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仙奇緣 第十章 比鄰而居

  薛金線和朱傳宗在山頂上閒聊,二人雖然在薛宏舉養病期間見過幾次面,但都很少說話,彼此都不熟悉。

  薛金線心中一直有點懷疑朱傳宗是貪圖她的美色,因此才幫助父親的,可是看他舉止態度,彬彬有禮,似乎也不像,聽他言談有點投緣,便不再躲避和他談話了。

  薛金線道:「公子,剛才聽你說話的意思,似乎什麼事都不在乎啊?」朱傳宗忽然覺得有些話不吐不快。他在翰林院已經一年多了,讀了很多書,加上在寧治省的經歷,人成熟了很多。他在家中受盡了寵愛,除了小郁,所有的美女都喜歡他,都聽他的話,可是他卻覺得缺少一個交心的朋友。薛金線端莊大方,彷彿有種睿智,讓他產生了這是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的感覺。雖然他幫了薛金線很多,可是薛金線並沒有因此而自慚身家,和水靈兒有些相似,她們都是那種獨立,有個性和主見的奇女子。

  薛金線見他發呆,似乎在想什麼心事,道:「公子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這裡也沒有別人。我小時候遇到難過的事情,便喜歡獨自跑到這裡來,和樹木石頭說話。」

  朱傳宗道:「你真這麼做嗎?那真是有趣的很。其實萬物都有靈性,你和他們說,他們聽得懂的。」

  薛金線笑道:「真的嗎?這我倒沒有想到,我還怕你說我傻呢!」朱傳宗道:「怎麼會呢!你是有主見的女孩子。你一個人在外面做活,養活多病的老父親,要是沒有主見,你樣子那麼美,早就被人算計了。」

  薛金線道:「京師總算是天子腳下,沒那麼糟糕,我又笨又醜,誰肯打我的主意?」朱傳宗笑道:「欲金屋藏嬌者,恐怕不在少數。」

  薛金線道:「真的如此的話,那可是我的幸運了。」

  朱傳宗道:「吳先生曾說過一句話:『沒有一種愛在自由之上』,我起初置若罔聞,後來發生一些事情,才明白這個道理。」

  薛金線道:「這句話我不同意,如果我說沒有吃的、穿的,為活下去出賣自由,你肯定瞧不起我。不說這個,我問你,難道愛國家、愛皇上,不比什麼自由要高貴的多嗎?」朱傳宗笑道:「你問的好啊,這是朝廷一直宣傳的道理,不過這裡沒有別人,我便放肆一回。我看了很多書,研究了很多歷代的歷史,如果哪個國家,哪個皇帝待自己的子民不好,那還要這個國家做什麼?那些實行暴政的人,最後還不都是下場很慘,最後沒人愛?老百姓要的是好生活,哪管你是什麼國家,可惜這道理許多人不懂,受人愚弄。」

  薛金線笑道:「你長篇大論的,似乎說的有些道理,但是愛情這個東西肯定比自由更好了吧!古往今來,多少癡男怨女為此不惜性命呢!」朱傳宗道:「那如果你嫁入豪門,可以養尊處優,整天無所事事,但是不能隨意出去,幹什麼都要有規矩,你肯嗎?」不等她回答,便道:「我知道你不肯的,黃先生和我是好朋友,他這麼說的。而且我相信喜歡你的達官貴人不在少數。我好奇的是,你和黃先生怎麼認識的?似乎你們有些交情?」薛金線笑道:「萍水相逢,是談得來的朋友。」

  朱傳宗驚歎道:「他學問大的很能和他談得來,可見你見識有多高,難怪他說你是奇女子。」

  心想:『我沒遇見水姑娘之前,內心一直隱隱地把女人當為玩物,現在才知道並不是所有女人都一樣。是啦!我家中的丫頭和我相處日久,自然喜歡我,也不因為是貪戀我的權勢,才愛我的。』忽然想起家中眾女對他的柔情,不禁微笑。

  薛金線道:「你笑什麼?定是想起心上人了,否則不能這麼甜蜜。」

  朱傳宗奇道:「你怎麼知道?莫非你有心上人了嗎?否則怎麼會知道?」薛金線道:「有些事情並不是非得自己經歷過才知道啊,難道你非得用頭撞牆,才能知道牆很硬嗎?」朱傳宗笑道:「姑娘嘴好厲害。」

  和她像是朋友般聊天,只覺得很是享受。朱傳宗幫了她很大的忙,可她在朱傳宗面前一點也不自卑,讓人稱奇。

  二人聊了良久,這才回去。

  過了些日子,薛宏舉身體漸漸好了,行動自如了,可是經過這場病,想起自己年紀也大了,保不準哪天就不在了,心裡安靜不下來,他還有個心願未了,想去天下讀書人個個傾慕的翰林院看一看。薛宏書也是個讀書人,儘管他知道現在年紀這麼大了,憑自己的才能不要說進翰林院,就是進士,怕也是撈不到的了,可他特別想去看看翰林院的裡面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他憋了幾天,實在憋不住了,這才在一天飯後和女兒閒聊時,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來。

  薛金線吃了一驚,沒想到父親讀書讀到了這種無知的程度!按大梁律例,除非皇上下旨批准,否則就算翰林院官員擅帶親戚進去,犯的也是殺頭之罪啊!父親怎麼連這點起碼的常識都不懂呢?

  薛金線連忙笑道:「爹,那裡還不就是和花園一樣,有什麼看頭呢?您平時多走動走動,不要老悶在家裡胡思亂想啦!」薛宏舉歎道:「你爹儘管沒有功名,可好歹也算個讀書人。家裡離翰林院這麼近,卻一輩子也沒進去過,你爹無非是到翰林院看一眼,也算對得起『讀書人』三個字。咳!」薛金線道:「爹,你又何必如此呢。」

  薛宏舉道:「我也就是說說而已,我知道是不行的。」

  說畢,重重地歎了口氣。

  再說朱傳宗已經有些日子沒來薛家看望了,薛金線心裡疑惑起來,想道:『自從那天在山上和他聊的投機,他又來了幾次,我怕他多心,因此都對他很冷淡,莫不是他惱我了,再不登門了?他對我家是十二分的恩情,我還對他冷冷淡淡的,當然是不對。也怪不得人家懶得來了。』這樣想著,不由愣了一下,一會兒想道:『我這是做什麼?他願意來就來,不來拉倒,干我何事?』可是柔腸百轉,都想著這事。

  可巧第二天中午,朱傳宗便來了,薛金線中午都是在家做飯的,見他進來,轉身過來,淡淡地對朱傳宗說道:「你怎麼這樣忙?老看不見你。」

  朱傳宗道:「你在生火嗎?用不用我幫你?我也沒忙什麼啊!怎麼你有事找我嗎?要是早知道,我早就來了。什麼事?」薛金線忽覺說露了嘴,道:「沒什麼事。只是忽然好久不見你,怕你有什麼事!」朱傳宗笑道:「多謝關心,我沒什麼事。整天藉林院中,除了讀書,倒也無聊。」

  薛金線展顏一笑,道:「那就好。」

  隨即低下頭去,再不說話。

  朱傳宗見她不說話,可不能賴在這,便走進屋裡,和薛宏舉問好,聊了一會兒,朱傳宗問他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薛宏舉便把想進翰林院看看的事情說了。

  薛金線聽了連忙進來勸道:「爹,按大梁律例,翰林院官員擅帶親戚進翰林院,都是要殺頭的呀!何況朱公子還只是學生呢?這事誰敢辦哪?爹您就別難為人家了。」

  薛宏舉道:「爹何曾不知道這些!不懂大梁律例,爹能中秀才嗎?連想看看翰林院究竟是個什麼樣兒,還不行嗎?我就隨口說說,又不是真要去,爹看不看那翰林院,也沒有什麼要緊!但說說都不許,真是惱人。」

  說完,含著兩泡眼淚,轉身躺著去了。

  朱傳宗見了,便笑著告辭出門,薛金線道:「我也要出門,不如送送公子吧!」重陽這一天,人們喜歡賞玩菊花,佩帶茱萸,攜酒登山,暢遊歡飲。而且這時節的天氣天高雲淡,金風送爽,正是登高遠眺的好時候。這天重陽節剛過,天氣也很好,二人便順著山勢走,一路上看看風景,倒也很好。

  朱傳宗偷眼見薛金線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朱,俏眼盈盈,好似兩汪秋水。兩條玉腕,圓膩皎潔,容貌端莊,明眸皓齒,雖然穿了粗布衣衫,但是透出的那種高貴大方,就是大家閨秀也是沒有的,不由心裡愈發覺得她風流可愛。

  薛金線且不說什麼,朱傳宗便道:「你還在生氣嗎?你爹爹年紀大了,他願意說什麼便讓他說好了,何必管著他呢?」薛金線道:「我不是管他,我是怕他難為你。這事不是鬧著玩的,萬一你當起真來,可了不得。」

  朱傳宗笑道:「我若真的當真呢?」薛金線臉色立變,道:「那我可真惱了。我爹爹隨口說說而已,你要真是往心裡去,讓我內疚,我可是大罪過了。」

  朱傳宗笑道:「放心吧!我也沒那本事,可不敢亂來。」

  薛金線這才放心,二人又說了幾句話,便分手告辭。

  晚上朱傳宗躺在床上,腦海裡彷彿都是薛金線聲音笑貌,起先還看著書,想排解一下,一會兒不看書了,手壓住了書,望著屋頂,彷彿薛金線對他有說有笑……第二天中午,薛金線回家做飯,卻發現父親不在了,問旁邊的鄰居,說是早上有兩個人抬著一頂小轎來把他接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薛金線可擔心了一個下午,等晚上才見到薛宏舉笑呵呵地回來,臉上滿是滿足的微笑。

  原來,朱傳宗一大早,就去找院長華文章,道:「何治嘯有了個親戚,是個老秀才,一輩子沒中過功名,想進翰林院看一看,以了心願,可又知道這是有違律例的事情,整日歎氣不止,我看何治嘯替他著急,卻不敢去求王爺,要是老秀才仙去了,留下終生遺憾,可是不好。」

  華文章想都沒想就把一個手下叫了進來,吩咐道:「以我的命令去找翰林院侍衛首領,就說咱家有個親戚想到翰林院裡逛一逛,讓他給安排個時間,不要阻攔。你和朱傳宗去辦吧!」那人答應一聲,帶著朱傳宗便走出去,到了那裡,翰林院侍衛首領說:「上午翰林院公事時間來就行,讓護衛陪著,逛完逛夠,別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也不留心的。」

  朱傳宗一聽這話,立刻興沖沖地讓王大牛二人急忙去找薛宏舉。薛宏舉的心願就這樣達成了。

  薛金線見父親回來,問清楚經過,便生氣不說話。薛宏舉道:「你也別怪爹爹了,這些事情於咱們覺得天大的事情,可在那些當官的眼裡,根本不算回事。」

  薛金線道:「我不是怪你,我是擔心朱公子,要是出了事情,咱們可怎麼向人家交代?」薛宏舉笑道:「有什麼好交代的?你要是真往心裡去,覺得對不住人家,你以後就好好待人家,也省了我一番心。女兒終究要出嫁的啊!」薛金線一下呆住,不言語了。

  過了幾日,朱傳宗一直沒來薛家,開始薛金線還怪他魯莽,後來擔心起來,想道:『他一定是怕我說他,因此不敢來了。原來他真的只是爹爹的好朋友,對我並沒有別的意思。』這麼想著,覺得百無聊賴起來,白天去繡房做活,也沒平日那麼勤快。

  偏巧這兩天隔壁處了十多年的鄰居賣了房子,要搬家走了。事先一點預兆也沒有,薛金線也有點感傷,這幾天也不快活。

  薛宏舉看在眼裡,哪還不知道她的心思,本想去找朱傳宗,可是哪裡能找得到呢!翰林院可是進不去的了,也只是跟著煩惱而已。

  過了兩日,鄰居住進了新人家,薛宏舉便去拜見,哪知一見了主人,便哈哈大笑起來,再也不擔心了。

  晚上薛金線回家,見到朱傳宗來了,驚喜之下,便留他吃飯,朱傳宗也不推托,直到夜深,這才回去。

  薛金線打著燈籠送他到門外,出門走了兩步,朱傳宗道:「請留步吧!」薛金線道:「這個巷子黑,出了巷子吧。」

  朱傳宗笑道:「可我到家了啊!」薛金線驚訝不已,道:「這房子是你買了?」朱傳宗道:「正是。」

  薛金線臉色一變,轉身便走,也不知道是驚是喜,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朱傳宗不知道她心中如何想的,回到房中,仔細琢磨,卻不可得。

  此後過了兩天,朱傳宗不知薛金線是怎麼想的,是不是惱了。他搬到這裡和她做鄰居,其用意太明顯了。她要是不喜歡,給他臉色看,強求也是無用。何苦還難為人家呢?朱傳宗便也不大去。薛宏舉倒時常笑呵呵地來看他,可是從他身上也看不出端倪。

  這天中午,吃過午飯,朱傳宗不想去上課,心想:『這一些時候玩夠了,從今天起,應該把幾樣重要的書趁閒讀一讀。』於是找了兩本書,對著窗戶,就攤在桌上來看,過了一會兒誰知睡著了。

  朱傳宗正睡時,只覺有樣東西拂得臉怪癢的,用手撥幾次,也不曾撥去。睜眼看時,薛金線站在面前,手上拿著一條手絹,手絹一隻犄角,正在耳朵上飄蕩呢。朱傳宗大喜,站起來笑道:「你怎麼來了?」看她身上穿了一件藍色布褂,優美大方,更顯得亮麗,不由有些看住了。

  薛金線笑道:「來你的家看看。」

  在屋裡轉了轉,道:「你就打算住在這裡了嗎?離翰林院不遠,可是跑來跑去的,終究沒有翰林院裡方便啊!」朱傳宗笑道:「院裡氣悶的很,哪有這裡清靜呢?別以為翰林院有多了不起,都是些迂腐的人在把持,學不到什麼的。」

  薛金線道:「也是,我看過你們的功課,幼稚可笑的很,沒什麼趣,你不學倒好。還有那些自以為是的學生,以為多了不起,其實都是草包呢!」朱傳宗聽她說的很合自己的胃口,不由引為知己,笑道:「你說的對極了,看來姑娘讀了不少書呢,以後可要請教你呢!」薛金線嬌笑道:「我隨口胡說,你還當真了。你可真好騙。」

  朱傳宗道:「你說我笨嗎?我可惱了。」

  便不說話,側著身子,靠住椅子背,對了她微笑。

  薛金線眼珠一溜,也抿嘴一笑。取下手絹,右手拿著,只管向左手一個食指一道一道纏繞著。頭微低著,卻沒有向朱傳宗望來。

  朱傳宗也不作聲,看她何時停止。過了一會子,薛金線忽然抬頭笑道:「你說是惱了,卻幹嘛老望著我?」朱傳宗道:「是啊,惱你呢!所以才瞪著你啊!」薛金線抿嘴一笑,道:「你那哪是瞪,分明是……」卻說不下去。

  朱傳宗見她低頭含羞,別樣的風情,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心中甜蜜不已,就這樣看著她,心裡歡喜極了。

  薛金線見氣氛很是曖昧,低頭沉吟一會兒,道:「我問你,你家裡都有什麼人啊?你出身一定高貴吧!說不定令尊是當朝的哪位大官呢!」朱傳宗道:「我父母都健在,有一個姐姐,不過我家裡做生意,所以有些錢而已。可沒你想的那麼好。」

  薛金線笑道:「你原來是家中的獨子啊!那你一定應該早就定親了,說不定已經有妻子了呢!」朱傳宗忙道:「沒有,絕對沒有。」

  薛金線笑道:「你真的沒有嗎?沒有……」說時,望了朱傳宗微笑。

  朱傳宗道:「我真沒有定親,這也犯不著說謊的事。你為什麼老問?」心想:『她有時看起來很害羞,可是問這一般女孩子都不敢問的事情,卻很大方,真是有趣的很。莫非她有什麼想法嗎?一定要問清楚。』薛金線這時見朱傳宗微笑,倒有些不好意思,兩隻手扯著手絹的兩隻角,只管在膝蓋上磨來磨去,半晌,才說道:「問問也不要緊呀!」朱傳宗道:「緊是不要緊,可是你老追著問,我不知你有什麼意思?」薛金線搖了一搖頭微笑著道:「沒有意思。」

  朱傳宗道:「你問了我了,我可以問你嗎?」薛金線道:「我家裡人你全知道,還問什麼呢?不用問了。」

  朱傳宗道:「這不公平!」薛金線聽著把頭歪到一邊,卻不理他這話。在她這一邊臉上,可以看到她微泛一陣喜色,似乎正在微笑呢。

  朱傳宗道:「你這人不講理。」

  薛金線連忙將身子一扭,掉轉頭來道:「我怎樣不講理?」朱傳宗道:「你問我的話,我全說了。我問你的話,你就一個字不提。這不是不講理嗎?」薛金線道:「我問你是對你有好處的,所以不讓你問我啊!」朱傳宗奇道:「有什麼好處呢?」薛金線道:「為你找一位門當戶對的小姐啊!你放心好了,一定能配得上你的。你別小瞧我的眼光。」

  朱傳宗猶如一盆冷水潑在頭上,臉色立時就慘白了,好一會兒才笑道:「我眼光可很高的。」

  薛金線道:「是嗎?不過我既然有把握,自然那人是很好的啊!」朱傳宗癡癡地道:「有你這麼好嗎?」薛金線笑道:「可比我好多了啊!否則怎麼配得上你?」朱傳宗無奈地道:「就算真那麼好,可是也不是你啊!」一句話說出來,二人都有些愣了。正是:兩情一處,心思二分。

  《降仙奇緣》5預告苦苦追求薛金線,雖是郎情妾意,屢次求婚卻再三被拒,弄不清女兒家心思的朱傳宗,終日懸心掛懷,悶悶不樂,正愁著嫂子華采雲便出現在面前,事情可有轉圜?

  再度被皇上啟用,連破兩件棘手案子,青天之名傳遍全國,但得罪的朝臣權貴卻也愈多,看似平順的仕途是否能再一路順遂?

  皇上賜婚?事關姐姐朱水月一生的幸福,也關係著他的幸福,該如何打通關節讓皇上收回成命,將美人留在身邊……實在是一大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