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神織 第七集 第一章 成敗由天

  不曉得蕾妮雅注定命不該絕,抑或孤苟大神聽到我誠摯的祈求?不久前我還對淫姬的死感到愧疚與哀慟,沒想到馬爹利大魔神,彷彿早已預知她將來有這麼一天似的,所以特意留下了以我看得懂的文字,書寫這個死而復生秘法,期待我這個「幸運星」,能夠完成它多年以來的願望?

  只不過,上述的一切都只是我個人的猜測罷了!既然大魔神沒有留下隻字片語,我當然無從知曉事實真相。

  但話說回來,倘若撇開它的動機不談,單從這項研究成果來看,它的確為人族的壽命,開闢了一條前所未有的道路。如今有了基礎理論,那麼剩下的就是驗證它的研究成果;既然如此,我馬上按照《重生手札》裡所記載的內容,鑽進那片埋葬了無數生靈的浩繁花海裡,挖掘出所需的材料後,隨即回到「皮芯房」清洗整理;等到材料差不多準備好,我才聽到依娃由遠而近的抱怨聲。

  「……主人,好重呀!我的手都快斷掉了。」

  放下手邊的工作,一回頭就看到蘿莉小妖精,正汗流浹背,半拖半抬著那口裝著蛇發魔女遺體的沉重冰棺,緩緩飛進「皮芯房」。

  「長胸不長腦的菠蘿妹,你為什麼不直接抱蕾妮雅過來?扛這麼重的冰棺你不嫌累嗎?」對於她不知變通的舉止,我看了之後忍不住調侃道。

  可是話剛出口,依娃卻一臉委屈地看著我囁嚅道:「那個……主人……淫姬姐姐……我……我會害怕她像剛才那個人一樣,忽然從棺材裡跳起來……」

  此話一出,我當下啞口無言。

  嚴格來說,我和依娃都算殺死蕾妮雅的兇手,萬一她還沒有死透,結果依娃開棺時淫姬忽然清醒過來,我也很難保證她會不會為了想報仇雪恨,而對依娃痛下殺手?!

  想通這層關鍵,我隨即對依娃道:「嗯,你終於開始變聰明了。好了,你快把淫姬放在那張椅子旁邊,然後到外面等我消息。」

  「為什麼?」

  「因為等一下的畫面,你可能會感到噁心與血腥,我怕你脆弱幼小的心靈無法承受……」說到這裡,我頓了頓,斜睨了她一眼,然後以正經嚴肅的語氣說道:「如果你有把握看到那種開腸破肚的景象之後,仍然可以面不改色,不跪在地上狂吐,你可以考慮留下來當我的助手喔。」

  話才說完,天真單純的蘿莉小妖精馬上捂著口鼻,不由自主幹嘔幾聲,然後我就看到那道嬌小的身影嗖地一聲,已然移至「皮芯房」外,並一臉驚恐說道:「主人,你……我……我還是在外面等消息好了……」

  我心裡暗笑,表面上仍一臉嚴肅道:「嗯,你就在外面等我好消息吧,萬一出了意外狀況,我會趕快叫你離開。」

  不等依娃回應,我馬上對著出入口吟唱:「以我之名,開啟幻境領域吧!影之門·嘎拉喀──關!」

  簡潔的咒語聲甫落,那個約兩人肩寬,兩公尺高的缺口,很快就恢復成原來那堵無縫隙的牆面。我再三確定,這間密室只剩我一人後,立即用火焰術小心翼翼燒開冰棺,然後將全身僵硬的蕾妮雅抱到那張長型的「手術椅」。

  望著死不瞑目的猙獰臉孔,我深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忐忑不安的恐懼與緊張的心情,才開始進行這項超越現代知識的術法。

  不可諱言,如果站在人道及崇尚生命自然法則的立場,這個秘法的確是屬於逆天而行的邪惡術法。因為它不但結合了魂魄召喚、晶核植入、人體切縫、生靈血祭……等,那些出現在黑暗法師們身上的邪惡行徑,另外還得加入光系法師擅長的聖光治療、光明祝福……等神聖魔法,可說是一項療程繁雜,同時也打破黑暗與光明魔法界線的改造重生術。

  當然,死而復生術法成功與否最重要的關鍵,就是亡者的意識是否清醒及完整性!倘若術後的靈魂意識不完整,或者根本不是原來那個人,那麼這項術法便宣告失敗。正因為這種精神靈魂之類的召喚術,牽涉的範圍極廣,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瞭解透徹,所以只有少數人觸碰這塊領域,可是大魔神在這方面,卻提到了一個很重要的觀念──「七竅」。

  據我以前在學院裡所學的名詞解釋,七竅指的是兩眼、兩耳、兩個鼻孔,以及一個嘴巴,也就是掌管我們視覺、嗅覺、聽覺,以及味覺的重要器官;然而大魔神所指的七竅,卻是人體有七個主要部位,可以與精神、心靈、情感、慾望、情緒、思想、靈魂等七種不同的感官意識相對應。

  巧合的是,這些部位赫然是我之前遭到暗黑魔氣侵入頭頂、雙手掌心、胸口、小腹,以及腳心等七個地方。

  因此當我發現這個秘密後,忍不住想豎起大拇指,稱讚這個亙古橫今的絕世天才!

  正因為它在手札裡指出,「七竅」中位於頭頂的靈竅最後能否順利運作,正是死而復生最重要的關鍵,所以它自然而然,就成了我下刀的首選部位。

  我定了定神,用刀子剃光蕾妮雅那頭變成灰白色,完全沒有生氣的蛇發,深深吸一口氣,讓顫抖的雙手穩定下來,我咬緊牙關,在她光滑的頭頂正中央,用力劃下了第一刀……

  沒有血液噴灑的景象,聽不見慘痛哀號的聲響,整間靜謐的皮芯房,就只剩下令人頭皮發麻的利刃刮骨沙沙聲。

  以前在喀得爾皇家軍事學院學習時,學院曾安排了人體解剖的課程。而校方的用意,就是想藉由解剖過程,讓我們徹底瞭解人體構造,以求日後若必須從事暗殺行動時,不僅要產生將目標一擊必殺的效果,而且必要時,可以為受到重傷的同伴,進行簡單的縫合手術,延續他們的生命。

  由於目前處於和平時代,導致遺體取得不易,所以我們這些學員,只能在旁邊觀看而無法進行實際操作。

  還好,這門課重修幾年下來,我即使沒有真正握刀,但教官下刀的手法、順序以及力道,卻早已深深印在我腦海裡,如今真正實際操作時,縱然無法達到行雲流水的專業境界,但也不至於像什麼都不懂的傻鳥般慌亂無措,甚至因內心感到害怕,不小心把蕾妮雅的遺體割得亂七八糟。

  好不容易切開了七竅部位後,我便小心翼翼地將七塊無屬性、約半個手掌大小的極品晶核,正確無誤各自植入了蕾妮雅的七竅後,再按照大魔神圖示,將其它一百零八塊各種屬性的神級魔獸晶核,分別植入了她身體的一百零八個節點。

  完成了晶核植入步驟後,接下來便開始縫合程序。不過手札裡提到的縫合針法、用線,和我先前所學習的技術又有極大差異。

  據我所知,這類手術縫合技巧是一針入、一針出拉緊皮肉後,再重覆第一個縫合步驟;可是大魔神的縫合圖示,卻是從頭頂的靈竅開始,由裡而外,沿著一條古怪的路線,經過那一百零八個節點時稍做纏繞後繼續往下,到達左腳心的精神竅拉出,再從右腳心的情緒竅入針,重覆著由裡而外的縫合法向上,最後回到靈竅起點,再與線頭打結,在她體內形成一個封密的線路。

  這種要求不但前所未聞,更考驗縫合者的技術與耐心,因為稍有不慎出現縫合繩線斷裂或纏繞手法錯誤,就得全部拆掉、重頭再來,可說是最費神勞心的繁瑣步驟。若不是以前在郝蓮娜嚴格指導(鞭策)下,讓我的裁縫技巧略有小成,單見這些密密麻麻的路線,以及超高難度的縫合技術時,我大概會生出乾脆放棄讓她重生的念頭吧?

  不知過多久,終於完成這項浩繁的縫合步驟後,我已累得直接就地而坐,邊喘氣邊看著獨力完成的偉大工程。剎時,我的內心陡然閃過一個,希望可以四處找人炫耀、吹噓的念頭。

  「沒想到這項縫合手術,竟然要耗費我這麼大的精神及體力!唔……縫到我的眼睛差點瞎掉了……唉!我真搞不懂,它為什麼要求這麼古怪的縫合路線,以及必須一氣呵成的精密無誤技術?」

  喃喃自語叨念了好一會兒,抒發過度緊繃的情緒後,我在心神過度疲累下,自然而然擺出最舒服的「大」字型,直接躺在地上休息。

  不知是我暈眩眼花,還是屋頂真有古怪?因為我似乎看到屋頂上方,隱約浮現出一堆人像圖!而這些圖案,就在我頭昏眼花的狀態下彷彿活了過來般,竟快速旋轉,並演示著某種特殊奇特的手勢:或舉或放,時而旋轉,時而原地站定;到最後竟是仰躺在地上兩手高舉,雙腿彎曲,彷彿一個剛出世的嬰兒,需要有人抱在懷裡安撫的模樣。

  看到這些一再重覆的旋轉圖案,我爬起來揉揉眼睛定神再看,那些圖案卻又消失無蹤,令我當下直呼不可思議。等到我平躺於地上再往上看,又看到了原以為根本不存在的人像圖。

  見到如此奇異的景象,我當下愕然地從地上蹦跳起來,接著仰望屋頂許久之後,才緊盯著頭頂上方,然後慢慢坐下、仰臥、躺平。

  就在我雙手後伸撐地,身體與地面呈四十五度角時,原先空無一物的屋頂陡然浮現出那堆詭異的圖案,而且在牆面上,還有以上古文字撰寫的《重生手札》完整版。

  因為牆上的開頭序篇就記載著:「卑賤的眾生,假如你能進到這個房間,發現並看懂這些字,就表示你已吸收了本神的暗黑魔氣,成為本神選定的繼承人。

  而你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幫助本大神重生……「仰頭看完了序篇我終於明白,外面那具被我推倒毀壞的屍體,赫然是眾神魔遍尋不著的馬爹利大魔神。

  它在六百多年前,因舊傷復發而躲到這裡療傷;由於傷勢過重,它發現再也無法自行治癒,所以才會想到這項死而復生的術法。倘若後世的有緣人看到這秘法,就有義務幫它復活重生,而它也許諾重生後,會幫助這名學徒成為絕世強者云云;至於擺放在桌上的書,則是它想出的後備計劃,方便不懂古語的人族閱讀。

  只是它沒想到,以當年的現代言語寫成的手札,對我來說已經是艱澀難讀的古語,若不是曾經學習過這種古文,我當然也看不懂那些歪歪斜斜的字體。

  再者,我如果沒有受過專業訓練,即便曉得了方法,也不可能按照它那嚴苛的要求,進行如此繁雜精密的縫合技巧。

  而且它還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對於某些人來說,成為強者或許是他一生的夢想,當然會盡全力幫它復活,可是換個角度想,我會容許這個作惡多端,被眾神魔唾棄、圍剿的暗黑大神,再次重生於世上嗎?

  驟然想起蕾妮雅曾提過它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殘忍、冷酷手段,我不由得反覆思考著:萬一有一天我得罪了它,我是否能繼續安然活在世上?

  從戰場存活法則來看,既然我有潛在的致命危機,當然是遵行「趁敵命要他命」的鐵則,讓它永遠沉睡在此囉!

  想通了這點後,我的心情不由得輕鬆許多。

  稍做休息,活動僵直的身體,然後再仰望屋頂圖案好幾次,並在腦海裡不停重疊組合,直到找出其中的奧妙後,我頓時忍不住驚呼道:「原來如此呀!難怪它會要求如此精密的用針及縫合方法……搞了半天,它本來就打算把黑暗法師的『靈魂召喚術』和光明法師的『回復治癒魔法』直接烙印在人體內,然後再激發晶核裡的本體能量,藉由能量自行運轉而讓死者重生?!」

  如果我的推論屬實,那麼我是否也能將這項技術應用在其他方面呢?

  想歸想,可是我得先從蕾妮雅身上,證明大魔神的理論完全正確,才可以把這個劃時代的觀念,繼續延伸到其他層面……

  稍微喘口氣,我便開始著手將採集的各色花朵,費力研磨搗鼓成各色汁液,再按照它指示的比例調配成好幾壺特殊汁液,立即以針代筆,在她身上刺下一幅幅不同效用的魔法陣。但令我感到驚奇的是,每當我完成一幅圖案,繼續刺繪下一幅時,先前色澤鮮艷的魔法陣圖案竟緩緩滲入皮膚裡,然後便消失不見。這時我除了看得到針刺的痕跡外,就只有原來的膚色。

  「這……這是怎麼回事?」

  看到這景象,我手上的動作不由得頓了一下,但一想到大魔神在手札裡再三囑咐叮嚀:「……只要是繪製何種魔法陣,絕對要全神貫注、一氣呵成,否則很容易出現難以預料的意外狀況──無論以何種手法繪製都一樣!」於是我只得先按下滿腹疑問,心無旁騖地致力於刺繪魔法陣上。

  在我刺繪過程中,依娃曾在房外問我要不要吃飯,而我則以必須專心救治為由,直接拒絕了她的好意,繼續埋頭於我的工作當中。

  不知又過了多久,當我放下了沾著特殊汁液的空心針,飢腸轆轆地軟倒在地同時,我忍不住大叫一聲:「呼!終於完成了!」

  我凝視著全身滿是刀痕、針洞、縫線的赤裸胴體,心裡除了湧起難以言喻的成就感外,也對這具傷痕纍纍的軀體,感到納悶與好奇。

  「呃……假如蕾妮雅真的活過來,看到自己變成這個樣子,會不會因為羞憤看不開而自殺?即使她不在意,我能不能心無芥蒂地接受這張令人寢食難安的恐怖尊容?」

  仔細思考了好久之後,沒想到我給自己的答案竟是──不可能!

  儘管我很認同世人常說:「不要只注重一個人的外在,她(他)的內涵比外表重要」、「假如你先瞭解對方的內在,那麼就能逐漸接受她(他)外表的缺憾」諸如此類的言論,可是這種事一旦降臨在我身上……唔,說實在話,我真的很難做到只注重女人那顆善良的心,而特意忽略了她的外貌是美或醜的崇高境界。

  既然如此,我剛才怎麼會對她做出類似凌遲剜骨,幾乎把她的遺體搞成面目全非的傻事呢?

  其實,很多事情非得親自動手驗證,才曉得其中的困難度,以及是否真的可行?這些東西並不是用嘴巴隨便說說,或在圖紙上隨便畫幾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就能輕輕鬆鬆製造出來!更何況,我如果沒有實際動刀操作,怎麼驗證出這些理論的真假,或者需要改進的地方?

  基於驗證「重生理論」是否成立的心態下,我最終還是選擇了繼續進行下一個步驟;可是在這之前……

  「依奴,幫我準備吃的。」我解除影之門的禁制,對著「皮芯房」外的蘿莉女妖精大喊著。

  「主人,你要吃總匯三明治嗎?」依娃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探頭道。

  「拜託!那種東西能填飽肚子嗎?」我摸著干扁的肚子隨口道:「我要吃紅姆酒燉牛肉、綜合海鮮起司千層焗面、最後再煮一鍋蕃茄蔬菜湯。」

  「啊!這麼多?你不怕撐死嗎?」

  「呸呸呸!你才吃到撐死咧!哼哼,大概是我太久沒調教,所以你已經忘了身為奴僕的基本禮儀,才會口無遮攔,隨便詛咒你的主人?」

  「啊、唔……我去幫主人準備食物……」隨著話落,依娃竟不等我回應就飛快逃離小木屋。

  「雪特!這個菠蘿胸的小妖精愈來愈沒規矩了!待會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我對著大開的房門喃喃咒罵了幾句,視線不經意掃過四周的擺設後,我的嘴角不由得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

  當我著手收拾佈置得差不多時,身後正好傳來「主人,可以吃飯了」的稚嫩嗓音。

  可是我還沒把蕾妮雅殘破不堪的身體放回冰棺,依娃就莽撞地飛進來!想當然爾,她看到手術椅上的「線人」後,會有什麼反應。

  「啊……主人,那是什麼?好……好恐怖呀!」

  「誰叫你不先問我就衝進來!活該!小心一點啦,別把我的食物打翻了!」

  話剛出口,我已經一個箭步衝上前,接住了差點翻落的餐盤。

  「呼!好險……」我將食物放在地上,順手切了一塊牛肉遞到依娃面前道:「你應該還沒吃吧?」

  「嘔……主……惡……主人,你吃就好。唔……我,我不餓……」隨著話落,依娃的身形已經瞬移到屋外,「咚」地跪在地上大吐特吐。

  「真沒用……」

  話雖如此,不過一看到那張猙獰恐怖的死人臉盯著我看,我想任誰都會沒胃口吃東西吧?

  為了讓自己吃得輕鬆自在,我立即端著餐盤走出「皮芯房」,穿過堆放大魔神屍塊晶礫的大廳,蹲坐在小木屋外的石階,邊享受那帶著濃郁花香的輕風吹拂,邊吃著依娃費時燉煮的食物。

  「嗯……依奴,你的廚藝開始變好,烹飪速度也變快,愈來愈有賢妻良母的樣子了……」

  「喔,那個是兩天前我吃剩的。」

  「噗!咳、咳!」我用力拍著胸口,邊嗆咳邊吼道:「你、你說什麼?兩天前吃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