總比別人強。基於這個,這次的競爭十有八九,他又是贏家。得想個什麼辦法打敗他呢?

  他不由自主地瞅瞅身邊的四師弟一遜子。這傢伙也是個小個,不過眼睛出奇的大,常叫人擔心,眼珠子會掉下來。

  一遜子也在瞧他。二人對視一眼,都露出會心的笑容,是冷笑。

  師父心情極好,竟站了起來,緩緩走著,穿行在兩排弟子所夾的小徑中,興高采烈地說:「徒兒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這次送信,不但可以看到月宮的樣子,可以跟月宮的姑娘們以武會友,而且還可能見到月宮主人,也就是嫦娥仙子。」

  眾弟子一聽,多數人都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那月宮主人可是師父的夢中女神,那主兒深入淺出,很少會客的,就連師父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回。有幾次師父去見人家,也被擋住,敗興而歸。

  這次是什麼原因,這月宮主人要見無為觀的信使了呢?師父為什麼不親自去呢?哦,她的乾女兒已是花容月貌了,這嫦娥仙子不知道會是怎麼個美法。能見上一面,可不虛度此生了。

  眾弟子都互相瞅著,都強烈渴望自己成為信使。可他們也都知道,此次的差事應該還會落到大師兄或者二師兄的身上。這種事兒光有想法是不成的,必須要用實力說話。

  一時間,大廳裡鴉雀無聲,誰皺一下眉,都能聽到。睿松打量著眾弟子,半晌才說:「既然大家都沒有什麼意見,那麼明天早上當信使的弟子就出發了。至於以武定人的比試,就定在下午。現在,你們去吃飯吧。好好睡上一覺,下午,你們都要拿出本事來,以證明自己最棒。」

  眾弟子異口同聲地叫道:「是,師父。」

  聲音那麼響亮,氣勢那麼雄偉,這都是空前的。

  吃過午飯,眾弟子們都在房間裡躺著。按照分組,是兩個大房間,一焰子領一夥人,一朗子領一夥人,都是自己人。所不同的是,一焰子這個比較好靜,單獨弄了個小間休息,就在大間的隔壁。

  他躺那兒睡不著,而一朗子同樣翻來覆去的。旁邊的一湖子坐起來,湊近他說:「二師兄呀,下午比武有把握嗎?」

  一朗子的俊臉上一笑,說道:「十分把握沒有,六分還是有的。」

  一湖子皺了皺濃眉,低聲說:「師兄呀,你可得防備點大師兄耍花招啊。剛才在大廳上你注意到沒有,他跟一遜子眉來眼去的,一定不會沒什麼好事兒的。」對於這位年紀小於自己的二師兄,他是非常喜歡的。論相貌,一朗子是這十六名弟子中最好的,長身玉立,眉清目秀,氣質文雅,言語活潑,更難得的是身上有一股貴族氣,卻叫人喜歡接近。

  人品更沒得說,誰有事兒找他,都會全力幫忙。他只是跟大師兄處不好。這容易理解,因為大師兄最不喜歡比他強的人了。

  對於一湖子的提醒,一朗子點點頭,說道:「放心吧,老三,我不會讓他奸計得逞的。」

  說話間,門一開,一遜子走了進來,說道:「二師兄呀,大師兄有請。」

  一朗子坐起身,問道:「他找我什麼事兒呀?」

  一遜子滿臉堆笑,回答道:「我只負責傳話,別的一概不知。」

  一朗子想了想,說道:「好吧,我這就去。」

  一遜子笑了笑,先出屋了。

  這時房間裡鼾聲大作,此起彼伏的,別人睡得正香。一朗子穿上布鞋,剛要走,一湖子拉住他的手,說道:「二師兄,只怕這是一個陷阱啊。」

  一朗子笑了笑,說道:「老三,我跟他的競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於他,我還是瞭解的。我倒要看看,他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一湖子再次提醒道:「千萬多長個心眼,快點回來。」

  一朗子嗯了一聲,便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門去,心說,大師兄,你要是膽敢害我,我一定叫你加倍償還。

  他來到一焰子的單間裡,只有他一人在屋,坐在桌旁沉思。桌上擺好兩隻茶碗,旁邊有茶壺,順嘴正冒著熱氣。挨著茶壺還有一摞茶碗。

  一朗子笑著走過去,說道:「原來大師兄睡不著覺,要叫我來喝茶啊。」

  大師兄指了指大椅子,讓他坐下,瘦臉上露出笑容,說道:「師弟呀,知道我叫你來,除了喝茶之外,還談什麼嗎?」

  一朗子微笑道:「明人不做暗事,你找我應該是為了下午比武的事吧。」

  大師兄提起茶壺,將兩隻碗倒滿,用嘴抿了抿,笑道:「這次你可猜錯了。我想談談你的身世。你不是特想知道你的身世嗎?」

  一朗子一愣,沒錯,他是特想知道自己身世的。這無為觀裡的十六名弟子,都是身世清楚的,只有他不明不白的,而他問了幾次師父,師父只說他是撿來的,別的話一句話不談。這更使一朗子覺得不可思議,大有文章了。難道自己的父母是什麼名人嗎?或者是大惡人嗎?或者說師父壓根就不知道呢?

  一朗子直視著一焰子,眼睛睜大,問道:「難道你知道我的身世嗎?」

  一焰子哈哈一笑,說道:「來,來,還有時間,咱們先喝茶吧。」

  說著話,他端起茶碗,飲了一口,望著深思中的一朗子,心中發出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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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朗子將茶碗送到嘴邊,又放下了。一焰子不解地問:「怎麼了,我的二師弟,你懷疑裡邊有問題嗎?」

  一朗子將茶水潑到地上,說道:「這個茶碗不太乾淨,我還是換一個吧。」

  他從那摞碗裡,又挑了一個,放在跟前,然後看一焰子給自己倒茶。

  倒罷茶,一朗子說道:「師兄呀,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聽著呢。」

  一焰子嗯了一聲,說道:「師弟呀,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也不賣關子了。是這樣,下午咱們要比武定信使。你看,你能不能退出去?」

  一朗子早想到與此事有關,便哈哈笑了,說道:「大師兄呀,咱們都是習武修道之人,要憑本事競爭的。大師兄何出此言呢?以大師兄的劍術和本領,難道還怕輸嗎?你讓我退,憑什麼呀?」

  一焰子臉上紅了紅,望著一朗子,說道:「師弟,老實說,今天下午的比武,我一點信心都沒有。你這一關,我估計是闖不過去的。看在咱們多年同門感情的份上,算我求你還不行嗎?」

  一朗子驚疑地說:「這次當信使對你就那麼重要嗎?你還會求我?」

  這麼一個爭強好勝的傢伙居然會張嘴求自己,真是新鮮。

  一焰子臉上帶著幾忸怩之色,說道:「不瞞師弟說,我活到現在,都沒有見過象朵雲姑娘那麼漂亮的女子。對朵雲姑娘,我雖不敢有什麼奢望,但也想多看幾眼。咱們雖是修道之人,可歸根結底也都是一個人。人哪能沒有七情六慾呢?再說了,我也想看看嫦娥仙子是什麼樣。我想看看美若天仙到底是什麼程度。」

  一朗子笑了,心說,鬧了半天,你也跟大家一樣,也都是好色之徒啊,我以為你跟人不一樣呢。

  一朗子說道:「你以前不是跟師父去過月宮嗎?」

  一焰子回答道:「去過是去過,可是只有小丫環服侍啊,連那裡的女弟子都沒有照面,更別說嫦娥仙子了。師弟,我希望你能成全我。你要是答應我的話,我以後再不跟你爭什麼了。」

  一朗子笑了,俊臉上春風吹拂,說道:「大師兄呀,難道說你以後你不再跟我爭下山權了嗎?不再跟我爭掌門位子了嗎?我覺得我對大師兄已經夠意思了。哪次咱們的衝突不是你挑起來的?吃飯的時候,你往我飯裡下毒。只為了能夠下山購物。睡覺的時候,你往我被窩裡放蛇,只為在師父面前讓我出醜,失掉師父的寵愛。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一焰子臉色漲紅,說道:「師弟呀,我承認我做得過分了些。可是你也很聰明呀,每次你都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我這當師兄的,可服了你了。你就原諒我吧。」

  一朗子睜大眼睛,說道:「作為同門,你如此害我,實在令人不齒。那次,你在我碗裡下毒,我差點沒死掉。」

  一焰子提醒道:「可我還是拿出解藥來救你了。」

  一朗子恨恨地說:「你若是不拿解藥,我也不會和你相處到今天。你得到的還少嗎?因為我忍讓你,你得到了師父的寶庫鑰匙,掌管著裡邊的寶物和藥物。因為我忍讓你,你還有機會下山遊玩。我若不讓步,你什麼都得不到。」

  一焰子說道:「你也不差呀,掌管著師父的兵器庫。你也有下山的機會啊。」一朗子說道:「那都是我憑本事自己來爭來的。」

  一焰子輕輕一拍桌子,說道:「一朗子,你就說吧,你到底退出不退出下午的比武。」

  一朗子不正面回答,而是目光望向一焰子身後的窗外,說道:「師兄,你向外看。」

  外邊雲霧茫茫,山嶺和樹木只露出一鱗半爪的。這就像是速寫圖,只有輪廓,不見細節。

  一焰子轉頭看,嘿嘿笑道:「不就是霧嘛,山嘛,有什麼好看的?」

  一朗子趁他轉頭之際,電光石火般的將兩個茶碗換下位置,臉上不露聲色。

  等一焰子脖子轉回來,一朗子才說道:「雲霧下邊是什麼,你看不清。這就跟咱們下午的比武一樣,現在還是個謎呢。要等霧散了,才知道的。你應該鼓起勇氣跟我正面競爭,而不是搞什麼邪門歪道。」

  一焰子聽得咬了咬牙,但還是勉強露出笑容,說道:「師弟呀,咱們還是喝茶吧。難道你怕什麼嗎?你不是自以為是英雄嗎?連杯茶都不敢喝,這是英雄還是狗熊呢?」

  他瞇著眼睛瞅著一朗子,樣子挺猥瑣。

  一朗子笑了笑,說道:「有什麼不敢的?就算是毒藥,我也敢喝。我就不信了,師父現在沒有閉關,他就在跟前,你還敢害我不成。」

  說罷,將茶水喝掉。

  又倒了一杯,再次喝掉。

  一焰子見他喝了,也來個牛飲,便笑道:「好,好樣的,果然有膽子。下午,既然你不肯給我面子,咱們就再拼一把。這回我絕不會手下留情的。你也可以盡力了。

  一朗子點頭道:「那是當然的。」一焰子突然一捂肚子,哎喲哎喲直叫,肚子咕咕直叫,他再也坐不住了,往茅房跑去。

  一朗子拍著手,放聲大笑,說道:「大師兄呀,你這身子骨趕上紙糊的了,喝點茶也要倒出去。快點跑,別弄髒了褲襠。」一焰子哪有閒心回答他呢,若不是道路有限,他早就飛起來了。

  一朗子帶著得意的笑,離開了一焰子的房間,心說,看來,他是想對我下瀉藥啊。夠陰的,真不是東西。活該,害人害己啊。我看下午,你還怎麼跟我比武。這回,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下午的比武照常進行,並不因一焰子拉肚子而有所變化。時辰一到,眾弟子來到前院空地上。睿松道長坐在一把椅子上,眾弟子分列兩側。大家都精神振奮,鬥志昂揚,只有一焰子臉色蒼白,帶著病容。是啊,一會兒工夫拉了五六次肚子,任誰都承受不起。雖說他後來報食了止瀉之藥,但體力還是大打折扣。但他知道這次比武的重要性,仍然堅持出場。他在兜裡還備了有用之藥。

  比武之前,大家進行了抽號。你抽到誰,就跟誰對陣。勝者進入下一關。幾番淘汰,最後由剩下的兩人對決。

  按照規定,一朗子和一焰子是不能在決賽前分到一組的。他們各在所分的陣營中拚殺。一朗子毫無疑義地成為決賽人選之一。讓他驚奇的是一焰子也勝出了。厲害,真叫厲害。經過瀉藥的折騰,他還能殺進決賽,確實有實力。

  睿松朗聲大笑,捋著鬍子站了起來,說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最後的信使還是要落在你們其中一人的頭上。好,現在就開始吧。誰先倒下,誰就敗了。」

  一朗子和一焰子各自握劍,向對方彎腰施禮,說過『請』字,一焰子揮動長劍,向一朗子頭上劈去。劍未到,殺氣先到。這次他是玩真的了。

  睿松也看到一焰子不對勁兒了,但沒有阻止。他認為壓力越大,對人的磨練越大。

  一朗子不敢大意,以劍上封,雙劍相交,發出鐺地一聲響,讓人奇怪的是,一焰子的力量又恢復了,而且臉色不知何時又變得正常了。怪了,怪了,剛才的瀉藥難道白吃了嗎?這到底怎麼回事呢?

  可對陣不容猶豫,他望著毒蛇般的一焰子,豈敢大意,專心應戰。一人攻,一人守,二人戰到一起。今天的一焰子像是瘋了,那劍舞得像一陣風,四面八方,無所不到,每一劍都攻向一朗子的要害處。

  他的劍像一張大網,將一朗子罩在裡邊,使對方無法脫身。

  一朗子沉著應戰,一把劍挑,扎,擋,推等等,身形也百般變化,將追風劍法的精妙之處發揮到極點,任一焰子如何猖狂,就是無法攻破他的防線。

  一焰子久攻不下,大汗淋漓。但他不屈不撓,發動一波波攻擊。看得眾人都跟著激動。一會兒鼓掌叫好,一會兒目瞪口呆,一會兒尖叫連連,連睿松道長都忘了捋鬍子。心中對一焰子偷服自己的秘藥有點不滿。

  他們交戰無數次,從未像今天這麼驚心動魄。因為一焰子今天是以玩命的姿勢出現的,而不是比武。他太想當今日的信使了,因此,出手決不會仁慈。那追風劍法在他的手裡,發揮出前所未有的水平。

  二人在院子裡,猶如兩隻猛龍纏在一起。一朗子象只俊龍,風度翩翩,姿態優美;一焰子象條丑龍,雖無風度可言,但那窮凶極惡的氣勢仍叫人不敢小看。

  隨著二人的身形變化,地上騰起一股股煙塵。

  等到一焰子的氣勢稍弱,一朗子向後一退,身子一縱,已跳到半空上,踩住一朵白雲,風度不凡。

  一焰子醜臉扭曲,劍尖一指一朗子,哼道:「你哪裡逃?看劍。」

  也跳上天空,踏上一朵黑雲。然後又惡狠狠地躥了上去。這次殺得更熱鬧,殺得雲起雲落,大風狂吹。

  睿松跟眾弟子一齊仰頭,看得脖子都動不了了。

  殺到三百回合時,一焰子用了一招『閃電穿花』。一劍直指一朗子心窩。這招極快,極狠,幾乎不能躲。

  一朗子偏偏能躲,雖然衣服被刺破,還是躲開了。按理他會用『水花陀螺』,向右旋轉。

  一焰子為了萬無一失,閃到他右邊等邊他呢。打算他轉來時,一劍解決他。

  哪知,一朗子出奇不意地左轉,轉到一焰子的身後。

  這突然的變化,令他傻了。戰場上的應對容不得半點躊躇。他想躲都躲不及了。一朗子這一劍本是刺向他後心的,可是,他畢竟有顧慮,絕不能當著師父面殺他。劍尖上抬,刺入他的肩膀。然後飛起一腳,將其踹落雲頭。

  一焰子慘叫一聲,從黑雲上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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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睿松道長手急眼快,連忙一個縱身,接住一焰子,輕飄飄落到地上,悄無聲息。眾弟子圍了過來,見一焰子只是肩頭流血,受點輕傷,都感到心安。

  睿松將一焰子放下,囑咐一湖子說:「去幫你大師兄包紮一下吧。」

  一湖子領命,扶著大師兄走了。

  一焰子走時,也不忘回頭瞪一朗子一眼,心說,我不會放過你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朗子從上空落到地上,呼呼喘著氣,額頭上汗珠一片。打敗一焰子,他也費了不少精力和體力。

  他向師父行禮,說道:「師父呀,我出手過重了。」

  睿松輕拍一下他的肩膀,說道:「師父不怪你。剛才的比試,如同拚命一樣,不能手軟。你能手下留情,已經很可貴了。去吧,休息一晚,明早出發。」

  道長轉身走了。

  眾弟子見師父走了,沒了顧慮。關係好的人,將他圍上,整個人舉起,拋上接住,再拋再接,以此來表示自己的興奮和激動。而一焰子那夥人,則一個個唉聲歎氣的,為師兄惋惜。

  這一晚上,一朗子他們的房間內歡天喜地的,整夜不熄燈。大家說呀,唱呀,跳呀,為一朗子慶功。可惜師門不讓喝酒,否則的話,定然喝個乾坤顛倒,找不著北。

  次日早飯後,一朗子穿戴一新,到師父的書房裡接受訓示。師父正襟危坐,望著即將遠行的徒弟,說道:「一朗子呀,知道我這次派你幹什麼去嗎?」

  一朗子回答道:「師父說過了,是送信,順便和月宮主人的徒弟切磋一下功夫,還可能得到月宮主人的接見。」

  睿松嗯了一聲,說道:「你這次最重要的事兒是給月宮主人送藥。她有心痛的毛病,近日又犯了。我派你給他送兩顆我煉就的護心丹。相信吃了之後,就會好上許多。」

  說到這時,他的臉上已經浮上了少有的柔情。

  這使一朗子有點陌生。要知道,師父這個人愛衝動,衝動時心狠手辣的,缺少人味兒的。他們本來二十四個弟子,那四個都是師父弄死的。他們並沒有什麼大罪,只是師父在鬧情緒,他們偏偏運氣不好,於是乎遭了惡運。

  事後,睿松也並沒有懺悔的意思。有一次師父自己說過,他過去的脾氣比現在更壞,不知殺過多少人呢。

  一朗子曾經為受罰者求情,不但無效,還受到師父的痛罵。師父甚至說,再要多事,連他一起收拾。一朗子只好選擇無語了。他對師父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感。因此,他對師父向來是加以防範。打算一旦事情不妙,就逃之夭夭。可是他也知道,想逃也很難。

  他一直想不通,師父那麼大的能耐,為什麼不傾囊而授呢?他只教了徒弟追風劍法,無影劍法,騰雲駕霧,還有修習法術所需的無為功。無為功近似於武功裡的內功。

  他始終不敢問師父,生怕惹來一場不必要的責罵。

  睿松大聲道:「一焰子,拿藥。」

  話音一落,一焰子拿著一個小瓶進來了。他的肩頭已經包紮了,仍可看到血跡。他放下藥瓶出去時,還狠瞪他一眼,臉上又現出陰笑。

  睿松走過來,將寫好的書信和藥瓶交給他,說道:「到了月宮,千萬不可給師門抹黑呀。」

  一朗子朗聲說:「弟子記得。」

  睿松坐回椅子,望著一朗子,長歎一口氣,說道:「你今年十八歲了吧?」

  一朗子嗯了一聲,不明白師父為什麼會提起年紀的事兒。

  睿松捋著鬍子說道:「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你的身世。可為師對你的身世也不是很清楚。只記得十七年前,在一個夜晚,在黃山撿到了你。」

  一朗子心跳加快,說道:「師父,就沒有別的了嗎?細節方面……」每次師父都這麼說。

  睿松想了想,說道:「哦,對,當時幾個武林高手追殺,一個老頭子抱著你從黃山頂上跳下。掉下的過程中,你和老頭分開了,我當時在半空飛行,看到了,連忙落下救你。」

  一朗子急忙問道:「那個老頭呢?」

  睿松回答道:「我抱住你以後,再找那個老頭,他已經不見了。對了,你隨身還有肚兜和棉被呢。我把它們藏起來了。」

  一朗子雙眼睜大,說道:「師父……」

  他知道這東西對查明身世肯定很幫助。

  睿松深沉地一笑,說道:「這個不急,不急。你等辦事回來,我一定拿給你看。」

  一朗子再急也沒法,說道:「我聽師父的。」

  心裡很不滿意。

  睿松叮囑道:「回來時,別忘了請月宮主人回信。她有好久不給我寫信了,每次都是口信。哦,你稍事歇息,就出發吧。」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遺憾。

  一朗子出了門,心裡還惦記著自己的身世之事。出門不遠,他遇到了一焰子。他的臉上帶著小人得志的奸笑。

  一朗子不想理他,昂首挺胸地走路。一焰子嘿嘿笑了幾聲,說道:「恭喜二師弟了,終於當了信使。」

  一朗子停住步子,回頭笑道:「聽大師兄的意思,是不服氣了?我可沒用什麼陰謀詭計,更沒往人家茶裡下瀉藥。」

  一焰子醜臉變紅了,說道:「為達目的,也沒法子。」

  一朗子凝視著一焰子,說道:「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已經吃了瀉藥,臉色都變了,為什麼後來又恢復了戰鬥力。你該不是偷吃了師父的壯力丸吧?」

  壯力丸是一種讓人瞬間興奮起來的藥,能將人的體能出人意料的提高,從而達到體力的極限。但這種藥對身體有害。

  這藥是師父配的,師父明令禁止。雖說一焰子管藥房吧,他怎麼有膽子服用呢?

  一焰子笑了笑,說道:「這事兒你不必明白。你還是想想自己吧,別以為當信使就牛了,你可能這次有去無回啊。」

  一朗子聽了反感,瞪著一焰子,說道:「你在妒忌我吧,妒忌也沒用。咱們都是憑本事混的。放心吧,很快我就會回來的。」

  一焰子的臉上肌肉跳了跳,用了極冷的聲音說:「我想,你這次去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一朗子哈哈大笑,說道:「你做夢吧。」

  大步走去。

  一焰子毫不示弱,在他身後輕聲說:「那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一朗子知道他是危言聳聽,也懶得理他,大步流星地走了,他要跟師弟們告別。

  他收拾妥當,便跟師弟們一一握手擁抱。大家都以他為榮,有的還特別提醒他,一定要看清楚月宮仙子的模樣,回來好跟他們講講。

  這幫人少年打小就在一起,感情很深。雖說一朗子不是頭一次下山吧,他們仍感覺戀戀不捨。一朗子每次都被這種深深的親情感動了。他決定回來時,給他們每人都準備一件禮物。

  下了山,他回頭望,望著這個他長大的地方,又歡喜,又惆悵。這裡確實值得留戀,但它也像一座牢房,使一朗子沒有自由,還要面對一焰子的挑釁,防範師父的迫害。

  下了山,他覺得自己從頭到腳,無處不爽。因為他暫時自由了。如果能脫離師父的束縛,回到生他的人間,查明身世,永不回來,那才叫痛快呢。

  這是他的一個夢想,有點不太實際。

  他會騰雲駕霧,使上這招,半天時間便可抵達月宮。但他不想,反正師父沒要求太快,他可以不緊不慢嘛。

  他沿途看著風景,有時步行,有時飛行。從不同角度觀望大千世界。這天上跟人間不同。天上的風景畢竟單調些,民房太少,道觀和寺廟太多,空地太多,而且不論哪裡,都是霧氣濛濛的,像在夢裡。

  他生在人間,但不知人間啥樣。他很想下凡去看看,順便查清自己的身世之謎。

  他是第三日到達的。月宮建在一座小山上,白牆白瓦,連門都是白的。但牆上探出的杏花卻是粉色的,一朵朵的正當旺季,令人賞心悅目。

  敲門進入,只見一群白衣美女正在舞劍。她們在杏樹間舞動,花美人更美。

  那俏臉,那身姿,那動作,都使一朗子看直了眼,邁不動步。

  正看得入迷,突然身後輕風突起,他連忙閃身,伸手一捏,捏到花裡,原來是一朵杏花,開得正艷。

  是誰拿它當暗器呢?抬頭望去,只見一位綠裙姑娘從杏花叢裡走出。那玲瓏的身材,高胸圓臀,秋水般的美目,輕嗔薄怒的神情,都使人心醉。

  這姑娘正是月宮主人的義女朵雲。

  一朗子直上前,深施一禮,說道:「朵雲姑娘,我是奉師命前來送藥的。」

  直腰時,忍不住朝她的酥胸瞄一眼。

  那胸脯高高的,挺挺的,還隨著朵雲的呼吸微顫著,不知道裡邊的景致如何。

  朵雲見他看胸,臉上一熱,哼道:「既是送藥的,為何還麼輕薄呢?」

  一朗子臉上一紅,說道:「姑娘誤會了。若有失禮之處,請姑娘原諒。」

  他從未見過美女,多看兩眼,也是正常。畢竟無為觀是男人世界。可對女人的好奇心,是誰都有的。

  這時,那些美女們紛紛過來,笑意盈盈地站在朵雲身邊,向一朗子打量。這麼多的美目同時望著自己,一朗子覺得全身不自在,卻又有一種自豪感。畢竟這種艷福是他師兄弟們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