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艷殺劫 第六章 女捕快的初吻

  「玉玲瓏失蹤了,被人用離奇的手法綁架!」

  在孫元富帶著任東傑返回衙門的途中,這個消息就像瘟疫似的傳遍了全城,並引起了一片譁然。男子們紛紛捶胸頓足痛不欲生,受到的打擊簡直不亞於親生爹娘過世。

  怡春院上上下下更是亂成一團,上至老鴇下至小,都受到了公差的逐個盤查,企圖找出隱藏其間的共犯。

  衙門裡也好不了多少,許多當地的富商大賈,名流人物都紛紛駕臨衙門,嚴辭要求六扇門用最快的速度破案。

  孫元富不得不領著任東傑從後門潛入,像做賊一樣,悄悄的來到了置放馬車的地方。

  這是一輛很普通的馬車,由兩匹高頭駿馬拉著。車廂很寬敞,並沒有任何機關或者暗門可以離去。

  任東傑仔仔細細將馬車裡裡外外的檢查了一番,又拿起了堆放在車廂裡的衣物。

  那是玉玲瓏身上由內至外的衣物,素淡的薄衫,優雅的長裙,還有貼身的內衣肚兜,雜亂的堆成了一團。

  ──難道她竟然是被人剝光後帶走的?

  任東傑的心情很沉重,拎起那淡黃色的肚兜出神的望著,上面彷彿還殘留著伊人身上的淡淡清香。

  幾個時辰前剛見到玉玲瓏時,她穿的正是這件肚兜。那雪膩光潔的肌膚上,豐滿圓潤的雙乳就是被束縛在這件肚兜裡,把它撐的高高鼓起,看上去份外的誘人遐思,恨不得能立刻把它解下。

  現在呢,肚兜的確是解下了,可是佳人卻已不知去向,凶吉未卜。

  突然,任東傑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雙眼一下子亮了起來。

  他轉過身正要跟孫元富說話,忽然耳邊風聲颯然,一個清脆的嗓音嬌喝道:「臭小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任東傑心裡叫苦,回過頭一看,俏生生立在身後的,果然是那個有著一雙迷人美腿,刀法精湛的女捕頭鐵木蘭!

  孫元富忙呵斥道:「蘭兒不得無禮,這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任東傑……」

  話還沒說完,鐵木蘭一怔,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嬌叱一聲,匹練般的刀光立刻從掌中亮了起來。

  任東傑笑了笑,閃身躲到孫元富身後道:「原來她是你這位神捕的高足,難怪能當上本城的總捕頭。」

  孫元富歎道:「老朽本想讓她出師,多多歷練一下,誰知剛上任就連續碰到棘手難題,只好再出來幫她一把……」

  任東傑還沒回答,鐵木蘭已縱身追來,杏眼圓睜的罵道:「你這個壞蛋!無恥的兇手,看你這次往哪裡逃?」

  孫元富趕快張臂擋住,臉一沉道:「蘭兒你瘋了嗎,想幹什麼?任公子是師父的好朋友,你不得無禮!」

  鐵木蘭氣的俏臉通紅,跺腳道:「師父,你別相信這個壞蛋。他就是殺害呂溫侯的兇手,昨晚我親眼看見他的,還和他交過了手。」

  孫元富瞧了任東傑一眼,緩緩道:「就算你在現場碰到的那個人是他,也不能證明他就是兇手。」

  鐵木蘭焦急道:「是真的啊。若不是他做賊心虛,今天中午幹嘛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呢?還……還那樣的戲弄了我,真是好可惡!」

  任東傑哈哈一笑,道:「老爺子,麻煩你跟令高徒好好解釋一下吧。我要出去詢問幾件事。」

  他說著就自顧自離開了,那邊孫元富強行奪下鐵木蘭的刀,把她拉到一邊悄聲說起話來。

  過了一頓飯工夫任東傑才回來,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彷彿對一切都已胸有成竹。

  孫元富咳嗽一聲,對鐵木蘭使了個眼色。她撇了撇嘴,不情願的走了過來,板著臉道:「喂。姓任的,我師父再三保證你是個好人,本姑娘只好姑且相信了。」

  任東傑正色道:「你師父說錯了。我並不是什麼好人,只是還不屑去做一個見不得光的殺人兇手。」

  鐵木蘭冷笑道:「那昨夜是怎麼回事?你敢發誓說跟我交手的不是你嗎?」

  任東傑道:「沒錯,昨夜你遇到的就是我。本來我是不願和官府有什麼來往的,不過看在孫老爺子的份上,我就把前後經過如實說出來吧。」

  他清了清嗓子,從自己誤入瀟湘別院撞到呂溫侯開始,一直說到和玉玲瓏的見面,把所有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鐵木蘭繃著俏臉靜靜的聽著,等任東傑講完後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道:「如果你早點把這些告訴我,現在的形勢哪至於變得這麼糟?」

  任東傑作揖道:「在下知錯了。鐵捕頭若不解氣,不妨再向我的屁股踢上兩腳作為懲罰,好嗎?」

  鐵木蘭面泛紅霞,呸了一聲道:「誰要踢你這人渣的屁股?本姑娘還嫌髒了腿呢!」

  孫元富連聲喝止,她卻撲哧一笑,嬌靨如花,顯然是想起了昨晚那兩腳而暗中得意,那樣子英氣中又帶著頑皮,顯得十分可愛動人。

  孫元富只能搖頭苦笑,向任東傑告了個罪後,話題馬上轉回案情道:「以任公子看,呂溫侯的案子和玉玲瓏的失蹤有無關聯?」

  任東傑道:「那是肯定的,不然這世上絕不會有這麼巧的事。」

  孫元富鄭重其事的道:「這就是了。其實老朽一直都對怡春院有懷疑。從種種跡象來看,這並不是一家簡單的妓院,背後是由奇樂宮的勢力一手支撐起來的。」

  任東傑失聲道:「奇樂宮?」

  孫元富緩緩點頭,壓低嗓音道:「實不相瞞。兩年前老朽曾派出一位女弟子到奇樂宮臥底。她吃了別人想像不到的苦頭,終於成功打入奇樂宮上層,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任東傑在等著他說下去。

  孫元富道:「外界一直以為奇樂宮中人全是女子,但她卻發現,宮裡竟有一個唯一的男人,而且是奇樂宮主的親生兒子!」

  任東傑全身一震,喃喃道:「親生兒子?原來……原來是這樣。」

  他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一道亮光,一道無比燦爛,無比輝煌的亮光──由「驚魂奪魄針」發射出來的亮光!

  一個月前在金陵城神鳳幫總壇裡,這道亮光一閃,就奪走了凌夫人的生命。

  這是他永遠也忘不了的遺憾。

  而發射出暗器的兇手,就是一個奇樂宮派出來的蒙面男子。當時任東傑就很奇怪,這不符合奇樂宮主一向厭惡男人的傳聞,現在看來,這男子原來是她的親生兒子。

  孫元富繼續道:「我這女弟子為了取信於奇樂少主,不得不忍辱負重的取悅於他,很快成為他的貼身婢女。半個多月前,奇樂少主會見了一位奇怪的鬼面人……」

  任東傑聽完後,聳然動容道:「你是說,那鬼面人還將對六位不知名的女子下手?」

  孫元富沉聲道:「目前還不清楚。我那女弟子將消息傳給我後,馬上就被極樂少主發現並處死了。」

  說著黯然垂頭。

  鐵木蘭在旁邊更是連眼圈都紅了,恨恨的道:「人渣傑,我們師徒付出這麼多的心血犧牲,你若還有一點良心的話,就應該把你知道的通通說出來。」

  任東傑莊容道:「我剛才已經把所知道的全都說了,不僅如此,我還打算再幫你們一點小忙,把玉玲瓏的離奇失蹤搞清楚。」

  鐵木蘭臉帶不屑之色,嘲諷道:「不必了。你又不是捕快,懂得什麼破案?

  師父說你在金陵城裡如何如何機靈,凌振飛一案全靠你一個人解決,這半月來在我面前誇了你幾十遍,本來我還想看看你是怎樣一位大英雄,結果呢?哼哼,原來是這樣一個好色無賴的傢伙,能破那案子肯定是瞎貓撞到了死耗子。「孫元富又好氣又好笑,連聲喝阻。她卻一口氣說了下去,就如連珠炮般又快又急。

  任東傑卻不生氣,微笑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賭?若我能馬上解開玉玲瓏離奇消失之謎呢?」

  鐵木蘭衝口而出道:「賭就賭!你要是能揭開真相,隨便你要我怎麼樣都行。」

  任東傑眨眨眼,忽然走到她身邊,用細若蚊蠅的聲音道:「鐵捕頭,你的兩條腿曲線真美。如果你輸了,可以讓我仔細欣賞一下嗎?」

  鐵木蘭只聽到一半就俏臉飛紅,氣急敗壞的一腳踢到他屁股上,又羞又惱的罵道:「你去死啦!」

  孫元富搖了搖頭,望著他們只是微笑。

  任東傑撫摸著屁股呼痛,苦笑道:「你輸不起就算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這是怎麼回事。其實真相說穿了很簡單,玉玲瓏根本就沒有進入過這車廂。」

  鐵木蘭叫道:「這不可能,玉玲瓏被那蒙面人扔進車廂裡,這是很多雙眼睛一起看到的,難道他們串通了都在騙人?」

  任東傑緩緩道:「他們沒有騙人,但被扔進車內的並不是玉玲瓏本人,只不過是個造型逼真的蠟像而已。」

  鐵木蘭吃了一驚,有些反應不過來,重複道:「蠟……蠟像?」

  孫元富的眼睛卻亮了,撫摸著肥胖的下巴喃喃道:「有道理。」

  任東傑沉聲道:「我剛才問過了,當那蒙面人掠出廂房時,崔護花在夜色下看的並不怎麼清楚,只是感覺相貌衣著都差不多,於是心中就先入為主的認定那是玉玲瓏了。」

  鐵木蘭反駮道:「但如果是蠟像的話,怎麼能發出呼救聲來呢?」

  任東傑笑了笑,道:「非此即彼,蠟像既然不能呼救,那麼呼救聲就只能是蒙面人發出來的了。」

  鐵木蘭震動道:「你是說,蒙面人才是玉玲瓏?」

  任東傑肯定道:「錯不了!玉玲瓏先在房裡換上蒙面人的裝束,然後扛著她自己的蠟像衝出去,目的就是為了要在眾目睽睽下演出這場騙局,這馬車正是她變戲法的重要道具。」

  鐵木蘭蹙眉道:「但是……那個蠟像又是怎樣不見的呢?」

  任東傑道:「這很簡單。你看,車把式的身後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孔,他通過這個洞孔伸臂探入車廂,把蠟像掰碎成一塊塊的取出來,沿途丟到了路面上。」

  鐵木蘭咬牙道:「然後他再自殺,不給追蹤者留下活口,這真是一個大膽而狡猾的計劃。」

  任東傑道:「但這個計劃並不能算天衣無縫。我剛才去檢查了車把式的屍體,他的指甲縫裡殘留著大量蠟的殘渣,這就足以說明瞭問題。」

  孫元富撫掌笑道:「這的確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蘭兒啊,師父早跟你說過任公子並非等閒之輩,你現在可服氣了嗎?」

  鐵木蘭本來在不知不覺的點著頭,一聽這話就脹紅了俏臉,跺腳道:「誰服氣了?這不過是他的推測而已,誰知道對不對!」

  孫元富啞然失笑,岔開話題道:「任公子,以你看玉玲瓏這樣做的動機是什麼呢?」

  任東傑沉吟道:「老爺子說怡春院是被奇樂宮暗中控制的,那麼玉玲瓏八成也是奇樂宮的下屬了。她煞費苦心設下這個騙局,有可能是起了背叛之心,企圖以這種方式逃脫監視。」

  鐵木蘭忍不住問道:「那她為什麼要連崔護花也一起欺騙?難道一直忠心耿耿保護她的崔護花,還不是她最信賴的心腹嗎?」

  任東傑道:「等我們找到了玉玲瓏,這一切就都清楚了。」

  鐵木蘭的眉頭又蹙了起來,道:「可是到哪裡找呢?我們雖然知道了是她自己在搞鬼,但這麼大的城市,想要找出一個人無異於海底撈針。」

  任東傑緩緩道:「若我所料不錯的話,有個人很可能知道她的藏身之地。」

  鐵木蘭驚喜的道:「是誰?」

  任東傑一字字道:「那位將軍世子,謝堅!」

  鐵木蘭睜大眼睛道:「為什麼?」

  任東傑道:「我剛才調查過,謝堅是本城中追逐玉玲瓏最熱烈的人之一,可是昨夜玉玲瓏被綁架後,所有她召見過的客人都十分關心,不停的到府衙或怡春院打探消息,只有謝堅一個人從未露過面。」

  鐵木蘭雙眼發亮,道:「因為他是玉玲瓏的同謀,知道她此刻安然無恙,所以沒必要白花力氣。」

  任東傑微笑道:「完全正確。」

  鐵木蘭轉身就向外走,氣呼呼道:「好,我這就去找他要人。」

  孫元富忙叫住了她,沉聲道:「傻丫頭!你就這樣公然去要人,無憑無據的,你以為別人會老老實實的承認嗎?」

  鐵木蘭撅著嘴道:「那該怎麼辦呢?」

  任東傑目光閃動,道:「我想玉玲瓏藏身的地方,十之八九是謝堅提供的,但一定不會在謝大將軍的府第裡。」

  鐵木蘭道:「為什麼?把玉玲瓏接回自己府第不是更方便嗎?」

  任東傑微笑道:「你不瞭解男人的心理。謝堅畢竟已有妻室,男人到外面風流快活不要緊,但要是把這樣一個名妓接回家來,總會覺得心虛的,寧可放在外面金屋藏嬌自在些。」

  鐵木蘭狠狠瞪了他一眼,板著臉冷笑道:「你們男人果然一個個都是花心鬼。」

  任東傑乾咳一聲,道:「謝堅肯定會忍不住去找玉玲瓏的,只要到將軍府門外埋伏,等他出來時暗地裡跟蹤就可以了。」

  孫元富頷首道:「這主意不錯。任公子若有空的話,可否幫老朽一個忙,和蘭兒一起去將軍府埋伏……」

  話還沒說完,鐵木蘭柳眉揚起,嬌嗔道:「師父!我才不要和這壞蛋一起去呢,你信任我好了,我一定能自己獨立完成任務。」

  孫元富耐心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任公子江湖經驗豐富,頭腦又清醒,讓他提攜你一下有什麼不好呢?」

  鐵木蘭卻執拗的道:「不,不要!我就是不想老是被別人提攜,何況他……

  哼,他這個色色的傢伙,我才不想跟他在一起!「她生怕孫元富再勸,嚷道:「就這麼說定了,師父你就讓我自己作主吧!」

  飛身躍起,風風火火的就闖了出去。

  孫元富望著她的背影,苦笑著歎了口氣,回過頭歉然道:「任公子,這丫頭不懂規矩,你別見怪。」

  任東傑微笑道:「當然不怪,老實說我還很欣賞她。這樣率真的女孩子,現在已經是越來越少見了。」

  孫元富道:「嗯,她是我的關門弟子,性格一向莽撞,可是天生一股不服輸的脾氣,發誓要勝過世上的男子。這次她苦苦糾纏,我才答應將本城的六扇門暫時讓她掌管,可誰知剛一上任就連續發生棘手的案子。」

  任東傑安慰他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也許這就是她將要承受的磨練吧。」

  孫元富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懮慮的道:「但眼下這幾起案子實在太艱巨,連奇樂宮﹑快意堂這樣實力龐大的組織也牽涉其中。蘭兒又怎麼也不肯讓我插手,今夜我特意趕回本城協助,她就大大的不高興,硬要我明天就走哩。」

  任東傑靜靜的聽著,不知說什麼好。

  孫元富凝視著他,懇切的道:「任公子,老朽手頭也確實有要事,明天不得不離開。但蘭兒我一直就把她看成自己的親生女兒,要她一個人去面對這風波險惡的江湖,爾虞我詐的陰謀陷阱,老朽實在放心不下。尤其是她幾乎沒有任何經驗,好勝心卻份外的強……」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些話,眼角竟然有些濕潤了,目光中充滿深刻的感情。

  這時候他一點也不像是個名震天下的神捕,而只是個很普通的老人,在擔心著自己嬌寵慣了的女兒。

  任東傑忽然覺得一陣感動,不假思索的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

  孫元富喜動顏色,眼睛裡射出感激的光芒,伸手和他緊緊的握在一起,半晌無言。

  兩個人都不用再說什麼,身為江湖人的那種友情和瞭解,已經在這個寒冷的暮秋裡,溫暖了彼此的身心。

  孫元富忽然一本正經的道:「但你也要小心一點。她下苦功練過腿上功夫,也許她的雙腿最終會成為你的溫柔鄉,可是在這之前你可能會吃足苦頭哦。」

  任東傑一怔,老頭子已經呵呵大笑的走開了,一路留下爽朗的笑聲,只剩下他自己站在原地啼笑皆非。

  夜色淒迷,萬籟俱寂。

  鐵木蘭瑟縮了一下身子,雖然練武之人有內功護體,可還是感覺到了秋夜的寒意。那冰冷的夜風吹在身上臉上,就像是能穿透肌膚刺入血管裡一樣。

  此刻,她正隱藏在將軍府外十餘丈遠的一株白楊樹上。寬大繁茂的枝葉把她全身都遮掩了起來,很難被人發現。

  她已經在這裡等了兩個更次了,就在越來越大的寒風中,鐵木蘭隱隱覺得一陣的失落和惆悵,頗有些形單影隻的悽涼。

  出於自尊,她拒絕了讓任東傑來幫忙。一個堅強勇敢的女捕快,當然應該獨自面對種種艱難困苦,怎麼能動不動就去依賴男人呢?

  可是在潛意識裡,鐵木蘭又不由自主的渴盼著,能有一個堅實的肩膀來靠一靠,幫她分擔一下沉重的壓力,這實在是種很矛盾的心情……

  天快要亮了,星光正在逐漸的黯淡。

  鐵木蘭又累又冷,實在有些撐不住了,她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好好休息過,更糟的是,現在連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開始眼冒金星了,不得不閉上眼睛,腦海浬卻浮現出了許許多多好吃的食物──香噴噴的蛋炒飯,油脂四溢的紅燒肉,煎成金黃色的活魚……

  突然,鐵木蘭的鼻子裡傳來一股菜肉包子的香味,她驚訝的睜開眼睛,就看見任東傑正悄無聲息的從半空中掠過來,落到了她身邊的枝幹上。

  就在這一剎那,鐵木蘭忽然覺得天不再寒冷了,風也不再刺痛了,一股很溫暖的感覺湧遍全身,令她幾乎忍不住掉下淚來,尤其是當她看到任東傑手裡拎著的,是她最愛吃的由「太平坊」做出的菜肉包子。

  但她還是故意沉著俏臉,眉毛一挑道:「你來幹什麼?我不是說過不用你幫手嗎?」

  任東傑表情嚴肅的道:「我人都到了你身邊三丈之後,你才察覺到,這樣的監視能讓人放心嗎?」

  鐵木蘭聽他一來就責備自己,心裡又火了起來,正想衝著他發洩一下委屈,但菜肉包子的香氣實在太誘人,她管不了其它了,伸手搶過就狼吞虎嚥了起來。

  任東傑歎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麼了,就在近在咫尺的距離內站好了位置,取出一小瓶燒酒遞了過去。

  鐵木蘭咕嚕咕嚕的灌了幾口,這才感到週身的熱量回來了。她吁了口氣,低聲道:「好啦,多謝你給我送來酒食。現在你可以回去了,我自己一個人就行。」

  任東傑皺眉道:「你還是這麼倔強,非要甩開我自己單干?」

  鐵木蘭咬著嘴脣,很堅決的道:「是!」

  任東傑又好氣又好笑,攤開手道:「可是我也下定了決心,非要在這裡留守不可。你若不滿意的話,不妨把我推下樹去,我絕不會反抗。」

  這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周圍已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路過。如果樹上平白無故的摔下一個大活人,不引起喧譁才怪呢。

  鐵木蘭恨的牙癢癢的,揮了揮粉拳道:「那麼你離我遠點,別跟我在同一棵樹上……」

  話猶未了,任東傑突然伸手拉住她的小佰,把她整個人扯到枝葉更茂密之處,警告道:」

  有高手來了,小心!「鐵木蘭一驚,趕忙屏息靜氣穩住身子,從枝葉縫隙間向下望去,緊張中已無暇顧及自己和這個男人幾乎是貼在了一起。

  可是這一看之下她差點氣破了肚子,出現在視線內的只是一隊尋常的兵丁,無論哪個都看不出「高手」的氣質。

  「混蛋!」

  鐵木蘭氣紅了臉,這才察覺雙方挨的是如此之近,恍然道,「你騙我……你想佔我便宜!」

  她火了起來,反手一個耳光摔了過去,但又被任東傑眼明手快的抓住。

  「我沒騙你!」

  說話的同時,下腹部被膝蓋重重的撞了一下,任東傑悶哼一聲,壓低嗓音急切道,「真的有高手過來了,你……」

  鐵木蘭兩隻手都被制住,青春窈窕的嬌軀被擠壓在樹幹上,連動都沒法動了。

  她又羞又怒,頭腦一熱就什麼都顧不得了,張口就要痛罵出聲……

  「糟糕!」

  任東傑來不及多想,關鍵時刻又沒有第三隻手可用,不假思索的頭一低,竟是用自己的嘴封住了那兩片櫻紅的脣。

  鐵木蘭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衝到喉邊的聲音全被堵了回去,腦袋裡一陣天旋地轉。

  但她馬上就回過神來,拚命扭著頭想要擺脫,卻怎麼也掙脫不掉,驚怒交集之下,她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任東傑的嘴脣立刻被咬破,痛得連臉龐都扭曲了,但卻完全沒有鬆開的意思,反而把她柔軟的雙脣封得更緊。

  鹹鹹的﹑溫熱的﹑帶著點鐵猩味的血液湧進了鐵木蘭的嘴裡,她氣的快發瘋,正想把這可惡的嘴給硬生生咬掉,突然耳朵裡捕捉到了一陣極輕微的唏唏唆唆聲。

  ──這是頂尖高手施展輕功時,發出來的衣袂帶風聲!

  鐵木蘭嬌軀一震,知道自己錯怪了任東傑。她不用看也知道,來人的武功深不可測,只要周圍稍有異狀都瞞不過他的耳目!

  她繃緊的身體立刻放鬆,不再激烈掙扎了。可是任東傑卻並未察覺,生怕她發出響動打草驚蛇,把她全身都死死壓住,不給她任何抗拒的空間!

  鐵木蘭很想告訴對方不必如此,自己已經知道錯了,但是卻無法說的出來。

  再加上對他充滿了歉意,心腸一軟,也就乖乖的認命了,索性閉起眼睛任他施為。

  這是一個猛烈的﹑霸道的,她從未體驗過的熱吻,而且持續的時間很長。

  不知不覺間,她的呼吸已變的急促而壓抑,雙頰緋紅,芳心如撞鹿般狂跳,她的身體已像火一樣的熱起來。

  衣袂帶風聲很快接近,又很快遠去了。天地之間忽然變的寂靜一片,只剩下咿咿唔唔的含糊呻吟……

  等任東傑的嘴終於離開時,鐵木蘭已是心神蕩漾,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俏臉紅撲撲的就像鮮花般嬌艷,隆起的胸脯不停的上下起伏。

  她睜開眼睛,神色複雜的望著任東傑,那眼裡有嬌羞﹑有嗔怪﹑有薄怒﹑也有歉疚。

  四片分開的嘴脣之間,還藕斷絲連的牽著幾條水線,水線是暗紅色的,帶著明顯的鮮血氣息。

  ──男女間的事是否都是這樣的,熱情中夾雜著危險,而親密的行為也往往聯繫著傷害呢?

  任東傑呆呆的出著神,表情很是古怪,不知道在想什麼。

  鐵木蘭低垂著粉頸,一聲不響的用手帕替任東傑抹去了血跡,跟著又取出隨身攜帶的藥膏,伸指蘸了點兒,細心的擦在了破損的創口上。

  修長纖美的玉指觸到脣上,任東傑這才清醒過來,痛的發出了「哧溜」聲。

  鐵木蘭低聲道:「對不住。」

  任東傑擠出一個笑臉道:「不要緊,無非是流些血罷了。能以此換來第一美女捕快的熱吻,說起來我還是賺到了呢!」

  鐵木蘭狠狠瞪了他一眼,紅著臉道:「少貧嘴了,剛才過去的高手究竟是誰?

  任東傑歎了口氣道:「我也沒看到,光顧著阻止你出聲了。」

  兩個人相對沉靜著,一時無話可說。片刻後,鐵木蘭突然「嗤」的一聲輕笑,把臉轉了開去。任東傑卻只有苦笑,知道自己的樣子必然是狼狽到難以見人。

  這時黎明已經到來了。天氣十分的陰沉,太陽躲在雲層裡不露面,給人的感覺非常鬱悶。

  又過了不知多久,任東傑忽地輕噫一聲,好像看到了什麼非常奇怪的東西。

  鐵木蘭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看到遠方出現了一頂巨大的花轎。

  花轎本身並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是由四條大漢抬著的,問題是這頂花轎移動的速度快的驚人,幾乎不遜於馬兒一溜小跑。

  任東傑詫異道:「是她?她怎麼也來了?」

  鐵木蘭屏住呼吸,等轎子飛快過去了,才輕聲問道:「轎子裡坐的是誰?」

  任東傑一字字道:「金葉子。」

  鐵木蘭又是一驚,道:「是那個打的一手好暗器,出道才四個月就名震天下,從來也沒人能闖進轎子目睹她真容的金葉子?」

  任東傑道:「是。」

  鐵木蘭沉吟道:「這幾天似乎所有的有名女子都到本城來了,多她一個也不希奇,但她跑到將軍府去做什麼呢?」

  任東傑道:「我也不清楚。」

  這幾句話說完,兩個人又不出聲了,只是默默的等待著,但謝堅卻始終沒有走出將軍府。

  鐵木蘭有些擔心的道:「謝堅會不會從其他側門離開了?」

  任東傑蠻有把握的道:「側門都是給下人進出的,謝堅這個紈褲子弟非常自負,況且又自認為沒有暴露,一定不會鬼鬼祟祟的走側門的。」

  兩個人就這樣,想到什麼問題就攀談幾句,互相交換看法。更多的時候則是在沉默的打發時間,從上午一直等到了傍晚。

  鐵木蘭幾乎失去了耐心,不停的嘟噥:「怎麼搞的?謝堅到底會不會出來?」

  任東傑卻還是很沉的住氣,微笑著勸她不要心急。

  就在她疲勞到快要支撐不下去時,任東傑突然一扯她的衣袖,示意目標出現了。

  鐵木蘭精神一振,就看見一條人影匆匆的朝這個方向奔來,瞧身形正是謝堅。

  兩個人互相使了個眼色,立刻將真力灌注到四肢百骸,做好了跟蹤的準備。

  謝堅滿臉興奮的神色,彷彿在期盼著什麼,完全沒有發覺身後有人追隨。

  他正在想著玉玲瓏,想著這個風華絕代的名妓,現在全城只有自己才知道她在哪裡,今晚好好的加把勁,說不定就能如願以償的一親香澤。想到開心之處,不由自主的笑出了聲來。

  可是他的笑容還未完全舒展,面上的肌肉突然變得殭硬,目光也凝結!

  然後謝堅腿腳一軟,整個人重重的摔了下去,就摔在這冰冷的地面上。

  他暈倒的剎那,看到的是任東傑和鐵木蘭的面孔,他們焦急的衝自己喊著什麼,喊得似乎很大聲,但聽起來卻逐漸的模糊了……

  鐵木蘭的心亂糟糟的,吹了一整天的寒風,頭腦本來就有些發昏,現在更是彷徨的拿不出任何主意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謝堅剛離府門不遠就出了意外,人命關天,她和任東傑別無選擇,只能趕快把謝堅送回了將軍府施救。

  從皇宮裡過來作客的退休御醫聞聲出動,盡全力搶救了大半夜,雖然保住了謝堅的性命,但還是沒能將他救醒過來。

  因為他中的是一種很離奇的毒藥,如果沒有解方,也許就會永遠這樣昏迷下去了。

  下毒的人是誰?沒有人能回答,甚至連毒藥怎樣進入體內都茫無頭緒。

  鐵木蘭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不知道怎樣才能偵破這越來越複雜的案子,怎樣才能向全城的百姓和六扇門交代,怎樣才能不淪為武林中的笑柄。

  自出生起,從未有過任何一刻,令她感覺到像現在這樣的疲累。

  任東傑在安慰她:「不要緊,我們還有時間。」

  是的,也許還有時間,但就眼前來說,鐵木蘭都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謝堅的父親──本城中手握兵權﹑地位尊崇的震西大將軍謝宗廷。

  此刻,這位朝野聞名的實權人物正坐在榻邊,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兒子,就像尊塑像般動也不動。

  他年近六十了,可是腰板還是挺的很直,多年的戎馬生涯,使得他身上幾乎沒有贅肉,你若不仔細看甚至不會注意到他的年紀。

  但是當聽說謝堅有可能無法甦醒時,謝宗廷彷彿一下子蒼老了二十歲,整個人都呆住了,國字臉上的皺紋都像是深了許多。

  他在怔怔的望著兒子,任東傑卻在看著他,看著他臉上的那些皺紋,那裡面的每一條,無疑都是榮譽和艱辛的見證。

  良久,謝宗廷終於從兒子身上收回了視線,轉過頭來,深邃銳利的眼光看了看任東傑,又看了看鐵木蘭。

  「將軍大人在上……」

  鐵木蘭準備向他行正規之禮,但卻被攔住了。

  「這裡不是官場,也沒有將軍。」

  謝宗廷傷感道,「這裡只有一個父親,寄希望於六扇門和武林正道的力量,來拯救他的兒子。」

  任東傑淡淡道:「我們自當竭盡所能,但是效果如何,則取決於大人在多大的程度上信任我們了。」

  謝宗廷微微頷首,道:「我懂你的意思,如果雙方不肯推心置腹,這件事就永遠無法解決。」

  他停頓了一下,緩緩道:「昨天泰和樓那場血拼,倖存的高手現在全都在府裡。」

  鐵木蘭吃驚的跳了起來,失聲道:「什麼?」

  任東傑卻鎮定多了,道:「這些高手並不是被你綁架的,而是自願到這裡來的,是不是?」

  謝宗廷道:「不錯。他們只有躲在這裡,才可以免受層出不窮的暗算襲擊。」

  任東傑點點頭,道:「那些高手在泰和樓死傷慘重,之後你的人就出現了,說是要把他們帶到這個安全的地方來。」

  謝宗廷沉聲道:「不止是他們,任何武林人士手裡只要有那份請帖,都可以來我府中作客。」

  任東傑眼光發亮,道:「那份署名是已故逍遙莊主的奇怪請帖?」

  謝宗廷道:「是。其實最近本城中十數起武林人士被殺案,原因都是為了爭奪這樣的請帖。」

  鐵木蘭急著追問道:「這份請帖究竟有什麼特別?值得這樣大動干戈?」

  謝宗廷搖頭道:「具體的老夫也不清楚。老夫並非江湖中人,若不是受人威逼,怎會去捲入武林中的糾紛?」

  鐵木蘭動容道:「是誰這麼大膽,連大人您都敢威逼?」

  謝宗廷道:「老夫什麼都不想隱瞞。我年輕時本是綠林響馬,二十多年前被招安而歸順朝廷,而後屢立戰功才陞遷到如今的地位。以前是做過不少虧心事的。」

  鐵木蘭睜大眼睛道:「什麼虧心事?是有人用這個來威脅大人嗎?」

  謝宗廷喟然長歎,久久不答。任東傑善解人意,道:「我想這些事過去很久了,未必跟眼下的案子有關。但不知對方威脅大人做什麼呢?」

  謝宗廷道:「要我設法保證持有請帖之人的安全,並保守秘密不為外界知曉,明天一早,就會有人來接這些高手去作客。」

  鐵木蘭愕然道:「到哪裡作客?莫非是……是……」

  她的聲音忽然頓住了,臉色也有些發白。

  任東傑卻接了口,意味深長的道:「既然是死人發出的請帖,也許就是想邀請大家去地獄裡作客。」

  鐵木蘭怒道:「胡說,這世上哪有鬼魂地獄?簡直荒謬!」

  「是否荒謬,我們很快就可以知道。」

  任東傑滿不在乎的道,「明早我們和這些高手一起出發,就算真是到十八層地獄裡去作客,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說完望著鐵木蘭,故意道:「當然,鐵捕頭如果害怕,那就我一個人去好了。」

  鐵木蘭被激的雙頰通紅,挺起胸脯道:「去就去,我什麼都不怕!你們男人能做到的事,我也一樣能做到。」

  任東傑翹起大拇指,讚道:「好,果然是有膽有識的女巾幗!有你做伴,我任某人就算真的被勾魂小鬼給拘走,也是無怨無悔了!」

  鐵木蘭不理他,朗聲對謝宗廷道:「大人你就在府裡等候消息,等我們作客回來之後,肯定可以解開一切事情的真相,料想拿到解方救治謝公子也不是什麼難事了。」

  謝宗廷長歎道:「但願如你所說。」

  他揮了揮手,示意二人退下,然後他就坐在床邊,繼續望著沉睡的兒子出神,臉上的皺紋看上去更深了……

  這一夜,任東傑就歇在將軍府裡,他睡的非常安穩,連夢都沒有做半個。

  跟謝宗廷談完後出來,鐵木蘭就要去展開調查,看看是誰最有下毒的嫌疑。

  任東傑沒有在旁幫手,因為他知道這一定是白費勁。

  但他也知道,像鐵木蘭這樣固執而又很有主見的少女,是不會聽他勸告的,所以也就沒有浪費脣舌,自己先鑽到被窩裡美美的睡覺去了。

  他預感到這件案子絕對比想像中更棘手,而只有養足了精神,才可以應付即將到來的重重危機。

  一段既充滿了殺戮危機,又香艷刺激的遭遇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