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妖傳 第七回

  鐵背玄狼的縮地訣雖快,卻每日只能加持一個時辰。路途中經過市集,玄狼便搶了幾匹馬做腳力,他瞧著雲炫,心中想道:這小子一路而來,怎麼看怎麼像個妖怪。霧真人又那麼看重他,非要我將他安全帶到魔君處,莫非……他腦中頓時翩翩浮動起魔君遊戲人間浪漫狗血的香艷故事來,邊想邊暗暗點頭。見雲炫衣衫單薄,沉吟片刻,從百寶囊中拿出一件烏黑背心,令他穿上。又順便給三人都添置了冬衣。

  雲炫見越行越北,始終找不到脫身機會,心情堪憂。藍倩雪被挾著走了幾日不見援兵,早就絕望。心道:前途未卜,不如珍惜當下。一顆心只拴在雲炫身上,每日變著法兒與他歡好。雲炫雖然著急,但少年人初嘗雲雨,藍倩雪又花樣百出,他哪裡能夠抵擋。

  玄狼睜隻眼閉只眼,任由兩人膩在一起。

  這一日陰雲低沉,忽然北風大作,天地間紛紛揚揚下起雪來。那雪下得密集,滿天儘是飛絮。雲炫從小在南疆生長,從未見過如此大雪,看見處處銀裝素裹,頓覺新奇。玄狼見風雪撲面而來,吹得衣袍翻飛,不由豪興大發,哈哈笑道:「好大的雪!當初天天看不覺得什麼,如今半年未見,真是涼快得很!哈哈!」

  藍倩雪啊了一聲,問道:「天天見雪?豈不是極北之地?」

  玄狼笑道:「正是。你不要慌,說不定魔君不殺你們,反而有什麼悲喜交加的奇遇呢!我見你們兩人情投意合,乾脆給求個情,讓你們做對恩愛夫妻,在我們妖境生兒育女,豈不快哉?哈哈!」

  藍倩雪心中不知是憂是喜,偷偷看了雲炫一眼,剛好雲炫也在看她,兩人四目相投,登時將她羞得滿臉通紅,低下頭去。

  雲炫見她嬌羞,想起她夜間熱情如火,嬌嫩豐腴的身體,心內不由想道:若真能和雪姊姊廝守一生,卻也不算太壞的一件事。他騎在馬上胡亂想道:不知道今晚上雪姊姊會教我什麼新的姿勢?昨天晚上的那個叫兔吮毫麼……正浮想聯翩,馬頭忽然被玄狼一勒,那馬灰灰聲直立起來,險些將他掀到地上。他怒道:「做什麼?」

  玄狼低喝道:「噤聲!」

  雲炫見他面色肅然,不敢做聲,望向藍倩雪。藍倩雪也是滿眼狐疑。一時間,三騎佇於風雪之中,只聽馬蹄輕刨,雪落無聲,哪裡還有什麼動靜?

  玄狼嗅了片刻,忽然立起,雙足一點馬鐙,整個人悄無聲息的撲向前方,幾個起落,身形就消失在風雪之中。

  雲炫多日來就等著這樣的機會,見藍倩雪還在發愣,一扯她的韁繩,急道:「雪姊姊,跑呀!」

  藍倩雪被他一語驚醒,二人撥轉馬頭,狠狠鞭馬,向南疾馳而去。

  雲炫扭頭未見玄狼追來,滿心歡喜,但生怕又是玄狼詭計,便大聲對藍倩雪喊道:「雪姊姊,待會他若追來,你只管跑,我幫你拖住他!」

  藍倩雪道:「我們一塊跑!別讓他追上!」

  正奔馳間,前方雪地之中,忽然騰起數條白影,放過了藍倩雪,槍如毒龍,逕直扎向雲炫。雲炫大驚,將馬狠狠一勒,只聽撲撲數聲,銀槍將那駿馬脖胸紮了好幾個對穿,有一槍貼著雲炫大腿擦過,拉出一道血口。

  駿馬悲嘶一聲,倒斃在地。雲炫翻滾到一旁,還沒看清楚敵人,只聽狺狺狂嗥,兩隻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獒,閃電一般直奔咽喉撲咬過來。

  雲炫一腳踹向其中一隻巨獒的腹部,誰知那巨獒靈活之極,四爪一蹬,閃到一邊。另一隻撲到身前,張嘴就咬。雲炫慌忙用手去擋,被它一口咬住左臂,好在棉衣厚實,雖咬得鮮血淋漓,卻未傷及筋骨。

  雲炫從小在山林長大,卻是極會和野獸搏鬥,當下右拳揮出,正中巨獒脆弱的鼻子。痛得那巨獒悲嗚一聲,空中打了個翻滾,竟被他一拳給打得鼻骨碎裂,重傷倒地。

  藍倩雪勒馬回轉,見雲炫遇襲,驚叫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截殺我們?」

  對方團團圍住雲炫,一人對藍倩雪道:「這位定是南宮夫人。請勿驚惶,我們是靈獒山莊弟子,應貴派相邀,前來救援!」

  藍倩雪見對方五人皆身披白氅,是故伏在雪地之中,難以被人察覺。便道:「他是點蒼符菉弟子,也是我們正教人士,大家別誤會了!」

  忽聽一人驚呼道:「夫人退後!此妖氣焰好濃!」

  另一名靈獒山莊弟子喝道:「師兄不在,大家併肩子上!」

  眾人喊了一聲,五條銀槍攢向雲炫。雲炫左支右絀,棉衣被槍尖挑開好幾個大口子,爆出雪白棉絮來,驚險萬分。

  藍倩雪大聲喝止,但混在呼喊爭鬥之聲中,竟無人理會。雲炫對著五人,本就不敵,另一隻靈獒聽到獒手號令,又撲咬上來。百忙之中他揮足便踢,被靈獒一口咬住小腿,滾倒在地。

  他正要翻身起來,一名靈獒山莊弟子搶上便刺,只聽藍倩雪一聲嬌呼,雲炫心口早被銀槍搠中。

  鐵背玄狼撲向雪地之中,所過之處慘叫不斷,皚皚白雪上頓時冒出好幾攤血泊來,刺目之極。

  原來在前方設伏的,正是丘煥和藍狄二人。他們偶然間發覺藍倩雪遺留的首飾,藍狄認出是姊姊的物事,便飛鴿傳信給另外兩路援兵,令靈獒嗅了氣味,一路緊緊追趕。

  這一日遠遠追上,但南宮遠天、潛淵子兩路人馬都未到齊。他們又不肯就此放過,便留了五人斷後,其餘人快馬加鞭繞到前方設伏,沒想到伏擊圈尚未佈置完畢,玄狼就奔襲過來,反將猝不及防的南宮家弟子殺了好幾個。

  藍狄驚道:「是誰走漏了風聲?」

  丘煥咬牙道:「是風向!此妖鼻子忒賊了些。定是從風裡嗅到了我們的氣味。」

  他見埋伏已經敗露,對方又只有一人,索性強攻。揮手令道:「放箭!」

  靈獒弟子端著硬弩,朝著玄狼便射。

  玄狼絲毫不懼,那弩箭射到他身上全數崩開,斜斜插入雪地。他哈哈大笑,奔入陣中,一時間將弩手殺了個人仰馬翻。眾人連忙呼叫靈獒撕咬。

  藍狄道:「此妖刀槍不入,又會封靈邪法!很是難鬥。」

  丘煥從背上摘下一把長弓,彎弓搭箭,道:「無妨,藍公子請上去助戰。我來射他!」

  藍狄靈力在南宮遠天相助下已經解封,當下長劍舞得雪花難入,撲向玄狼:「妖怪!還我姊姊!」

  玄狼剛斃了一隻靈獒,見他過來,笑道:「來得好!」

  一掌抓住藍狄寶劍,扭成麻花一般,另一隻手就去抓他面門。只聽弓弦一聲輕響,一箭已到胸前。玄狼本要硬吃,忽然心生警兆,硬生生閃避開來。

  身形未穩,又聽得彭彭彭三聲弓鳴,竟是連珠三箭射到。玄狼拍落兩支,左肩上卻中了一箭,撲的一聲,直扎進去。那箭簇頭帶孔,箭桿中空,甫一入體,就生出牽引之力,引得他鮮血如噴泉一般標出丈許。

  玄狼大驚,反手便拔那箭,直痛的他大吼連連,額上冒出汗珠。原來箭上生滿倒鉤,扯脫他好一塊皮肉,創口甚重。

  他欲去尋那射手,卻見藍狄從背上又拔了一柄劍,斜斜削來。玄狼之前托大已吃了暗虧,再不敢輕敵。見藍狄手中之劍紫光瑩瑩,寒意逼人,知道是一口寶劍,不敢以身試之,側身躲過。

  藍狄見玄狼害怕自己手中的璇璣劍,旁邊又有丘煥神射相助,登時精神大振,劍招也揮灑如意起來。他們花劍仙一派以劍法為長,他人又俊秀,此刻矯若游龍,身法頗有幾分花下仙人的風姿。

  玄狼躲著他的劍招,不時反擊,倒把七八分精力用在提防丘煥的暗箭。果然弓弦響動,丘煥瞅機就是一箭。玄狼早就等著,探手拉過一名靈獒山莊弟子擋在胸前。那弟子慘呼一聲,臀上中了一箭,雖非要害,但血泉狂噴而出,他手腳被制,又拔不了箭,臉色頃刻間慘白如紙,登時斃命。

  玄狼暗駭道:「此人煉製的是什麼箭?竟這般霸道?」

  這時藍狄寶劍劈來,他順手舉著屍身一擋,那屍體竟如薄紙一般嗤聲被削成兩片,內臟鮮血紅雨紛紛的落在白雪之中。幾個年輕一點的正教子弟見到如此慘狀,臉色都白了。玄狼卻如風而至,劈手又抓起一人,舞做盾牌。

  眾人見他兇猛,紛紛退後,頻頻發令,指揮靈獒撲咬。玄狼幾次想封掉藍狄靈力,但藍狄吃過大虧,早就防著,一見玄狼靠近,就把寶劍舞成一團劍光,拚命護住週身,不讓他有機可乘。若玄狼欲捨了他去找丘煥,他便如影隨形一般纏鬥上來,讓玄狼難以脫身。

  那丘煥變換位置,不停發箭,逼得玄狼步步後退。他身法晃動,露出破綻來,一隻靈獒彈起,張口咬住了玄狼右手,死死不松。

  藍狄見機,璇璣劍直奔要害。玄狼險中求勝,運起神通,肌肉凹陷扭轉,雖被劃得鮮血淋淋,卻未傷到內臟。他卸了劍勢,飛起一足,正中藍狄胸口,將他踢飛一旁。丘煥之箭正在這時呼嘯而至,玄狼架勢全亂,啊呀一聲摔到,堪堪閃過那箭,背心上全是冷汗。

  只聽藍狄大叫:「好機會!快射!」

  玄狼反掌在雪地上一拍,帶著那只巨獒,整個身體飛到半空,嗖嗖連響,又是兩箭貼身而過。

  玄狼空中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弓弦響處,一箭寒光直射他右眼,他再也閃避不及,只能閉目待死。然而那箭射到眼皮之上,雖是火花四濺,將眼球震得劇痛,流下淚來,卻沒有貫腦而入。他心中納悶,卻聽藍狄氣急敗壞問道:「怎麼回事?」

  丘煥沉聲道:「只有噬魂箭才能傷他,可我全數射光了!」

  藍狄道:「我幫你拾!」

  一個翻滾,就去尋箭。剛摸到一根噬魂箭,只聽風聲大作,重物襲來。他拚命向丘煥擲出那箭,胸腹間卻被一隻被扭斷了脖子的靈獒重重擊中,口吐鮮血,暈厥在地。

  丘煥探身接箭,搭在弓上,見玄狼奔來,心道:就算吃你一記重手,也要射你一箭。

  玄狼瞬息而至,一抓探來,丘煥不躲不閃,逕自開弓,耳中卻聽一聲「封「字大喝,箭雖在弦上,但自己雙臂竟絲毫張不開那把龍吟弓!

  玄狼獰笑道:「老子最恨放冷箭的!」

  大手伸出,抓住他頭只一擰,骨裂聲響中,丘煥哼也沒哼,軟軟倒地。

  雲炫胸口中槍,一陣大痛,卻未見鮮血冒出,原來槍尖扎到玄狼給的那件烏黑背心上便停住了,再也進不去半分。

  那靈獒弟子不明其理,愣在當場:「妖怪刀槍不入。大家小心!」

  話音未落,雲炫已抓住了那桿槍,手上黑氣湧動,低吼一聲,竟將他遠遠甩出,那人長槍被雲炫奪去,身子在雪地裡彈了數彈才停,卻未再站起身來。

  其餘四人中有一人甚是機警,見到雲炫手臂大腿皆是鮮血,便叫道:「他不是刀槍不入!定是身上穿著護身寶甲。扎他頭面四肢!」

  抖起槍花,摟頭便刺。

  雲炫慌忙拿槍撥擋,他點蒼派平日多修習劍法,卻不太會用槍。才幾招下來,右臂、左腿各中一槍,鮮血揮灑而出。靈獒弟子見他果然不是金剛不壞之體,精神大振,愈發攻的急驟。

  然而雲炫雙手黑焰繚繞,氣力大得異常,一桿槍舞得虎虎生風,四人兵刃不時被他砸得脫手,只得輪流跳出圈外,拾了長槍再加入戰團。雲炫雖舞得兇猛,終究不成章法,若不是仗著玄狼寶甲,早就被紮成蜂窩。

  藍倩雪見他危急,欲要相救卻苦無靈力,只得在一旁叫喊,但眾人殺得眼睛都紅了,根本不聽。

  只聽一名靈獒弟子斥道:「撒手!」

  雲炫左手右手各中一槍,再也拿捏不住,長槍脫手掉落。他正手忙腳亂,卻聽玄狼聲音喊道:「接劍!」

  一把紫瑩瑩的寶劍擲了過來。雲炫劈手接過,見一名靈獒弟子攻來,順手一劍劈去,那人橫槍格擋,不料那生鐵槍桿竟如麥秸一般,被雲炫輕輕一劃,連人帶槍都劈做兩段。

  雲炫被鮮血濺了一臉,呆如木雞。耳旁幾聲慘叫,卻是玄狼料理了那幾個靈獒山莊的長槍手。他拿著劍,顫抖著對玄狼道:「你……你害我殺了正教弟子!

  「玄狼左肩鮮血淋漓,渺著右目兀自流淚不停,哈哈大笑道:「你不殺他,他卻殺你!人家只把你當妖,你卻自認什麼正教弟子!笑死人了。」

  藍倩雪一眼認出他手中寶劍正是自己家傳的璇璣劍,驚呼道:「你哪裡來的這把劍?你殺我弟弟麼?」

  玄狼道:「殺了有什麼稀奇?我又不怕殺正教弟子。誰來殺我,我便殺誰!」

  藍倩雪只有這麼一個幼弟,從小便與她親厚。登時美目發紅,滴出淚來,咬牙道:「你殺了我弟弟,我和你拚命!」

  一頭便撞向玄狼。

  玄狼遇襲,正自焦躁,怒道:「都是你惹的追兵,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麼!」

  一掌劈出,藍倩雪橫飛出去,撞向一塊大石。雲炫救之不及,驚喝道:「不可!」

  卻見灰影一閃,一人疾若狸貓,將藍倩雪接住。那人一身灰布道袍,長髯飄動,手執一柄拂塵。他見藍倩雪只是昏厥,便將她輕輕放下,撫髯徐徐道:「妖怪放肆!可認識道爺潛淵子否?」

  玄狼剛要說話,卻見道人身後奔來數騎,皆是勁馬健兒,當前一人目光炯炯,一看便知是硬手。

  他心中道:「娘的,今天什麼日子,捅了馬蜂窩麼?若是老子一個,打不過便跑。現在拖著一個累贅,卻是麻煩得很。」

  見敵人慢慢圍上,他對雲炫道:「先別管你正教妖道,存了性命再說!你今日如死在這裡,必然背上妖怪惡名,恐怕連你師兄也難以做人!誰要殺你,你就殺他!就算你是正教弟子,也是這般道理!」

  雲炫被他喝醒,見四周的正教諸人望著自己皆滿眼敵意,恨不得立刻誅殺。

  他一身冷汗,心道:說的沒錯,我今日若死了,誰來給我洗刷冤屈?背著個妖怪的惡名,黃泉底下如何見爹爹和娘?

  他握緊璇璣劍,眼神露出寒光,道:「好吧!我不去殺別人,但誰要殺我,先問問這劍!」

  玄狼哈哈笑道:「好男兒敢作敢當!正該如此!」

  那潛淵子見他們在重圍之下,依然談笑風生,不禁也佩服對手的膽色,便對身旁那目光炯炯之人道:「羅賢弟,小心。令師弟恐怕已遭不測。」

  那人正是靈獒雙俊中的羅西鼎,他接到丘煥,藍狄的飛鴿傳書,即刻趕來,如今卻不見師弟丘煥,只怕他已凶多吉少。

  他一眼望見玄狼左肩創口,道:「那老妖肩頭上分明中過丘煥之箭,我來鬥他!」

  潛淵子點頭道:「多多小心,我去收拾另一個。」

  雲炫見潛淵子緩步朝自己走來,看他面如冠玉,溫文爾雅,像個和藹可親的長輩,他心存一絲僥倖,說道:「潛淵子道長,我不是妖怪,我是正教弟子。」

  潛淵子一聲清笑:「既然如此,快快扔下劍來。」

  雲炫見他語氣柔和,喜道:「你相信我的話?我撤劍你不殺我麼?」

  潛淵子依然不緊不慢道:「人妖殊途,除惡務盡!你若撤劍,貧道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玄狼罵道:「才誇你好男兒,你就卑躬屈膝!再這樣,咱們妖道都不收你這號窩囊廢!」

  羅西鼎道:「妖怪休要嘴硬,待會定要你跪地求饒!」

  玄狼嘿嘿笑道:「大家不妨試試,看誰跪地求饒!」

  羅西鼎不再說話,便是一拳擊出,玄狼喝道:「來得好!」

  也是一拳。他身高臂長,拳頭竟後發先至,羅西鼎絲毫不躲,砰的一聲,被玄狼重重擊中。

  玄狼一愣,胸口上也吃了羅西鼎拳頭。倆人皆是身形晃動,氣血翻騰。玄狼道:「原來你也是練不壞之軀的!」

  羅西鼎冷笑道:「你那小小妖術,也敢妄稱不壞?今日我要生生將你打成肉餅!」

  玄狼見他狂妄,心中來氣,便道:「好!今日便與你賭賽一番,有本事別躲!」

  兩人咬緊牙關,不躲不避,一拳拳盡往對方身上打。他倆打鐵似的,乒乒乓乓,你來我往;又拳拳到肉,好如和尚撞鐘,金鐵之聲不絕。一旁的人竟看得呆了。

  雲炫握緊了劍,望著潛淵子道:「你不信我,我無話可說。我卻不能這麼讓你給殺了!」

  潛淵子淡淡道:「我本來就存著伏妖的打算,也不怕費些功夫。你動手吧。」

  雲炫額上青筋隆起,知道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刻,口中卻說道:「不!你不殺我,我就不殺你!」

  潛淵子長嘯一聲,笑道:「好吧,我這就殺你!」

  拂塵一抖,萬千絲絛筆直如槍,逕自射向雲炫胸口。雲炫圈劍一擋,璇璣劍乃上古寶劍,潛淵子拂塵雖也是法寶,卻依然當不得璇璣劍芒。

  潛淵子之前沒注意他手中寶劍,此刻目光一瞥,情知不對,連忙撤手,但為時已晚。拂塵雖未被雲炫一劍揮做兩段,但還是有數百根拂絲被劍氣所浸,紛紛斷落,風雪一卷,飛得到處都是。

  他這拂塵上的絲絛乃西域麒麟上等尾絲所製,珍貴無比。遭此折損,當真令他心都碎了,饒是他氣量再好,也將一張白淨面皮憋的漲紅。他大叫一聲:「氣煞我也!」

  將拂塵望後領一插,雙手箕張,喝道:「歸來!」

  那散落風中的根根斷絲彷彿有生命一般,跳躍而起,筆直如針,凝在半空。

  潛淵子斥道:「去!」

  斷絲如一蓬銀針,滿天星雨般直射雲炫。雲炫慌忙舞劍抵擋,只聽嗤嗤細聲不絕,玄狼寶甲雖然堅韌,亦然擋不住那細如牛毛的銀絲穿過。雲炫啊的一聲大叫,奇經八脈各個重要穴道之上,俱被銀絲直透而入,璇璣劍把握不住,掉了下來,輕插入地,直沒至柄。

  他中針之處冒出細細血流,雖然出血不急,但滿身皆是,登時將他變得血葫蘆一般駭人!

  潛淵子惱他毀傷自己法寶,出手無情,喝道:「我今日偏不殺你!讓你生不如死!戮之!」

  他話音才落,那插在穴道中的上百根銀絲拚命攪動起來,雲炫痛入骨髓,狂吼一聲,雖雙目血紅,身上卻無半點氣焰冒出。原來,他筋脈穴道被銀絲所截,正如道道堤壩,隔斷流通,一身妖力被蓄在身體各處,無法奔騰交融,連用都沒法使用,自然冒不出氣焰來。

  靈獒山莊一派的法術,本以追蹤機關為主,但羅西鼎天賦異稟,自小就修煉金剛不壞之功。在天山圍獵時,又碰巧殺了一頭千年妖蟒,他剖蛇膽而服,更是不避鋒刃。若玄狼在全盛狀態,倒是可以和他一決高下。但他一輪激鬥之後,有傷在身,氣力不如羅西鼎精純,兩人數十拳打過,他已漸漸不支。

  見雲炫危急,玄狼更是心煩意亂,想著偷偷封印對手,羅西鼎修為和他不相上下,封靈法咒竟然不能生效。慌亂間吃了羅西鼎重重一拳,將他防護打破,哇的一聲吐出血來,單膝跪倒。

  潛淵子見玄狼倒地,知道今日己方大獲全勝,也不再留手。他閉上雙目,凝神默念長咒,雪花漫天,被他氣勢所逼,絲毫不能靠近他的身體。

  羅西鼎笑道:「如今是誰跪地求饒了?」

  踏前一步,見玄狼拚命揮拳擊來,他毫不在意,說道:「強弩之末,還要囂張到幾時?」

  一拳重重擊出。

  玄狼中拳,又是一口鮮血,身子斜斜飛出,倒在雲炫腳下。潛淵子聽得眾人一陣呼叫,知道羅西鼎已經得手,他口中唸咒完畢,大呼一聲:「破!」

  然而才喊出半聲,小腹一涼,一把紫瑩瑩的寶劍自腹斜插而入,從他口中穿出,將他舌頭也斬做兩截。

  他脖子被寶劍所頂,不能低頭,想轉頭去看羅西鼎時,終於眼前一黑,就此殞命。羅西鼎卻怔怔的站著,臉色慘白,心口插著一根噬魂箭,血泉已經噴得枯涸,仍不斷從箭尾吹出串串紅色泡沫來,他身前熱血一汪,融入白雪之中,形成一個血池。

  原來玄狼見那噬魂箭厲害,便藏了一根在身上,最後一拳時捏在手中,羅西鼎見勝券在握,不疑有詐,被他暗算得手。他藉著羅西鼎拳勢飛撲到璇璣劍處,拔劍就刺潛淵子。潛淵子原以為羅西鼎已完全壓制對手,絲毫未防,全力施咒,那寶劍鋒利,破空無聲,竟被他一劍給殺了。

  這一下波詭雲譎,形勢大變。玄狼一腳踢開潛淵子屍身,仗劍而起。陰沉沉的目光望向一旁觀戰的南宮和靈獒子弟,森然笑道:「老子這邊二對二,勝得不費吹灰之力。還有誰不服,儘管上來!」

  眾人早被眼前慘景嚇呆,面面相覷,不敢上前。連靈獒都被玄狼放出來的妖煞所逼,夾著尾巴伏在地上。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快逃!」

  馬蹄聲疾,犬吠嗚咽,頃刻間走得乾乾淨淨,連藍倩雪都拋下不管了。

  玄狼見眾人跑得影子都不見了,這才一跤跌倒,喘息不已。他剛才拚命放出氣勢,其實已是勉強之極,就算藍倩雪甦醒過來,也能奪過璇璣劍,將他殺了。

  玄狼調息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去看雲炫,只見他中了潛淵子最後的大咒,透體銀絲在體內各處要穴爆了開來,將他筋脈穴道全都炸的支離破碎,已經奄奄一息了。即便將來活過來,多半也是廢人。

  玄狼歎息道:「有條命就好了。何況現在依然是一根手指也沒少。」

  牽過羅西鼎的馬來,將雲炫放在馬上,他看了一眼藍倩雪,心道:追兵為她而來,就把她留下好了,免得烏頭蒼蠅似的糾纏不休。他兩番大戰,體力消耗急劇,好不容易爬上馬鞍。揚鞭催馬,在雪地中留下歪歪斜斜一行蹄印。

  片刻之後,羅西鼎的屍身砰的一聲摔倒。大雪在這個時候恰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