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蕭炸雷般一聲大喝,不淨和尚面色微變,袍袖一振,搶上前去強要把聶月兒斃於拳底,這次他內息鼓蕩充盈,任何人也不可能再靠石子化解這次攻擊。
聶月兒強提一口真氣,猛地把董家姐妹扯到身後。
任誰都看得出來,即使董家姐妹擋在前面,不淨和尚也沒有任何收力的打算。
而逐影眾人鞭長莫及。
那如刀鋒般的拳勁已經壓迫到聶月兒面前的時候,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憤怒的長嘯。
緊跟著,就是砰的一聲悶響。
誰也沒想到,這開碑裂石的一拳,竟被接了下來。
謝志渺站在聶月兒面前,面帶痛苦之色。但那並不是身體受傷的痛苦,而是一種被逼入絕境而不得不做自己十分厭惡之事的那種痛苦。
後者,往往比前者更加深邃。
不淨和尚的拳,就是被他接下的。不僅接下,還把不淨和尚震退了半步。
「謝少俠!勿為美色所惑啊!」
不淨和尚眼見殺機已逝,憤怒莫名。
那青年道人行事卻乾脆得很,嗆啷一聲出劍而來,叫道:「不淨大師讓開,讓我來除奸鏟惡!」
謝志渺眼中的痛苦之色更濃,他垂下頭,然後猛地抬起,右手突然使出了一個極為巧妙的變化,奪過了聶月兒的軟劍。
軟劍的劍法與尋常長劍完全不同,也很少有人可以靠軟劍施展長劍武功。但謝志渺,無疑是那很少人中的一個,真力到處,那柔軟細刃挺得筆直,赫然成了一把二指寬的虞姬細劍。
然後,他的劍就揮了出去。
不淨和尚見過雲盼情的劍法,那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無奈,因為他看不出那劍法的破綻,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與其相鬥。
而現在,不淨和尚感到的卻是絕望。
同樣的清風十三式,卻已經渾如清風無跡可尋,他只有後退,那個道人也只有後退。
所有人都知道謝家小少爺是不用劍的,但他們並不知道,他一但拿起了劍,竟會變得如此可怕。
所幸謝志渺雖然衝冠一怒,卻並未動殺機,向後急退到有些狼狽的一僧一道,僅僅是胸前衣衫綻裂了幾個口子。
這一招之間,逐影眾人已經趕到下馬,凝玉莊那對夫婦也到了馬車旁側,那些受了傷的武當崆峒弟子一個個怒瞪著天道眾人。
那青年道人脫下破爛外袍,丟在一邊,對著李蕭一拱手,強笑道:「李大俠,久仰大名。」
李蕭哼了一聲道:「不敢。」
那道人道:「久聞逐影以剷除江湖敗類為己任,算起來,也是我天道同道中人,為何今日卻要與我等為敵?」
李蕭憤憤然道:「我原本以為,你們這些正道中人,就算有人動了心思,也不至於一起動手打幽冥九歌主意,沒想到,哼哼……」
那道人面上顯出被羞辱的神色,負手道:「那種歪門邪道的武功,你就算雙手奉上,我等也不屑一顧。」
不淨和尚恨恨的盯著聶月兒,咬牙道:「若不是風狼後人出現,他們的確是來助拳的。摧花盟早已惹得天怒人怨,我們違心甘於與影狼合作,也正是為此。」
人群中有人接著道:「可那風狼當年欠下無數血債,我們此次來的人中,一大半人都有前輩性命葬送在風狼手中。」
另一人接道:「血債血償,天經地義。」
董詩詩按捺不住,從聶月兒背後探出頭來,怒道:「我呸,你們這群人好不要臉,看你們年歲哪個都比我家小姑老上不少!你們家的前輩死的時候,我家小姑怕還是個奶娃兒!難不成她吐了口奶,把你們前輩的大英雄大俠客都淹死了不成?」
聶月兒扯了扯董詩詩,冷笑道:「師債徒償,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們來找我,總好過去找我那已經退出江湖的師父。」
她轉向天道眾人,昂然道,「風狼在此,你們來吧!」
之前那持刀少年看著聶月兒,眸子裡流露出一股奇怪的神情,半是欣賞,半是欽佩,又有一點點不服。
於是,其餘人想要再上的時候,那個少年突然開口了:「住手!」
那個黑衣蒙面女子頗有幾分詫異的看著少年,疑惑道:「你說什麼?」
「我說住手。」
那少年淡淡道,「今日已經討不了好去,我們為什麼不走。」
「可是……」
那道人看著地上橫著的幾具屍體,面露不甘,卻似乎對那少年頗為畏懼,不敢再說下去。
李蕭冷冷道:「想走?怕也沒那麼容易。」
那少年抬眼望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們是來尋舊仇的。」
言下之意,便是並不打算惹下新仇。
李蕭身後不遠,韋日輝附在花可衣耳邊耳語兩句,花可衣微微一怔,點了點頭,走到李蕭身邊,一樣耳語幾句。
李蕭皺起眉頭,緩緩道:「好,你們走。」
崆峒武當弟子面有不忿之色,卻忌憚對方武功敢怒不敢言,董劍鳴面色忽紅忽白,手扶上劍柄,卻終究沒有拔出來。
看對方既然沒有纏鬥的打算,天道剩下的這些人便小心的向後退去,那個拿短戟的少年過來扶住了不淨和尚,率先轉過了身。
然後,他們二人就看到了一個姑娘。
她穿著月白衫子,束踝紗褲,鵝黃色的緞帶鬆鬆挽住纖腰,腰帶旁側,斜斜掛著一柄彎刀。那雙眼睛雖然如朗星明月亮色動人,但眸子深處卻藏著一股淡淡的寒意。她的唇角掛著新月一樣的動人微笑,她的聲音也清美如同寒夜的月光,但她說出的話,卻並不像她的人那樣可愛。
「其餘人可以走,你們三個留下。」
她春蔥一樣的手指指向的人,正是不淨和尚、持刀少年和那一身黑衣的女子。也便是直接傷到了聶月兒的三人。
而這個時候,遠遠地山寨那邊,聶陽聽完了慕容極的警告,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而是蹲下了身子,仔細的檢視起殷亭曉的屍體。
雲盼情好奇道:「聶大哥,你還不走麼?董姐姐那邊可能有危險了。」
聶陽搖搖頭道:「不必。」
慕容極露出困惑的表情,問道:「不必?」
聶陽一邊扒開殷亭曉背後衣衫,一邊道:「前一晚,我已經托驛站的人送了一封信到最近的朗琿錢莊。有個能幫我的人,就在豐州。我本不願麻煩她的,我也不希望這次需要麻煩到她。」
鷹橫天不解道:「為什麼?」
聶陽眉頭微鎖,歎道:「如果真的需要她幫忙,說明這次的事情果然和我擔心的一樣……」
他頓了頓,伸指按捏著殷亭曉背後的傷口,繼續道,「……有遠比摧花盟可怕得多的對手參與在其中。只是現下,我暫時想不到是什麼人。」
他在殷亭曉背心按了幾下之後,站直了身子,向西南方的天空遙望了一眼,緩緩道:「沒想到,事情竟會到了這樣的地步……」
慕容極雖然面有憂色,但已經不再言語,雲盼情似乎還是有些擔心,道:「聶大哥,你說的那人和你很好麼?他一定會來?」
聶陽微微一笑,那是他很少露出的,溫暖而信任的笑容。
「我雖然只和她見過一面,只說過三句話。但我知道,她一定會來。」
聶陽所說的她,此刻已經來了。
天道所來的人,大都是見多識廣之輩,但並沒幾人見過這個女子的模樣,只敢憑她的兵刃樣貌猜測。而見過她的人裡,恰恰就有不淨和尚。
他的話,便印證了那些人的猜測。
「薛施主,久違了。」
他話說的客氣,臉色卻十分蒼白,半是因為剛才中的那一劍流血不止,半是因為對方點到了他的名字。
那持刀少年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握著刀柄的手背上,清晰的突起了幾條青筋,他緩緩問道:「月狼薛憐?」
薛憐並未回答,而是把手慢慢地放在了自己的刀上。
這就是回答。
不淨和尚喘息著勸道:「白公子,小心為上。」
其餘人也並未棄下同伴,紛紛護在了周圍。
董詩詩遠遠聽到這個名字,興奮的睜大了眼,齊鏢頭曾經跟她講過江南大亂之時,這位薛姑娘的事跡,在她心目中,薛憐這個名字儼然已經是武林女性第一人,甚至排在齊鏢頭說過無數次的女神捕玉若嫣之上。
「月兒,那……那是來幫咱們的麼?她認識你麼?」
她一邊看,一邊拉著小姑的胳膊問了起來。
這時董清清已經在為聶月兒止血,一根根細長的金針慢慢鑽進她後背細膩的肌膚之中,她扯了扯有些蒼白的唇角,微笑道:「那是我師姐,多半是我哥哥叫來的。」
薛憐認識聶陽?那豈不是以後也有可能認識她?董詩詩一下把剛才的緊張忘了個一乾二淨,要不是要扶著搖搖欲墜的小姑,恐怕早已衝到人群最前面看個夠本了。
「她,她武功是不是很好?是不是很厲害?那些壞人都不是她的對手,對不對?」
看到那些人逼近薛憐,董詩詩立刻擔憂起來,一連串的問。
聶月兒有些不甘的看了那邊一眼,把身子整個倚在了董詩詩身上,輕聲道:「她和我們不一樣。她是個天才。」
「薛憐,月狼昔年與我們並沒有多少舊怨,你若執意出手,休怪我們無情。」
那青年道士咄咄逼人的說道,手中劍尖直指薛憐前胸。
薛憐淡淡道:「當年狼魂與天道立下誓約,所有舊恨,自那時起一筆勾銷。我並非背信棄義的無恥之徒,自然不會再提那些往事。」
這一句,自然把面前眾人全部罵了進去。
她話鋒一轉,道:「但你們剛才傷了我師妹,這卻不在誓約之內。我不問無關人等,只要你們三個留下交代。」
「好狂的口氣!」
剛才成功把聶月兒逼入絕境,給了這些人一點虛妄的信心,那個拿著短戟的少年怒喝一聲,衝了上來。
「對付幾匹狼,不用講什麼規矩!上!」
那青年道人也揮劍出手,立刻有隨者跟上。
有聶月兒的前車之鑒,這次他們並未有絲毫留情,但不過剛剛邁出步子,那持刀少年就大喝一聲:「都給我停手!」
所有人怔在原地,手上的兵器僵在半空。
那白姓少年上前道:「薛姑娘,不淨大師已受重傷,我也不可能讓李姑娘和你動手,這三人的份,你不妨向我一個人討回來。你若答應,我立刻便讓其他人離開。」
李姑娘自然便是那黑衣蒙面女子,看起來這少年竟是這些人的領導。
「白兄弟!和他說那麼多做什麼!這群狼全是些睚眥必報之輩,她不可能答應的!」
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高聲叫道,正是之前打傷許鵬的那個所謂張大哥。
薛憐瞥了面前眾人一眼,道:「你們應該慶幸,月兒還活著。」
「白兄弟!你忍得了!我可不忍了!既然都是狼,算那麼清楚做什麼!」
那張姓漢子似乎與狼魂有什麼舊怨,被薛憐輕蔑的語氣一激更是忍無可忍,他一邊怒叫,一邊飛身撲來,一雙鐵拳帶起一陣勁風,單看這一拳之威,竟與大伏魔拳不相上下。
生怕這漢子吃虧,那青年道人立刻跟上,看神情,似乎也對那少年的命令頗為不滿。
這二人一拳一劍左右夾擊,拳封上路,劍刺中門,雖然配合談不上默契,但一威猛一精妙,成犄角之勢封住了薛憐面前每一處空門,若想躲開,只有後退。
薛憐沒有退。
不僅沒有後退半步,反而向前踏了一步。這一步猶如把她自己的人送進一把張開的剪刀之中一樣。天道眾人均面露喜色,只有那少年面色一暗,那姓李的女子更是輕呼一聲不好。
就在那兩人的夾擊之勢,如同剪刀般收攏的那一剎那,一聲龍吟般的清響,薛憐已經拔出了她的彎刀!
她的刀鞘一翻,準確的拍在了那道人的劍脊上,與此同時,森冷如夜月懸空的刀光,驟然充盈在姓張漢子的身前。
他甚至看不清自己的雙拳,只能看見月白色的刀光,遮蔽了他的視線。雙腕一寒,徹骨的劇痛瞬間蔓延到全身,刀光消失的時候,他就看見了自己的拳頭掉在了地上。
而直到這個時候,他也沒看到薛憐的刀在哪裡!
那道人的劍也僵在了空中,不是因為被刀鞘格架的那一下,那一下僅僅讓他的劍勢緩了一緩而已。
但就在他看見那個漢子的雙拳掉在地上的同時,他的小腹感到了尖銳的刺痛。
他低下頭,不敢相信自己密如驟雨的劍招竟這樣輕易地被突破,但小腹上將近一尺的斜長傷口,彷彿正在對他冷笑著。
兩人的鮮血飛濺而出的時候,薛憐的人已經站在了五步之外,而她的刀,就像從未出鞘一樣依然掛在腰側。
不淨和尚見過昔年月狼何若曦的出手,那一刀雖然也威力驚人,卻遠不如薛憐這一刀般變幻莫測,何若曦的刀猶如融進月光之中,而薛憐的刀,卻已經彷彿就是月光本身。
足足呆了片刻,那張姓漢子才慘呼出聲,大叫著踉蹌到在旁邊同伴的身上,而那道人面色慘白,只是硬挺著不願示弱,拄劍而立慘然道:「薛姑娘……好快的刀。」
薛憐根本不屑理他,看著那少年道:「我不是來殺人的。」
那少年持刀上前兩步,站在眾人最前,道:「我知道。」
否則,那兩人已經是兩具屍體。
「我承諾過某人,絕不妄殺一人。所以我讓你們三人留下,並不是要你們死。」
「哦?」
那少年又踏上一步,和薛憐僅有七步之遙。
「我只不過要給你們個教訓,報仇這種事情,是沒有終止那天的。你能來找月兒報仇,我也能為她報仇。」
薛憐的眼裡流露出厭倦和譏誚的神情,也走上前兩步,每個人都知道,現在這兩人的刀,隨時都可能出鞘。
「為了報仇,所有人都會變得不擇手段。你們不也一樣?以血還血,本就是江湖上的正義。天理循環,這也是天道。」
那少年冷笑道,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薛憐淡淡道:「你總有一天會知道,這世上的事,並不是黑與白,對與錯,欠與還那麼簡單的。人與人的關係,也不是靠天理正義這種虛偽的東西就可以明白的。」
這句話既像是說給面前的天道眾人,也像是說給不遠處的聶月兒他們一樣。
她頓了頓,道:「我傷了你兩個同伴,現在,你已經可以為他們報仇。隨便你怎麼不擇手段,我都等著。」
那少年的雙眼微微瞇起,握著刀鞘的手猛地捏緊,一字一字的說道:「很好。請拔刀。」
那姓李的女子十分關心他一樣,一雙水眸擔憂的盯著兩人的刀,手上的一雙匕首,也握的死緊,好像正要和薛憐相搏的人是她一樣。
「好。」
薛憐朱唇微開,輕輕吐出這一個字。
幾乎是同時,兩把刀都飛出了刀鞘!
那少年的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已經至少有七分火候,彈指間就已經斬出了四刀,天式兩刀,魔式兩刀。暗灰色的刀刃帶著死亡的氣息捲湧而來,彷彿已經窮盡了刀法中的所有變化,每一刀都攻向了最簡單最樸實的角度。
但沒有一刀能出完原本的招數。
那少年出了四招,薛憐只用了一刀,同樣的一刀,她連用了四次。
一樣的出手,一樣的角度,卻因為那彎刀絕妙的弧度而隨心所欲的起了不同的變化,每一次的變化,都極為準確的釘進了那少年招數的要害。
如果那少年的刀是一條兇猛的巨蟒,薛憐的四刀,就準確的打上了它的七寸。
一觸即收,破而即隱,顯然並未全力施為。
少年旋身錯步,勉強穩住身形,刀式雖敗不亂,一聲清嘯,又一次揮了出去。
見過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後還活著的人並不多,而見到過其中人式兩刀的人,幾乎沒有人還活在世上。
就像人其實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存在一樣,第一刀的刀式看似平平無奇,威力卻遠在其他六式之上,灰暗的刀光僅僅是一閃,已經幻化出了無數刀影,就像你分不出人的本性一般,你也根本看不清哪一刀才是真正的殺手!
連薛憐的臉上也微微有些動容,雙足一點,苗條修長的身影頓時如同沒了重量一樣,順著刀風向後飛去,衫袖飄飄宛如御風仙子。
足足向後退出了四丈多遠,那犀利無比的一刀才稍微顯出了一點頹勢,漫天的刀影之中,因為新力未足舊力不繼而出現了一個很小很小的破綻。
所有人都以為薛憐將要出手。
高手相爭,先露出破綻的那個,付出的代價往往是自己的血。
不料薛憐猛地頓住身形,不僅沒有攻向那個破綻,反而柔腰一擰,竟突然拔出彎刀,向自己身側一個絕沒有人想到的地方斬了過去。
「叮」的一聲脆響,兩把刀緊緊貼在了一起。
那所有的虛招竟在一個逼真的破綻後,化成了悄無聲息迅若雷霆的第二刀,不管誰去攻那個破綻,現在這把刀都已經插進那人的肋下。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也沒想到人式的第二刀竟是這樣如人心一般難測。
就連那少年自己也沒想到這一刀會被接住一樣,整個人竟然呆在了原地,任誰都看得出薛憐只要隨隨便便的一刀,就斷送了他的性命。
那姓李的女子已經驚叫出聲,長身而起雙匕一前一後攻了出來。
薛憐卻慢慢收回了自己的刀。
那少年面如死灰的站直,手中的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緩緩道:「你贏了。」
薛憐看著他,突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挺起胸膛,答道:「我姓白,我叫白繼羽。你若是不殺無名之輩,現在,你已可以動手。」
薛憐慢慢的把刀收進鞘中,從他身邊走了過去,走向了鏢隊的馬車,「我等著你。」
僅僅是四個字,但白繼羽已經明白。
他看著薛憐曼妙的背影,帶著複雜的神情,突然大聲的說道:「你等著!我還會找你的!一定!」
那姓李的女子怔怔的看著薛憐走了過來,眼中說不出是憤恨還是嫉妒,突然一揚雙手,兩把寒氣森森的匕首直刺向薛憐的背後。
這一招並不太快,幾乎沒有激起任何破風之聲,卻也並不太慢,鏢隊那邊的驚叫發出的時候,匕首的鋒刃已經幾乎抵到了薛憐背後的衣服。
但緊接著發出的,並不是兵器刺進肉體的聲音,而是好像棍子打在屁股上的一聲悶響。
那女子痛苦的彎著腰,幾乎連胃裡的酸水都要吐了出來,薛憐的刀柄,結結實實的頂在了她的胸腹之間,然後,薛憐扯住了她的領口,猛地一把把她拽了起來,右手鬆開刀柄,正正反反給了她八個耳光。
薛憐鬆開手的時候,那女子已經哭泣著癱坐在地上,渾身微微顫抖著不知道是氣憤還是羞恥。
她看著那女子,冷冷道:「這八個耳光,不是因為你加入天道,你們天道縱然偏激固執,也總算是為了一份信念而戰,即便身份被識破,也只會感到光榮。而你呢?遮遮掩掩不敢見人,假充李姓掩人耳目,威力無窮的雙龍刺,被你拿來改頭換面施展偷襲。這些耳光,你不妨當作是替你們隱龍山莊教訓你的,龍姑娘,你以為你這樣的做法,就是出人頭地的路麼?」
說到最後一句,那地上的女子突然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樣跳了起來,一邊後退一邊搖手道:「不……不是,我不是……」
但眼見周圍同伴都投來了懷疑的目光,連白繼羽也將信將疑的打量著她,心中一慌,竟一個扭身飛縱而起,逃進了一旁的林中。
白繼羽對她頗為關心,叫道:「李姑娘!等等!」
追了過去。
餘下天道眾人膽氣已寒,攙扶著傷者小心翼翼的向遠處走去,不時回頭打量一眼,生怕薛憐再向他們中的誰出手,尤其是重傷在身的不淨和尚。
薛憐足尖一點,輕飄飄落在聶月兒身邊,面帶歉意的說道:「這次真是抱歉得很,被事情絆住慢了一些,又沒想到你們改了道,險些出了大事。你真要有什麼好歹,我真不知怎麼向你哥哥和師父交代了。」
聶月兒難得的擠出一抹誠摯的微笑,道:「薛姐姐,這是什麼話。我自己武功不濟,怎麼怪得到你。」
薛憐在她傷口上看了看,咦了一聲,奇道:「這裡有什麼人,竟會金針飛穴的法子?」
這並不是一般針灸,而可以說是贖魂玉手華沐貞獨創手法,她自然感到不解。
董清清有些膽怯,小聲道:「我……這是,這是華姨教我的,我看……看月兒妹妹傷的厲害,就,就試了試。」
薛憐放下心來,讚許的對她笑了笑,轉而對聶月兒道:「我答應了聶陽,從現在開始,到你們離開豐州之前,我都會在。」
聶月兒半垂下頭,掩飾住眼底的一抹不甘,低聲道:「那我先替哥哥,謝過薛姐姐了。」
馬車周圍的人開始忙碌的救治受傷的鏢師,林間吹拂過的清風帶走了大半腥膩的血氣,原本絕望的眾人此刻又從新打起了精神,在李蕭的指揮下,逐影來的那十幾人和他一起並進了鏢隊,一切又再度井井有條的運行起來。
聶月兒看著天道眾人的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彷彿有些迷惑的說道:「薛姐姐……他們走了。」
薛憐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道:「我本就要讓他們走的。」
「你……真的答應了誰不隨便殺人了麼?」
聶月兒不太相信的看著薛憐,承諾之事重於泰山,自然不能妄言。
「殺敵人,怎麼能叫隨便。」
薛憐勾起了唇角,看著天道眾人遠去的方向,估量著在多遠跟蹤才不會被發現,笑著輕聲道,「他們剛才只有一句話說對了。」
「哪一句?」
「咱們的確都是睚眥必報的人。」
這句話說完,薛憐的身形已經輕飄飄的飛進了林中,向著天道中人去的方向,轉眼消失不見了。
一切彷彿都結束了,一切,又彷彿才剛剛開始。
山寨那邊,鷹橫天已經在指揮人清理凌亂的現場,聶陽依然在看著殷亭曉的屍身,慕容極仍然十分擔心,但不知顧慮著什麼而沒有開口,反倒是雲盼情替他問了出來。
「聶大哥,萬一你請的那人來不了那麼準時呢?」
聶陽抬頭望了她一眼,道:「我妹妹功夫也不算差,如果有個萬一,謝家少爺怎麼也不算是無能之輩。如果來的麻煩真的很大,韋日輝去請的逐影的人算算今天就該追上來了。」
「你……很有把握?」
鷹橫天突然在一邊問了一句。
聶陽苦笑道:「沒有。」
「哦?」
聶陽道:「不管那是怎麼樣的大麻煩,咱們就算插上翅膀,也已經來不及趕去。所以,不管有沒有把握,我也要把這裡的事情弄清楚再離開。」
他頓了頓,語氣裡有著說不出的複雜情緒,「我已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絕不能。」
沒人知道他說的不能,是在指什麼。只有雲盼情,隱約感到了他一部分情緒,像是擱淺的船看著水波近在咫尺時那種無力感所帶來的不甘。
「你想弄清楚什麼?那個女人的來歷?」
鷹橫天對龍十九並不瞭解,但從那兩個弟兄那裡已經知道這女人並不好惹。
「那是下一步的事情。現在,我想知道,殷亭曉是怎麼死的。」
聶陽又蹲了下去,伸手捏住了殷亭曉後背的衣料,輕輕一抖,一塊手掌形的布便脫落下來。
「好厲害的掌力……」
慕容極面色微變,也跟著蹲了下來。
「不錯,實際上就算殷亭曉躲過逆鱗,也躲不過這一掌。」
「以殷前輩的功力和經驗,不至於被如此偷襲才對……」
慕容極沉吟道,「而且我趕到時,已經無人在旁,可見勝負很快就分了出來。」
聶陽在那傷口上摁了摁,說道:「這一招已經震斷了殷亭曉的心脈,加上逆鱗正中眉心,勝負自然僅僅一瞬。」
「這是什麼掌力?」
同樣是練手上功夫的鷹橫天問道,他自忖以殷亭曉的內力,讓他一爪將其斷經絕脈,就算是偷襲也絕無可能。
聶陽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這種陰柔掌力又有如此一擊之威的,我只知道三種。」
慕容極沉吟道:「少林般若掌陰柔不足,武當綿掌威力稍低,若要我說,萬凰宮的鸑鷟掌可算其一。」
聶陽道:「不錯,但傳說鸑鷟掌中掌之處會如紫砂掌一樣留下一個紫色掌印。而殷亭曉傷處並非如此。」
「孤煙掌過於輕靈,煙雨撫花手更重擒拿,江湖上超一流的陰柔掌功,能滿足這次條件的,實在不多。」
慕容極不太確定自己的想法一樣搖了搖頭,並未再說下去。
聶陽接著他的話道:「我所想到的第二種,你也一定想到了,說出來便是。」
慕容極這才遲疑道:「第二種便是慕容家家傳絕學,七星引天掌,其中第五第七雙星掌力極具威力,如有大成,都可將殷前輩一擊重傷。」
聶陽輕歎道:「只可惜慕容家湮滅已久,縱然有高人尚在,也不會與武當名宿為敵。剩下的便只有那一種了。」
慕容極也點頭道:「不錯,最有可能的,便是這最後一種。」
他又看了一下殷亭曉的傷處,緩緩吐出三個字,「幽冥掌。」
聶陽對著殷亭曉的屍身虛拍一掌,皺眉道:「以我目前功力,如果偷襲得手,已經可以有此威力。」
「所以?」
「所以我不明白,如果是邢碎影下的手,殷亭曉應該受傷更重。除非……」
「除非什麼?」
雲盼情好奇追問道。
「除非邢碎影的幽冥掌已經到了渾然天成收發自如的地步。」
聶陽面色愈發凝重,要知道用掌力將人心脈震斷並不難,不管偷襲得手還是武功高出對手不少都可以輕易做到,但如果能把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剛剛好震斷心脈而沒有一點多餘內傷,也就是做到了不浪費一丁點內息的地步,那武功幾乎可以說是融匯貫通在那人身體的每一個部分之中了。
一提到邢碎影,聶陽的神情就變得有些駭人,雲盼情抿了抿嘴,突然道:「那個叫龍十九的大姐,聶大哥你有頭緒了麼?」
聶陽也不打算再談上一個話題,便道:「完全沒有。」
慕容極思索道:「龍十九行事邪門乖張,曾經在江湖上也算有名之人,而且此人全然不懂武功,可以說是武林中一朵奇葩,後來不知遇上什麼變故,消失了一段時間。再入江湖的時候,有人傳言她自毀了容貌聲音,靠易容奇術不再以真面目示人。」
鷹橫天補充道:「按摧花盟那幾個人的交代,龍十九和邢碎影有很大仇恨。想必那個變故和他有關。」
沒想到話題繞了一圈又兜回邢碎影身上,雲盼情很沒好氣的瞪了鷹橫天一眼,開口道:「我餓了。我要去吃東西。」
鷹橫天楞了一下,旋即摸了摸鼻子,閉上了嘴。
雲盼情故意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慢慢的說道:「怎麼,我想去吃東西,都沒有人陪我的麼?」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已經看向了聶陽。她真的很希望聶陽能暫時離開這裡,去放鬆一下。這裡總讓她有一種莫名的不安,說不出來源。
答話的卻是慕容極:「好,雲姑娘,我陪你去好了。這裡已經沒我什麼事了。」
「聶大哥,你呢?」
雲盼情追問道。
聶陽凝視著地上殷亭曉屍身額頭那一個小小的針眼,緩緩道:「我要去後屋一趟。」
後屋此刻只有一個活人,一個傷者。
史夫人躺在東側盡頭的屋內,解藥已經開始生效,臉色雖然蒼白,但已經並無大礙。聶陽很乾脆的拒絕了龍十九隨行的要求,龍十九沉默良久後,進了西側盡頭的房間,拿出了解藥。
她的衣服物品,也都在那間屋子裡。
聶陽讓她回房把衣服穿好,這麼久的時間,想必已經足夠。
但他還是敲了敲門,問了一句:「龍姑娘。」
裡面並沒有人應聲。
為了防止她逃跑,四個方向十幾丈外都守著官兵,只要她在任何一個方向出現,看到她的人就會高聲示警。她並沒有武功,輕功更不用提。所以她逃不了的。
聶陽停了一下,又問了一遍。
這次,裡面傳來了低柔略帶沙啞的慵懶回答,「聶公子,我已經是你的俘虜,你還假惺惺的敲什麼門呢?」
聶陽雙手一推,門應聲而開。
裡面的陳設簡單而粗獷,可以看出多半是之前的山寨老大的日常居所,靠窗的桌上放著一些膠泥脂皮,一盆水,和一些精巧的刀剪小鉗之類,多半便是易容所需。
拐進旁側的臥房,龍十九就正對著門口坐在椅子上,單手托著腮側,似笑非笑的看著聶陽。
她果然已經換了一副面目,新換的容貌比起剛才自然了許多。但衣服,卻並未有任何添加,仍然是剛才從官兵身上剝下來的那件皂黑外袍,帶子兩頭兒隨便的一系,鬆鬆垮垮的挽在身前,且不說玉峰高聳盡收眼底,就連淺淺的那一窩臍眼兒,都看得清清楚楚。
兩條修長的粉腿交疊在一起,恰到好處的隱去了股間的靡靡芳草,隨手攏了一片袍角兒在手裡,就那麼搭在膝上,晶瑩白皙的一截小腿從下面筆挺的延伸出來,攏收在渾圓的腳踝處,折出一彎嬌小如月牙一般的赤裸白足。
足底沾了些泥灰,並沒擦去,卻絲毫不顯髒穢,反而讓人油然而生一股上前替她抹去的衝動。她整個人只是坐在那兒,看起來每一處都沒有動,卻又彷彿每一處都在動。
聶陽有些不自在的別開了眼光,坐在了外廳不對著門的凳子上,直接問道:「龍姑娘,你這樣與我們為難,究竟意欲何為?」
這次,絕不是她用一個我高興就可以糊弄過去的了。
周圍已經沒有旁人,聶陽也已經做好了用任何手段的準備。
只是因為狼魂一脈相承的準則所至,對這種全無武功之人,他實在不願以江湖手段對待。否則,不管什麼能令女人開口的法子,他也會試上一試。
龍十九悠然道:「我究竟哪裡與你們為難了?我怎麼不記得。」
「你幫助吳延逃脫,又傷了史夫人,你的逆鱗害死了殷亭曉,這些想來不是栽贓嫁禍吧?」
聶陽也不動氣,平靜的說道。
沒想到,龍十九笑道:「你說的這些,我一件也不認。我是吳延的人質,怎麼談的上幫他?我被丟了過去,那個女人不但不好好接住,還動手動腳,我惱她不厚道,略施薄懲,哪裡有錯?我若真要殺她,她現在還能活著不成?至於你說的逆鱗,和我更是沒有半點關係。」
聶陽冷笑道:「難道你想說那逆鱗不是你龍十九的獨門暗器麼?」
更讓他意想不到的,那女子咯咯嬌笑了起來,聲音說不出的清脆悅耳,全然沒有了半點剛才的低啞模樣,她一直笑了半天,才道:「那逆鱗的確是龍十九的獨門暗器,可那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龍十九。」
「你說什麼?」
「龍十九龍十九的,一直都是你們叫的,我有認過麼?」
聶陽起身走進屋內,這次不再迴避她那勾魂攝魄的視線,死死地盯住了她的臉。
她微微揚起下巴,露出粉嫩細長的頸子,用手指順著鎖骨的淺凹之處慢慢往上刮去……沒有任何接縫,現在這張秀美雅致的臉,竟赫然就是她的真面目!
「我沒有騙你吧?」
那女子春花般笑道,「龍十九成名的時候,我多半還在吃奶,龍十九臉都花了,聲音也啞了,我樣子不算醜,聲音也還算好聽吧?而且……」
她說到那個且字,突然伸出了手,長長的指甲輕輕在一邊的燭台上一劃,呵的吹了口氣,那白燭就這麼分成了數段,平平整整的落在了桌上,「喏,你也看到了,龍十九沒有武功,我的武功,怎麼也不算差了吧?」
「你到底是誰?」
看到對方有武功在身,聶陽一直壓抑的怒氣驟然湧上心頭,從齒縫中擠出這句問話。
那女子攏了攏額邊鬢髮,道:「現下告訴你也無妨,我姓田,閨名疊一個芊字,那個芊是鬱鬱芊芊的芊。」
不等聶陽說話,她又繼續道,「而那個田你一定聽過,就是中北六州第一仁義的田義斌的那個田。」
昔有田文孟嘗君,今有仁莊田義斌。仁莊的武功並不出奇,也沒有出過多少高手,但二十幾年歷經多少武林動盪依然穩如泰山,全仰賴田家自古相傳的仁義好客之道。
田家沒有什麼高手,但沒人知道仁莊裡藏身著多少高手。並不是沒人打過仁莊的主意,只不過那些人沒有一個回來過。
聶陽隱約察覺到了什麼,問道:「你是田義斌的什麼人?」
田芊芊微微一笑,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悠然道:「能認識田家三小姐,是你的榮幸。」
聶陽的思維飛快的開始運轉,他已經開始意識到,這次來的麻煩,似乎遠比想像中的要大。
龍十九看來一定藏身在仁莊,才會讓田芊芊學會了這一身本事。包括逆鱗。
但只要田芊芊不承認,沒人能證明那逆鱗是她做的,甚至沒人能逼她承認她就是剛才的龍十九。
田家的三小姐,自然該是個大家閨秀,縱然有那麼點武功,也只是為了興趣而已。
誰會相信她會這麼衣衫不整的易容改扮特地跑來跟一個小小的鏢隊過不去呢?
衣衫不整?聶陽突然意識到,真正的麻煩,似乎在這裡。
他猛地明白了為什麼剛才她想方設法要隨他們離開,只要除去易容,被田義斌發現,聶陽他們立時百口莫辯。她這副樣子,不管誰都會往最糟糕的方向聯想過去。
幸好,聶陽沒有下山。只要還在山中,暫且麻煩就無法找上門來。
「你的謊話很精妙,可惜,我一個字也不信。」
聶陽微笑了起來,看著田芊芊的臉,坐了下來。
「你不要命了麼?」
田三小姐似乎沒想到聶陽會有此一說,俏臉頓時寒了下來。
「堂堂田三小姐,為何會在一個土匪窩裡?說不通。說不通的。」
聶陽端起一個茶杯,悠然的倒了一杯茶。
這話明顯就是在說,任誰問起,我也不說自己知道你是田三小姐。
既然不是全無武功的龍十九,沒了那層原則顧慮的聶陽笑的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但田芊芊卻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不管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既然有一個落在手裡,就不能輕易地放過去。
「哼,自然是被你們劫掠上來的。至於你們要做什麼,爹爹他們一看便知。」
田芊芊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輕輕的把袍襟攏好,遮住了玲瓏有致的曼妙胴體。
「怎麼,你原本不就是打算誘惑我的麼?」
聶陽冷冷的看著她的動作,嘴角泛起一抹殘酷的譏誚笑意,「你的想法想來就是引得我對你施暴,你伺機用毒也好出手也好,把我殺死之後,恢復了本來面目,田家三小姐在被人羞辱的時候殺死個把惡徒,想必眾人都只有拍手稱快的份。我說的對麼?」
田芊芊的臉色有些發白,強撐道:「胡、胡言亂語,我一個女兒家,怎麼可能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
「這當然不是開玩笑。你是打算要我的命。」
聶陽的眼睛直視著田芊芊,緩緩接道,「而且,這不過是你自己的主意。他們原本並不打算這麼早對我下殺手的,對麼?」
田芊芊抽了一口氣,偏過頭避開聶陽的視線,道:「這些事情本就是我一個人做的,哪裡來的他們?」
「可惜你沒想到我只是把你關在這裡,也沒想到你的魅力其實並不能讓我發狂,你找不到機會殺我,所以現在,倒霉的只會是你。」
聶陽頓了一頓,微笑道:「龍十九的功夫,看來你並未學的太好。」
田芊芊的臉色忽紅忽白,許久,才咬牙道:「你想怎樣,才肯放我走?」
聶陽問道:「你是什麼人?你知道我不是問你的名字,你最好老實些,對付你這樣的女人,我至少會一百種法子讓她說實話。」
田芊芊目光閃爍不定,不肯開口。
聶陽站起身,解開了頸間的第一粒扣子,道:「你想必已經從摧花盟那邊知道,我學的幽冥九轉功已經不是正道法子。你那一身內力雖然不多,我也不介意收下。」
田芊芊眼波流轉,臉色有些發紅,似乎在考慮面前的對手自己究竟有幾分把握,面對那張充滿自信的臉,她的信心逐漸開始瓦解,她很小聲的說了句,「天道。」
天道?這並不是個陌生的名詞,事實上,每一個狼魂中人對這兩個字都熟悉無比。
那個四十年前成立之初就是為了剿滅狼魂的組織,歷經漫長的糾纏爭鬥,最終消弭於無形。直到近幾年,才隱約聽到了死灰復燃的傳言。
「他們就讓你一個人來?」
憑師父教授的事情判斷,聶陽不太相信天道會做出如此冒失的舉動。
田芊芊眼中閃過一絲恨意,道:「他們不肯動手!他們不僅遲遲不敢殺你,還要幫著你滅掉摧花盟。他們瘋了,竟然要和你們這群狼合作!」
看來,竟然真的是這個嬌小姐私自的冒失行動。
不管田義斌身份如何,看到女兒這副樣子都不會善罷甘休。若是沒有天道從田芊芊嘴裡出現,他大概只有押著這丫頭上門請罪。但現在摻進了天道,聶陽也不打算就這麼算了。
「先除大惡,後清恩仇,那群知道摧花盟才是首要目標的人,才無愧於天道這個名號。你這種為了前人舊怨江湖名聲妄稱天道的人,果然配的起你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田芊芊一陣羞惱,但此刻不能發作,無法像預料的那樣在山下巧遇來找自己的同伴,也無法將聶陽誘殺,她現在只有委曲求全。
對於女人來說,這往往並不是難事。
「你問得我說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她的聲音很冷,表情也很僵硬,忍著怒氣的她已經全然沒了剛才的誘人動作,成了一個氣鼓鼓的小丫頭。
可聶陽依然是那副閒閒的笑臉,道:「田姑娘,我還有問題沒問。」
「你說。」
「像你這樣寧願違背組織也要與我為敵的,還有多少?」
「哼,這次來的少說也有四十多人。」
田芊芊似乎在為自己找些底氣,飛快的說道,「即便有些本不打算動手的,知道風狼來了之後,也不會留情了!你若不放了我,他們遲早也會找上你!」
聶陽暗忖道,女人的話聽起來總要打個折扣,這麼算下來也有二十人左右,風狼前輩當年確實血債無數,這麼說來,這次鏢隊遇上的麻煩,竟是衝著聶月兒去的。
轉念一想,發現了問題所在,立刻問道:「我們鏢隊之中,是不是有你們的人?」
田芊芊皺眉抿唇,不願回答,沒想到額前突然一涼,竟是聶陽一劍劃過,斷了她幾莖青絲。
「我保證,你若再不說,下一劍就不會那麼準了。」
田芊芊的嘴唇不斷的顫動著,這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大概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被威脅的恐懼。不少女人愛惜容貌甚至勝過自己生命,田芊芊無疑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個,她遲疑著小聲說道:「不……不淨大師。我來之前,我們的人都是和他聯絡的。」
想要讓女人替自己保守秘密的人,無疑是個呆子。
情緒的跌宕起伏讓田芊芊已經接近崩潰,偽裝的殼越硬,敲開之後裡面露出的東西就越軟,現在她的殼只剩下了薄薄一層。
田三小姐的身份不如她想得那麼管用,勾引男人的法子也似乎沒有什麼效果,她僅剩下的那點自保的能力,也就是她身上的那些神出鬼沒的毒藥了。
她垂下頭,有些喪氣的說道:「現在,你可以讓我走了吧。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
聶陽並沒有就這麼放過她的打算,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對打算來殺自己的人,沒有人會客氣。而且她如果回去,是絕對不會因為聶陽把她放走就感恩戴德的,最好的結果,也是引來一大群她的同伴,而更有可能的,就是田義斌興師問罪。
女人打算用身體誣陷一個男人的時候,那個男人往往只有被誣陷的分。不管田義斌是不是天道中人,他都不好惹。
「你……你要反悔?」
看聶陽半天沒有說話,田芊芊心裡有些慌張。
聶陽笑了笑,笑得既溫暖又溫柔,簡直就像春天的陽光一樣,田芊芊看到這笑容,心裡不知不覺地鬆了一口氣。
但他說的話卻是:「田姑娘,我有答應過你什麼嗎?」
「你……」
田芊芊頓時語塞,她問聶陽要怎樣才放過她的時候,聶陽直接開始問話,倒確實沒說只要她回答就讓她走,她氣急敗壞的一頓足道,「你好不要臉!」
這一下赤足頓在石板地上,疼的要命,一下把她急紅了臉,左手猛地一探,就去劃聶陽的右手脈門。
制服這樣的一個女人,對聶陽來說就像制服一隻潑貓一樣容易,他的手指一彈,正彈在田芊芊掌心,化去了她所有力道。
果然不出所料,田芊芊這一招只是虛晃,她旋即張口波的一聲吐出一口淡淡粉霧,右手突然從桌下掏出一個精巧的黃銅薄片,指肚一壓,幾點寒星直飛聶陽額間。
逆鱗本就是身無武功之人也能使用的暗器,這一下破風迅疾,力道顯然不在暗器高手之下。
加上那一口粉霧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此近的距離,田芊芊自然很有把握。
但聶陽早有防備,田芊芊口唇微張的時候,他的人已經動了。
那幾點寒星直穿過聶陽原本的位置,釘進窗欞之中。
而聶陽的人,已經到了田芊芊身後,一手壓在她腰後命門穴上,含力不吐,一手勾在她頸前,三指成爪扣住了喉頭。
這兩處被制,縱然有絕世武功,也不可妄動。
田芊芊這下慌了神,顫聲道:「你……你要做什麼?」
聶陽瞇起眼睛,緩緩湊到她的頸後,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的肌膚上,淡淡道:「你若真是那個苦命的龍十九,我興許會放過你。」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麼不願把這個女人帶下山去,並不是因為對危險的預警,而是心底那條幽冥深處九轉而出的毒龍,已經不知不覺受到了誘惑。
而現在,疑惑的事情紛紛解開後,在這個女人除了危險已經什麼也不能帶來的時候,這條毒龍,終於昂揚著亮出了鋒銳的牙。
聶陽露出了連他自己也未曾想到過的笑容,不管是誰看到他現在的笑容,都會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你……你敢碰我,我爹……一定不會放過你!」
聶陽的回答,則是把那只扣在她喉嚨的手向下移了過去,伸進了袍子中。那裡的肌膚光滑冰涼,溫潤如玉的乳丘,在手掌下微微顫抖起來,嵌在玉峰頂上的紅珠,已經開始漸漸地變硬。
他譏誚的笑了笑,突然狠狠地掐住了手中的溫香軟玉,在她的痛吟聲中,他緩緩地說道:「你本就不打算放過我,我為什麼要放過你?」
窗外,密雲蔽日。
乳硬助性:第035章
(一)聽到李蕭炸雷般一聲大喝,不淨和尚面色微變,袍袖一振,搶上前去強要把聶月兒斃於拳底,這次他內息鼓蕩充盈,任何人也不可能再靠石子化解這次攻擊。
於是,這次飛過來了一枚導彈。
(二)「薛施主,久違了。」
他話說的客氣,臉色卻十分蒼白,半是因為剛才中的那一劍流血不止,半是因為對方點到了他的名字。
那持刀少年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握著刀柄的手背上,清晰的突起了幾條青筋,他緩緩問道:「薛寶釵?」
「寶玉弟弟?」
(三)「殺敵人,怎麼能叫隨便。」
薛憐勾起了唇角,看著天道眾人遠去的方向,估量著在多遠跟蹤才不會被發現,笑著輕聲道,「他們剛才只有一句話說對了。」
「哪一句?」
「我姓薛。」
「可他們還說你是個姑娘啊……」
「……」
(四)「所以?」
「所以我不明白,如果是邢碎影下的手,殷亭曉應該受傷更重。除非……」
「除非什麼?」
雲盼情好奇追問道。
「除非他用的是腳。可那樣的話,留下的該是一個腳印啊?」
聶陽皺起了眉,一副苦苦思索的樣子。
當日,其餘三人與聶陽分道揚鑣。
(五)聶陽有些不自在的別開了眼光,坐在了外廳不對著門的凳子上,直接問道:「龍姑娘,你這樣與我們為難,究竟意欲何為?」
這次,絕不是她用一個我高興就可以糊弄過去的了。
她似乎也看出來了聶陽的決心,於是想了一想,說道:「因為我不高興。」……屋中響起了女子的慘叫聲。
(六)「你的謊話很精妙,可惜,我一個字也不信。」
聶陽微笑了起來,看著田芊芊的臉,坐了下來。
「那你信幾個字?」
「……」
(七)可聶陽依然是那副閒閒的笑臉,道:「田姑娘,我還有問題沒問。」
「你說。」
「你三圍多少?有沒有男朋友?初夜是什麼時候?」
「你是AV星探麼……」