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花天女 第五卷 第二章 義結金蘭

  聽高典靜這般刻意提點,宮先卻似沒聽出她弦外之音地點了點頭,香馨如原本想說出的話又吞了回去,這人如此橫蠻,高典靜不過和他口頭爭論幾句,連劍都拔出來了,方才遠遠看到這:樂可真令她魂都飄掉了一半,若非朱華沁見機的快,連忙拉住了她,低聲提醒她不可妄動,否則一驚了宮先,長劍一送,立時就是無可挽回的後果!

  也幸好高典靜臨危不亂,說到後面臉上還漸漸飄出笑容,彷彿頂在頭上的不是長劍一般,那鎮靜模樣可真令遠處的香馨如看了又擔心又佩服;還好這宮先橫蠻也還有個限度,雖然說等有空再上門說明,也不知他什麼時候有空,但高典靜既已提點過了,爾後若他拖延太久,自己與師姐便要動手也佔了埋。

  不過看到顧若夢那呆呆怔怔的表情,好像人還沒進入狀況,也不知是否被宮先一怒拔劍給嚇到了,到現在還是一副愣愣的模樣,香馨如看了不由胸巾有火,她一把將顧若夢拉進懷裡,在她耳上小小捏了一記,捏得顧若夢杲呆地看著她,也不知自己又犯了什麼錯?「小夢兒你光只是看是吧?別人的劍都頂在大師姐脖子上了,你還一句話都不說,再怎麼呆也得有個限度,若方才一個不小心,害大師姐受了傷,看你該怎麼辦才好?」

  「咦?思……是……是小夢兒的錯……」眼前形勢兜兜轉轉,變化當真其快莫測,顧若夢可憐的小腦袋還沒跟上宮先與高典靜的對手戲,又給香馨如念了一把,眼睛都花了,腦子只覺一團渾沌,亂成一團的心裡只知宮先和高典靜打算把事情瞞著香馨如,明知如此的自己可不能露了餡,就算此時被陷害也只能乖乖認了。

  她可憐兮兮地看了故作無事的宮先一眼,眼波盈盈地好像就要湧出,低下頭乖乖認了錯,「對不起……是小夢兒不好……請……請師姐別生氣……小夢兒在此賠不是了。」

  「好啦好啦,別欺負小夢兒了,馨如,」見垂下頭的顧若夢委屈得像要掉眼淚似的,高典靜也知小師妹單純的小腦袋還跟不上自己與宮先的作戲速度,一方面怕她露了餡,一方面看她無辜被罵著可憐,忙不迭地從香聲如手裡把小師妹拉了回來,「方纔典靜口上失了禮貌,宮兄一怒之下這才動手,不過也沒真的傷了典靜,算不得什麼大事。何況……何況小夢兒武功本就不若宮兄高明,方纔那一下子來得好快,連典靜都得受制,小夢兒就算出手也改變不了什麼,方纔那樣什麼都不做結果還好些,也真難為你了,你說是不是,小夢兒?」

  「思……」被香馨如這麼一說,腦子裡頭全是一團亂,也真不知該怎麼說才是,顧若夢只覺得委屈,給大師姐拉到懷裡,眼淚登時流了出來。

  倒不是因為被香馨如罵,而是聽高典靜那句「也真難為你了」,隨即想到這幾日為宮先掩飾的種種辛苦,那時苦忍強撐還不覺怎樣,現在事兒都給大師姐知道了,她這句話彷彿就是在安慰自己這幾日的辛勞,不由引得顧若夢淚水直流,撲在高典靜懷中再也下肯出來。

  「你這……哎……」嘟著一張嘴,香馨如也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了,大師姐一向嬌寵這小師妹,對她從來沒一句重的話,在師門時還有師父偶爾會加以管教,到了外頭顧若夢就真的只有人寵、沒有人數了。

  可無論他弄出什麼事來,大師姐寵縱她卻是絲毫不變,自己偶爾嚴個幾句都不成,偏偏現在又有外人在旁,自己即使以為大師姐這樣會寵壞了她,卻也不好出言爭執,尤其看現在顧若夢什麼也不管了,只撲在高典靜懷裡哭,一副被自己罵疼了的樣兒,而高典靜卻仍是體貼溫柔地哄著她,像是哄個孩子一般,那模樣令香聲如真氣得想往顧若夢臀上打下去,偏又不敢動手。

  「別難過了,小夢兒……是在下不對,不該隨隨便便就動手,反而害你被罵了,真是對不住……」見顧若夢哭得傷心,高典靜不住哄著也沒哄干她的眼淚,宮先雖一副身在事外的表現,心下卻不由細思顧若夢其實也不是這麼愛哭的小女孩了,就連……就連當日在山洞裡頭,殺了盛和之後還是她在安慰自己的呢!

  想來與其說是破香馨如冤枉了,還不如說是這幾閂為自己瞞騙掩飾所花的心思,此刻在高典靜巧妙的安慰下全都引了出來。想到當日常益之事前,她告訴白已高典靜和香馨奶私下對自己頗有微詞的當兒,那很想為自己爭辯又不敢開口的模樣,宮先只覺好憐惜妤憐惜。見她哭個不止,不由走到高典靜身邊,輕聲安慰著她,「以後不會了……你別難過,好嗎?」

  「這……這又關你什麼事了?」不敢對高典靜大小聲,不忍對哭泣中的顧若夢責罵,香馨如原已憋得一肚子火,見宮先竟然出頭,不由滿腔怒火都向他發了出來。

  其實她早忍這人很久了,當日宮先是從盛和魔掌中救了顧若夢沒錯,可該負責的話卻一句也沒說,若非高典靜先跳出來與宮先冶嘲熱諷地交涉此事,香馨如知師姐既然出面就沒自己插口的餘地,這才隱忍不發。方才見他一劍頂在高典靜頸間,心中的火原已一跳一跳,沒想到現在他又插手自己師門中事,心中怒火再也無法抑制,一股腦兒全噴了出來,「本門教導師妹之事,還輪不到外人插手……」

  「在下……可算不得外人,」宮先伶冶一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她與高典靜雖達成了協議,兩邊誤會已然冰釋,但聽顧若夢轉述,私下罵她時高典靜還顧著口德,香馨如嘴上可是毫不留德,簡直想在口頭上把自己千刀萬割一般,是以她也真頗想逗她一逗。

  「若在下真要娶了小姑娘,在下便是她的丈夫,關於她的事自是不能下管;即便在下娶不得,小姑娘跟在下也已親如……親如兄妹,在下疼惜自己的小妹子,也不礙著你什麼事吧?」

  「好了好了……」見憋得紅了臉的香馨如還要爭辯,高典靜連忙制止了她,同時偷偷向宮先打著眼色,宮先也即會意,嘴上出氣也得恰如其分,點到為止的話高典靜不過當自己稍稍發洩,還能不放在心上,太過火了可不行,是以高典靜一出口制止,香馨如被迫閉嘴,宮先也就聳了聳肩裝作無事。

  只有終於停下哭聲的顧若夢抬頭看看自己又看看師姐,模樣呆呆的好生可愛。

  「無論如何,宮兄也救過了小夢兒,馨如你也守點規矩,別嘴上不留德……不過這倒讓典靜有了個好主意,宮兄既有苦衷,不如……不如我們義結餘蘭,彼此間也親近親近,宮兄你看這樣如何?」

  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啊!聽到高典靜這個提議,宮先絲毫無法自制,開罵的話雖是勉強壓抑在貝齒之內,眼光卻忍不住瞪向一旁的顏君鬥,而被捲了進來的他也是張口結舌,看著高典靜說不出話來。

  若無顏君斗牽涉在內,宮先與這幾位俠女義結金蘭也稱得上恰如其分,彼此也好親近;但顏君斗身為虎門三煞子弟,宮先與虎門三煞的恩怨一時可是難了,真若義結金蘭,到時候也不知是顏君斗該掙扎義兄弟與父伯之間,還是宮先該考慮放下恩怨?這可真不像高典靜會出的餿主意。

  「顏兄宮兄放心好了……」見顏君斗目瞪口呆、宮先神色大變,連朱華沁和香馨如也聽得一愣一愣,僅顧若夢淚痕末干的小臉蛋甜甜的甚是興奮,高典靜抿唇淺笑,「我們結義歸我們結義,家門恩怨歸家門恩怨,到時候最多守個中立,兩不相幫也就是了。就好像宮兄別想拉我們姐妹下水去對付虎門三煞,顏兄也不會拿我們結義之事來讓宮兄難做人,是不是?單論個人行徑,顏兄極有俠義氣息,宮兄面冶心熱,救人助人從不後人,只不知我們姐妹是不高攀得上?」

  「這……這個……」頗有幾分為難地看看宮先,顏君斗思索半晌,輕輕吐了。

  口氣,「若能得幾位結義兄弟,自然是好……在下與義弟自無二話,只不知宮兄心思如何?」

  雖說還算是年少識淺,但顏君斗這段日子的江湖路可不是白走的,個人與家門絕不可能像高典靜所說那般分的清清楚楚。人雖出了家門,長輩之事仍如牽絲一般,除非是落髮出家,又或捨身成道,否則絕難割捨。

  不過高典靜也是好意,這顏君斗倒還分得出來,自己就算不能認同虎門三煞的所作所為,便是虎門三煞的仇家,自己也不會主動挑釁,但卻不能仟旁人對他們出手。

  偏偏宮先武功不弱,加上也不知他身後還有哪些屏障,如果真找上了虎門三煞,這一仗誰勝誰負事先還難以論定,若兩人當真結義,三煞若勝自己自然要救宮先出來,宮先若勝,至少在事後要傷三煞性命之時,會顧著自己的感受,說不定還有可能留下父親伯姑的性命。

  沒想到顏君斗竟然會點頭答應,這下子可難了宮先。旁的不說,娘親和妹子都還陷落在澤天居之中,也不知日日夜夜正受著何等折磨?就算肉體無傷,但被那幾個好色之徒下了「無盡之歡」這等淫藥,心埋上的傷痛難以想像,自己卻要和顏設之子義結金蘭,光想都覺得不可能;但畢竟自己被顏君斗救過性命,一次還可,偏那廢屋之外又多救了自己一次,他既然答應了,自己無論如何不好駁他面子,何況……何況要克十道滅元訣的三道主藥之中,以虎符草最為重要,自己要偷要盜都下容易,若能從顏君斗這邊想法子取得,要對付三煞也多了幾分把握,「既是如此……宮某也無二話……」

  聽宮先雖是咬著牙才能吐出話來,卻沒有出言反對,高典靜不由吁了口氣,伸手輕拍著聽得此事,正自快活的像要跳起來的顧若夢粉背。

  這小姑娘仍是這等天真,只想著能和宮先更為親近,全沒想到自己等人心中盤著的是什麼心思。顏君斗性格光明,或還好說,宮先與虎門三煞間的恩怨不淺,會這般輕易答應只怕還有隱情;不過無論如何,顏君斗也救了他兩次,這等人情不是那麼容易還的,若能因此讓宮先在處置虎門三煞時稍稍鬆手,好歹也算是自己一樁功德。

  「既然大家都不反對,那就這麼定了……擇日不如撞日,我們就在此處結拜吧!」趁著沒人反對,高典靜連忙說定下來。所謂夜長夢多,何況宮先與顏君斗家裡已是一條不清下楚的帳,若不趁現在義結金蘭,也不知兩人心裡又會浮起什麼念頭。

  打鐵趁熱,既是說定了就趕快做好,她輕輕一拉香馨如與顧若夢,讓她們從行囊中取出香燭來,好讓宮先等人沒有反悔的機會,「典靜與兩位師辣出身雲霧香亭,家師姓華,名諱上素下香,外號醉夢留香……」

  「你們……你們是雲霧香亭的人?」一聽到高典靜自我介紹,將一直以來沒說清楚的師門道出口來,宮先與顏君斗竟是不約而同的身子一震,驚呼出聲,伸手指向高典靜。

  地猶自可,正準備著香燭好結拜的兩女和旁觀的朱華沁卻不由吃了一驚。朱華沁猶可,香馨如相顧若夢卻不由對望一眼,心下不由忐忑。

  雲霧香亭自當年亭主顧傑病逝之後,十餘年來都不曾參與江湖中事,即便高典靜或華素香偶爾出門,也不會把雲霧香亭之名掛在嘴上,雖說武林耆老仍記得此處,但江湖風波年年變幻,許久不入江湖,雲霧香亭與武林已算是相當脫節,照說沒什麼恩怨可言,卻沒想到名兒一出口,竟惹得兩人不由驚呼,難不成虎門三煞又與雲霧香亭有什麼過節不成?

  「思?不知兩位是否與本門有什麼舊交不成?」聽兩人同時驚呼,高典靜表面上雖是鎮定如恆,心下卻也不由打鼓。照說本門十餘年未履江湖,即便稱不得武林除名,相交也已是極少,該當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這……這個……」聽高典靜問出了口,頗帶疑惑地望向自己,顏君斗眼光不由避了開來,耳尖微紅,顯是有些窘意,可宮先。時卻下開口,他也只好輕歎一口氣,將其中原因說了出來,「在下又或家父,與雲霧香亭本身倒是沒什麼往來,只是……只是先前為了一筆舊怨,家父與他的結義兄妹殺上澤天居,擒下了「玉燕子」裴婉蘭與其女南宮雪憐,只走了長女南宮雪仙,同時……同時還……還傷了南宮雪仙之師,回元嶺摩天觀妙雪真人。現下父親與伯伯已佔了澤天居,短時間內是不想走了,至於南宮夫人與其女……思……那個……仍為階下囚……只是性命暫且無礙……」

  「竟有此事?」聽到這話,高典靜不由大吃一驚。其實她們這回之所以出門,一半是為了上回元嶺摩天觀尋妙雪真人,畢竟一輩子守在雲霧香亭也不是辦法,高典靜等三女遲早也要在江湖行走,但華素香自知以雲霧香亭和自己所傳的武功,三女造詣上不上、下不下的,雖是行走江湖無礙,但若遇上強敵可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因此才要她們去尋妙雪真人。

  以妙雪真人的絕世劍藝,指教幾手至少可令三女的武功更上一層樓,加上以後行走江湖,若抬出妙雪真人的名頭,江湖中人敢不賣她面子的倒還真是不多,只是三女難得了山,這一路上走走停停,什麼新鮮好玩的都不肯放過,卻沒想到妙雪真人竟然會出事,還是傷在虎門三煞手上?這可真是始料未及。

  「思……是啊……」本來聽到雲霧香亭之名,南宮雪仙也不由吃了一驚。她這才想到為什麼自己對顧若夢的名字那麼熟悉,下山之時妙雪真人不就告訴過她,要她先去尋雲霧香亭之主,也是妙雪真人的好姐妹「醉夢留香」華素香,討取雲霧香亭的醉夢香以入藥,當時便曾提過華素香之女顧若夢之名,只是她一心只注意著醉夢香,對人名聽過就算,卻沒想到會在半路上就遇到了。

  早知如此就把名字記好,也不會搞成現在這樣,「澤天居主事在下也聽家師提過……當年妙雪前輩、令師華前輩,與「繞指柔」楚妃卿楚前輩向稱莫逆,這段江湖軼事在下也曾經聽人提起過……」

  「原來如此……」沒想到竟有如此變故,這回反倒變成高典靜柳眉微蹙,一時說不出話來了。本來她對虎門三煞的觀感就沒好到那兒去,若不是看在顏君斗面子上,也不會想到要義結金蘭,卻沒想到虎門三煞竟已與妙雪真人結了樑子。

  她雖知妙雪真人劍藝絕頂,但寡不敵眾,虎門三煞畢竟佔了人多之利,相鬥之下也難怪妙雪真人要吃虧,光看她負傷仍能遁走,不像裴婉蘭等人一般做了階下囚,便知妙雪真人絕非泛泛之輩,可虎門三煞未免也太厲害了點吧?

  雖說未曾謀面,但無論華素香所說,又或江湖傅言,無不把妙雪真人的劍法誇上了天去,高典靜雖不認為妙雪真人的劍法真己臻天下無雙之境。卻不能下把她當成絕代高手。

  虎門三煞雖是惡名在外,武功程度倒一直沒高明到那兒去,卻沒想到除了南宮家之人外,連妙雪真人也能敗得,想來若非虎門三煞別有絕藝,就是不知用上了什麼不正大光明的手段,光看顏君斗那表情,也知十有八九是後者,見他困窘的連話都不敢多說,高典靜也知顏君鬥心下並不好受。

  只是虎門三煞這回所為也未免過分了些,江湖上日日爭戰、時時相爭,虎門三煞與南宮家之人既有舊隙,以武相爭乃是難免,雖說難免有恃強欺弱、欺負女子之嫌,但在江湖之中以武功論高下,此事倒還不算什麼,可雙方勝負既定,連人都已成擒,虎門三煞非但不退,反而佔地為王,甚至把軟弱女子禁著不放,一副吃定了對方再無反擊之能的惡霸樣兒,這倒真的是惹人討厭的緊,也怪不得虎門三煞的江湖聲名難聽著呢!光看顏君斗的神情,便知他對此事也不持贊成態度,只是他終是晚輩,多半影響不了長輩決定,身處其中也真難為了他。

  「哎……就如典靜先前所言,我們結拜我們的,長輩的事就先別管了……一心中暗自尋思,見顏君鬥神色萎靡,顯然虎門三煞此次之勝對他面言非但不值得高興,反而是心中有郁,只是爭戰時用上一點半點暗算手段,該當不至如此,江湖爭戰有誰能正大光明到底?

  這等事便是顏君斗行事再光明正大也該知道的,想來虎門三煞多半還有什麼令人不堪啟口的作法,只是此事愈討論愈是傷顏君斗之心,高典靜也不想深究,「只是……只是典靜得說清楚,此事關乎家師與妙雪前輩二十年交情,典靜不敢隱瞞,必是如實報上,若到時候家師要上澤天居與令尊理論又或動手,典靜只能站在師父這邊,到時候若是動手……生死也只能各安天命了,顏兄……一「哎……」聽高典靜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顏君斗也沒辦法,旁邊的朱華沁安慰地拍了拍他肩頭,臉上表情卻不是很開朗。他這當弟弟的,直到現在才知道上回顏君斗亡澤天居之後,回來為什麼是那副鬱鬱不樂的表情,顯然這回的事對顏君斗的壓力太大,他才會選擇悶在心裡,連自己這結義弟弟都不提;若非說到了雲霧香亭,只怕著事還得在他心裡壓抑好久呢!

  對著朱華沁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然無礙,顏君鬥神色毅然,向著高典靜深拖一禮,「高姑娘說的是,是在下著相了……家父與伯父為了對付妙雪前輩,特地暗練了一路奇門武功,其中門徑君斗不能盡知,但為了練那路武功,卻也……卻也做了非屬俠義道所為之事,在下雖不能阻止,卻也不能苟同。到時候……到時候若令師真與父伯一戰,君斗也只能先期避開,兩不相幫……等到事情有了結果,再回去收拾殘局……只是這一戰非同小可,家父所練之奇門武功威力甚大,令師若真想出手,還請高姑娘勸阻一番,沒有把握就千萬不可妄為,在下……也只能說到這兒了……」

  知道這對顏君斗面言實在為難,最難的就是虎門三煞的所作所為,他實在不能贊同,偏又無力阻止;能夠潔身自好,沒有同流合污,已算是顏君鬥定力很好!

  高典靜諒解地點了點頭,那一點頭令顏君斗似舒了口氣一般。自入江湖以來,除了義弟之外好難得盲人肯諒解他,整個臉都似活起了幾分;朱華沁見義兄稍稍開朗,這才接下了話頭,「華沁出身含朱谷,谷主朱華襄是在下家兄,所修的也只家傳武功……」

  聽到朱華沁竟出身含朱谷,南宮雪仙不由嚇了一跳,心中不由狂喜。她原還擔心除了醉夢香之外,另兩味藥難以取得;虎符草在澤天居,到時候也不知得明搶還是暗盜,也還罷了,反正兩方已是敵非友,用什麼壞手段可說是兩軍相爭,無所不用其極;但含朱谷的朱顏花可就難為,含朱谷中人向不在江湖行走,朱華襄長相如何,性格如何,就連妙雪真人和燕千澤都無法可知,又不好為了此事另立強敵,一些偷取竊盜手段不能輕用,南宮雪仙原還不知該如何是好。

  現下聽說朱華沁竟就是朱華襄的親弟,想來那朱顏花再是難得,靠著朱華沁的關係該也可取,便是朱華襄善財難施,至少也有路子與他商談,最多是協調看看有沒有辦法以條件交易。

  也不知是否該說是老天垂憐,在連番悲遇之俊終究是讓自己守得雲開見月明,救出娘親和妹子之事總算有了指望,只是方才聽到雲霧香亭之時,若非顏君斗先一步說明。自己的反應差點就露了餡,現下她可學乖了,唇上一動卻還能勉強忍著沒開口,連她都不由佩服自己反應迅快。

  不過現在已輪到自己,南宮雪仙只覺口中發澀,無論如何自己也不能透露身份,若讓顏君斗知曉自己就是漏網的南宮雪仙,現在的她是不擔心顏君斗回去告密,只是事情都已瞞了這麼久,已成了習慣,倒真不敢明說清楚。見眾人的眼光都已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她清了清嗓子,「宮某家門與虎門三煞其隙甚深,自當年結怨之後,現在還被追殺當中,請恕宮某不能透露家門情況,很對不住……若之後能透露之時,宮某自會全盤托出,絕無隱匿……」

  聽宮先這麼說,香馨如柳眉高挑,正想開口,眾人都已把來歷交代得明白清楚,只你一人吞吞吐吐是什麼意思?可高典靜手快已阻住了她,顏君斗竟搶先開了口,「既是如此,在下也不敢難為宮兄……高姑娘,這樣可好?」

  「這樣就好了……」

  完全沒想到不只高典靜,連原該和宮先不對盤的顏君斗都護著他,香馨如心裡雖氣,可那疑惑卻令她更無法開口。但兩人都這麼說了,朱華沁也沒有反對,關於宮先之事更別想顧若夢多嘴,香馨如心下便氣,卻也是無可開口,只能氣悶悶地縮到一旁,等著晚些再問問大師姐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雖也猜得出高典靜之所以如此,十有八九是因為好不容易與宮先取得協議,無論如何現在也下是和他衝突之時,但想到這人對顧若夢全不願負責,就連回本門解釋清楚都得另外挑時間,擺明了是能拖就拖,偏生自己還要對他低聲下氣,想想就心中有火!看著手中的地圖,南宮雪仙走在山道上頭,只覺草樹雜沓之中,道路著實有些難尋,也怪不得含朱谷能保持這般神秘,光要找別入谷之路都這般難了,即便她有朱華沁手繪的地圖,仍得小心翼翼注視著四周跡象,探詢每個小小的痕跡,生怕一個不小心尋錯了路,一迷途就得多花好一番工夫。換了旁人光連入谷之路都找不到,就想尋釁也是無法可行,想來即便朱華襄任外頭作奸犯科,只要來得及回谷,往這裡頭一藏,旁人要找到他郡難上加難,更別說擒他出來了。

  本來宮先與朱華襄從未謀面,該當不會想到這麼遠去,但自己誑稱出來是為尋找藥物解救家中長輩,其中兩味藥物就是朱顏花與醉夢香,高典靜為自己寫介紹信時倒是大方,一點問題也沒有,最多只是顧若夢在旁探頭探腦,不時跟高典靜說笑,信中也不知寫出了什麼,那模樣看得南宮雪仙不由心中忐忑,偏生華素香無論如何也算自己長輩,這書信又是自己能否取得醉夢香的關鍵,再怎麼說自己也不能偷偷拆信來看,一切只能等到了雲霧香亭再見分曉。

  可朱華沁雖也一樣為自己寫信介紹,交信給自己與交代入谷路途時卻是吞吞吐吐,彷彿有話不肯明說似的,翻來覆去只告訴自己要捺著性子,朱華襄似下像他這般好說話,卻又不肯說清究竟是怎麼回事;即便自己怎麼追問,朱華沁仍是不肯明說,只暗暗透露著朱華襄有什麼斷袖分桃之癖似的。

  南宮雪仙雖非不學無術之人,但武林人家與書香世家不同,便知文事也不像書生儒人一般遍讀經史,這等暗喻之法她聽得一頭霧水,全然不知朱華沁所說是什麼意思,但他既不肯說,她也沒有辦法,心下只想著見機行事,無論軟語相求或條件交換,總要把朱顏花弄到手才定。

  不過想到此處,南宮雪仙也不由苦笑。若師父或母親知道,自認了顏設之子為大哥,也不知她們會怎麼說?

  這票兄弟之中,朱華沁這三弟,與高典靜等三個妹妹猶可,顏君斗雖是顏設之子,與其父的行事作風卻大是不同,雖說用「出淤泥而不染」這種形容有些誇張,但這些日子相處以來,南宮雪仙也看得出顏君斗不是陰謀深沉之人,不是為了偽君子的江湖名聲而刻意如此,他的本性原就是光明仗義之人,也真不曉得顏設究竟是前輩子燒了高香還是怎地,那般惡霸的父親竟會生出一個如此俠義的兒子,若非現眼見到,宮先可這不敢相信呢!

  又鑽進了一條小路,南宮雪仙腳下微止,怔了半晌才繼續走了下去。力才轉進此處之時,耳目之間突覺有人窺伺,卻是一閃即逝,一確定自己走的是這條略,人立時就消失無蹤,南宮雪仙心下驚喜交雜,驚的是這般荒山野地的,竟也會有人窺伺自己,喜的卻是此處人跡罕至,若是有人守望,此人義身負武功,是含朱谷中人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幾分,顯然自己終於是走到了正路上來。

  此處既已有人守望,該當是已經進入了含朱谷的範圍,就算含朱谷再隱密,終也是快要到了,想到方才路徑混雜、難以辨識的山路,讓人邊走邊心下發毛,也下知自己究竟走對了沒有,南宮雪仙提著的心不由放下了半分,腳下也輕快了起來。

  又走了里許之遙,腳下已從雜草叢生變成了石頭路,兩旁也有了清理的痕跡,總算是到了人居之處,南宮雪仙嘴角不由浮起一絲笑意。自己下山的第一個目標總算就在眼前了,此處雖沒有澤天居那般山明水秀,林蔭盡處又見柳暗花明,卻也別有一番風景。

  她走過了轉角,在那大門之前停下了腳步,光牌樓都這般高聳,若非此處是人跡罕至的谷中,她還以為自己是到了哪處王侯將相的府邸呢!

  心中大覺緊張的她輕叩門板,等聽到裡頭人聲時才開口,「不知此處可是含朱谷?在下宮先,是朱華沁朱兄弟通知在下來此,有信要帶給貴谷朱谷主,還請代為通報一聲。」

  聽得裡頭雖是一陣人聲,但很快已息了下來,顯已有人進去通傳,有人在門口等著,無論討論行步聲音都不大,顯然內中人久經訓練,不會為了點小事便雞飛狗跳,這等奴僕在武林世家可是少之又少,只有宮廷貴胄才養得起,加上三弟之姓又是本朝國姓,難不成含朱谷還是什麼帝皇之胄不成?

  南宮雪仙等了半晌,咿呀一聲,大門已打了開來,一個眉清目秀的青衣小廝控背躬身,禮數做個十足,「貴客遠來,請恕未曾遠迎、招待不周之處。敝谷谷主有請,貴客請這邊來。」

  「請。」點了點頭,在那小廝的引路了緩緩而人,沿路雖是整齊,全然沒有山居那清淡隨和中透著些許零亂的自然感覺,顯是此間主人性好潔淨,督導奴僕打掃甚勤,地上連片落葉也沒有。

  下過下知怎麼著,南宮雪仙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仔細看看又不知足什囈地方有古怪,而且不只那小廝,連沿路所見的奴僕了人都是面貌清秀之人,若非宮先細心留意,看得出所見之人雖都是細聲細氣的,可從喉結來看都是男子無疑,但武林之人這等陰衰陽盛的門派也是不少,說來也沒什麼奇怪的,只是這些人雖都或深或淺地身具武功,卻都是陰柔氣息,這倒真的有些奇特,只是宮先到此作客,又是有求於人,含朱谷喜歡用什麼樣的人,這點小事她可真還沒辦法管。

  走到正屋前面,南宮雪仙微微一怔,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已立在屋前,顯是正等著自己,他模樣與朱華沁還真有幾分肖似,只是線條更分明剛硬些,雖是書生裝扮,卻也看得出此人筋骨剛勇,所練只怕還偏三分外門硬功,書生扮相僅能稍稍化卻那人的剛陽氣質。

  不過真正令宮先止步的卻是那人的眼光,熱辣辣的像是能生出火來一般,顧盼之間簡直像要把人燒掉一樣,目光過處那引路的小廝已偏過了身子、低下了頭去,讓谷主的目光直掃向南宮雪仙週身,再也不敢阻攔。

  被那火熱的目光掃射之下,南宮雪仙沒來由地緊張起來。這段日子她總覺得自己愈來愈容易緊張了,總是不知下覺之間身體裡頭就糾在一起,何況這類的眼光南宮雪仙其實不是沒有見過,不只在澤天居一戰之中,當勝負分明之俊,鍾出顏設兩人望向娘親與妹子的就是這種眼光,便是在燕千澤那兒,一開始他還有所收斂,但等到妙雪以身相許,又誘自己過去破了身,那時掃視自己胴體的眼光也像現在的朱華襄一般熱辣,那分明就是男人情慾上心時望向女子的眼光,又火辣又帶著迫人的氣息,看得南宮雪仙心下不由一凜,不由止了步子,差點兒想要退後。

  只是她怎麼也不認為自己的女兒身這麼快就露了餡,便是那票結義兄弟之中,知道自己實是女兒身的也只四妹高典靜和六妹顧若夢兩人而已,就連朱華沁自己部蒙在鼓裡,更不可能先行通知含朱谷。

  自己現下一身男裝,來此之前又小心謹慎地裝扮過了,朱華襄再怎麼老練,終究是許久未走江湖了,不可能一眼就看穿她的身份,既是如此他又為何這般看人?而這些小廝下人竟似也司空見慣,對谷主的目光一點沒有疑惑的感覺,倒是顯得一驚止步的自己頗有些不自然。

  雖是覺得不對勁,但朱顏花就在此人手中,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就此退卻。

  揪著一顆心,強抑著緊張到加了好幾倍速度的心跳,南宮雪仙緩緩走上前去,遞過了宋華沁的介紹書信與自己備下的禮物給那小廝,向著朱華襄躬身施禮,「這位想必就是朱谷王了?在下宮先,先前因緣際會,與令弟華沁義結金蘭,三弟華沁在外一切安好,今日在下特上含朱谷,還請谷主多多指教:」

  「不敢。一還了一禮,朱華襄微微一笑,聲音雖溫厚卻掩不住剛壯氣魄,掃視南宮雪仙的目光卻未曾稍斂,縱然南宮雪仙對自己的男裝扮相再有信心,破他目光所及之處彷彿衣裳都給剝去了一般,不由心中七上八下起來。

  身為女子的本能令她頗為警戒,若非朱華襄言語尚稱有禮,光迎上他的目光部令她真有種想逃之天天的衝動呢!朱華襄展信看了,微微一笑,好不容易脫離他目光範圍的南宮雪仙心才鬆了下來,可當朱華襄看完了信,再度望向自己時,心下不由又狂跳起來,真不知今天究竟是怎麼搞的,竟如此心神不寧?很努力才能迎上他的灼灼目光,「舍弟向來頑皮,也不知是否給宮兄帶來了些麻煩?唔……還有好幾位義妹呢……思……還有一位義兄是……」

  「大哥雖是虎門三煞中的顏設之子,但行事作風向來正派,與其父大有不同,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敢輕易結義,谷主倒不必擔心,」心下不由喟歎,南宮雪仙心下只覺天意弄人,若換了下山之前,有人告訴自己她會在別人面前說顏設之子的好話,只怕南宮雪仙自己都不敢相信呢,就算結義已定,如果不是顏君斗救了自己兩回,這好話她連說都不可能說出口的,「在下與虎門三煞也有恩怨,但這倒不關大哥的事,公歸公私歸私,三弟也不可能輕易就被帶壞的……」

  「這樣啊……這樣也好……小弟給自己選了個好義兄,等哪天再見識見識吧!」朱華襄哈哈一笑,走上前來。南宮雪仙還來不及反應,他已攜住了自己的手,引著自己走了進去。雖說是換了男裝,武林之中男子與旁人攜手同出同入是常事,加上朱華襄比自己年長許多,這等行動不過表現出長輩對小輩的親近,南宮雪仙雖覺這未免也太快了些,但對方是朱華沁之兄,加上自己有求於他,不過是一點兒小事,埋怨之語倒真出不了口。

  只是兩人手掌接觸之時,南宮雪仙頓覺一絲異感鑽進了手心,本想要甩脫他的手,又怕那未免太過無禮了,雖一同舉步,心下卻是怎麼也抹不去那絲異感,只聽著朱華襄邊走邊說,「本谷主癡長幾歲,叫你聲宮兄弟得了。難得宮兄弟到此,華沁的義兄就是在下的兄弟,裡頭已備好酒宴,來,今夜我與宮兄弟舉酒盡飲,不醉不歸!一靠著以內力逼出酒汁,好不容易過了這一關,被扶入房中的南宮雪仙只覺耳目都有些茫然。雖說以內力硬逼出酒水,沒有露了破綻,但酒水總還是要在禮內打個轉的,她本就酒量不宏,朱華襄又是好飲之人,沒吃得幾口菜就舉杯桐敬,灌得南宮雪仙差點酒醉,幸得暗中來上這一招,否則只怕會醉倒在席上呢!

  和這等善飲之人同席還真是麻煩。即使自己明說酒量不宏。難以相陪,對方有了酒後仍是不管不顧,就算只是應酬幾杯,也能灌得人像要醉倒一般。那朱華沁酒量也不怎麼樣,也不知在家裡時被這位長兄灌成了什麼樣子,怪不得他要咆到外頭去呢!

  不過南宮雪仙也沒有貪杯誤了正事,在席上她便跟朱華襄提起過朱顏花之事,朱華襄也是豪邁之人,自己一開口便即允了,說著第二天便將朱顏花交給自己,什麼代價之事的提都沒提,豪氣得讓南宮雪仙都不好意思起來,也因此多喝了幾懷;但也因此,南宮雪仙特別沒法違逆朱華襄接下來的要求。

  人家毫不遲疑地就答應交給自己朱顏花,日時既晚,這般盛意拳睪地邀自己住下一宿,教南宮雪仙如何拒絕?這樣的作風,讓來此之前在心中也不知胡思亂想了多久的南宮雪仙特別過意不去,不過這也怪不得她亂想,誰教朱華沁諸都不肯說清,一副朱華襄很難打交道的模樣一若非如此,南宮雪仙豈會在來此之前心巾交戰,也不知朱華襄會提出什麼為難人的條件呢?

  下過宴席之中,南宮雪仙確實覺得有些詭異,此間無論外頭或席內,出現服侍之人均是清一色的男子,而且個個眉清目秀,好些面容都秀美不弱女兒家,若非南宮雪仙特意留神,他們的行為舉止雖有些陰柔,卻均是男子無疑,怕有好幾個她都會錯認成女子!

  照說朱華襄行止豪邁,該當不是拘於區區男女之防的入,可直至終席都沒一個女子出現,南宮雪仙雖是心覺詫異,但仔細想想,若含朱谷不只是武林一脈,還跟皇家貴胄扯上關係,這些事就說得通了。若當真如此,朱華襄雖是豪邁,卻也沒有讓女眷出面的份兒,畢竟皇家規矩可比常人家要麻煩得多呢:雖說如此,但心中卻不會毫撫忌諱,畢竟外表雖裝成了男子,南宮雪仙可是如假保換的女兒身,單身女子出門在外自是不能不小心,何況不知怎麼著,含朱谷中的種種總令她有些異感,心跳不住加速,總之就是平靜不下來,尤其終席之時,自己推說實在沒法喝了,朱華襄才叫下人扶著自己進房,可叫過來的仍是小廝,被他們扶著進房,那感覺著實令南宮雪仙不舒服,偏偏又不能敦朱華襄看出破綰,心中強自忍耐的感覺說有多不對勁就有多不對勁,可又不能發作。

  感覺酒意上湧,胸中一股氣抑著吐不出來,嗝了幾聲仍有些不適,扶著床柱,迷茫之中南宮雪仙心下暗忖,此處還真令她難以適應,等日後出谷與朱華沁遇上了,必要向他問個清楚。

  雖是有些酒意,坐在床上的南宮雪仙目光迷茫,但難得在含朱谷中住上一宿,好奇心下倒也不會忘了四處打量。這一打量可真看出了問題,嚇得她酒都醒了三分。

  這房裡離梁畫棟、陳設精美,擺設雖是不多,但就連不識貨如南宮雪仙也看得出個個皆是精品、件件價值不斐,絕對不是一般客房所能有的佈置,即便含朱谷當真是天皇貴胃,也不可能就區匠客房都如此講究;此處即便不是朱華異的寢房,至少也該是朱華沁這二主人的房間,怎麼會把自己安排到這兒來?南宮雪仙心下撲撲亂跳,想要起身換個房間,偏生酒意上湧腿腳發軟,連站都站不起來。

  尤其此間甚是溫暖,雖說含朱谷地處山中,就算是炎夏三伏天氣,到了夜間也是山風習習,頗有幾分寒意,也因此害不太習慣的南宮雪仙多喝了兩杯,可這房裡也不知怎地,卻似一點都沒感覺到山中的涼意,溫暖處有若火爐烘燒一般,令人甚是舒服,偏又不像設了什麼地龍類的取暖用物,身處其中的南宮雪仙雖是心中有疑,但喜好享受乃人之常情,加上暖氣烘然的享受,在寒夜裡更勝一切,她一時之間也不想就這麼突兀地退出去。

  腳下一軟,在床上坐得身子都酥了三分,南宮雪仙這才發覺,不只四周陳設華麗,連這床褥也是精心設計,表面上和一般床被沒什麼不同,不過是色彩更艷麗了些,但一坐了上去,只覺床上柔軟異常,身子漸漸有種要陷到裡頭的感覺,一坐下去便令人舒服的再也不想起身。南宮雪仙這幾日趕的辛苦,連夜裡也沒怎麼好好睡,本來靠著年輕又兼功力不弱才能撐著彷若沒事人兒,可一坐之下彷彿這幾日趕路的疲憊都打從骨子裡頭浮現了出來,幾乎是再站不起來了。

  扶著床柱勉力撐著身子不至軟倒,南宮雪仙只覺渾身發軟,眼皮漸漸都快打不開來了,頗有種想睡下去的衝動,但這個樣子不行,就不說還未洗浴,這個樣子可不能就睡了;加上也不知是朱華襄當真這般客氣,還是小廝扶著自己時走錯了地方,竟帶到這麼好的地方來,無論如何南宮雪仙也吃不消這般客氣的對待,她雖是一時之間起不了身,卻不願就此睡下,心中只想著跟朱華襄說說,趕快給自己換個房間好些。

  「貴客還請稍待……」門打了開來,兩個扶自己進房的小廝搬了一大桶熱水進來,就放在屏風後邊,兩人小心翼翼地將換洗的衣物都放好了,才向自己拖禮,一口大氣都不敢喘,光從那誠惶誠恐的模樣,加上這麼一大桶熱水,便猜得出多半不是他們引錯了房間,而是朱華襄真打算用這麼好一個房間招待自己。

  南宮雪仙正想開口,兩個小廝已伸手過來想扶自己,羞得她輕輕一拍,打掉了兩人的手,人連忙從床上跳起,差點沒拔出劍來,「這……這是怎麼回事?」

  「小的奉谷主之命,前來服侍貴客淨身,」被南宮雪仙打掉了手,兩個小廝面卜登時浮起驚恐之意,連聲音都顫了幾分,「不知……不知小的可有服侍不周之處,令貴客如此生氣?都是小人的錯……小人的錯……還請貴客原諒……」

  「呃,沒什麼……只是宮某習慣自己洗浴,不慣有人服侍,如此而已,算不上怎麼生氣……」見自己不過輕輕一拍,根本沒怎麼用力,兩個小廝已嚇得面上變色,腿腳不住打顫,一副快要跪到地上的模樣,南宮雪仙也不敢多問。

  光看他們這等模樣,便知朱華襄平日御卜甚嚴,自己就算有什麼要跟朱華襄說的,這些下人只怕最多也只敢幫忙傳話,要問出什麼是別想了。她個由打消了探聽消息的念頭,看來這含朱谷的來歷,真的只能問朱華沁了,「宮某自己洗浴也就是了。對了,這兒……是讓宮某暫住的客房嗎?未免……未免令人有些不慣,是不是……是不是帶錯了地方?」

  「這……這地方是沒錯的,」聽南宮雪仙解釋了,兩個小廝算吁了一口氣,谷主的客人雖是不多,但各自也有各自的癖好,不想旁人服侍洗浴的事也不是頭一回碰見了,被拒絕也只是尋常事,不過聽他這麼說,兩人互相交換了個瞭然於心的眼色,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去,「剛燒好的熱水,正適合沐浴淨身,還請貴客好生沐浴,洗去一身疲憊。若貴客對這房間有什麼說法,這……這不是我們下人所能決定的……晚些請貴客直接與谷主商談,這樣可好?」

  「思……也好,你們先出去吧!」心知從兩人口中再也問不出什麼事,何況山道雖是蔭涼,但一路走來也難免一身是汗,加上仔細尋路的緊張,令她身上更是汗濕重衣,即便沒有今晚酒席弄出一身酒味,南宮雪仙也實在忍不住洗浴的慾望,既然朱華襄當真安排了此處給自己過夜,就乾脆領受了吧!

  南宮雪仙揮退丁兩人,轉到屏風之後,只見水桶之上熱氣蒸騰,伸手去試卻不覺太過燙熱,想來含朱谷的僕人也真是服侍人慣了,這熱水正適洗浴,加上為自己備下的換洗衣物雖是男裝裡衣,卻也潔淨,倒真讓南宮雪仙忍不住了,先洗了再說,有什麼都等晚些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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