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到人,他的笑聲先到了。隨著一聲聲得意的狂笑,張全勝傲然進門。
他遠遠的說道:「唐公子真是艷福不淺,有美人相伴,真令張某羨慕不已。」
唐吉望見他,一肚子不舒服,說道:「誰不知道張香主也是倚紅偎翠,風流絕頂之人。該說羨慕的應該是唐某才是。」
張全勝快步走近,朗聲說道:「我那一百個妞也頂不上文姑娘一人。」說著向文姑娘深望一眼。那一眼中大有情意。可惜的是,文姑娘臉上冷冷的,對他很不歡迎。
文姑娘板著一張臉,掃了張全勝一眼,說道:「張香主大駕光臨,不知道有何指教?若無別事,我可要失陪了。」
張全勝乾笑了幾聲,說道:「文姑娘請等等,張某只是有幾句話要說,說完就走,絕不影響文姑娘辦事。」
文姑娘沒說什麼話,輕哼一聲,向唐吉靠近一步。
唐吉感到心裡愉快,這就表明文姑娘跟自己走得近,跟張全勝不合。他向張全勝一瞧,張全勝的臉色果然很難看。
張全勝一臉陰沉,對唐吉咧咧嘴,說道:「那天咱們比試劍法,張某對唐公子的劍法相當佩服。回去之後還不時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覺得跟唐公子一鬥,真是平生大快之事。因此,張某這次再度來訪,就想跟唐公子再鬥一回,你敢答應嗎?」
唐吉望著張全勝,並沒有出聲,而是心裡思量著怎麼答覆他。他自然不想再鬥,他知道對方的功夫勝過自己不少。雖上回僥倖付了便宜,可幸運之神不可能總跟著自己。人家既然再約鬥自己,自然是胸有成竹。
張全勝見唐吉沉默,他接著又說:「張某這次跟唐公子比式,是跟堂主知會過的。她也同意我向唐公子討教,並說你只要勝了張某,你可以自由出入群仙谷,決不食言。」
唐吉還是沒有出聲,而是向文姑娘望去。
文姑娘關心地望著他,目光中有了溫暖。她在思考怎麼替唐吉推倒此事,她可不想這場大戰順利舉行,那樣的話唐吉小命難保。這個張全勝為何一定要跟唐吉過不去呢?只因為上回他吃點虧嗎?
張全勝以為唐吉怕了,便哈哈一笑,說道:「有件事我得跟唐公子說一聲,不知道唐公子有沒有興趣聽下去。」
唐吉沒好氣地說:「有話說吧。」
張全勝揚揚下巴,清清嗓子,說道:「是這樣的,本香主一直對小蘭香主有意,想跟她結秦晉之好。可她以前說不想成親,現在又說有了心上人,這個心上人就是唐公子。」說到這兒,他盯了唐吉一眼,那目光如一把刀子。
他又接著說:「張某雖不敢自比人中之龍,但自認不比唐公子差多少。大家都是習武之人,不妨咱們比鬥一下,看看到底是誰厲害。如果你勝了,小蘭就是你的。如果你敗了,嘿嘿,那張某就不客氣了。如果唐公子不敢應戰,那也好辦,我將小蘭請來,你當場向我跪下便完事。」說到這兒,他臉上已充滿狂態。
士可殺,不可辱。唐吉不再多想,大聲道:「我有什麼敢比的?上回我能刺你一劍,下回也未必做不到。」說著圓睜虎目,怒視著張全勝。
張全勝一拍巴掌,叫道:「好樣的,這才像咱們男爺們,衝你這一句話,事後我一定親手把你厚葬。」聽這意思,唐吉只要應戰,會必死無疑。
唐吉笑了笑,說道:「多謝張香主的好意,我只怕到時要擔當安葬對手的重任了。沒關係,辛苦就辛苦吧,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說著爽朗地笑起來,張全勝也笑起來。他的笑充滿嘲諷,心道,這小子真是自不量力。他想到自己將唐吉殺死,或者刺成廢人,讓他親眼看自己跟小蘭相擁的情景,張全勝簡直想大叫一聲,讓群仙谷所有人都聽見。
二人笑聲減小,張全勝正色道:「後天早上在屠鬼台,咱們見面。如果你要害怕,你可以不來。」說著話,向文姑娘拱拱手,又對唐吉哼一聲,轉身大模大樣地走了。他不時還冷笑著,離多遠都能聽見。
張全勝一走,文姑娘便嗔道:「唐公子,你為何要答應他呢?你沒看出來嗎?他想要你的命。」
唐吉沉聲答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文姑娘哼道:「既然知道,你為何還要去送死?」
唐吉搖頭道:「我沒有辦法不答應,我若不答應,我就是怕了他,以後我還怎麼出去見人?大男人嘛,寧可戰死,也不能被人嚇死,否則的話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文姑娘無奈地歎口氣,說道:「好,就算你答應,你沒有錯。我來問你,你有把握戰勝他嗎?」
唐吉搖搖頭,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實力,跟張全勝一比,真是以卵擊石。上回能勝,是沾了狂風劍法的光,不然的話,上回他唐吉已經死了。
文姑娘咬了咬嘴唇,說道:「說什麼都晚了,你還是先跟我回屋吧。」說著向唐吉望一眼,向外邊走去。
唐吉一言不發地跟上去。
到門口時,兩個丫環靠近唐吉,紛紛詢問約鬥的事,原來她們也都知道了。她們都問唐吉是否答應了。當唐吉說實話時,二女都睜大眼睛望著他,臉上露出惋惜之意。不用說在別人的心中唐吉是完了。
進屋後,唐吉跟文姑娘坐個對面,兩個丫環被打發出屋。屋裡靜靜的,半天二人都沒有出聲。
文姑娘的美目不時在唐吉的臉上溜著,嘴角動了動,終於說話了:「唐公子,我來問你,你怎麼懂得狂風劍法的?」
唐吉心說,反正我是快要死的人了,也不想瞞你。他沉吟一會兒,說道:「你那麼聰明,你應該明白事實的真相的。」
文姑娘眼睛忽然一亮,想大喊出來,她瞧瞧關著的房門,壓低聲音說道:「難道說那本劍譜真的在你手裡嗎?」
唐吉不答反問:「文姑娘,我想知道你為何又會使狂風劍法?」
文姑娘淡淡笑著,說道:「這太簡單了,武林中的好多人都知道,我的狂風劍法是我師父所授。」
唐吉啊一聲,問道:「那你師父是陸狂風嗎?」
文姑娘搖頭道:「錯了,錯了,我師父是通天教主,他的大名是武通天。你說的陸狂風是我師祖。」
唐吉啊啊連聲,說道:「這就難怪了,你們原是一派的。」
文姑娘提醒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唐吉象沒聽這話似的,自顧自地問道:「有一個問題我還是忍不住問你,你師父傳你劍法為何只傳一半?」
文姑娘倒糊塗了,說道:「什麼只傳一半,我師父教我時就這麼教的。一共是十二招,你別小瞧這十二招,我師父憑這十二招在江湖上少有對手。不過我師父說當年師祖走江湖時,是天下無故,二十年間找不到對手。」
唐吉問道:「這麼說你師父不如你師祖了,這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文姑娘說:「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師父,我師父只是連聲歎氣,並不說明原因,臉色很嚴肅,害得我到現在都不敢再問。」
唐吉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這還用問嗎?你師父沒學全狂風劍法,他只學到十二招,於是你也學到十二招。這十二招當然沒有二十四招的厲害。
文姑娘幽幽地說:「唐公子,你的問題我都答了,我的問題你可沒說呢。」
唐吉與她明亮的目光一接,心裡一動,說道:「我可以跟你說實話,不過你不能跟別人說的。我倒不怕什麼,是怕給你帶來災難。」
文姑娘不服氣地說:「你都不怕,我還會怕嗎?」說著雙眉一揚,臉上多了幾分英氣。
唐吉點頭道:「我只告訴你一人。其實你學到的狂風劍法不全,狂風劍法應該是二十四招。我見了你剛才練劍覺得好奇怪。」
文姑娘失聲道:「我的劍法不全?怎麼會這樣子,我從小學劍,師父就這麼教的。難道是師父有意這樣的嗎?不會,不會的,他向來待我極好的。」
唐吉猜測道:「莫非你師祖傳你師父時,也有意少傳一半嗎?當師父的對自己的徒弟怎麼會這樣?」
文姑娘美目眨了眨,歎息著:「可能我知道是什麼原因了。」唐吉追問道:「那是怎麼回事?你可以告訴我嗎?」
文姑娘一臉的不自然,說道:「這可能與我師父的為人有關係,師祖想到我師父的為人就有了顧忌,才這樣傳授的。」
唐吉自然要問:「你師父的為人怎麼樣?」
文姑娘歉意地說:「對不起唐公子,我這當徒弟的是不能隨意議論自己的師父的,還請見諒。」
唐吉擺擺手,說道:「這個問題是我原不該問的,怎麼能怪你。」
文姑娘說道:「這麼說那劍譜真的在你手裡了?」因為激動,文姑娘的聲音都有點抖。
唐吉抿抿嘴,說道:「不瞞姑娘說,這劍譜一共兩本,上冊給我燒掉了,下冊叫人偷了。」
文姑娘一臉的遺憾,接著又問:「這麼好的東西,你會不細看而記在心裡嗎?」
唐吉一笑,說道:「關於劍譜的事,我想咱們就談到這裡吧。唉,我還不知道能不能活過後天呢。如果我能活著回來,我會再次跟你談這劍譜的事的。」
文姑娘不禁站起來,說道:「如果你有點什麼意外的話,這劍譜不就失傳了嗎?」
唐吉長出一口氣,說道:「失傳豈不正是好事嗎?人間也少一個禍根,留它在世上不知有多少人要遇害呢。」
文姑娘反駁道:「唐公子的話我不敢完全苟同。凡事有利也有弊,像這劍譜雖能害人,但也可救人,也可造福蒼生的。」
唐吉堅決道:「我已經打定主意,如果我能活下來,我一定會幫你找回那十二招劍法的。」
文姑娘心裡亂亂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想自己的師祖能以此劍法天下無敵,我雖是女子也必能做到。那麼說我沒有練到的招數一定是相當神奇的了,可我怎麼能讓他自動說出來呢?想了半天,文姑娘微微一笑,說道:「唐公子,你知道不知道這劍法還有一個秘密。」
唐吉一怔,說道:「文姑娘請說,它還有什麼秘密。」
文姑娘得意地說:「你難道沒發現嗎?你使這狂風劍法的時候,威力並不算大。咱們同樣使這劍法,你一定不如我。」
唐吉嘿嘿一笑,表示不信。
文姑娘說道:「你不信是嗎?咱們可以來證明一下。」說著話從牆上摘下兩柄劍,遞給唐吉一把,說道:「咱們一起使那劍法,咱們來比比……」說著話,文姑娘使一招「百川歸海」,跟剛才一樣,唐吉仍然避了開去,不同的是,那劍上透出的寒氣讓唐吉全身發涼,一股大風突來,將他刮得險些栽倒。
文姑娘收劍,唐吉呆立著,不明白原因。
文姑娘跟唐吉重新坐下,說道:「我來告訴你原因吧。剛才咱們在那院裡打時,我沒有使用內功心法。」
唐吉更傻了,問道:「什麼內功心法?」
文姑娘凝視著唐吉,說道:「這套劍叫狂風劍法,使將出來應有風雷之聲,氣勢逼人。你用時可有這效果?」
唐吉搖頭。文姑娘又問:「我用時你看到了吧?有風雷之聲吧?」唐吉點頭。
文姑娘解釋道:「這下你明白了吧,咱們為何使這劍法時效果不同?因為你不懂此劍法的內功心法?」
唐吉啊一聲,目瞪口呆。文姑娘繼續道:「這套劍法要想能發揮出它的威力,必須有內功心法做基礎。這劍法只是個皮,就跟鳥一樣,沒有翅膀它飛不起來。你這回懂了吧?」
唐吉這才恍然大悟,這才明白這劍法的神奇所在。他就想,要是我練會了那內功心法,那麼我唐吉就可揚眉吐氣,再不用在江湖上受人欺侮了。
文姑娘見他那副神情,知道他的心意。她正經地問道:「唐公子,你想得到這套心法嗎?如果想的的話,你可以跟我說,我會幫你的。」
唐吉心道,天下哪有免費的晚餐,不用說想得到這套心法一定是有付出代價的。我唐吉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呢?除了完整的狂風劍譜。他目光一動,只見文姑娘正大有深意地看著他呢。這還用問嘛同,文姑娘的心意,唐吉突然間就明白了。
文姑娘平靜地說:「咱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很想得到那沒學到的狂風劍法十二招。你呢,也一定對內功心法感興趣,你看咱們是不是可以做個交換。」
唐吉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文姑娘爽快地說:「你教我劍法,我教你心法,你看怎麼樣?這樣的話對你我都有好處,你可成為超一流高手。當你學會心法,別說是張全勝了,就算是當今武林盟主是不是你的對手都很難說。」
唐吉笑道:「那麼這劍法對文姑娘你的好處呢?」
文姑娘微微搖頭,說道:「我只是個弱女子,還能什麼作為,學好武功,不被人家欺侮,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唐吉哈哈笑道:「文姑娘,你太小看自己的能力了。以你的能力,就是到了江湖上也可以當一個大幫的領袖。」
文姑娘連連擺手,微笑道:「唐公子,你誇獎我了。我要真有你說得那麼厲害,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地步。」
唐吉關切地問:「你的什麼苦處,你可以跟我說的,也許我能幫上你。」
文姑娘頭一低,喟然長歎,說道:「你幫不了我的,你要是硬要插手,你連命都會丟掉的,我可不想害你。」
文姑娘話題一轉,說道:「唐公子,我的建議怎麼樣?你給個答覆吧。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的,畢竟強扭的瓜不甜,我文秀喬不會逼你的。」
唐吉頭一次聽到文姑娘的名字,很覺新鮮。他仔細端祥文姑娘的外表,怎麼看怎麼美。她的容顏象西湖一樣秀美;秀美之中時常透著一股憂鬱跟冷淡,好像有什麼大的傷心事難以釋懷。這種風采跟東方秋雨,林芳,白菊都不相同,相同的是同樣吸引著自己。
文姑娘見唐吉直視著自己,那目光在臉上瞅不算,還在自己的酥胸上停留,不禁大羞,用手一擋那隆起的胸脯,紅著臉說道:「唐公子,快別這樣看,我實在受不了你的。」
唐吉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突然拉住文姑娘的手,說道:「文姑娘,你長得好美,對我也好,還救了我的命,我真不知道怎麼謝你。我有種想法,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說。」
文姑娘往回縮著手,輕聲說:「你說吧,我不會怪你的。咱們都是朋友。」
唐吉鼓足勇氣,說道:「文姑娘,我一見你就喜歡,你可不可以當我的妻子。」
這「妻子」二字一出口,文姑娘立刻抽回被握的手,臉色一變,連聲說:「不不不,那是不行的。」
唐吉目光一暗,說道:「我就知道我配不上你,你那麼優秀,你怎麼會喜歡我呢。」
文姑娘臉上充滿傷感,說道:「唐公子,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說你配不上我,而是我沒法當你的妻子,因為我自己說了不算。」
唐吉回想起小蘭的話,他立刻明白了文姑娘的難處。他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幫文姑娘脫離苦海。可細一想,自己還在苦海之中呢。想到後天的決鬥,唐吉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