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春色 第三章 艷女發威

  只有十個字:「相思如滿月,夜夜減清輝。」

  看到這兩句,成剛心裡感到溫暖。這是一個美女的動情之言,代表了她內心世界的呼聲。有這樣的情人,自己還有什麼遺憾呢?自己才走了這麼一會兒,她就這樣說,可見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我該給她回點什麼呢?應該回個精彩些的,能代表我的心意的。

  想來想去,最後發了兩句古詩:「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他覺得這兩句足以代表自己的感情。古人多麼了不起,能把感情寫得這麼有深度、有力度,太感人了。這樣的句子,自己絕對想不出來。不然,人家怎麼是大詩人呢?

  他放好手機,小王正轉頭看他,眨著美目含笑說:「太子,什麼事這麼高興?看你臉上的幸福勁讓我都嫉妒了。是不是妻子發短信了?」

  接著又很禮貌地說,「如果不方便的話,就不用說了,我不想打聽你的秘密。」

  成剛見她笑得溫柔甜美,又充滿了青春氣息,絕對比一朵盛開的月季花好看,心裡一蕩,也瞇著眼說:「這不算什麼大不了的秘密,可以告訴你,這是我老婆發的。對了,以後可不要叫我『太子』,多彆扭,好像我真等著繼承皇位似的。」

  小王很認真地問:「那我以後叫你什麼呢?」

  成剛說道:「得了,你就叫我成剛吧。這樣比較直接也比較痛快。」

  小王點頭,說道:「好,成剛。」

  成剛哎了一聲,兩人相視而笑。在笑容中,他們覺得彼此的距離更近,不像初相識,而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他們都覺得在對方面前可以不必拘束,可以暢所欲言,不必戴著面具見人。

  成剛就問:「小王,你的男朋友在放假的這段期間,一定對你關懷倍之吧?什麼電話、短信每天都不間斷吧?」

  他很想知道這個美女的私生活是什麼樣子。

  小王搖搖頭說:「他每天就只知道幹活掙錢,還貸款,別的事都不知道。」

  成剛問道:「還什麼貸款呢?」

  小王回答道:「他貸款買了一間公寓,這公寓跟一座山似的壓在他的身上,幾乎讓他喘不過氣,我看著都心疼。我想幫他分擔、幫他還錢,但他說什麼也不肯。」

  成剛思了一聲,說道:「他是心疼你,只是不知道他這公寓是什麼情況?」

  小王笑容減少了,歎息著說:「我們倆的薪水也不算低,可是想結婚就得有房子。我們本想租個房子結婚,可是我沒同意。租人家的房子,我老是覺得沒有安全感。人家心情好還行,要是心情壞的話,說趕你走你就得走,居無定所跟個流浪漢差不多。我還是想要有自己的房子。」

  成剛感慨道:「在城市買房子挺不容易。若是普通人,一間房子就夠扒層皮了。」

  小王皺起眉頭,說道:「就是。儘管千難萬難,我還是想擁有自己的房子。既然一次掏不出那麼多錢來買房,只好貸款買了。但買完之後我就後悔了,這簡直像慢性毒藥慢慢地折磨人。可是在城市裡住,作為普通人,只有選擇買房子這條路。我們買的算便宜了,五千一平米,七十平方,定價三十五萬塊。訂金交了十萬,剩下的二十年內還清。」

  成剛點點頭,說道:「一十年還二十五萬,一年還一萬多塊,一個月還一千多塊就行。不過,既然是貸款,利息還是挺高的,連本帶利加一起,這樓可不便宜。」

  小王語氣沉重地說:「是啊,我男朋友的壓力可大了。我想跟他一起分擔,他不肯,他非得把所有的重擔都往自己身上扛。他說,這種事不能讓女朋友背,一個男人得有責任感。」

  成剛稱讚道:「他倒是一個很有感情、很有責任的人。你的命不錯。」

  小王說道:「他的人品不錯,只是太老實了,有時候還缺乏主見。他的學歷挺高,能力也不差,只是在選工作方面,眼光總是不好,不然他每個月的收入可以更高。唉,他要是有你這樣好命就好了。」

  她望著成剛,露出艷羨之色,像是望著天王巨星一樣。

  成剛擺了擺手,說道:「你的意思是指我父親財大勢大,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了?」

  小工的美目睜得大大地說道:「難道不是嗎?如果你父親不伸手,你現在住哪裡呢?」

  成剛哈哈一笑,說道:「小王,你弄錯了。我現在的房子不是我父親買的,他沒有掏一分錢,這房子完全是我靠自己的本事掙來的。你看我像寄生蟲嗎?」

  小王喔了一聲,說道:「你這麼厲害?我還以為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父親給你的。他那麼有錢,怎麼會不管你呢?」

  成剛表示:「他沒有不管我,是我自己不想讓他給我什麼,我想自己動手創造自己的財富。我大學畢業之後,基本上就沒向父親拿錢了。我努力賺錢,用了幾年的時間買到了自己的房子。」

  小王噢了一聲稱讚道:「你真厲害,我一直以為你的一切都是你父親提供的。你是生在富貴之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是天生的少爺命。原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成剛很嚴肅地說:「我從小獨立性就很強,我父親在我小時候,就常跟我說:『一個男人要靠自己,不能靠別人,父母也不能陪你一輩子。你得靠自己的力量創造美好的未來。』我就是按照他的話做。在事業方面,我很佩服我的父親。我想,雖說我不如他那麼優秀,我也要做出點成績給他看,讓他知道我不是寄生蟲。」

  小王說道:「你什麼都靠自己,不用他操心,他一定很安慰。」

  成剛思了一聲說道:「他跟我說,我身上有他的影子。可我知道,我在事業方面比起他來差遠了。我注定要當好一個普通人。」

  小王說:「可是你以後還是要繼承你父親的事業。那事業是他的,他百年之後當然給你了。」

  成剛笑了笑說道:「那可不好說,他也不只我一個兒子,還有老婆呢。」

  想到繼母,眼前便出現了她誘人的身影,同時也不禁回憶起往事,使他大有不安之感。那種事還是忘掉才好,忘掉了,才能活得快樂。

  小王輕輕一笑,說道:「你不用掩飾了。公司上下都傳遍了,你就是下任的老闆。公司裡的同事們都想認識你,跟你拉拉關係呢。」

  成剛笑道:「認識我有什麼用?一個人有沒有發展,得看他自己的本事和表現。一個人要是不爭氣,即使是親兄弟也幫不了他。」

  小王說道:「有道理,跟我想得一樣。」

  成剛問道:「小王,我父親最近身體怎麼樣?」

  小王放低聲音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可別跟別人說。你父親的身體狀況,你江叔是嚴格保密著。」

  成剛臉上露出斯文地笑,說道:「我是他兒子,打聽一下,總可以吧。」

  小王奇怪地問:「你為什麼不自己問他呢?」

  成剛回答道:「我怎麼沒問?只是我父親這個人很要面子。他只要能說話、能走路,他就會說很好。因此,對他的身體狀態,我瞭解得不夠,所以這才問你。」

  小王小聲說:「他的情況時好時壞,醫院隔個五、六天就得去一次。我問過你江叔,為什麼不讓你父親休息休息?江叔說,不該問的事就不要問。」

  成剛聽了之後,心情變得十分沉重。他心想:父親這病真不好說,要是他突然發病得厲害,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作為一個兒子,我應該怎麼幫他呢?我是不是應該回到他的身邊,為他分憂解難呢?唉,我也是一個不孝的兒子,只想著自己的快樂,沒有對他盡心盡力。可是他從來不想在別人面前露出軟弱和孤獨的模樣,他總是要在別人面前樹立一個強者的形象。既然他是強者,我想插手也不行。

  這時候,小王望著成剛露出曖昧的笑容。成剛見了奇怪,說道:「怎麼了?小王,我有什麼不對勁嗎?」

  小王咧嘴一笑,露出白牙,說道:「沒有沒有,只是想到一個關於你的傳聞。」

  成剛問道:「什麼傳聞呢?」

  在她笑容的光彩中,他覺得心裡暖洋洋的,像是心泡在泉水中一樣好受。

  小王眨了眨眼,又轉了轉眼珠,看著成剛說:「我說了你可別生氣。」

  成剛說道:「你說吧,什麼大不了的會讓我生氣呢?」

  小王將聲音放到最低,但成剛勉強能聽清楚:「有同事說,你在大學的時候就很風流,特別喜歡女生,還跟女生發生過親密關係呢。」

  說著,小王紅了臉,將頭也垂下了。

  成剛聽了直笑,灑脫地說:「我是一個正常男人,正常男人就得做該做的事。」

  小王抬起來,迎上他熱情的目光,不知怎麼又害羞了,再度低下頭來。這時,她的芳心跳得厲害,似乎要跳出胸腔。

  有了這麼一位美女相伴,旅途不但不寂寞,還很愉快和舒服。那麼久的旅途,彷彿一轉眼就到了。成剛真希望路程能再長一些,相處的時間能再久一些。

  車下了高速公路,進入市區,速度便放慢了。客車陷在車流之中,周圍是一望無邊的樓群。連上面的天空都變得狹小,人則成為了井底之蛙。

  車一停下,旅客們魚貫而出,成剛與小王也各自拎著行李下了客車。下車後,他們都深吸幾口氣。車裡的空氣畢竟太悶了,現在腳踩在地面上,望著高高的天空,覺得自由可真好。

  成剛望向小王,說道:「小王,你往哪去啊?」

  小王將包背好,說道:「我往住處去。你呢?」

  成剛回答道:「自然是回家了。我家離這不算遠,到我家坐坐怎麼樣?」

  小王說道:「謝謝了。我回去還有事,改天吧。改天一定去打擾。」

  她的俏臉上帶著矜持與羞澀,顯得非常動人。

  成剛笑道:「好好,改天你可得來啊。」

  小王說:「只要你不嫌煩就行。」

  成剛真誠地說:「我舉雙手歡迎你。來之前,先打個電話給我吧。」

  小王爽快答應,說道:「行,你的電話幾號?」

  於是成剛便說給他聽。小王就打了試試,成剛的電話響起來,拿出來一看,看到了小王的號碼,暗暗記在心裡。之後,成剛問明了小王的詳細住處,幫她攔了一輛計程車,請小王坐進去,並將車費給付了。

  小王不答應,說道:「成剛,你太客氣了。我有錢,我不需要你付錢。」

  成剛很灑脫地笑著,說道:「你不是拿我當朋友嗎?跟朋友還客氣什麼。走吧,有空咱們電話聯繫。」

  見他這麼說,小王也不再客套。小王向成剛揮揮手,計程車便開走了,小王隨著車消失在前方的車流裡。成剛回想跟她這次的交談,覺得小王挺有味道,有文靜的一面,也有活潑的一面,更重要的是很耐看,挺討人喜歡。以後自己要是當了公司老闆,一定要特別照顧她。她不是沒有房子嗎?這我就可以幫助她。至於,她會怎麼回報自己,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不過,自己怎麼會想得這麼遠呢?自己還沒有當上老闆呢。再說了,當上老闆也應該多想想事業上的計劃和藍圖,而不是專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當老闆,得干老闆該幹的事。

  他轉過身,走向公車站牌。一會兒,自己要等的車來了,他便上去了。現在這公車都無人售票,管事的只有一個司機,另外,還有監控器監視著投錢口。上車之後,司機也會盯著你。在他嚴峻的目光下,人們一一將一塊錢塞進去,等大家都落座之後,成剛運氣不錯,也撈到一個位置坐下。望望窗外的風景,窗外都是他所熟悉的地方,店舖招牌的顏色,即使眼睛不看,他也知道是什麼。他的鄰座是一個老太大,有六十幾歲了。

  沒過幾分鐘,車吱嘎一停,到了下一個站點。前後門一開,有下車的,也有上車的。那老太太顫顫巍巍地走了,成剛身子一挪,便挪到了裡面座位上。這樣,看窗外的景物更為方便。他望著窗外的報紙攤,回想著與之有關的往事。

  這時,他感覺身旁多了一個人,與此同時,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鑽進鼻子。不用看,這是一個年輕女性。由於好奇,成剛轉回頭,便看到了這個人。

  這是一個學生模樣的姑娘,看年紀,也就二十多一點。長長的睫毛、高聳的鼻子,白裡透紅的俏臉上佈滿陰雲,薄薄的紅唇緊閉,嘴角還生了一個小小的美人痣。她穿了一套深藍的牛仔服,雖是坐著,成剛也能看出她的身材非常標準。

  因為她長得不錯,成剛便多看了她幾眼。她有所警覺,轉臉看成剛,本想發作,見他不像壞人,又將頭轉回去。當兩人一對視的剎那,成剛覺得她的目光好犀利,簡直像刀子一樣。這個姑娘給人的感覺很有個性。

  成剛不禁拿她跟蘭月比較。蘭月以前也是憂鬱、清冷的,不過現在她的痛苦過去了,憂鬱不見了,只剩下清冷。這種清冷雖說看來不親切,但是並不讓人生畏。而這個姑娘的氣質,卻是讓人想後退。

  成剛真想問問她有什麼心事,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把她變得如此滄桑沉重。這時,他對她起了一種同情之心,很想伸出援助之手,讓她恢復她這個年紀應有的輕鬆和活潑。

  但這種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沒有實行的可能。他連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要是冒然詢問心事,只怕達不到目的不說,還得被人家臭罵一頓,以為他存心不良。怎麼辦呢?還是打消這個荒唐的念頭吧。

  他時不時地看那個姑娘一眼,每看一眼,都覺得她很可憐,她看起來很需要別人的溫暖。哪知道,過沒一會兒,那姑娘轉頭瞪著成剛,雖不說什麼,那眼光中也充滿了敵意。成剛還覺得奇怪呢,她為什麼要瞪我?把眼睛瞪得跟燈泡似的,我沒有得罪她啊!

  過了幾站之後,那姑娘站起來,身材果然不錯,個子還挺高呢。她瞪著成剛冷冷地說:「下次你再這麼偷看我,我就給你一個嘴巴子。」

  說罷,像是示威似的,使勁跺了一下腳,轉過身決然而去。

  她走了,倒是沒事,但卻令成剛感到很尷尬。旁邊有一些人正用嘲笑的眼光看他。他笑了笑,自我解嘲地說:「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女朋友耍性子,有什麼好奇怪?過幾天就好了。」

  那些人聽罷,果然都不看他了。

  成剛笑咪咪的,心想:這個妞倒挺凶的,不知道是什麼來路。是哪個學校的學生吧?幹嘛這麼凶,這麼一副強屍面孔呢?足不是失戀了?還是被強好了,導致心理變態?下次要是碰上她,她要是再對我這麼凶、這麼無禮,我非得教訓教訓不可。讓她知道我男子漢的尊嚴可不允許別人褻瀆。男人可以什麼都不要,就是不能不要臉。

  由於正想著心事,他差點坐過站,幸好有公車的語音提示。他背上皮包,匆匆地下了車,大步流星地往自己家走去,心裡還想著剛才小妞的蠻橫與霸道。他心想:別讓我再遇上你,要是我成剛發起威來,一定教你很難看。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進了門,換過鞋,把提袋往沙發上一扔,上臥室裡往床上一躺,心想:還是自己家裡好。蘭花家裡雖然也行,但是哪比得上這裡的物質條件呢?

  他舒服地在床上打了幾個滾,想想跟美女打滾的情景,真是太爽了。那樣的日子要是天天有,那才夠勁呢。

  他躺了沒多久,手機又發出短信的聲音。他心想:這回又是誰呢?是蘭花,還是蘭月?

  拿過來一瞧,卻是李阿姨發來的。內容是:「情人是鮮花,抓在手裡不想撒:朋友是蔥花,哪裡需要哪裡抓;小秘是火花,偶爾來點小摩擦;老婆是麻花,餓了才會想起她。」

  成剛看罷大笑,心想:這挺有道理。老婆成了一種需要,情人像是藝術品。但這樣說未免對老婆有點太不公平。但在生活中,也確實是這樣子。他仔細想想,自己的哪個情人不是鮮花呢?但蘭花也不差就是了。

  想到這兒,他發了短信給蘭月,告訴她自己已經到家。然後,打了電話給蘭花,告訴她自己已順利到達,不用擔心。

  蘭花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做飯。得了,你每天還是出去吃吧,記住,少喝酒,多吃菜,酒喝多了不好。」

  成剛答應一聲,說道:「我知道了,我會愛護自己的身體。」

  蘭花說道:「你辦完正事,就快點回來陪我吧。你不在我的身邊,我覺得我身邊空空蕩蕩的。」

  成剛笑了,說道:「瞧你,還跟個小孩子似的,咱們也不是剛結婚。好了,我會盡快回去的。」

  又說了幾句,才把電話掛斷了。

  他心想:那幾個女人還不知道我走的事呢,應該告訴她們,不然她們會擔心。這麼想著,便發了短信給小路和玲玲,還特地跟玲玲加了句:記得通知蘭雪。

  發完短信後,他在屋裡轉了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麼變化。看過之後,覺得只是落了些灰。想到蘭花的叮囑,便拿了抹布打掃。即使幹活的時候,他的心也沒有閒著,還是想著美女。想過自己的那些女人之後,就想起風雨荷,想起新認識的小王以及凶得像一頭豹子一樣的公車小妞。美麗的女人都是一幅畫、一首歌、一部好車啊!

  簡單地收拾一下之後,覺得應該吃飯了。於是他打電話要附近的飯店送來幾樣可口的小菜,打開一瓶好酒自斟自飲起來。酒是好東西,幾口下肚之後,他全身血液像是被火點燃了似的。他想到在自己的床上,蘭花、蘭月、小路是怎樣的熱情和性感啊,唉,現在誰來相伴呢?

  吃完飯,他便躺到臥室睡著了。一覺醒來,已經下午三點多鐘。坐起來揉揉惺忪的眼睛,聽到手機的短信聲。他心想:一定是她們發來的吧?除了她們,還能有誰呢?

  走過去,將手機短信打開一看,果然是她們。玲玲的短信是:「成大哥,你說走就走,也不告訴我一聲,我要生氣了。回來時,別忘了第一個來看我。玲玲吩星星、吩月亮地盼你回來。」

  成剛心想:玲玲到底是一個溫柔懂事的姑娘,連發的短信都教人喜歡。

  再看小路,寫的是:「成剛,你真混蛋。走時連個屁都不放,回來看我不賞你個嘴巴?在省城老實點,別勾三搭四、勾五搭六,也不怕意外中標,爛掉雞雞。」

  落款是最愛你的人小路。

  成剛看罷苦笑,心想:這充滿火藥味和詛咒的東西,也說是最愛我。這樣的愛,一般人可是接受不了,幸好我是成剛,早就習慣她的滿嘴粗話、胡說八道。因為要是不這樣說的話,那就不是她了。當然,他也可以感覺到,她對自己確實是有愛的。

  再看蘭月的,則是另一種風格:「日不見,如隔三秋。青山不改,綠水悠悠。當君歸來日,梨花帶雨流。」

  成剛見了,大為欣賞,心想:到底是蘭月,到底是老師,有知識、有修養的人,風采自非他人所及。她的魅力可不只表面上的美貌和豐腴,還有豐富的內涵。我真是幸運,真是艷福無邊。回想昔日的好事,一顆心豈有不醉的呢?

  目前的問題是,身邊孤孤單單,連個美女都沒有。漫漫長夜,誰來給我溫暖和柔情?女人雖多,也是遠水不解近渴。在省城,自己相近的女人並沒有誰,繼母不能算,雨荷也不是情人。這個女警官還恨著自己吧?她說過要跟自己比武,還要打得自己連滾帶爬,真夠凶的。

  他百無聊賴一下午,可謂度日如年。好容易天黑了,他感覺分外孤獨,既不想找什麼朋友喝酒去,也不想在家上網或者看書。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女人相伴呢。女人對自己作用是別的所不能代替的。

  既然家裡沒有女人,那麼自己出去找找吧。即使不能一親芳澤,即使是過過癮也是好的。這麼想著他便打起精神,穿好衣服,興沖沖地出了門,彷彿是去赴一個美麗的約會一般。

  到了街上,他才開始想自己該去哪裡。他心想:夜晚是女人們露面的良辰,許多女人都在夜晚展示魅力。自己要去找雞嗎?不好,即使沒有女人,也不該墮落到那種地步。得了,還是找個規矩點的地方吧!

  於是他想到了酒吧、夜總會等場所。他隨意散步,在路旁各式各樣燈光的映照下,尋找著自己的目標。城市不像農村,到了晚上靜悄悄的,路上連個行人都少見。這裡不然,晚上仍是黃金時期,不但車多,人也很多。許多人畫伏夜出,夜生活才是他們最看重的。

  在他走路的過程中,偶爾會看見路邊有女人濃妝艷抹,穿著暴露,手裡還夾根煙,不時抽上兩口,眼睛常常斜視著,眼神不正。看到這種女人,成剛連忙匆匆而過,像是躲瘟疫似的。同樣是女人,他也需要女人,但對這種女人他從不來電。一想到他們千人騎、萬人摸、亂人人,他總是感到反胃噁心想吐。雖說她們落到如此下場,有許多複雜的原因、有值得同情的一面。可是,成剛認為,一個女人再為難、再無奈,也不應該幹這行。幹了這行,就不叫人了,是一生都洗刷不掉的恥辱。

  當他路過一家舞廳時便動了心。那家門口響著節奏鏗鏘的曲子,顯示著粗獷、奔放、狂野、激情。門口的燈五顏六色,跟著音樂變幻莫測,牆上的「洋妞」也一明一暗。明亮時,能看到她穿著三點式,一手撫胸一手揉胯,眼睛釋放著野性和貪婪。雖說是畫,也弄得跟真的一樣,成剛不得不佩服現代人的聰明與才智。

  進了裡面,等於進入一個朦朧的世界。大廳裡燈光閃爍,喇叭震耳,因為來得早,舞池裡還沒有人跳舞。大家都在座位上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灑脫和愜意的姿態,使人覺得世界太平,從來就沒有苦惱、災難、戰爭、疾病等等。

  成剛在正對舞池的位置上坐好,等著節目的開場。他享用著幾瓶啤酒和一些零食,一會兒瞧瞧舞廳,瞧瞧舞台,一會兒看看周圍快樂的人們。他發現,多數人都不是自己來,都是有伴,形單影隻的找不到幾個。在這種時候,他更加思念自己的女人們。

  大概坐了有十幾分鐘,喝了半瓶酒。一個女人像幽靈一樣在他對面坐下,幽暗中,只見她留著長頭髮,上半身穿著比胸罩大一點的東西,下面露著兩條大腿。她的臉湊近成剛,說道:「帥哥,一個人很沒意思吧,讓我來陪你吧。」

  在音響發威的環境裡,成剛也聽到了她的聲音。

  成剛看了她兩眼,揮了揮手說道:「快走吧,我這裡不需要你。我的女朋友很快就會來了,當心她撓花你的臉。」

  那女人向成剛做了個鬼臉,扭肩擺臀地走了。成剛看了看她的背影,心想:蘭月眾女給我的感覺是誘惑、是美麗,而她這樣的女人卻只會讓我覺得不舒服。我成剛雖是色鬼,也是有原則的色鬼,我不是嫖客樣的男人,什麼女人都行。

  望著望著,好戲終於開場了。首先樂曲一變,變成標準爵士快歌。一個大塊頭的男人出現在舞台上,他穿了條內褲,披了一件紅斗篷,頭戴頂禮帽。那胳膊上、大腿上的肌肉看起來挺大、挺結實。這種打扮引起在場女士們的歡呼,她們像是很喜歡這樣的男人,跟那種猴子形的、太監形的正好兩樣。

  那男人向台下送個飛吻,台下突然激動了起來,大家全被點燃了身上的血液,紛紛離座湧向舞池。眨眼間,寬綽閃著彩色燈光的舞池熱鬧起來,大家大呼小叫地動起來、舞起來。那樣子各不相同,有人像長蟲扭動,有人像黑熊搖動,有人像機器般晃動,有人像生病,有人像性交,有人像發瘋,有人像發騷……當然,也有人跳得很好,像是受過專業訓練。

  成剛悄悄地喝著酒,經常看看舞廳和舞台。他對男人不感興趣,專門盯著女人看。在頭上的綵燈、霓虹燈的轉動下,其他人的臉都不太能看清,好像身在一個虛幻聊齋似的世界,自己都難以認識自己。

  當他喝完一瓶酒時,再看舞台,男人已下去,上來一個女生。雖說離得近些看不清楚臉,但是,憑感覺那身材很不錯。夠高,三圍也好,她的打扮比較符合這個場合。她的上半身只有件胸罩,銀光閃閃,下半身穿著像是由破布條圍成的玩意。布條揚起時,可以看到同樣發著白光的小內褲。

  她跳起來了,跳得那麼靈活、那麼急促,但狂野之中帶著矜持,奔放之中有所節制。

  成剛不禁對她動了好奇心,也放下酒杯進入舞池之中。他一邊亂舞,一邊觀察那女的。這回看清楚了,因為專門有一束燈光照耀領舞台,所以他才能把對方看得一清二楚。嘿,她的身材果然好,頎長標緻,她的長相也不錯,年輕漂亮,又有點野性,只是臉上的憂鬱之色難以抹去。她像是女王一樣,冷冰冰地打量著芸芸眾生。

  成剛看她晃頭、甩髮、扭腰、踢腿、晃屁股,無論哪一個動作都那麼自然流暢,不像是在作商業表演,倒像是自娛自樂。由於生得好看,舞跳得好,台下人不時報以口哨聲及掌聲。那姑娘始終是同一個表情,沒有特殊的反應,好像她對這一切都習以為常。

  成剛仔細看了她一會兒,發現她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他在人群中舞動著,想了好一會兒才豁然開朗,這個姑娘不就是在公車對自己無禮的那個丫頭嗎?原來她是幹這個的,我還以為是在校的學生呢。那麼多的職業,選哪行不行,為什麼非得選這一行呢?

  成剛湊到前排去,想把她看得更清楚。只見她的胳膊和大腿都很白、很美,連小肚臍也圓圓深深的,挺可愛。每當她側身時,還可以看到小內褲緊包鼓繃繃的屁股。那屁股肉竟露出一小部分,使人想入非非。每當她一將腿抬高時,那緊緊的胯間也讓人胡思亂想。

  她多像一個妖精,勾引著多情的男人。那些男人一邊跳著,一邊大叫,獸性十足。他們都把臉對著她,有的向前拱著下體,臉上帶著淫笑。這連成剛見了都覺得不爽,真想痛罵他們沒有教養,可是,這種場合就是這個樣子。

  這時候,一個最大膽的男人晃著往舞台去了。

  那人是個醉漢,頭髮又長又亂,一身酒氣。他蹣跚走動,走過成剛的身邊,再往前去,一彎腰竟上了舞台。領舞的姑娘非常反感,可又不能趕他走。在以往,像這樣的傢伙她見過。但老闆說過,不能跟顧客翻臉,因為顧客可是上帝。

  於是,她往旁邊讓了讓,留個跳舞的空間給他。在音樂的伴奏下,舞台出現兩個人,一個像是上帝派來的精靈,另一個則像從山上下來的怪物。那人搖搖擺擺,可就是不倒下去,他滿身的酒氣讓她想逃跑。台下的人看到這兩個強烈對比,許多人都忍下住笑了。

  跳了幾下,那醉漢停下了,睜大小眼睛看姑娘的身子,垂涎三尺的樣子,很讓人感到噁心。那姑娘實在受不了那種侵略的目光,一邊跳著舞一邊說道:「你快下去吧,別在這兒出洋相。這不適合你。」

  那醉漢頭一搖,說道:「我就偏不走。」

  眼睛盡往姑娘的胸前盯、胯下盯,盯得姑娘心裡直發毛。

  那姑娘強忍怒火,說道:「你趕緊下去吧,再這麼看我,我就跟你急眼了。」

  那醉漢嘿嘿一笑,說道:「急什麼眼啊?是上面的眼,還是下面的眼?」

  那姑娘氣得幾乎停下動作,說道:「快滾下去,回家跟你媽說這話吧。」

  那醉漢一臉淫笑說道:「小妞還挺凶的,不過,我就喜歡厲害一點的,玩起來才有味道。」

  說著,突然伸手在姑娘的胸脯上捏了一把。捏得那姑娘啊地一聲,臉色都變了。她遇見的無禮客人多了,但像這樣流氓的倒是頭一個。

  那姑娘停止跳舞,猛地一揚手,朝他的紅臉上就是一個耳光,與此同時,一隻腳抬起,哆地一聲,踢在醉漢的肚子上。那醉漢大叫一聲摔到了台下,在地上還翻滾了好幾圈,好半天也沒爬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音樂停止,大廳一片寂靜,也使台下人大感意外,大家都停住了。望著這意外的場面,成剛倒是不怎麼吃驚,對於打架的事,那還不是家常便飯嗎?引起他注意的是,那姑娘出手之快、出腳之急、攻擊之準,都叫成剛吃驚。他憑感覺也知道,這姑娘練過幾天武。難怪她白天敢那麼對我說話呢,原來她是有兩下子的。既然有兩下子,為什麼要幹這個職業呢?這個職業本身就受氣,隨時會受到他人的欺侮,這樣的姑娘應該有更好的選擇才對。

  警衛聞迅趕來,把醉漢扶起來。醉漢嘴裡罵罵咧咧,也不知道罵些什麼。老闆也出來了,將幾個人都領到裡面去。轉眼間,音樂照常響起,大家照常跳舞。那個領舞的男生又上來了,照樣生龍活虎地舞著,一點不受影響。

  經此風波,成剛已沒有跳舞的興趣。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回想著剛才的事,非常佩服那姑娘的勇氣跟魄力。他深感這姑娘可不是小綿羊、弱女子,這樣的姑娘並不多見。他拿她跟自己的女人相比,覺得跟蘭雪、小路有點像。要是跟雨荷相比呢,也有近似之處。不知道出了這事,他們會怎麼處理,弄不好,這姑娘可能會丟掉這個工作。不過,丟了就丟了吧,這種工作也不怎麼體面,更可以說丟臉。

  他想著心事,喝著酒,目光不時往他們消失的方面看去。那邊黑鴉鴉的,沒有什麼變化,裡面的人不知道在幹什麼呢。而這邊的領舞台上,在那個男生下去之後,又上來別的女生。不過身材與姿色都比較平庸,不值得成剛的注意。他心想:這麼半天不出來,是不是被老闆炒了魷魚?作為舞廳的工作人員,客人雖說有錯,但你也不能動手打人。這一巴掌出去、一腳踢出去,不知道影響多壞呢。更會對舞廳的生意有影響。

  過了大約有半小時吧,那邊終於有人出來。先是那個醉漢,在兩名警衛的攙扶下,往大廳外面去。他嘴裡還嘟囔著什麼,走起路來一拐一拐,顯然那一腳不輕,摔得也夠重。等這人走了之後,又過了十幾分鐘,那穿三點式的打人姑娘才出來。

  成剛想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但她的臉依然是嚴肅、憂鬱的,不見有什麼不正常的反應。這次,她沒有往正面的舞台去,而是去了這舞台的對面,也就是在成剛的右側,原來那兒還有個舞台呢,不同的是這個台上立著一根鋼管。她來到台上時,頭頂便有一束光照過來,使她很顯眼地出現在人們視野中,大家都把身子轉過來看她,想看看她的鋼管舞跳得怎麼樣。

  在音樂的節拍中,她跳起來了。時而像猴子一樣攀上去;時而像小鳥盤旋;時而雙腿夾管,身子倒垂;時而又胳膊夾管,做出種種動作。她的玉臂、她的秀腿、她的腰肢、她的圓臀,在各種動作中層示著誘人的風采、女性的柔美。那半露鼓鼓湧湧的肉球,那形狀美妙而活躍的翹臀,以及她迷離而深沉的眼神,都教成剛色心大動,恨不得能摟在懷裡為所欲為。

  在她的表演中,觀眾的熱情重新被點燃。大家跳著、叫著、舞動著雙臂,每一個人都覺得血液像大江一樣奔流,比烈火還要熱。

  在姑娘下場休息之後,成剛還戀戀不捨。雖然他不怎麼懂舞,但他承認,她有一定的水準,她的動作不是任何一個姑娘都能做得出來,那動作裡有武術和雜技的特點。更難得的是,她的動作那麼自然,姿態那麼耐看,並不讓人覺得粗俗不雅。成剛不禁在心裡暗暗叫好。

  他悄悄地問經過身邊的服務生,這個跳舞的姑娘叫什麼名字?服務生回答道:「她叫宋歡。」

  成剛又問道:「她是什麼身份?來這跳舞多久了?」

  服務生回答道:「她是唸書的大學生,才來一個多月。」

  成剛點了點頭,接著問道:「她為什麼來這跳舞呢?她家裡是怎麼回事?」

  服務生笑了笑,說道:「這就不清楚了,這你得問我們老闆,或者她本人。我們這些幹活的不知道。」

  成剛打發走服務生,又陷入了沉思。他心想二這麼出色的姑娘陷在這個地方有點太可惜,她看起來像是一個自愛的姑娘。不然,她剛才不會動手。看來她一定是有不少苦衷,也許我可以幫助她。可是,人世間的苦難那麼多,需要幫助的人也不計其數,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我又能幫助得了幾個人呢?

  後來的時間裡,那姑娘又上台跳了幾次舞。到凌晨左右,客人漸漸散去,舞廳也打烊了。成剛喝完了酒,過足了癮,成為最後離去的客人。走的時候,還回頭張望,心想:這個姑娘也該回家了吧?或許我應該找她談談。

  他這麼想著,便來到門外。在門外轉著,並不離開。他想,這個姑娘總不會住在這裡吧?這裡應該不會包住吧?

  等了好一會兒,那姑娘才走出來。這時的她,身上自然不是三點式的衣著。她穿得很嚴實,那一身芳香的白肉已看不到了。她走得不緊不慢,像是在想著心事似的。成剛等她走近了,便禮貌地迎上前,說道:「宋歡,你終於出來了,我等你有一會兒了。」

  那姑娘吃了一驚,停住腳,在路燈的照耀下,她的臉上顯出警惕和疑惑。她後退一步說道:「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成剛微笑道:「你好,我叫成剛,我在一家大公司上班,並不是壞人。剛才我在舞廳裡跳舞來著,你的舞跳得真好,我很喜歡。你打那個醉鬼的樣子,真是瀟灑、真是痛快。看得出來,你是練過武的。」

  宋歡上上下下打量了成剛幾眼,沉聲問道:「你到底是誰?你究竟想怎麼樣?我可是好人家的姑娘,不是當小姐的。」

  成剛雙臂張了張,說道:「你想到那裡去了?我是對你的印象好,才想跟你談一談。我覺得你的條件不錯,不應該在這裡幹這一行。為什麼不幹別的職業呢?既然你是個學生,更應該慎重選擇自己的職業才是。」

  這話聽得宋歡心裡一酸,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因為成剛的話觸動了她心靈上的傷口,使她覺得好痛,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她心裡翻江倒海,很不是滋味。

  成剛忙說道:「你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也是好人家的小子。我對你並沒有什麼惡意,我只是想幫你。」

  宋歡猛地睜大眼睛,看了看成剛,說道:「謝謝你了,我自己的事,我會自己處理。你不要多管閒事,就當我是個賤貨好了。」

  說完,她匆匆跑了,再不回頭,像是有野獸追她一般。

  成剛望著她上了一輛計程車,轉眼間消失在夜色中。他並沒有感到懊惱生氣,而是感到一種淒楚。他才不相信她是什麼賤貨,若真是賤貨,還上這兒跳什麼舞啊,直接當小姐就是了。以她的姿色和條件,當小姐掙錢比這快多了。

  對他來說,她是一個謎。因為是個謎,更叫人興趣深厚。他帶著重重疑雲,住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