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處……」大致上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朱華沁不由咋舌。原本雖只是一團亂麻,但加上范岳的敘述後,他便看出這些殺手和盛和這急就章的小人就是不同,不只行動之間頗具章法,還顯得很有計劃性,光從出手的地方便可看出其經驗老到,負傷下三丐理所當然的退處都伏下了機關,將他們漸漸逼往死處,逐步逐步地削弱對手的體力,最後才狠狠一擊。
若非三丐都是丐幫長老之尊,武功均是第一流造詣,與殺手們頗有段差距,只怕便有拚死之志,也休想與敵人同歸與盡,「大夥兒分成三批,分批查看此處的痕跡,在一個時辰後回來會合,這樣可好?」
「自然是好。」強打精神看了看四周的痕跡,在路上便聽到朱華沁所言,三個殺手顯是分開埋伏,卻還能把三丐逼到了一處,甚至令三丐擠在一起彼此干擾,十成功夫最多使得六七成,若非傅彪和楊群不顧生死地拚命打亂對手的計劃,只怕連范岳都難以活命。
雖說心有旁鷲,但他也看得出來這次的敵手確實不同。宮先點了點頭,循著腳下的痕跡緩緩移步出去,「那就依朱兄所言,三位姑娘一路,朱兄與顏兄一路,在下自己一路,等一個時辰後再會合吧……」
「不……不是啦……」聽宮先這麼說,朱華沁不由咋舌:自己是走了什麼運道?怎麼原先都打算得好好的,等到出了口,在他們聽來就都變了卦?當日討論押人先回丐幫總舵時如此,現在還是如此,這些人怎麼都不聽自己說完的?
他一把拉住了宮先的手,將他扯了回來,只覺觸手溫柔細膩,不像練武者的手,顯是為了使劍方便,特意專心保養,就和練琴者寶貝自己的手指一般。只是朱華沁沒練過劍,雖說同理心之下知道使劍之人必是對自己的手小心愛護,卻沒想到竟能練得像女兒家一般柔細的地步!只是現在可不是多嘴問話的時候,「宮兄……先聽我說完好不好?」
「喔……」手一摔,甩掉了朱華沁的手,宮先將手縮了回來,眼中不由飄過一抹黯然,只是兩人肢體既不再接觸,加上朱華沁自知冒昧,一扯他回來手上便收了力向他低頭致歉,雖有點虛應故事的味道,宮先倒也不想多加追究,只靜靜地聽朱華沁說了下去,而旁邊移步欲行的高典靜和香馨如也停了下來,反倒是一開始就沒動作的顧若夢看著兩人,一句話也沒說,「依在下所想,高、香兩位姑娘一路,我和義兄一路,至於顧姑娘嘛……就麻煩與宮兄一路了……這樣可好?」
見宮先開口就要拒絕,朱華沁心知若自己不趕在他的前頭把心思說明白,讓他考慮自己所言,若被他先出口拒絕,以宮先那性子只怕一輩子都不會和旁人同路,自己的心思豈不都丟到了水裡去?因此連忙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在下也知宮兄不太習慣與人一路,只是若論武功見識,宮兄在我們之中堪稱鰲首,顧姑娘初出江湖,說來江湖經驗不是很多,一路上經高、香兩位姑娘指點已有進步,若能讓宮兄再順便指導一番,得益必是不少,想來高、香兩位姑娘也不會反對此事吧……」
「若夢也希望如此,師姐們當然不會反對的。」今兒一早出了丐幫便覺宮先的情況似比昨夜溪邊一談時更糟,只是自從當日被盛和所擒後,兩位師姐簡直把自己當成了小孩兒,一舉一動都逃不開她們眼裡,生怕一個不慎自己就又出事,光昨夜覓機與宮先談了一會,回到房裡也不知被師姐們念成了什麼樣子,路上想問都沒辦法,好不容易朱華沁給自己製造了機會,顧若夢自是心領神會,對著朱華沁拋過來的眼色頷首示意,人已站到了宮先身邊,「若夢也想……也想多跟宮兄學些東西,只望宮兄不棄若夢資質駑鈍就好……不知宮兄意下如何?是否給若夢這個機會?」
看到顧若夢盈盈盼望的眼神,拒絕的話怎麼也出不了口,偏生顧若夢答應得快,好像事先跟朱華沁商量好了一般,高典靜與香馨如就算有意見,也給小師妹這麼一堵,弄得說不出話來;旁邊的顏君斗一言不吭,見事已至此,二女互望一眼,她們雖已知道朱華沁如此安排,要讓顧若夢學習是假,要讓她找機會跟宮先說話是真,不過宮先畢竟救了顧若夢一回,兩女私下雖對他頗有點意見,互相面對時卻不能不保持禮貌,加上就連她倆也看得出來,宮先心下也不知梗著什麼事,雖然說不上失魂落魄、行屍走肉,卻是心不在焉。
有著同甘共若的情分,她們也自擔心著,只是眾人都與他搭不上話,若讓不知怎地與宮先很是親近的小師妹開導於他,倒也是件好事。
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朱華沁的分配,三隊人分頭帶開。宮先低頭瞧著地上的痕跡,循跡溯源,小心翼翼地分開遮目的樹枝草叢,慢慢地循線追查當時殺手埋伏之處,旁邊的顧若夢緊緊跟隨,直到其餘人都散到遠處,低聲說話不虞被聽到,這才怯生生地開了口,「姐姐……」
沒想到顧若夢竟這麼理所當然地叫了出來,正在前頭揮劍破開遮路障礙的宮先真嚇了好大一跳,手上一鬆,臉兒直退,險些沒給推開的樹枝反彈掃上一下;他伸指叩唇,噓了一聲,示意顧若夢噤聲。
宮先四周張望,確定旁人都沒注意到自己這邊,這才放低聲音開口,聲音裡頭都發著顫,「怎麼了?好小姑娘,沒事別這麼叫我……要是一不小心,讓旁人知道了怎麼辦?該不會……該不會你已經透露給你的師姐們知道了吧?到底透露了多少?」
邊說著,南宮雪仙心下邊傷,被顧若夢這麼一叫,又把她從宮先的身份叫了回來,心下卻是越來越痛。盛和之事自己都還未能調適過來,沒想到昨晚卻又……卻又被常益用藥污了身子,在那溪畔被他姦污得逞。
同樣的事一次或可算是不小心失足,第二次又算是什麼?尤其南宮雪仙自己不是感覺不到,這兩次的雲雨之事,自己雖都是在無法抗拒的情況下失身,但兩次都是一樣,一開始時自己心有不願,但到了後頭,身子卻是越來越歡迎男人的侵犯,被那雲雨之歡弄得暈陶陶的,除了芳心一點悲意之外,簡直整個人都沉迷了進去。
心裡雖是抗拒哀怒,身體卻是歡迎之至,當被射進來時,身體尤其飢渴地吸吮著,彷彿想把男人一口氣吸乾一般,那種無法抗拒的身體本能才是最令她芳心哀怨的原因,偏生這種事又不好啟齒,怎也找不到人來分擔。
不過當日雖為盛和所污,卻也因此收了個體貼溫柔的小妹妹,顧若夢雖還稚嫩,稱不上什麼可以談心的朋友,卻是拚了命地想安慰自己,尤其兩人之間又有那種既親密又說不上肉體之歡的關係,讓南宮雪仙煩悶鬱結之時至少還可和她說說話兒。
若非常益之事太過羞人也太過傷心,南宮雪仙真有種衝動想讓顧若夢知道昨夜在她離開之後,在那溪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這小姑娘還太幼小,男女床第之事對她實在是說不出口來。南宮雪仙心中還真是希望,顧若夢趕快長得大一點,至少大到能夠說這些羞人事,否則自己心中之怨無處傾吐,悶在心裡著實難過。
「沒……沒有啦……」吐了吐小舌,顧若夢舉手做出投降之狀。她也知道當日山洞之事是這位宮姐姐心裡永遠的痛,絕不可輕易觸及,加上她與顏君斗家裡的恩怨甚深,雖不知俱細,但光看初見時她對顏君斗那劍撥弩張的態度,就連顧若夢都看得出來絕不只是因為聽說虎門三煞惡名在外所致。
宮先和虎門三煞之間的恩怨想必不淺,也怪不得她不希望秘密外洩。顏君斗雖然看似好人,但若牽扯到家族長輩也不知會有什麼選擇,確實不能怪她太小心,「姐姐的事師姐她們一點也不知道……真的,若夢可以保證。所以……所以她們昨夜又在說姐姐壞話……說姐姐薄倖輕狂……若夢聽了生氣,卻都沒辦法幫姐姐說話……好難過哦,姐姐教教若夢,該怎麼辦才是?」
聽顧若夢這麼說,南宮雪仙嘴角微牽;若非昨夜接著又發生了常益之事,光想到嫻雅高貴的高典靜與心直口快的香馨如,在床上把自己當成個男人般罵個不休,全不顧淑女矜持,罵得可過癮了,卻連點邊都擦不到事實,南宮雪仙還真想笑出聲來。
可惜昨夜也聽到了這事,加上後頭又發生了那種事,現在的南宮雪仙實在沒有笑的心情。她輕輕吐了口氣,拍了拍顧若夢的肩膀,「謝謝你了,小姑娘……這事……就讓她們說去吧……我實在也想不出什麼法子,反正……反正她們越把我當成男子,我的秘密越能保守,這樣……也算得上值得……有你幫姐姐生氣,我已經很高興了……」
「這……這樣啊……」就算沒怎麼安慰過旁人,但顧若夢也不是笨人,一看南宮雪仙這個樣子,嘴上說是把什麼都當做雲淡風輕,可臉上表現出來的卻非如此,就算有著易容也看得出他心中鬱結,悶到連一點笑意都沒有,那糟糕樣子顧若夢前所未見,心知她若不是真的難受,只怕不會這樣強作鎮定,偏生又像只縮進殼裡的烏龜,連個頭都不露出來,顧若夢就想幫她開解也找不到切入之處。
她雖知昨夜在溪畔說過話之後,宮先該稍稍舒心了些,今兒卻又變成了這幅模樣,必是又發生了什麼傷心事,從一早就覺得她一點勁都沒有,軟得活像是隨時要倒下去,就連旁人也都心驚,對她關心的顧若夢更是著急,偏偏她又是這副模樣,想都別想套出話來。
見南宮雪仙一句話過就又轉頭去看地上的痕跡,表面上像細心追查,實則是視若無睹,好些連顧若夢都看出不對的地方,她卻是輕輕放過,一看便知是心裡有事,只裝作搜查瞞別人的眼。
雖知南宮雪仙多半是發生了什麼不想讓自己知道的事,但兩人「關係匪淺」顧若夢心知若非嚴重之事,南宮雪仙該法不會瞞著自己,偏生她又悶著不說話,自己也只能旁敲側擊,試試能否套出她的話來,「呃……那個……姐姐,你和顏兄的家裡……究竟是什麼恩怨?告訴若夢好不好?」
「也……也沒什麼……」聽顧若夢什麼不提,偏偏提這件事,南宮雪仙纖手一顫。她雖知以顧若夢的性子,虎門三煞在江湖中又沒什麼好聲名,她該當會站在自己這邊,再怎麼樣也是力求中立,絕不可能站到虎門三煞那方;但這幾日相處下來,南宮雪仙也發現顏君斗與其父不同,絕非惡人,就連自己對這仇人之子都沒什麼惡感了,更何況是顧若夢這等小姑娘?
彼此之間雖只萍水相逢,互相的觀感卻是不惡,若自己把家裡之事說給她聽,反而徒令顧若夢苦惱,倒不如瞞著此事,裝成相安無事,澤天居之事南宮雪仙並不想平白無故地把旁人牽扯進來。
不過光看顧若夢的表情也知不可能輕易瞞過,南宮雪仙裝出一絲笑意,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不過是姐姐的家門與師父與虎門三煞間一點小小恩怨,算不上什麼大事。何況……何況顏兄行事端方、為人正派,與其父大是不同,這些許恩怨牽扯不到他身上去,誰造的櫱就由誰來擔,沒得牽扯旁人,等時機到了,姐姐自會上門去尋虎門三煞來個解決,不會沒事去找顏兄麻煩,若夢你倒是不用擔心。」
光看南宮雪仙面上的表情,就連易容也掩不住眉皺眼狠,握著劍柄的手好生用力,長劍過處枝斷草殘,彷彿把眼前草木當成了敵人,就連顧若夢這等稚嫩女子都看得出來她不過是故作輕鬆,實則兩邊恨意已重,多半是你死我活之局,那模樣令顧若夢不由打了個冷顫。
可是聽南宮雪仙說的雖似明白,卻又像是一點都沒有說,推得一乾二淨,全不給自己繼續插話的空間,雖感覺得出是因為她不想多說此事,但既是如此,自己就更沒套話的機會了,心急之下竟連話都不知如何選擇,顧若夢冒冒失失地便開了口,「姐姐……昨兒晚上……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沒有,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件事都沒有……真的……完全沒有……一點都沒有……你別胡猜了……「。聽顧若夢這般直截了當地問起昨夜之事,一股痛楚從心底湧了上來,南宮雪仙身子一冷,彷彿人又落進了昨夜的溪中,身子裡面滿是寒氣;她拚命地搖著頭,忙不迭地否認,連聲音都大了一點,一邊離開顧若夢身邊,長劍輕揮將前頭阻路的樹枝雜草分開,迅疾無倫地向草叢中鑽了進去,」快點……我們還得找看看有沒有殺手留下來的痕跡,時間剩下不多,不能白白浪費了……「。
心知南宮雪仙不過是故作托辭,那種說法連自己都瞞不過,芳心必是混亂無比才會有此反應,只想速速擺脫自己,顧若夢連忙跟了進去,只是才剛突破一個小樹叢,眼睛都還沒看清楚東西,耳邊便聽得機括響動之聲,受到驚嚇的顧若夢還來不及反應,腕上已是一緊;不小心觸動機關的南宮雪仙進得快退得更快,一聽到機括聲,連想都沒想便退身而出,牽著顧若夢的皓腕急急而退!顧若夢只聽得耳邊風聲響起,人已被拉離樹叢之外。
只是殺手所布下的機關絕不會像一般機關那般輕易躲過,直到退出樹叢,顧若夢這才發現追著自己兩人的是數枝利箭,來勢極勁,箭尖只在南宮雪仙頸前胸前閃動,藍汪汪地令人怵目驚心,一見便知是淬了劇毒;南宮雪仙雖知這樣直線後退,人力絕快不過機括,何況箭尖一看便知有毒,自己若挨上一下小命怕就告終,只是她輕功雖高,體內功力運化還沒到收發自如之境,又得拖著顧若夢走,拚著使出全力才能免得利箭穿體之禍,此刻是再沒氣力改換方向了。
靠著胸中一口氣才能撐到出林,此刻氣息已盡,南宮雪仙心知若換氣提力,便避不過毒箭,偏生退得太猛,口鼻之間氣悶無比,此刻別說撥劍了,就連手腳都難施力,偏又聽得顧若夢驚叫,想必身後已近懸崖。
她心下一涼,知是設機關的人太過歹毒,機關一旦觸發,便將人逼上必死之路,想逃都逃不出生天,可不知怎地胸中卻隱隱有一縷解脫的意念;她勉力揮手將顧若夢推了開去,自己陡地定住雙足,使個鐵板橋的勢子向後便倒,在急速後退間轉換姿勢,胸口登時一陣悶痛,可她甚至顧不了這些,那利箭幾是貼著鼻尖呼嘯而過,差點沒把人嚇死。
只是機關既是意在必殺,設機關者都已算到來人的種種反應,就不是這般輕易可以避開的,雖是勉勉強強避過利箭穿身,但隨著毒箭過去,上頭的味道直透鼻內,一股中人欲嘔的感覺襲上身來,南宮雪仙胸口一窒,喉間一甜,知道急促換氣之下已受了內傷,腳下一軟,卻是定足不住,登登登向後退了幾步,踩了個空身子竟已跌了出去!
「宮……宮兄……」其實當兩個人鑽入樹叢間時,朱華沁等人都已溜了過來,但沒想到裡頭的機關這般霸道,一發動便有致命之勢,才聽得機括響人影已退到眼前;南宮雪仙退出時身法雖快,大顯本身功底,可那利箭卻是更快,眾人連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南宮雪仙已退到了崖邊,推出顧若夢時力道已難拿捏,若非高典靜伸手得快,拉住顧若夢原地一個疾轉,化去了威猛力道,只怕顧若夢就要跌到另一邊的崖下去了;只是光救下顧若夢已耗盡了高典靜全力,急旋之下頭目暈茫,再難鎮靜,香馨如反應不及,朱華沁站得稍遠,竟都來不及施救,只能叫出聲來。
說來這設機關的人也太過狠毒,用機關發動的利箭其速非凡,輕功再高也得豁盡全力才能避得利箭穿胸之禍,可這被迫退往的方向卻是另一個死地,不說這懸崖緊臨深谷,深得見不著底,連崖邊都沒有個樹枝草木攀生,一不小心落下去連抓到抓不到東西,中機關者便是逃脫了撲面而來的毒箭,可退到此處任你硬功再高也難抵利箭之毒;軟功再強,要化去長箭力道也不能腳下毫不挪移,想不墜崖都難!
聽著耳邊驚叫,朱華沁等人全沒來得及施救,不過仔細一聽,顧若夢卻似已回到了高典靜的照顧之下;整個人正要墜下崖去的南宮雪仙,雖是揮手亂抓卻什麼也沒抓到,她閉上雙目,一絲鮮血已溢出唇邊,隨著血絲湧出,一絲苦笑也溢了出來;沒有想到自己竟死在這裡,連娘親和妹子都救不出來,甚至沒能見到師父最後一面!可不知怎麼回事,南宮雪仙竟覺得這樣也不錯,只可惜娘親和妹子那邊就得看師父的了,也不知以燕千澤的腦袋,能不能救得成人?
本以為會就這麼墜下崖去,南宮雪仙卻突地手臂一痛,似被什麼人握住了皓腕,向上拉扯的力道和向下墜落的力道都是如此強烈,令夾在當中的南宮雪仙手臂像要被扯開般痛。
她輕嘶一聲,睜開眼睛抬起頭來,卻見崖邊顏君斗探出了大半身子,緊緊拉住自己的手不放,強大的墜落力量雖也扯得他齜牙咧嘴,原就跟顏設肖似的臉更顯猙獰,乍看之下還以為是顏設想把自己拉上去,也不知是否想把自己和娘親妹子一道拉回澤天居恣意蹂躪。
若自己也被灌下那「無盡之歡」在床第之上全無抗拒之力地任其淫玩,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自己想到哪裡去了?南宮雪仙猛地一省,卻見眼前的顏君斗連話也說不出來,嘴角已咬出了血絲,拚命拉著自己別墜下去。
「你……你鬆手,無論怎麼樣我也不要你救……」雖說被他抓住時瞬間的力道衝突,令南宮雪仙差點覺得自己被扯成了兩半,但那痛苦的瞬間已過,現在的她只感覺手臂被扯得生疼,雖知是顏君斗救了自己一命,可一見到他的臉,想到自己之所以如此受苦,一切的一切都起因於顏設與鍾出二人,南宮雪仙不知怎地便是火上心頭,偏是身在半空無從著力,想甩開他的手也是勢所難能;加上自己練劍以來,為了握持方便,指甲向來都剪得極短,即使想用指甲刺他的手掌迫他鬆手也是力所難及,半空之中的南宮雪仙恨得只能咬牙,「還不快點放手……你放手啦……「。
從崖邊探出頭來,不只朱華沁,連高典靜與香馨如等人都是一臉錯愕。事情發生的這麼快,顏君斗竟來得及施救已夠出人意料,沒想到宮先卻是一副不想被他救的樣子,更是令人難以想像。
不過仔細一想,卻又顯得如此理所當然,朱華沁心思一轉,便即想到了其中關鍵:宮先與虎門三煞有隙,這事在初見時他便已經發現,不過現在看來,宮先與虎門三煞間的恩怨只怕遠比自己所想還要深刻,即便這幾日相處下來,宮先已不怎麼怨怪到顏君斗頭上去,甚至也已能將顏君斗與顏設父子分開來看,不過他若還想向虎門三煞找回場子,也確實不希望欠顏君斗的人情,若因此讓他對付虎門三煞時縛手縛腳,麻煩可就大了!到底是什麼樣的恩怨才會讓宮先苦大仇深,連點人情都不想欠給虎門三煞的子弟,朱華沁還真頗有些好奇呢!
沒想到自己救人還挨罵,顏君斗一開始時還真有些火氣,尤其臂上劇痛令他火氣更盛,若非顧著自己手上還有一條性命,幾乎真有種想鬆手讓這不知好歹的傢伙落下去的衝動。
但看宮先的神情,與其說是生氣還不如說是不知所措;說不想自己救他,還不如說是沒想到是自己伸出了援手,一時難以自控的表現。他雖不知究裡,也猜得出父伯必是又做下了什麼缺德事,這類情況他見得多了,也真沒法怪宮先不識好歹;不過現在真正讓顏君斗發火的,卻是其它的原因……
「華沁,你還呆著幹什麼?」牙齒緊咬才能撐著宮先的身體,雖說他身子意料之外的輕盈,不過練劍之人為了保持輕巧靈活,以利長劍翔動流轉,習練高超劍法者輕功都有根底,十有八九不是壯偉之人,本來看宮先的身材他也看得出來,這事他倒還不放在心上,可宮先再輕,終究是個人,不會輕得像只小貓,這般拉著也真令他手臂用力到都粗了幾分,青筋勃現。
見旁邊的朱華沁竟又陷入了沉思,雖知這是足智多謀的朱華沁常有的毛病,一有什麼疑問浮上心頭,總是先想出個所以然之後,才能接著做下一件事,可現下這般急的情況他又這樣子,還真讓他不爽,「不論你有什麼好想,有什麼弄不清楚的……先放到一邊去,拜託先把愚兄和宮兄給拉上去吧!」
雖說地處崖邊,地勢狹窄,眾人不大好施力,但掉下去的只有宮先一人,他的身子又意外輕盈,眾人合力之下,不一會兒已把宮先拉了上來,只是地勢不佳,拉扯時用力似乎不大對,人一拉上來眾人便滾倒在地,全成了倒地葫蘆,險些沒小心又掉下去。
用力最猛,現下手臂還痛得難當的顏君斗喘了口氣,伸手把倒伏在自己身上的宮先扶了起來,觸手處似有所覺,他猛一微顫,連忙坐起了身子,先扶著宮先坐到了旁邊,這才坐回原位喘息起來。大難得脫,眾人一時間竟似都失了力氣,毫無形象地賴在地上,就連宮先也是好半晌都沒想起身。
「多謝顏兄相救。」咳了幾聲,順了順胸中猶然混亂的氣息,咬了咬牙,宮先總算開了口,先道了謝,雖是有點心不甘情不願,「不過此事與在下和虎門三煞的事情無關,宮某雖欠了顏兄這筆人情,可休想要我還到令尊身上去……」
那宮先一起身雖說看起來心不甘情不願的,總還沒忘了道謝,可卻馬上接著撇清,絕不讓顏君斗有說話機會,擺明了就是不想讓他趁機要求自己放開恩怨之事,即使救命之恩這麼大的人情也壓不了事,朱華沁不由咋了咋舌。雖說他原已有點感覺到了,不過看樣子想是恩怨頗深,不是一般武林前輩出馬排解,兩邊擺個宴就能夠了結的小小恩怨!
心知義兄從出江湖開始,虎門三煞帶來的麻煩便是如影隨形,旁人一聽他來歷,第一個想的就是退避三舍,便是和他相處,也多半都是防備多於交遊,也真虧了顏君斗還能吃得消,換了自己怕早要和家裡吵了!
見顏君斗怔在當地,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也不知是在休息,還是心裡又在轉著,想想又是顏設鍾出惹出的那筆帳,竟連理都沒理會宮先,朱華沁心知宮先雖非氣度狹隘之人,但都已經主動道謝,顏君斗卻沒有理他,怎麼也覺得不好,何況還是在高典靜等三女的面前!他暗中伸肘頂了頂顏君斗腰間,好不容易才把不知想什麼想到出神的他拉了回來。
「呃……這個……在下找到了。」挨朱華沁狠狠的頂了幾下,顏君斗這才如大夢初醒般回魂過來,忙不迭地對宮先一禮,恭敬的好像不是他救了宮先,而是宮先出手救了他一般,「此事自與……自與在下家門無關,宮兄別放在心上,別放在心上……不知宮兄受傷如何?」
「也……也還好……」憋著一口氣,好不容易才把話說了清楚,心下一鬆,一股痛楚登時湧上心頭:宮先別過頭去,嗆咳之間掩唇的手上已溢出了血絲。
方纔那一下雖是飛快,但現在想來還真是險之又險,若是自己武功再差上半分,又或是顏君鬥出手再慢上半點,現下自己怕已到了閻羅殿外,等著被傳進去看今生功過了;只是險關雖過,內傷卻是不輕,方才反應雖快,可急速轉換體內力道卻不由負上內傷,原先吊在崖邊時還不覺得,現在人已到了安全之地,只覺胸中窒悶難當,險些就要嘔出血來。他拭了拭唇角,盡力裝出沒事人的樣子,「雖有點傷,還不妨事……」
「那……那就好……咳……」心已鬆下來,不只宮先,顏君斗面上也扭結了幾分:方才宮先墜崖,他雖來得及伸手施救,可急墜之力遠超想像,情急之下他又沒來得及使上內力。只以膂力強自支撐,手臂雖沒扯到脫臼,可那痛也不是容易承受的。顏君斗雖想裝著行若無事,可臂上傳來的陣陣痛楚,卻令他話都不由抖了起來,伸手按著手臂,一時竟沒辦法再說下去。
見義兄撫臂不語顯然甚是痛苦,朱華沁雖沒試過,也知道拉住墜崖之人最需要力道的便是拉住的那一刻,向下的力道和向上的牽扯都集中在臂上,可不容易承受:顏君斗雖說年輕力壯,但情急之下來不及運功護身,這一傷怕是不輕。他忙不迭的在懷中掏傷藥時,只見宮先嘴角微咂,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做出這種事的表情,伸手自懷中掏出一個小盒,送到了顏君斗身邊,一句話也不說就坐了回去,滿臉不想理旁人的模樣逕自運功療傷。
前次為劉明護駕之時,眾人便取過身上藥物,知道宮先所持藥物對肢體外傷甚是靈效,卻沒想到他竟會這般輕易便交了出來,完全不像以往連看都不想看一眼顏君斗的模樣。朱華沁和顏君斗互望了一眼,後者聳了聳肩,取了小盒交給義弟,讓他為自己包紮傷處。
等休息了好一會,眾人這才起身,既知對手設了機關。追查的方向便定了下來。眾人鑽入了樹叢之中,這回可不像剛才宮先進入時那般衝動了,人人兵刃在手、個個謹慎小心,將那樹叢裡翻了個底朝天,可是除了設下箭駑的機關之外,再找不到旁的東西。
這箭駑機關的設置一看便知是就地取材,令眾人不由心中亂跳:如果對手不是隨地找些東西充數,而是早有準備,設下了精緻機關,只怕眾人就連施救都來不及了。
「沒其它東西了。」樹叢裡怎麼翻都翻不出東西來,氣得宮先把那機括一腳踢飛出去:險些中了暗算的他,對這未曾謀面的敵人的追查自然最是用心,偏偏對手似也知道來此追查之人若能活命,接下來就是進來小心謹慎的搜查此處,除了那機關外,一點線索也不留,甚至沒旁的機關了,真讓一路小心謹慎,如臨大敵般進來的人一肚子火,「看來這人甚是小心,一點旁的痕跡都沒有留,你們那邊有什麼發現?」難得向來冷淡的宮先有這麼大反應,眾人知道他差點被暗算身亡,即使原先修養深湛,一時間也未必壓抑得住,偏偏卻是什麼也找不著,除了捶肩搖頭之外還真沒其它反應了,若非顏若夢小心翼翼的跟在宮先身旁,時而體貼的出言探問,讓宮先的火稍微小了些,只怕他還當真會爆發開來!
向來平靜冷淡的人,一發起火來可比常人更是難當,幸好他沒真的發作,朱華沁懸著的心這才鬆了下來。不過看顏若夢和他這般親暱的樣子,眾人安心之餘也不由要想,這兩人究竟發生了什麼關係?一個冷淡漠然,一個嬌弱羞怯,若照平常狀況要走到一起實在是難上加難呢!
感受到義兄一個嚴厲的眼光,朱華沁表面不說,心下卻知不是自己亂想的時候,光看高典靜與香馨如表面上在找東西,實則眼光都不住在小師妹和宮先身上打轉,也知她們關心則亂,偏又不好探問,自己若再這麼胡思亂想的樣子,遲早會引火燒身。
他定了定神,輕聲吁了一口氣,「雖然沒有發現,不過這就是最大的發現,對方雖然清理過現場,把一些痕跡都掃沒了,但清理的痕跡卻甚是急切,完全沒顧著周全:再加上方纔那機關就地取材,雖說威力不弱,卻也是因陋就簡的作品,顯然對方傷處還未平復,又顧忌著被我們追查,情急之下才會如此……」既然如此,想必人走得不算太遠,「聽朱華沁這麼一分析,高典靜只覺亂成一團的心思總算找到了曙光。她雖知朱華沁才智過人,高出眾人一籌,倒是沒想到連這麼細微之處都沒逃過他的眼睛,」從痕跡來看,對方的機關設來不過一二日,再加上幾位前輩臨死反擊,他受傷必是不輕,這麼點日子想必難以痊癒,才會設下如此狠毒的機關,好能盡力殺死殺傷追兵,給他自己的逃脫多爭取一點時間。若是這樣,人大概還在山下不遠,我們到鎮裡去尋,總會找到他。」
時已入夜,眾人伏在屋脊,向著目標所在處前進,一點都不敢漏了聲息。果如朱華沁和高典靜所想,一到了鎮裡,探聽到這幾日除了自己等人外,沒人雇大車走遠路,加上藥鋪裡也探出了消息,這人連客棧都不投,所居之處只是附近廢屋,眾人分析之下,知道對手受傷果然不輕,又不願多所聲張,連到藥鋪裡頭抓藥都是一副氣弱病軟的模樣,想來若不是傷勢頗重,絕經不起顛簸,以殺手一擊不中,立即遠遁,絕不在現場逗留的風格,早要逃之夭夭,不知遁到哪裡去了。
不過眾人也算來得及時,從藥鋪那裡探得的消息,那人所購的藥量愈來愈少,想來該是已好了部分。雖說受丐幫幾位長老一擊,想要傷癒可沒那麼容易,但以對方的小心,多半不會在此險地等到傷癒才走,恐怕傷勢一能夠控制,頭一件就是逃回老窩。
也因為時間緊迫,眾人也沒辦法多加等待,趁夜便施加伏擊,反正雙方眾寡不敵,對方又負傷沉重,自己這邊該當可以生擒為上:即便是弄錯了,最多是道個歉,賠些禮物了事,想來此事牽涉到丐幫前任幫主身亡,行大事者不能拘於小節,武林同道多半也得給上這個面子,不會願意深究了。
伏在屋脊之上,看著那人躲在其中的廢屋,屋內屋外均生塵垢,若非進出之處稍作清理,還真一副久無人居的樣子,只是這種地方用作隱藏雖好,用來養傷卻是大大不利了:不過若站在殺手刺客的角度想想,這間廢屋卻有其價值,四周於旁屋皆不相鄰,頗有一段距離,視線可以及遠。只要屋中人警醒些,想在瞞人耳目的情況下探情況確屬不易,獨立其中的樣子就好像衣飾精美的人群當中一個叫花子,雖是惹人側目,但卻因著無人敢與他同行,反倒免了為旁人所紛擾。
於旁人交換了個眼色,顏君斗與朱華沁躍了下去,從正門大大方方的走了過去,宮先與三女則是各據窗戶,以防敵人脫走。照說這直搗黃龍,打草驚蛇該是由武功最高的宮先為之,但他傷勢未癒,胸中氣血猶自不順,相較之下,三女武功較弱,也只好讓顏君斗與朱華沁打前鋒了。如果不是知道刺客脫走在即,也不用這麼急著行動,就算招了丐幫的人馬來援,最多不過三五日罷了,到時眾人傷勢痊癒,刺客豈有逃脫之理?
才剛推門進去,顏君斗和朱華沁陡地一聲沉喝,連退數步,站在前頭的朱華沁鐵蕭舞成一片光團,護住身前,顏君斗則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柄長劍,在朱華沁身側護法,只聽得叮叮聲響,也不知格擋了多少暗器,只是暗器來的勁急看來不似人力,十有八九又是機括之功,朱華沁與顏君斗功力雖是不弱,但暗器來勢剛猛,又得防著暗器上頭不知是否又淬了毒藥,心下先存了三分怯意,格擋之間卻也不得不被逼出了廢屋。
機括聲響的同時,只聽得窗欞碎裂之聲,手拄長劍的宮先陡地一驚,聲響竟從高典靜等三女那個方向傳來,他連忙趕過去,心下卻不由暗罵這刺客真有心機。
照說以刺客的耳目,自己等人一落下地便該知道了,打前鋒的朱華沁和顏君斗本就防著被伏擊,能擋下暗器本就在意料之中,只是他們以己度人,向來刺客該當捨難取易,從人單勢孤的宮先這邊突圍。
宮先早已做好了準備,他雖身負內傷,但若單以劍法應敵,如果只求拖住敵人腳步,該當可以糾纏得十來招,到時候高典靜等三女繞了過來,朱華沁和顏君斗也上來夾擊,敵人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沒想到那刺客似也看出了朱華沁這計策,竟取高典靜這方突圍。三女雖是人多,但原沒料到對方會選人數最多的這邊下手,心下的準備原就不足,加上若以武功而論可以算是最弱的一方,本來朱華沁讓她們三個站在一邊,以聲勢壓迫敵人向另一個方向突圍,由劍法最高的宮先接敵便是最大的考慮,沒想到竟沒瞞過敵人。三女武功雖足以自保,但此敵下手狠毒,激戰之中負傷難免,若是傷到了顏若夢,宮先可就少了個可愛的小妹子,他心思及此,腳步愈發快了。
衝到了另外一邊,果然場中三女正困戰著一名黑衣男子,只見他身形瘦削,一身黑衣,連面上都包著黑色面巾,只留下一雙眼睛,透出冷漠氣息,又不像宮先那般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而是一種不論自己或旁人的命,都不放在眼裡的冷酷。
場中形勢令宮先一望不由大驚,雖是三比一,但處於弱勢卻是三女一方,那刺客似是早有打算,兩炳薄刀只向武功最弱的顏若夢下手,身上雖已有了幾道傷口,手上卻絕不放鬆,一副打算與敵皆亡的氣魄,圍魏救趙的打法一點用都沒有,那凶煞之氣讓顏若夢嚇得差點大哭,打來縛手縛腳,十成功夫發揮不出三四成。
高典靜和香馨如一邊出招攻擊,一邊還得分神幫小師妹擋住對手殺招,若非那刺客腳步不穩,顯然內傷不輕,雖說招狠式毒,但威力卻弱數分,加上高典靜和香馨如心知要留下此人就得著落在自己身上,交手雖沒幾招,已是氣喘吁吁,卻非功力不足,而是一口氣用上了全力,絲毫沒有留手空間,若非如此只怕刺客早就能夠殺出重圍了。
眼見宮先趕了上來,那刺客幾招辣手,竟看準了宮先來援,高典靜與香馨如心下稍鬆的要緊時刻,向著顏若夢下了殺招,三招之間已追得顏若夢長劍撒手,退了好幾步。
眼見顏若夢遇險,高典靜連忙出招相救,沒想到看似追著顏若夢窮追猛打的刺客卻在這時候轉向對高典靜出招,招式力道都比先前高出數分,顯是拼出了真火,高典靜一來護師妹心切,二來全沒料到敵人還有這等餘力,更沒想到敵人一開始就鎖定了自己,攻顏若夢的全是虛招,驚嚇間臂上竟已挨了一刀!
聽高典靜一聲嬌呼,又見高典靜長劍脫手,撫著手臂踉蹌跌退,面上已驚出了汗水涔涔,身旁的香馨如嚇得花容失色,這個刺客連山間急就章製造的機關都不忘淬毒,隨身刀刃上豈有易於之理?挨上這一刀,高典靜也不知傷勢如何,更不知是否中了毒,偏偏敵人毫不鬆手,薄刀已向後退的高典靜連攻數招,她連忙挺身護在師姐身前,長劍挽出了一球劍花,卻是專注防守,再不敢出手攻敵,連問都不敢分心問上高典靜一句。
見香馨如只顧防守,全沒出力攻敵的打算,面上滿是擔心師姐師妹狀況的惶急,全忘了要留下自己,心思都只在身後的師姐師妹身上,那刺客面上黑巾詭異的一皺,像是笑了一笑。
本來他之所以不顧傷勢,以挨了三女兩劍為代價,連番進迫下硬是迫得顏若夢長劍脫手,再集中全力轉攻來援的高典靜,殺得她狼狽退後,迫退了二女令香馨如只能專心防著他向二女繼續下手,再無進取之功,為的就是眼前此刻。
他把握住宮先加入戰局前的一點空隙,腳下發力彈起了身子,宮先趕到之時,他人已上了圍牆,只要再一發力便可遁入黑暗之中,眾人除了一身黑衣之外全沒看到他面容特徵,只要換下衣物,混入人群之中,眾人便有通天只能也抓不到他了。
人還在半空中,黑衣人眼中突地泛起一線驚容,就好像算準了他會從哪兒逃離一般,黑暗中一聲尖嘯想起,彷彿是好幾個聲音化成了一根尖針,帶著呼呼風響,一直刺他腿腳而來:就在黑衣人腳尖剛點上圍牆的那剎那,那尖嘯聲也已到了腳邊,正是他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時刻,別說格擋閃避,就連歪一下身子也有所不能,他雖能撐著不叫一聲,卻仍在牆上硬生生的被打了下來,那擊中他小腿的尖嘯聲反彈到了半空,在夜風迴盪中嘯聲愈發淒厲。
方纔雖是不顧負傷的與三女激戰,卻一直小心翼翼的護著腿腳無傷,就是為了逃走,沒想到竟是功虧一簣!
黑衣人才墜下地,宮先長劍已到,若非他閃得快,只怕已是長劍穿胸之禍,臂上卻免不了一道傷痕,薄利雙刀齊施,好不容易才把宮先迫退,可他背已靠上了牆角,退到了死處,左右一瞄都已沒了退路;加上就在此時朱華沁和顏君斗已趕了過來,朱華沁伸手拾起鐵蕭,拂了拂其上的灰塵,顏君斗則是奔到了高典靜身畔,兩人的眼睛卻沒有絲毫離開過刺客身上,而虎視眈眈的宮先立在數步之遙,手中長劍直指著黑衣人,眼見是再沒辦法逃出去了。
「高姑娘,沒事吧?」沒想到眾人合圍,先前怎麼看這佈置都像是可以毫髮未傷的拿下敵人,可方纔若非自己及時鐵蕭脫手而出,敵人早就逃之夭夭,朱華沁心下怒火之間,卻也不由怵然,此人武功雖說未必及得上自己,可無論出手時一往無前的氣魄、擾敵誘敵的手段、時機的把握都是上上之材,顯見江湖經驗豐富,方才交手雖短,現下細想之中卻不由心驚膽跳,若非對方內傷未癒,加上自己迫開暗器之後為了采最短距離迫敵,冒著危險趕到房中,隔窗卻見他已迫退二女,在宮先到達前已經上了牆,他連忙出手,若是稍稍慢上一點,人都早要逃得遠了。
「沒事,還好……那一刀沒傷到我,只是衣袖裂了一道……」與旁人一起走到宮先旁邊,監視著那已沒了逃脫機會的敵人,就著香馨如打起的火光,細看了看臂上,刀鋒過處雖是衣袖裂開了一道口子,破口之中卻是肌理瑩白,絲毫沒有傷損,只是衣袖的破口卻是染上了兩線墨光,那黝黑在鵝黃色的衣裳上頭格外顯眼。
直到看清楚了,高典靜才算鬆了口氣,在顏若夢的攙扶中差點沒軟了下來,方纔那一刀來得狠厲,她雖是縮手夠快,臂上卻也感覺到了刀鋒之冷,直到現在火把下看的清楚,她才真能確定是一點傷都沒有,還真是名副其實的間不容髮呢!
見高典靜臂上無傷,宮先和顏君斗陡地出手,抓住了高典靜衣袖,只聽得裂帛聲起,高典靜一雙衣袖已給扯破了,露出粉雕玉琢般的藕臂,在火把光下尤其膚光瑩瑩,兩人互望了一眼,看到的都是驚詫,顯然全沒想到對方也會出手。
可一旁的香馨如已怒叫出聲,長劍差點要遞了出去,而陡然受襲的高典靜則是羞得縮回了手去,人形一閃已躲到了香馨如身後,裸露的藕臂也不知該藏在哪裡好,一臉不知所措,全然不知兩人為何撕她衣裳。顏若夢則是一邊扶著大師姐,一邊拚命的想讓二師姐靜下心來,聲音都不由尖了,「這個……宮兄和顏兄一定是有原因的啦……」
「請高姑娘原宥,在下也是不得已。」見高典靜與香馨如這般反應,顏若夢一雙眼亮閃閃地只盯著自己,偏生一起出手的宮先卻轉過頭去,一語不發,心想怎麼這種解釋的事老跑到我頭上來;顏君斗歎了口氣,心知若不解釋清楚,被誤解了可就難以收拾,「這人刀上染毒,也不知毒到了什麼程度,幸好未曾見血,還是大幸……只是在下曾聽江湖故老傳言,武林毒宗莫過於四川唐門,其毒藥之致命處雖傳得沸沸揚揚,神得像是謠言一般,卻不能不多加防備。據說唐門裡頭有種毒藥,即使沒有見血,只要沾到身上,甚至只要沾到衣裳上頭,其毒仍能致命,只是毒發沒有見血時那麼快罷了。雖說這可能只是訛言,在下卻不敢不防,絕無……絕無見色起意之心,其間失禮處還請高姑娘原宥。等離了此處,在下自當賠還姑娘一件新衫……」
「原……原來如此……那就……那就多謝顏兄了……」瑩然如玉的藕臂也不知該怎麼藏才是,羞得躲在香馨如身後再也不肯出來,高典靜只羞答答的應了一聲。
不過看丟到地上的那方衣袖,破口之處黑墨墨的極是怕人,就連原先真以為兩人不知怎地見色起意,竟對高典靜無禮的香馨如,即便胸中怒火未曾全消,但看到那衣上黑墨般的一道,火光之下竟是像個蜈蚣般蠢蠢欲動,令她心下也不由打鼓,不由退了兩步。那個傳言香馨如也曾聽說過,只是先前以為不過是以訛傳訛,加上唐門子弟近年來少入江湖,她到真的從沒想過自己竟有可能碰上,一時間也真罵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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