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起雲深 第五章 百般算計

  「與黑道聯盟的敵手聯合……此事真的可行嗎?」見眾人散去,姬平意還帶笑的臉立時皺起。

  方纔吳羽之計雖是高妙,至少解了燃眉之急,但說要擴充本身實力,這方針卻不由令姬平意有些縮手,畢竟黑道聯盟勢力既強,自高自大難免,可與其有仇有怨的門派,除了威天盟、翔風堡等正道中人外,更多的卻是旁的黑道門派,相較之下與黑道聯鹽也不見得惡性就小了些。雖知應對強敵之時,能多一支友軍是一支,但要和黑道派門連手,姬平意便很難下這決定。

  只是姬平意雖覺此計不好,但要應對強敵,又是沒辦法的事。內心都已經決定好了,只要吳羽再堅持一點,他便採了此計,萬萬沒想到吳羽竟搖頭以對,「這法子……自然不行。」

  「那……那你剛剛……」沒想到吳羽竟如此決斷,姬平意不由傻了眼,連旁邊的姬夢盈和祝語涵都有些錯愕,反倒是邵雪芋神情間稍稍有些瞭解,但她也不清楚吳羽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一時間無可插口,只能聽兒子結結巴巴,「那吳兄剛剛……怎麼會那麼說?浴總樣豈不是……」

  「那說法,不過用來安眾人之心罷了」,搖了搖頭,吳羽輕吁了一口氣,「敵勢甚強,光靠分析敵人內部的弱點,雖說有希望擺在眼前,終難解眾人心中壓力,只能用這種具體的法子,暫時紆解一番。但兩軍相對不同於一般打鬥,與其恣意擴充人馬,不若努力練兵。精銳節制之師,比之烏合之眾,在戰場上可要有用得多,盟主先前與君山派力抗黑道聯盟的侵襲,便該當清楚,若非有這此原因,光憑君山派的實力和佔據地利,恐怕遠遠不是曹焉又或一戒僧的敵手……」

  「這倒是……」聽吳羽這麼說,姬平意心下也瞭然。在吳羽來到之前,君山派與玄袈教確實鬥過幾回,其中難免有過黑道聯盟的人馬介入,只是君山派佔了地利之便,一戒僧又是性子狷介之人,黑道聯盟人手雖眾,但為了不要太拂一戒僧的面子,戰力也難完全發揮,否則以兩邊的實力對比,君山派只怕難獨撐這麼久,其中自然也有黑道聯盟龍蛇混雜、缺乏訓練的原因在。

  也因此,前次曹焉敗亡,君山派才會對出謀畫策的吳羽如此重視。連番敗果之後,曹焉這廝終於得到教訓;以龍蛇混雜的大批人馬吸引君山派目光,自率精銳兵力迂迴突襲,如果不是吳羽見機得早,讓姬平意與祝語涵伏兵於內,來個將計就計,敗亡的只怕就是君山派了。

  只是一戒僧既亡,換了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馬軒上位,他對威天盟的敵意,比之一戒僧對君山派不過個人恩怨更為深刻,加上應對少林寺的手法,雖說對他的威望損傷甚大,但在避免兩面樹敵、專心應付威天豐這方面,連姬平意都不得不佩服此人應變之速。想到自己得獨力面對如此強敵,姬平意心中都難免恐慌,這等兩軍相爭的重要道理,偶爾也會遺漏。

  「只是……即便我威天盟人馬練得再精銳,終究眾寡不敵。」想通了其中關鍵,姬平意雖稍有喜意,轉瞬間又消沉了下來。威天盟殘餘人手不多,君山派的人馬雖是精練,加上遠雄堡的人馬也是全極中留下來的高手,但與黑道聯盟相比之下,戰力雖精,眾寡差得終是太多。

  一旦雙方差距到了一定的數字,想要以寡擊眾便是難上加難,何況黑道聯盟雖說只佔了人多,但影劍門卻是一支精銳隊伍,相較之下自己也未必佔優,怪不得姬平意神情嚴峻。「這事……短時間難解了……」

  「幸好我們還有時間,靠少林寺的庇蔭,爭取個把月的時間該當不難,何況……

  黑道聯盟裡面也未必是鐵板一塊。」吳羽微微一笑,彷彿智珠在握。

  見他如此神情,姬平意不由稍稍放心,但邵雪芋卻沒他那般樂觀。當年的吳羽便是這樣,即便心下再虛,表情仍保著輕鬆平靜,曾與他敵對如邵雪芋自然知道此事,但現下最重要的是先安姬平意之心,她倒也不會揭破便是。

  「怎麼說?」聽吳羽這麼說,姬平意興趣倒來了。雖說先前早知馬軒入主黑道聯盟,短時間內要全盤掌控必非易事,但這回為了污衣幫突襲翔風堡之事,黑道聯鹽內部也是軒然大波,若能因此確定黑道聯盟內部的分歧,倒也算是好事,「雖說以突襲之事立威失敗,葉謙聲勢大挫,但馬軒的處理方式雖稍嫌失威,卻也少了當面強敵;何況污衣幫實力不及十二連環塢與影劍門,就算加上錦裳門之助,以葉謙的膽子,未必真敢叛馬軒,單以此點論敵人內部動盪,不足為恃……」

  「葉謙是否敢叛馬軒,還是小事,但從岳少俠探得的消息之中,卻有幾點頗令人玩味。」吳羽微微低頭,手指在桌案上輕輕點著,「首先是不贊同馬軒重處污衣幫的勢力。雲天七宗向持中立,錦裳門一直站在污衣幫這邊,也還罷了,但夏侯征身為十二連環塢要人,又是黑道聯盟元老,照說馬軒入主黑道聯盟,沒有他的鼎力相助絕不能成事,他在此刻表態,時機確實詭異……」

  「難不成……」聽他這一提,姬平意原想出言駁斥,畢竟當日若非夏侯征將馬軒勢力引入黑道聯盟,讓他成為黑道聯鹽盟主,馬軒也不會得到如此強大的勢力。

  但水往低處流、人向高處爬乃人之常情,就任威天盟盟主之後,面對金賢宇和遠雄堡眾人,姬平意對此點愈多體會,嘴唇動了動便即停下,心情卻不由興奮起來。若夏侯征與馬軒反目,兩邊實力皆強,又為爭奪權位,彼此間絕無妥協餘地,造成的結果對威天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們真的分裂了,這可好……」

  「盟主別高興得太早」,聽姬平意興奮的連聲音都變了,吳羽馬上一桶冷水便潑了下去,「夏侯征或許與馬軒不是一條心,但馬軒老奸巨猾,夏侯征更非不經世事的雛兒,彼此之間便有分歧,除非兩邊實力的對比發生重大變化,否則絕不會自相殘谷。

  若非看穿此點,晏駕幽和霓裳子也不會有膽子一個保持中立,一個乾脆與馬軒對立起來,就是為了在夾縫中爭取一絲生機……」

  「是……是嗎?」一頭冷水潑下,姬平意也發覺自己失態了,他吶吶地歸了座,心下卻不由激動著。依吳羽所言,馬軒與夏侯征的關係不若表面上和諧,彼此間雖合作,防備之心卻更大,加上連黑道聯鹽的其餘派門都看穿了此點,以敵人而言這確實是可趁之機。

  敵人自相防備之下,要出手對付自己便難傾盡全力,隨時都得防著對方扯自己後腿,加上為了保全己方實力,而夏侯征與馬軒外的派門出工不出力,敷衍應付的可能性更高,如此威天鹽所要面對的壓力就會少上很多。

  更重要的是威天盟實力雖不若黑道聯盟雄厚,但只要面對的不是黑道聯盟全軍,要集中力量重挫馬軒或夏侯征其中一方該也是做得到的,到時候在戰場上恐怕會出現極好笑的狀況:黑道聯鹽大軍出擊,卻在威天盟的防線前面停下,明知只要全力以赴,必可全殲威天盟,卻是沒人願意出第一分力氣,反而是你推我讓,再多重賞也無人願立功績。

  「即便如此,只要夏侯征與馬軒之間有所分歧,對本盟而言總歸是件好事」,

  吐出一口長氣,姬平意懸著的心總算是放鬆了些。雖說前途仍是灰暗,但若吳羽所言成真,對威天盟而言總是一線光明,「只是要證實這方面的可能性,岳師弟卻是很難探出真確消息了……這該怎麼辦?」

  「暫時也只能先偃旗息鼓了。」手指在案上有節奏地叩著,篤篤的聲音雖是單調,卻有種令人安心的沉穩。吳羽輕聲說著:「若本盟實力突然暴增,又或探子被黑道聯盟發現,對黑道聯盟構成威脅的情況,在顧全大局的考慮下,馬軒多半寧可先與夏侯征合作,解決本盟再說。少林寺這一抽腿,看似對本盟不利,可若論心戰,反倒是促成黑道聯盟內部爭鬥的良方;我等請少林寺大師在盟內傳法,其實也是示敵以弱之計,就不知馬軒會不會中這計了……」

  瞪大了眼,姬平意雖知自己的才智與吳羽差距不小,卻沒想到吳羽方纔的獻計,竟不只是為解燃眉之急,計策背後還有如此深遠的考慮,心志不由微有挫折。

  只是此人終究是輔佐自己的,他愈是才智過人,對自己的幫助愈大,一這麼想,姬平意也就不那麼在意了,「原來如此……」

  「至於黑道聯盟那邊……在下還是原先那個主意,若能讓在下親自去探消息,說不定比探子還能探到些蛛絲馬跡,畢竟黑道聯盟眾人都是久歷江湖的老練人物,個個心機深沉,表面上絕不露痕跡,要從中觀察狀況,非得親自去察顏觀色不可,只是在外打探消息的探子,未必能探得周全……岳少俠能在黑道聯盟中伏得探子,也真是辛苦了,若能得他相助,在下的把握也多些……」

  「這可不行」,把頭搖得像波浪鼓,姬平意甚平一連看都不看母親滿臉的不同意便下了決定,「本盟的事情可離不閒吳兄,何況若因此讓吳兄涉險,在下也過意不去,此議還是免了。」

  「哦……」

  聽吳羽的反應頗有些消沉,姬平意雖知吳羽所言有理,但現在的威天盟除了怡心園舊人外,遠雄堡與君山派實力各佔一半,即便有自己這個盟主壓陣,兩邊仍時不時地有些許磨擦,短時間內自己還離不開吳羽相助;再說兩軍相爭,雖以情報為先,但先穩固基礎、培養實力才是首要任務,探查消息雖然重要,但若因此讓吳羽無法為自己籌謀,對自己而言這筆買賣也算虧大了。

  「如此說來,黑道聯盟裡頭其實也是各據山頭,馬軒、夏侯征、雲天七宗、錦裳門……再加上剛喪其主的玄袈教和污衣幫,這裡頭的錯綜複雜倒是精彩。」

  轉了個話題,姬平意想想都不由為馬軒覺得頭疼。

  自己手上要協調三邊勢力已是難上加難,馬軒要處理的可還不只三方。黑道聯盟盟主雖是威名在外,要處理的麻煩可也是不小。「如果能先重挫馬軒所屬影劍門的勢力,促使黑道聯盟平衡不再,內部分裂、自相傾軋,要滅之想來也不難,這方面……

  就多賴吳兄籌謀了……」

  「還請盟主慎思」,搖了搖頭,吳羽冷冷地打斷了姬平意的想法,「黑道聯盟雖是人多口雜、各有各的立場籌謀,無法真正的渾融為一,難以發揮戰力,但人多有人多的好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便將來我等擊潰了馬軒勢力,為先前本盟的被害者報仇雪恨,但要應付黑道聯盟仍是力有未逮。在下想請盟主專注於對付馬軒,至於其餘人員……能不造殺孽就不造殺孽……」

  「這……在下答應吳兄就是。」雖說吳羽為黑道聯盟的人說話頗令姬平意意外,但一頭冷水潑下來,心下雖說難免不喜,姬平意卻也悚然發覺,自己竟又得意忘了形。

  眼下強敵當前,能夠留下性命已經很不錯了,自己怎麼就想到全殲黑道聯盟這等事去?

  這好高騖遠的毛病雖屬年輕人的通病,但身為威天盟盟主,可不能這般輕易就墮入其中。姬平意不由苦笑:「是我想遠了,先對付眼前局勢要緊,至於到時候……能夠不造殺孽也就放手,想必少林寺的大師也會這麼說……」

  「平意說的是,我們還是先想辦法應付眼前局勢要緊……」見姬平意被吳羽說的面上變色,雖說到後來變成了苦笑,語氣之中已無一絲憤怒意味,邵雪芋連忙再出言緩頰。姬平意雖還沒聽出來,但她可是武林中打滾許久的俠女,自然聽得出吳羽言外之意。

  與其說吳羽之意是要姬平意在事後放過其它人,還不如說他是要姬平意把心思全放在影劍門身上,一來以威天盟之力,要對付整個黑道聯盟力有未逮,但若只是影劍門,眾寡之勢可就倒過來了;二來依吳羽方纔的分析,影劍門與黑道聯盟顯然非是一路人,光看馬軒連想懲治個人,在黑道聯盟中都找不到幾個外援,甚至連夏侯征都與他唱反調,便知影劍門與黑道聯盟格格不入。若能想方設法將影劍門拉出來對付,威天盟的勝算可就大得多了,至少比面對整個聯盟好些。

  「既是如此,在下便先去和師父與金堡主討論,看看給少林寺這封信該當如何措辭。」雖知是自己想得太遠,但興高采烈的言語,卻被此人面前老潑冷水,姬平意心下難免不喜,即便知道自己比他不得,短時問內離不開吳羽相助,情緒卻沒法轉換的那麼快,找個理由便辭了出去,「至於該當如何迫黑道聯鹽內部分裂,就看吳兄籌謀。

  待岳師弟休養好了,再來討論討論吧!」

  見廳中只剩下母親、吳羽、辛婉怡、解明嫣和自己,姬夢盈不由嘟長了嘴兒,現場留下的都是知情者,自己就不用再多做什麼掩飾了,「前輩白天辛苦籌謀,晚上可風流快活得緊哪!」

  聽姬夢盈這一說,解明嫣不由脹紅了臉,羞答答地不敢抬頭。石漸入土還不算很久,自己就被搞上了床。同邵雪芋還只是假鳳虛凰,算不得什麼,可被吳羽佔有時那種感覺,卻是徹徹底底地背叛了亡夫,偏偏吳羽雖說對自己沒用上全力,遠不若蹂躪邵雪芋時那般勇猛,令邵雪芋輾轉哀吟、欲仙欲死,可其技巧功夫比之石漸已分高下,令解明嫣不由神魂顛倒,夜裡三人同床已夠羞人,又被姬夢盈不留情面地當面揭破,教她如何受得?她纖指絞著手中絲巾,只差沒逃之夭夭。

  「哎……這……都是為娘的錯……」沒想到姬夢盈說的這般露骨,邵雪芋也不由大羞,聯想到方才姬夢盈的異樣,也不由了然這小姑娘是吃醋了呢!偏偏她可以管吳羽別去勾引小女孩,可以管女兒不要跟吳羽走太近,這醋意卻是管束不了,也只能將事情全攬到自己頭上來,「抱歉……」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跟我抱歉什麼?」沒想到母親竟這般大包大攬,姬夢盈醋意更增,若非前幾夜她發現不對,暗中偷偷跟著母親,也不會知道除了邵雪芋之外,吳羽連解明嫣這未亡人也弄上了床,還是三人同寢,說不出的冶艷旖旎!心下那酸可真不知該何形容,「娘是為瞭解……解體內的蠱,那解姨又是為了什麼?搞成……搞成那樣……偏偏辛姨又不說話,夢盈真是……」

  雖知姬夢盈對吳羽觀感不同,吳羽即使現下面貌醜陋,而其無論武功才智,要吸引個小姑娘傾心一點不難,雖說早已心知肚明,一旦見到自己女兒跺腳撒嬌,那醋意盎然卻也生機勃勃的小女兒模樣,邵雪芋心下不由微苦。

  她偷眼旁觀卻見吳羽像是全沒感覺,低頭閉目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她輕輕伸手,將女兒拉進了懷裡。姬夢盈雖是努力掙扎,但苦楚的心卻正愛著母親這般親暱,被邵雪芋用力一拉,也就順勢挨進了母親懷中,「娘……你們究竟……究竟在搞什麼?」

  「也只是……也只是稍稍鬆弛點兒罷了」,見解明嫣依然垂首嬌羞,身子縮得小小的,只希望找個地洞鑽進去,邵雪芋纖手一攬,把她也拉住了,「娘很希望有人……

  有人一起……跟為娘一模一樣……至於他……也只是稍稍放鬆而已……那蠱……終究在體內很久了,也不是那麼好打發……」

  說到這兒,雖說懷中手上的兩個女子一個抽泣、一個顫抖,卻是沒有半分逃脫的想法,但眼一旁的辛婉怡竟也微笑相對,邵雪芋心下不由微火。

  雖說自己之所以失身是這姐妹在旁加了一把手,那種滋味當真沒經歷過就無法想像,但若辛婉怡稍稍有點正常女子的妒意,別說自己,連解明嫣都不會變成這樣,自然也就少了今日的尷尬場面」偏偏辛婉怡卻只照方抓藥,給吳羽好好補身體,一絲多餘的話語都沒說,僅是眼中偶有憂悒,邵雪芋也只能以為是辛婉怡的柔弱在作祟。

  懷中的姬夢盈一時之問卻管不了這麼多,在她懷中抽動著身子,言語雖低微,在她耳邊卻若雷震,「就算這樣,也不用……娘你看,他甚至……甚至想跑到黑道聯盟那邊,說什麼探消息?根本就是吃飽了想溜,不想……不想被女兒看到…

  …哎……

  他……怎麼……怎麼這麼壞?」

  好不容易稍稍安撫了女兒,邵雪芋放開姬夢盈,只覺手上解明嫣身子仍在抖顫,憐意一湧難收,她現在才感覺到當日辛婉怡把自己弄上吳羽的床時的感受,既然已經被污,那就污染個徹徹底底吧!做出那種事來,讓自己不只是受害者,還變成了加害者,百感交集間特別的有感覺。

  只是邵雪芋也非只是沉溺性愛滋味的蕩婦,這幾日她也感覺得出來,吳羽似乎有種極端的沉問需要發洩,床第之間下手特重,即便自己染了淫蠱,解明嫣與辛婉怡都是正值狼虎之年,淫慾特別強烈,仍被吳羽弄得神魂顛倒,若非身具武功,底子結實,換了一般女子只怕早上都下不了床呢!如果不是感覺到他強烈的需求,以邵雪芋的心思,也不會將解明嫣一起拖下水。

  「吳兄……究竟是怎麼了?」雖知在場的女子都是知情人,但終究有自己的女兒在,何況現在也不是在床上,床第間親暱的稱呼,現在可萬萬出不了口,但邵雪芊心下的狐疑,卻不能等到晚上。

  「昭一吳兄的分析,黑道聯盟內裂隙已成,夏侯征與馬軒未必同心,只要我們再多加努力,該可造成黑道聯盟內部分裂,如果真能將目標限制在影劍門上,說不定還可拉攏黑道聯盟的部分成員……變成我們的盟友,照說本盟尚有生路,你……怎麼還這麼多愁思?莫不是……其中還有變量?」

  「我看不穿……」輕輕瞇起了眼睛,吳羽吐出了一口氣,雖說弄過的女人也不知有多少,但肌膚相親與心意相親是兩回事,何況小女兒家心事是男人怎麼也搞不清楚的,他可不敢太多招惹姬夢盈,偏偏卻難以厲言怒容相對,「表面上夏侯征與馬軒不合,是否他們故佈疑陣,我卻是說不准……畢竟馬軒在黑道聯盟是外來人,根基都在夏侯征的支持上,要翻臉照理不應這麼快……」

  「那……難道說馬軒是在釣魚?」聽吳羽這一說,邵雪芋不由恐懼,眾人之中她認識馬軒最多,以往卻也只知此人深沉難測,不知其籌謀之遠,若連這也是他設下的陷阱,要對付的除了威天盟外豈有其它?

  岳敏宸好不容易在黑道聯盟中佈了根釘子,能夠得知黑道聯盟中巨頭會議上的情況,想必這探子身份也不低,若真被馬軒逮了出來……那種情形她可真連想都不敢想,「丘山少俠布下的人若被逮到必死無疑,何況此人一旦暴露,我們就無法再探消息,這……可怎麼辦才好?」

  「關於此點,夫人暫可放心」,搖了搖頭,知道自己所說的話雖似安慰,對邵雪芋的打擊卻比她的想像更重,但事已至此,他卻不能不說,「對本盟而言,馬軒乃生死大敵;但對馬軒而言,挾黑道聯盟以自重的他,眼下根本沒有威天盟的存在,要對付本盟,其實無須他如此布計。若馬軒真要釣魚,釣的也不是本盟的探子,而是黑道聯盟內其它的反對勢力,只不知是誰……」

  「是……是嗎?」聽吳羽這麼說,雖喜本盟布下的探子不用擔心被殺,更不用擔心沒有情報來源,但邵雪芋心下卻不由難受。身為棲蘭山莊要人,又是名聞江湖的俠女,受友推崇、受敵所恨都已經習慣了,即便先前被馬軒或石漸算計,她也一直都在敵人籌謀的中心,現在卻變得無足輕重,敵人甚至不需要多加防備自己,什麼時候自己變成這般不用多加擔心的微弱勢力了?那種郁閟讓她甚至不由有種想拉吳羽上床,痛痛快快發洩一番的衝動,似要這般疲累才能稍有緩解。

  「那……你怎麼不跟平意說?他對黑道聯盟的分裂可是寄予厚望,若知道這不過是鏡花水月,那豈不是……」給他這麼一點醒,雖說心下仍有難堪,但對兒子的憂心卻更為強烈,邵雪芋忙不迭問出口來,心想著自己也該給兒子提個醒,吳羽這人有話只說半句,可信卻不能盡信。

  「現在不能說。」吳羽煩躁地搖了搖頭。

  說來有個年輕的盟主真累,年輕人雖是朝氣蓬勃,充滿衝勁,不像有點年紀的人那般瞻前顧後,但也有不夠穩定沉著的缺點,做事往往只憑一股作氣。處順境時確實精力十足,但一旦落入逆境,要振作起來卻不容易。

  姬平意雖說是君山派與棲蘭山莊重點培養的未來領袖,向來風格沉穩,但說起經驗仍是缺乏,若讓他知道對方的混亂有可能只是馬軒演的一齣戲,姬平意未必經得起打擊。「這種可能若是傳了出去,士氣一墮難振……」

  「嗯,雪芋知道,這事……確須保密。」吳羽雖未明說,邵雪芋卻是嬌軀一震,旁邊的姬夢盈和辛婉怡還沒聽出什麼,還羞答答地好想逃掉的解明嫣卻也不由一驚,知道此事的嚴重性。

  黑道聯盟雖還未壓境,但威天盟中人盡皆知這場大戰早晚會發生,位子較低的人可以把所有事都推給上位,只顧著準備一戰,可像姬平意、金賢宇又或夫明軒等人,心中的壓力卻是不輕,否則以姬平意向來的冷靜,豈會因吳羽對黑道聯鹽的形勢分析便如此失態?

  若將吳羽所想讓他們知道,即便千叮萬囑不能洩密,但姬平意終究年輕,要裝做行若無事卻是困難,一旦給有心人傳揚出去,被嚴酷形勢逼落的士氣要再鼓起可就難了,怪不得吳羽如此躊躇不決。

  「依你看,是陷阱的機會有多高?」被吳羽的話說得心下一驚,偏又知道吳羽是威天盟智囊,一旦他猜錯了,本盟的未來可就灰暗一片,邵雪芋萬萬不敢賭他出錯,只能希望這不過是吳羽想得太多,「小心算計固然是好,但也不能因此就縛手縛腳、杞人憂天到什麼都不敢做吧!」

  「我覺得是一半一半,說不定兩者都有」,嘴上浮起了一絲笑意,看得邵雪芊心下愈火:都什麼時候了,你竟然還笑得出來?耳朵卻不敢漏掉他任何一個字,「若是如此,可精彩了……」

  「還能說得出精彩二字,看來形勢還未到太不樂觀的地步」,櫻唇微嘟,卻已不似方纔那般嬌縱,姬夢盈也知現在不是耍脾氣的時候,畢竟她從出生以來,還真的很少看到母親如此皺眉苦思,偏又不得其法的模樣,嘴上發難,言語閰卻透著一絲慰撫,「若有一半的機會是黑道聯盟內部分裂,其實也算不錯了,至少……總比面對黑道聯盟的全部勢力要好上太多,你說是不是?」

  「這點倒不用擔心,黑道聯盟的分裂是確定了的。」帶著笑搖了搖頭,吳羽嘴上說著話,心卻已不知跑到了哪兒去,像是自說自話一般,「身為聯賬之主,威望何等重要?除非馬軒真的對此無知,否則萬萬不會拿威望來賭。問題只在於夏侯征的動向,他是真的與馬軒同心演這齣戲呢?還是真的已成陌路?若是前者,我們就不能妄動,免得被馬軒一鍋端了;而若是後者,只要善加用事,說不定可以用最少的犧牲解決眼前強敵,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怎麼確定這個狀況了……」

  「停!停停停!」聽吳羽愈說愈怪,愈說愈讓人聽不懂,原本自知對這等大事全無瞭解的姬夢盈還想之後再問母親,但看邵雪芋一臉茫然,連聽都沒在聽的辛婉怡和解明嫣表情也相同,心想回頭問也是白問,想必母親也不知道,還不如現在問清楚。

  雖知這樣打斷他的話甚為無禮,但一來自己是小女兒家,酸意又正濃,以吳羽向來對自己的態度,總不會怪自己的,二來吳羽一副陷入了想像之中的模樣,若自己不打斷他,也不知他要自言自語到什麼時候,姬夢盈趕忙插了口,「你說黑道聯開分裂確定,又說不知道夏侯征是否和馬軒合謀設陷,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怎麼完全聽不懂,前輩,你也說清楚嘛!」

  這般小女兒的嬌瞋最是令人心暖,雖說早答應了邵雪芋不動她女兒,但見姬夢盈對自己撒嬌,吳羽仍不由一笑,這才發現望向自己的邵雪芋一臉茫然,至於辛婉怡和解明嫣對這些陰謀詭算全無瞭解,怎麼想也不會希望她們聽懂自己的話。

  吳羽微微一笑,雙手向下輕壓,等眾人穩定下來,這才閞了口,「首先是黑道聯盟內部的問題,我幾可確定其內已經分裂,唯一不知的是分成了幾塊、不知道分散開來的勢力是怎麼分佈的,因此才不敢妄下斷語制定計劃。」

  「怎麼說?」聽吳羽所言,似可確定黑道聯盟難以全力來襲,姬夢盈心下一喜,但對他的言語仍是不懂。

  若馬軒和夏侯征真的分裂,自然代表黑道聯盟難以團結;但若馬軒只是和夏侯征聯合起來演戲,那又如何能夠確定黑道聯盟的分裂?她唯一只知道,這些東西還真是複雜!

  「首先,污衣幫輕犯翔風堡之事,本身就透著古怪,這一仗無論是勝是負,對馬軒都全無好處。若是污衣幫勝了,不過是葉謙自己出了氣,到頭來得面對少林寺的卻是馬軒的黑道聯盟,怎麼看都像是在給馬軒找麻煩,甚至可說污衣幫之所以出擊,與翔風堡的梁子不過借口而已。

  「若這是馬軒為了測試少林寺對他這新任盟主的反應,但事後的處理方式看似決斷迅捷,卻是拿他的盟主威望當賭注,表面看起來乾淨漂亮,卻可以很明顯的確認馬軒事先對此毫無準備,絕非是他本就打算面對的情形……」

  「可是……若真是馬軒不知威望的重要性,該怎麼辦?」打斷了吳羽的話,倒不是邵雪芋對吳羽的分析有所疑問,而是眾人之中除了她之外,旁人甚至連馬軒的面都沒見過,更不用說是對此人的瞭解。

  這等情況下,唯一認識馬軒的她,自然不能不將自己所知全盤托出,否則若任令吳羽誤判情勢,問題可就大了。「畢竟他先前在影劍門裡,雖只負責全部人員訓練,但終究一直是四弟的副手,就算石漸用事時,他也算不得主子,不知身為盟主之要,也是很正常的事……」

  「這……或許也有可能吧!」聽邵雪芋這麼說,吳羽難得一窒,仔細想了想後又搖了搖頭,「但就連盟主這般年輕,當上豐主之後也很快就瞭解威望的重要性,何況馬軒這般老練之人?就算他真的新做一方之主,對威望的重要性或多或少也該瞭解一些……據我所想,馬軒多半也知道威望丟不得,但他要面對的挑戰卻逼得他不得不賭上自身的威望……看來這潭水還真是很深呢!」

  「你的意思是說,黑道聯盟內另外還有馬軒忌憚的勢力,迫得他不得不行險一搏,跟夏侯征定計演出這齣戲來」,聽吳羽這一分析,邵雪芋不由悚然。雖說馬軒不像姬平意是自幼被定下的繼承人,可一旦上了位,心思也會漸漸變化,這道理她還是知道的。

  身為黑道聯盟盟主,不可能全然不知如此重要的事,能迫他如此,黑道聯盟中的挑戰者顯然相當高明,「可……究竟是誰呢?晏駕幽的雲天七宗勢力太弱,霓裳子只是……只是一介女流,其它……又有誰能令馬軒這般忌憚?」

  雖說自己也是女子,說霓裳子不過一介女流之時難免有些囁嚅,但邵雪芋還是把話說出了口。現在可不是論江湖中女子地位的時候,等到解決了面對的難題,自己才有時間好好教曉吳羽什麼是「一介女流」的實力,免得這輕而易舉就弄俠女上手的淫賊,就此將江湖俠女全看輕了。

  被吳羽的話語引出了疑惑,本還想著就黑道聯盟的著名人物好生分析一番,但聽邵雪芋這一分析,姬夢盈也不由傻眼。

  黑道聯盟中一些只是附從驥尾的小小勢力不算,十二連環塢中曹焉已死,夏侯征實力不足,何況他又與馬軒合作,該當第一個剔除;一戒僧和商月玄已死,玄袈教和污衣幫已算是馬軒的附屬勢力,也可不論;雲天七宗實力較弱,錦裳門皆是女子,更難成事,怎麼想馬軒忌憚的勢力都不該在其中,難不成……錦裳門或雲天七宗還有自己未知的實力不成?

  「黑道聯盟抗瀣一氣久矣,早在馬軒入主之前,彼此間該已知根知底。馬軒入主黑道聯盟未久,這麼短的時間內不可能發展出多強的實力,即便錦裳門或雲天七宗隱有實力,該當還是比不上十二連環塢和影劍門的合力,馬軒怎可能有所忌憚?莫不是……呃,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本來還不想說的這般輕巧,但若說吳羽多想,也未免太過傷人,姬夢盈忍住差點就脫口而出的話,只憋得小臉通紅,差點沒嗆著自己。

  被邵雪芋輕撫粉背,好不容易才恢復呼吸,見姬夢盈恢復正常,吳羽微微皺眉,「接下來的事說不定太過複雜,未必適合正道中人思索。小姑娘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等到我們討論出個所以然來,再解釋給你聽,整理之後理路清楚,說起來也清晰一點,總好過摸索中的千頭萬緒……」

  「不用,我要留下來聽。」聽吳羽這麼說,原已稍稍平靜的姬夢盈險些又氣得咳出來。吳羽說的雖平淡,卻分明是把自己當成了小孩子看!雖然在場眾人裡除了自己之外,最年輕的也已三十多,怎麼看自己這小孩子的身份都逃不過去,但對年輕人而言,最生氣的莫過於因著自己年幼而被當成什麼都不懂,「慢慢聽,夢盈總會聽懂的,你……你慢慢說,夢盈自會摸索瞭解。」

  「喔……」求救地望著邵雪芋,卻見她雙手一攤,也拿賭氣的女兒沒法,吳羽不由苦笑。

  說來威天盟正面對強敵,多一個助力是一個,吳羽倒不是拿姬夢盈當不懂事的小孩子看,但現在眾人討論的是黑道聯盟的內幕,這等爭權奪利之事說有多黑暗就有多黑暗,無論黑白正邪門派皆然,老實說他還真不想讓這小姑娘如此早接觸這等醜惡的現實。

  吳羽雖然還沒有兒女,但姬夢盈跟他年歲差得太遠,這小姑娘又天真可愛,不知怎麼著他就把她當成了小女兒在養,偏偏現在誰都拿她沒法,生怕一惹氣了她會說出什麼不宜人聽的話來,只能聽之任之。

  「論起黑道聯盟現存檯面上的勢力,馬軒確實無須有所忌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夏侯征,畢竟做了十二連環塢副塢主這麼多年,若說他沒有發展一點自己的實力,任誰都無法相信。馬軒之所以和他演這齣戲,若非為了誘隱藏的敵人現身,就是存心把他樹立成對立勢力,好趁著不滿勢力都集中到夏侯征麾下之時,再一網打盡。以馬軒的深沉能忍,這等耐性和計謀他還耍得起……」

  「可……要是夏侯征根本不起反心,那馬軒豈不是弄巧成拙?」聽吳羽這般分析,姬夢盈不由皺起了眉頭。這等樹立個敵人,趁著敵方勢力增強,不滿勢力紛紛現身之後再一網打盡的手法,身為武林世家之女,姬夢盈也不是不知,但若夏侯征不起反心,這等手段豈不變成了白費工夫?

  這種疑問其實是她從以前聽說這等手法之後,一直縈然於心的疑惑,只是先前她心思不在此,便有疑問也懶得開口,直到現在才終於開口問出來,也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有在聽他說話。

  「他……會起反心的。」嘴角微微苦笑,只是其中的複雜性卻不是短時間內能跟姬夢盈這等小女孩說清楚的。即便知道若不說明,姬夢盈難免會認為自己把她當成小孩子,賣著關子巧言哄著卻不明言,吳羽卻也無話可說,這可不光只是位置決定腦袋之類的話便可說明。

  夏侯征不是個身處江湖的獨行俠,而是十二連環塢之主,領導的勢力在黑道聯盟中數一數二不說,便是放在江湖上頭也是一方之主,聲勢之顯赫絕不輸君山派或威天盟太多;但有利也有弊,身為十二連環塢之主,他所考慮的不能只有個人自身,就算跟黑道聯盟的利益相較,他仍必須將門內的利益擺在最優先。曹焉在世的同時還兼任黑道聯盟之主,這分歧還不明顯,但現在馬軒入主了,此等分歧必然產生,這也才是他之所以進言要姬平意純以影劍門做對手的真意。

  但其中的複雜性卻非姬夢盈這等小姑娘所能理解,其實在威天盟之中,此等問題也不是不存在,棲蘭山莊、明石山莊、怡心園等勢力或滅或勢微,君山派雖強,夫明軒卻已傳位予姬平意,有他做這共主,還沒什麼問題;但遠雄堡那邊卻頗有些格格不入,這並不單純是掌權者是否以大局為重的問題。

  身為堡主權力與責任一般重大,金賢宇與姬平意的磨擦並不光只是遠雄堡向來就妄自尊大的原因,利益擺不平才是真正的大麻煩,只是金賢宇還鎮壓得住,不太明顯而已。

  正因如此,吳羽當年行走江湖之時才刻意單獨行動,便是為了減少這等人際關係的麻煩。然而人在江湖難免與敵人動手的負傷,是人便有三災六病,獨行江湖雖是自由,卻得賭注自己不要出什麼問題,否則一旦傷病體弱、無人照拂之時,被敵人纏上了,那才真的是有力無地方出,遠遠不像有門派幫會為後盾者,出手時不須顧慮這等事情來得方便輕鬆。

  也因此,對吳羽而言,當聽說馬軒為掌權暗算一戒僧和商月玄,扶了四玄和葉謙上位之時,便知這兩人遲早要和馬軒分道揚鑣。身為一幫一派之主,得在聯盟利益與本門利益間做平衡,若不能照拂自己人的利益,底下的反撲早晚會上來,只看他能不能在短時閰內先穩住陣腳,拖延這等反撲,形勢之逼人便是如此;只是葉謙在污衣幫中的地位,遠不若四玄在玄袈教中來得穩當,照說短時間內最不能與馬軒反目的就是他,如今卻是葉謙第一個出問題,吳羽才會格外注目。

  「就好像當日全極中死後,接掌其位的樸鍾瑞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回到遠雄堡穩固自己的勢力,而不是留在怡心園為石漸搖旗吶喊。先前他是石漸伏在遠雄堡中的內應,自然必須依石漸的指示行動;可一旦上了位,他就必須先為自己打算,這是人之常情,換誰都是難免的。」

  「原來如此,怪不得……」聽吳羽拿當日樸鍾瑞的行動做引證,邵雪芋不由一驚,雖說事後仔細推想,她也猜得出樸鍾瑞便是石漸隱伏在遠雄堡中,用以在害死全極中後控制全局的工具,但全極中死後,樸鍾瑞的所作所為卻與石漸有漸行漸遠之勢,她本來還猜不出個所以然來,只以為權欲逼人,樸鍾瑞一日一有機會控制遠雄堡,便不想被石漸挾制。現下被吳羽這一點醒,做過一莊之主的邵雪芊,自然一下切入重點,當日的種種疑惑,現今也有了解答。

  「但是……一旦夏侯征反了,馬軒可未必能夠輕易拾奪下來」,雖還弄不清楚吳羽為何如此堅定的認為夏侯征必反,但想到夏侯征在黑道聯盟中的地位,姬夢盈不由疑惑,「夏侯征可是十二連環塢的元老,實力不弱;馬軒手上只有個影劍門,實力雖是精銳,論人數卻比不得黑道聯盟中的各個幫會,真要衝突起來,勝負怕還未定,以馬軒之智,怎會做出如此怪異的決定?」

  「他也沒有辦法,要拱個人出來當他的對手,一次解決隱伏的問題,這人在黑道聯盟中的地位可不能小了。四玄和葉謙受他之力上位,號召力不夠,霓裳子身為女子,雲天七宗的晏駕幽實力不足,除了夏侯征外,馬軒還真找不到人來當對手」,吳羽雙手一攤,嘴上微微笑了笑。身為敵人而言,愈讓馬軒傷腦筋,他愈是聞心,這可不能光說是幸災樂禍,「若商月玄或一戒僧未死,一個才智過人,一個孤高自傲,但地位實力都不下人,當當對手還好,可惜他已經動手了……」

  「可……可是……」想到其中的複雜,別說姬夢盈為之頭痛,就連曾經獨當一面的邵雪芋,想想也覺得腦子絞到了一處。這等陰謀算計,她雖也知其然,卻難以深入瞭解。

  見連母親都這等表情,姬夢盈暗地裡吐了吐舌頭,這等事真是麻煩,即便她極想在這方面有所進步,一時間卻也只能先將這些複雜的狀況驅出腦子,專注在解決問題上頭,「那……不若我們先行出手,打亂馬軒的佈置如何?外有我們的攻勢,內有夏侯征的挑戰,內外交煎之下,必有可趁之機,我們正好……」

  「不行!」不約而同,吳羽和邵雪芋一起叫出聲來,聽得姬夢盈不由心下微火,你們還真是默契十足,連叫都叫的這般合拍是怎樣?偏偏聽了吳羽的解釋,就連她也不得不承認是自己失慮了,「本來這麼做很好,但現在我們向少林求援,讓少林寺介入此事,一旦讓少林寺知道我們暗中對黑道聯盟動手,到時候兩方必然敵對,同時惹上黑道聯盟與少林寺這等事萬萬不能發生!」

  「是是是,我知道了……」嘟長了嘴兒,姬夢盈一扭頭,一臉不高興的模樣,身旁的辛婉怡忙不迭地安撫著她。也幸好姬夢盈自知出了餿主意,雖說心下仍難免有火,但既有人安撫,有了下台階,這氣也不過是作作樣子罷了,既沒衝出去也沒大罵大叫,只坐在一邊生閟氣。

  「可是……」不管女兒賭氣,邵雪芊柳眉緊皺,「馬軒將夏侯征樹立為敵對勢力,那隱藏的勢力也未必會歸到夏侯征麾下,馬軒這一賭……未免太險了,與他向來沉穩的風格不合……」

  「對馬軒而言,與其敵暗我明,面對威天盟時得戒備隱在身後的危機,還不如早些將內憂引出來」,吳羽微微一笑,這些事情雖說複雜,但說出來有人參詳,心情也好得多,「而且鶴蚌相爭、漁翁得利,馬軒希望的是坐山觀虎鬥,等到夏侯征與那隱藏勢力鬥出了個結果,再來收拾殘局。在這隱藏的危機徹底解決之前,黑道聯盟絕不會向威天盟動手,即便會出兵相攻,也不會動用主力,最多是派幾個人小打小鬧一番,再加上有少林寺的大師壓陣,威天盟可保無虞……」

  「那……他就那麼確定,夏侯征不會是那個隱藏勢力?」雖說見母親與吳羽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心下有些不舒服,但姬夢盈也知道此番討論關乎自家生死,雖是賭氣仍然加入討論,「如果夏侯征就是那隱藏的人,正好由暗轉明,擺明車馬跟馬軒分個高下,馬軒豈不弄巧成拙?」

  「不會是夏侯征。」吳羽搖了搖頭,他雖不想讓姬夢盈參與這般陰謀詭計的討論,不希望這等紅塵俗務污染了小姑娘的天真,但現在這小姑娘都主動參與進來了,也不好轟她出去,連邵雪芋都不阻止,他更無話可說,只能希望讓姬夢盈在思考中成長的同時,少受些污染吧!

  「若夏侯征真有此實力,先前就不用拉馬軒入伙導致今日的結果。內部的敵人引出來雖說少了內亂之憂,卻同時減弱了己方實力,夏侯征便不甚傑出,也是一方之雄,斷不會如此考慮不周。」

  「那……你想,那隱藏者究竟會是誰?」仍是嘟長了嘴兒,姬夢盈眼兒直轉,心裡不住將黑道聯盟一些可能的人物刪除,「商月玄和︹戒僧死了,葉謙和四玄未成氣候,晏駕幽和霓裳子實力較弱,夏侯征又不可能,其它一些小門派更不足論,究竟會是誰有這等實力,令馬軒也不由忌憚至此?總不可能……總不可能是曹焉沒死吧?」

  不想相信自己的結論,姬夢盈猛地搖了搖頭。

  「那不可能,君山派一戰,曹焉早已……早已在盟主手下死得透了,連夫大俠都來驗過屍,萬萬不會有假」,吳羽搖著頭,嘴角卻不由浮起一絲笑意,「這人雖隱伏在暗,行事卻太過急切,若是待馬軒與本盟的戰事緊鑼密鼓,一觸即發之時,再讓葉謙去碰翔風堡,迫得馬軒陣腳大亂,別說解決馬軒,就算要將黑道聯盟收入囊中也不困難;但形勢令得他不得不急,畢竟馬軒手段也不太弱,如果讓馬軒穩定了黑道聯盟的盟主之權,旁人要再撼動可就難上加難了……」

  「說來說去,那人究竟是誰?」聽吳羽還在賣關子,姬夢盈不由急了,心想吳羽不但評此人急切,甚至連這人為何急切的原因都猜了出來,活像那人的定計籌謀都在他腦內,偏生不肯說出此人身份,吊著自己胃口,想不氣都難,「我說前輩,你就說出來吧!真要急死夢盈嗎?」

  「不是我不肯說,而是我雖有猜測,短時問內卻難尋得確證,光靠猜測可不能就此定計,萬一有錯,以威天盟和黑道聯盟的實力對比,一步錯便是萬劫不復,本盟的底子可不如黑道聯賬雄厚啊!」

  吳羽不由苦笑,雖說崖下十餘年潛藏,當年的雄心早已磨滅,更練就了無人可比的耐心和沉著,但拚命一搏的勇氣卻也一同消耗殆盡,換了當年的自己也不致如此瞻前顧後。

  「怎麼這樣?」聽他說來說去竟沒個結論,姬夢盈雖知吳羽所言有理,年輕的心卻不由焦急,「想來想去,什麼都想到了,卻沒做出個結論,前輩啊前輩,你這樣……教夢盈怎麼聽得懂?」

  「這……也沒有辦法。我只能基於所得的情報,分析所有可能的情況,計算出敵人陣營中可能的隙縫,看看有沒有趁虛而入的機會,所有的可能性都必須想到;至於決定該如何選擇、該如何行動,就看盟主的決定了,我總不能喧賓奪主,把盟主的權責都給搶過來。

  「小姑娘放心,現下我們還有時間,不若我們先合計合計,看看能不能找到辦法,在黑道聯開裡再探探消息,這方面……恐怕就要勞夫人相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