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方歇,在晚春的晨起暖日下,空氣中透著一股淡淡的濕意。街道兩旁的花樹下,尚餘下作夜風雨的殘紅,仿若處子新破,在脂香的白絹上散落的朱斑,看來多少有些香艷。花樹的主人竟也捨不得把它掃掉。天曉後尚不久,但已經依稀有絲竹吹彈聲、歌女輕唱聲從精緻樓閣裡頭傳出。由於那些精美的閣子大都籠罩在如煙的楊柳間,所以霏霏的音樂聲更顯婉轉絲繞,哪聲音隨著緩緩的醉風飄出,飄到了樓閣外的青石街道上,飄到了公子仕女們的耳中。雖不若晚上那般蕩漾心魄,但也不像夜間那麼擾人心神。這便是金陵。
空中乳燕斜劃,徐徐春風催動著柳枝,那姿態像極了在街邊上女子扭動的蠻腰。濛濛的飛絮飛到行人的錦衣間,飛到了美麗女子撐起的花傘上,在悠閒暇意中,一切都是動的。所以在醉香居外的那個中年文士顯得那麼惹眼,他看來彷彿四五十歲般,卻是白衣勝雪、發如青絲,配上烏亮飄逸的美須,更是丰姿颯爽,蕭疏軒舉,湛然若神。他坐在一錦蹲上,面前是一紅木書幾,上置上好宣紙、狼毫湖筆。邊上磨墨的竟是客居醉香居的江南第一名妓蘇莞芷,眉若遠山,瑤鼻櫻口。纖手磨墨間婀娜嬌軀輕擺,秋水般的眼波不時投在邊上的白衣老頭(當然他其實不是很老),輕笑生妍。那風情萬種的俏樣引來無數傾慕的目光。
蘇莞芷可是金陵城乃至整個江南的貴介公子們最朝思暮想的美人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羞剎了金陵的才子名士,只可惜生為女兒身不能進朝入仕罷了。能讓冰清玉潔美若天仙的蘇莞芷在一邊輕笑倩兮地討好的半老頭是誰呢?沐在美人幽香的那人彷彿無視四周射來各種複雜的目光,悠然自若,微笑的面容井然無波。清澈若水般的目光注視著面前坐著等待作畫的女子,目光雖然溫柔清寧,但是卻彷彿把那女子全身上下都看了個透。儘管他看來已經快成為一個老頭,但是在待畫姑娘的如玉小臉上,一絲誘人的紅霞還是滲透開來,目光也不由得飄出一許嗔意。儘管如此,但是那姑娘仍是坐著一動不動,擺出最美的姿態,靜若處子。興許她有些不解,為何眼前這位先生的目光看來彷彿自己便是他的情人一般。
「先生,那位姑娘正等您作畫那?」蘇莞芷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聲音嬌暱動人,但心中卻是有些酸澀。他來醉香居的第一天就吸引了她的目光。而後,或言談或撫琴,短短幾日間,蘇莞芷如沐春風,輕快歡喜間也變得容光煥發,嬌艷四射,更是美得不可方物。但幾天下來,僅僅只知道他姓蕭。手上的筆仿若神來,不經意幾劃,便如神如儀。他特別善畫美人,來金陵的第一副畫便是蘇莞芷。她見到畫時,心神皆醉。畫中的美人雖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因為畫中人含情脈脈,秋波款款的風姿更美。便是自己也不敢多看。
他畫美人時是十分容易走神的,在畫自己走神時那迷人的目光令自己心如撞鹿,漪漣連連。細看下,他目中卻不是在看自己,那雖是癡迷與憐愛的目光,卻是在緬懷與回憶中,惹得她不由得幽然欲泣。
「哦」,蕭先生向蘇莞芷投來溫和一笑,然後望向面前紅暈尚未退盡的秀麗女子,目光落在她因側坐而起伏動人的腰臀曲線,細腰下的圓臀確實豐滿圓隆。暗道:「這女子倒生得好一美屁股。」左手拈袖,右手執筆,輕劃斜點。沾墨的狼毫仿是活了般。片刻,美人側坐的思春美麗躍然紙上。蘇莞芷微微一瞥,便看到畫中的美人又比真實的女子要迷人。不過他把那女的香臀畫畫得好生撩人。細腰處的衣裙被美麗的肉體擠成細細的褶皺,腰下的衣裳被肥碩的臀肉撐得光滑圓隆。也未免太羞人了,難怪人家姑娘只看了一眼便臉紅過耳,匆忙收好羞急跑了。
再看作畫人,若無其事地看著新坐下等待作畫的女子。蘇莞芷不禁想到蕭先生為自己作的畫中,隱在層層衣中的玉乳痕跡畫得有多惹火,儘管被包得嚴嚴實實,但從被撐起的衣裳隆起處可以清楚地體會雙丸的形狀。以至於蘇莞芷在沐浴的時候,總是下意識地注意身上最美的玉乳。想到此,她不由得面如紅火般。
排在後面等待作畫的女子已經不多了。
「先生可是馬上要離開金陵了?」蘇莞芷聲音中不由有些傷意。
「蘇小姐為什麼這麼說?」蕭先生筆下不停,聲音緩和。彷彿有說不出的好聽。
「先生幾日來,幾乎畫盡了金陵城中所有的美人,想來也不會再呆多久了吧?」見蕭先生笑笑,仿是默認。蘇莞芷不由嬌媚地瞟他一眼笑道:「先生尚有個最美的美人沒畫那,就匆匆走了不覺得可惜嗎?」桃眸含水,櫻嘴輕笑生妍,那每台彷彿讓坐在蕭先生面前的美麗女子都沒了顏色。
對真等國色天香的美人誘人風姿,蕭先生亦多看了一會兒,道:「小姐說的是江南盟盟主任斷滄的千金任夜曉吧?她難不成長得比小姐還要美嗎?」蕭先生停下手中的筆,清冶的目光投在蘇莞芷如花的嬌魘上。他一開始就是這麼放肆的,雖然這個時代男人講究非禮勿視。
蘇莞芷微撅小嘴道:「她可是天之嬌女那,江南第一美人。我一風塵女子哪能與人相比。」但玉臉上卻全無一絲風塵女子所應該有的傷色,仿倒像一個愛計較自己容貌的小女子。
蕭先生不置以否,笑道:「單容貌而言,天下勝過小姐的已是不多了。任夜曉?有緣的話,我倒是要見見到底是任何一個美法。這位江南武林的公主武功應該很好咯。」
「先生一讀書人理會別人武功如何作什麼?」蘇莞芷側過身子,取過一襲上好的宣紙,攤在几上。道:「那任夜曉倒是彈得一手好琴那。」由於嬌軀微傾,使得她曼妙的曲線更加動人。
「內秀?任斷滄了不起,生了這麼個好女兒。」這話聽在蘇莞芷耳中,老氣橫秋得好像有什麼不對勁。蕭先生目光從蘇莞芷豐滿迷人的曲線上收回。放在已坐在自己面前等待作畫的女子。只微瞥了幾眼,便運筆作畫,但目光和心神彷彿又不在畫上,雙眸又是一片迷茫,彷彿他不是憑眼前的女子樣子作畫,而是憑剛才瞄那幾眼的印象,用心將整幅畫完成。不過久,畫幾乎完成,坐在面前所畫的女子,美目盯在畫上已是異彩連連。心中暗喜:好美的自己!卻不知那其實不是自己。
蕭先生正思量間,忽覺得一道尤其亮爍動人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手上的筆不由得緩了緩。抬起雙目,對上射來的目光,卻只是對上對面樓閣窗上的紗幕珠簾,隱有一美麗雙眼從容移開。儘管隔了層紗幕珠簾,但隱傳過來的目光卻是天人才有的美麗。面對蘇莞芷這等國色,他尚能心寧神靜,但方纔那微微的一瞥的美麗,卻讓他心湖驛動。
也許是感應到了蕭先生的目光,那汪動人秋水已是不見。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蕭先生作畫的這幾天,他已經感應到好幾次這美麗的目光了。但他卻不敢有絲毫的冒昧。
唐綽兮住在這小閣已經幾天了,再過四天便是江南盟代盟主任斷滄正式接掌江南盟的日子。唐綽兮本不想來參加的,因為二十多年前,任斷滄是追求她的眾俊才中最癡情的一個。但由於聽到玄典聖譜在江南的傳言,讓她不得不提早幾日趕到金陵。
唐綽兮至小便被前劍花宮宮主收養,成為她的獨傳弟子。在十幾年前已然是武林的頂尖高手,她對武學有一種超乎的理解和熱愛。相反,在十幾歲時便被江湖人稱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她,對自己的容貌雖有些喜歡,但是和武學比起來,簡直微乎其微了。玄典聖譜作為武學的至高寶典,是天下武人的至生夢想。幾十年前便成為天下第一高手的畢嘯,被譽為中原武神的吳夢玉,都只窺了玄典門徑而已。但為何畢嘯匆匆一瞥玄典後的二十多年,玄典便落在了吳夢玉手上就不得而知了。而吳夢玉在二十多年前與畢嘯秘密一戰後,便不知蹤跡,其中輸贏便成為一個解不開的謎。
最近江湖傳言,有大批的突厥高手潛入中原,有說是為兩國國事而來,但此次來的高手中聽說便有畢嘯的弟子,且來的是江南,更確切的說是江南武盟。因為江南盟便是吳夢玉在二十幾年前創立的,而現任的代盟主任斷滄是吳夢玉的結拜兄弟。種種跡象表明,此次突厥高手為的就是二十多年前吳夢玉匆匆一瞥的玄典聖譜。
「自從接掌了劍花宮後,更是很少為任何事物動心了。玄典啊!你究竟是怎麼樣的神聖呢?光憑一襲紙文就造就了兩個閃爍古今的絕頂武神,彷彿再也無人能夠逾越。」唐綽兮身著一紫色錦袍,這是劍花宮歷屆宮主傳下了紫劍袍,普通刀劍根本奈何不了它。但穿在她身上,更顯高貴美麗的風姿。唐綽兮嬌軀豐腴,在紫衣下起伏有致。此時她坐在靠窗榻上,玉臂支著下巴,微微傾著嬌軀,目光落在窗外若有所思。可惜蕭先生此時沒有見到她這傾絕天下的風姿。豐挺高聳的穌胸下,由於微傾,那擰小腰更顯得盈盈一握。光上身這傲人曲線便足以傾倒天下人。那下面急劇漲大的玉臀和圓潤修長的玉腿勾勒出來的撩人曲線,更是驚人心魄。難怪在二十多年前,江湖人一睹仙顏,便稱之為天下第一美人。而後不知傷了多少名俠貴介,風流才子的一片癡心。
唐綽兮自小的時候,在師傅的教導下,認為武道才是人一生中最崇高的追求。幾十年劍花宮至高心法的修煉,使他幾乎已經到了心境無波的境界。這玄妙的玄劍心法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使她的修為一日千里,那時候的她幾乎認為自己可以問鼎武林的頂峰,可以去挑戰畢嘯和吳夢玉兩位武神祇可以仰視的地位。
但是,最近幾年她的武學修為遇到了瓶頸,幾乎停滯不前了。倒是那張在二十多年前便已令天下人屏息的臉變得越來越勾魂攝魄了。依然是如遠山的柳眉,如水的汪汪美目,玉立瓊起的精巧瑤鼻,巧奪天工的紅潤櫻唇;但柳眉一顰一皺間彷彿剎那便融化了你的心,美眸一瞥一盼間便彷彿勾到了你內心的最深處。櫻唇微微啟合間便勾你所有的慾望。但精緻美麗的瑤鼻起伏玉立的威嚴卻讓你望而卻步。那張美絕人間的臉上添加了無數魔一般的魅力。本就如凝脂般的肌膚此時彷彿比天下最好的錦緞滑膩千萬倍,散發著誘人的光芒和泌人的幽香,如山川起伏般的動人曲線更是媚到骨子裡了。她很少照鏡子,這些變化是她不經意見間從門下弟子的癡迷目光中感覺到的。從此以後,她外出幾乎都戴上了面紗。
「他到底想畫誰呢?」百無聊賴中,唐綽兮的目光不禁又落在窗外蕭先生的身上,「他已經畫了上千幅畫了,所有的畫中彷彿都隱藏了同一個女子,一個有著驚人美麗的女子。」以她的功力,可以清楚地看到蕭先生筆下的畫,甚至是他運筆的順序都十分清晰。「那個女人是誰呢?」以她的修為竟也忍不住被勾起好奇心,連聽到了一陣輕微熟悉的腳步聲也沒有回頭。
「師傅,這幾天中,金陵城中共有十幾個突厥人出沒,任盟主已經拿下幾個,剩下的我們劍花宮都知道行止,是不是要幫江南盟把他們拿下了。」來人是辛憶,是唐綽兮最喜愛的唯一弟子。年方十九,一身功力已經登入天下高手的門徑。但她叫唐綽兮師傅看來著實有些不像。唐綽兮此時看來只不過二十多歲而已,只不過寶石般的眸子中,如夢的美麗中寫滿了非二十歲能有的成熟。
「暫時不要擾了他們,盯得緊一些便是了,等他出城了再說。」唐綽兮把目光投在辛憶絕美的臉上,微笑問道:「憶兒,見到任盟主了嗎?」
「見著了,但她們好像對我非常客氣。」辛憶美麗的小臉上微有些擔憂,美目怯生生地望向唐綽兮。
唐綽兮微微一笑,屋中仿拂過一陣春風,道:「任盟主有意討憶兒作兒媳婦那。」這點唐綽兮一開始就料到了,辛憶是她挑遍天下才選出來的,年幼時候邊已經煥發非凡的美麗。長到現在更是沉魚落雁,直追乃師。江湖俊才們早就把她列到落雁譜中。任斷滄為彌補自己當年的遺憾,便想讓自己的兒子娶了唐綽兮的弟子。似任斷滄這等高人是不想讓自己餘下太多的遺憾,同時也是對他心靈的一種填補。
「任伐逸也是除方劍夕外最副盛名的青年俊才了。憶兒……」話音未落,辛憶小臉已是一片慘色,珠淚欲墜,她一開始就擔心師傅會把自己嫁出去。
唐綽兮見辛憶當了真,忙慰道:「傻丫頭,師傅怎捨得讓你隨便嫁了人,你走了師傅可沒趣死了。」見辛憶聞之馬上破涕,樣子可愛,不由莞爾,逗她道:「憶兒,你當真那麼不喜歡那位英俊瀟灑的任伐逸嗎?」
辛憶知道師傅逗她,喏道:「說不上不喜歡,只是我從來沒有想過那種事情,我聽說那種事情要很慢的,不是見了便會隨便喜歡的。」話未說完,卻見師傅瞧來的目光頗有促狹,連忙辨道:「我是聽門裡的姐姐們這麼說的。再說,我是不會嫁人的,我要像師傅一樣,把精力都放在了武學上。」言語雖然嬌嫩,但目光望向仿若天人般的唐綽兮,美麗的小臉全是堅定和仰慕,目中罕見地閃過一絲狂熱。
唐綽兮聽之甚是欣慰,憐道:「憶兒這般想法再好沒有,玄劍心法你還有好幾層未練,師傅還想著讓你繼承衣缽那。」唐微瞄了下窗外又道:「若憶兒自己想嫁,師傅也不會不讓。」未待辛憶雀躍,唐綽兮吩咐道:「憶兒你下去對面的蕭先生那,你讓他畫出一幅他最想畫的,最美麗的畫兒。」
待辛憶歡快跑狹後,唐綽兮發現自己竟對那畫有些期盼,拿起几上的《樂府》,細細觀看,頃刻間心靜神明。微微側臥的豐腴嬌軀更是起伏有致,美得絢目。
蕭先生覺得眼前一亮,好美的人兒。與身邊這位江南第一名妓相比,來人更添了份清秀,少了些媚艷。清秀絕倫的小臉如凝脂般,吹彈可破。如水的大眼中儘是純淨與美好,笑亦生妍,不笑亦生妍。嬌軀窈宨玲瓏,因玉骨纖細,所以顯得不那麼豐滿。可是蕭先生知道在這雪白衣裙裡面,藏著更加雪白豐膩的胴體無比動人。因為儘管裙衣浮曼,但隱隱中,胸前玉乳和圓鼓香臀都異常凸起。
「是誰把她保護得那麼好呢?美麗的眸子中全是單純與歡快,仿沒有染過任何醜惡。然而清純並不意味著不聰明,從她目光的甜美中尚可以看出過人的智慧。如此靈秀可人,天下無幾,她的父母或是師傅可真是高人。」蕭先生想不出金陵城中誰家尚有這等絕色佳人,「她便是任夜曉嗎?」
「先生我師傅想請先生作一幅您自己最想畫的,也是最美的畫兒。」辛憶對這位丰神如玉的蕭先生充滿了好奇,也很想從他的筆下看出什麼秘密。但在他目光的注視下,竟微微有些不自然,不由得把目光轉到正滿目欣歎的蘇莞芷身上,暗歎:「好美。」臉上不由得綻開甜甜的笑容。
蘇莞芷心裡喜歡這個美麗的小姑娘,正笑著要打聲招呼,卻發現蕭先生對著宣紙正準備作畫,但與往常不同的是他此時面色有異,目中神色看來仿是柔情似海,又仿是緬懷追憶。她見過男人萬千,最能讀懂男子的眼睛了。但此時她怎麼也看不清他目光中的意思。臉上洋溢的笑容顯得那麼幸福燦爛。一瞬間的神采,竟充滿了以他年紀不相符的魅力。那容光彷彿都集中在了一雙眸子上。閃爍的光芒怎麼看也是少年郎君癡情時候才有的眼神,芳心一動,更是紛亂忍不住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